裘芷仙脸色微变,其实她心中又何尝没有担心呢!只不过这回乃是她求徐清收徒,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表现出来。若是让徐清听到了,索性就不要她这个徒弟了,那又如何是好!赶紧摒弃了心中的动摇,寻了张椅子坐下,正经八百的说道:“兄长是多心了,虽然如今天道不彰,人心不古,不过我相信师父一定是个好人!否则人家与我非亲非故的,又何必要将我从妖人手中救出来!”
喘了口气又说道:“且听师父话里透出,那峨眉山上同门数千,想来其中也不乏仙女般的人物。芷仙自认还有几分姿色,不过我这般容颜,去了那仙家之地,也未必就能美艳过于人。若是抛了这些不提,咱们还有何值得人家图谋的东西?”
裘友人夫妇也被噎的不知如何驳斥,只觉芷仙此言似乎有理,不过细想起来又似不通。想了片刻友人索性也不深究,强道:“反正这家里还是我说了算!若是不能亲眼看见那仙长的过人之处,我是绝不会放你离家的!”
芷仙还待争辩,却被甄氏拦住,道:“妹啊!你也要体谅你家大兄的苦衷,今番离家虽然说是上山修行,但这一去便不知何年岁月才能再见。常听人说修真无岁月,动则上百年。你家兄长与我皆是肉体凡胎,即便长寿也不过数十年光景。此次一别方成千古,若不谨慎处置,如何能放心啊!”
裘芷仙秀口张阖还待反驳,但那言辞憋在嘴里,却怎也吐不出口!她也知兄嫂的关爱之心,无奈道:“若依兄嫂却又如何?”
裘友人道:“今日我已称病,你正有借口可以拖延几日,让那位仙长也在家中住上几日。如今你们已经有了师徒名分,让他教些仙术也是应该的吧!若是能亲眼看见你能修出神通,哥哥和你嫂子也就放心了。”
裘芷仙愕然的看着哥哥,心中更知用心良苦,否则依着友人坦荡荡的性子,又怎会想出如此机巧蒙人的计量呢!不过她却更不能答应,心中暗道:“若刚才哥哥嫂子见我来了也将此计瞒着,我倒是可以佯作不知拖延下去。但是现在已经和盘托出,若是让师父知道我携了家人一同骗他,必会大怒而去……”
见她还在犹豫,甄氏赶紧劝道:“小妹啊!你哥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一个姑娘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让人都不敢多往下想了!”
“不行!”裘芷仙看着兄嫂殷切的目光,仿佛使出了浑身力气,艰难的吐出了这两个子。喘了一口气才颓然道:“兄嫂的心情我也理解,只是……如今我既然已经拜了师父,若是再以此等不实之言相欺,岂不就是欺师灭祖!纵使能瞒骗师父,我心里又于心何安呢!此事万万不行!”
见友人露出沮丧颜色,芷仙也一阵心疼,赶紧道:“要不然……我现在就去师父那里,将兄嫂担心直言诉说。师父宅心仁厚,必会给兄嫂一个满意的答复。”
裘芷仙话音刚落,就听见屋外有人发笑,那声音不正是徐清!“吱呀”一声,徐清推门进来,看了友人夫妻一眼,微微点头算是见礼了。又看向了裘芷仙,笑道:“你这丫头应答的倒是周全,还趁机个师父带了高帽,宅心仁厚可不敢当,恐怕是知道我能听见此间之言吧!”
那友人夫妻一听,皆脸色一变,毕竟想要骗人,却被当面拆穿了计量,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尤其裘友人本是个仁人君子,素来不齿那些鸡鸣狗盗行径,今日为了妹妹方出此下策。想要指责徐清‘非礼勿听’,无奈自己所言更是无理之事。
“啊!师父!我!”芷仙惊呼一声,虽然早知徐清本领非常,多半是能听到此间所言。但人心中都有侥幸想法,此刻见真被言重,也着实被吓了一跳。道:“弟子!弟子……”想要否认却又怕再被揭穿了。
裘友人见妹妹发窘,心下不快,上步抱拳,道:“这位仙长,现下裘友人,这边有礼了!刚才之言皆是我一厢情愿,与我家小妹无干,还请仙长勿要为难。”
徐清微笑着回礼,道:“裘兄友爱之心亦非有错,只是这手段……也罢!既然家中的兄长存有疑虑,我却不能如此不明不白的将芷仙带走了……”
裘芷仙一听此言脸色大变,骇然惊道:“师父!我心里……”
徐清一摆手将她止住,淡淡笑道:“你这丫头存的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么!只是你我今生夙缘不浅,想躲怕是躲不掉的。”
这下裘芷仙才松了一口气,现在只要徐清不变卦,她是怎么都好了。
徐清又望向了裘友人,道:“既然裘兄心有疑虑,索性我便在府上叨扰七日。若是七日之间不能教授芷仙过人能耐,自然无颜再谈什么收徒授艺。若是届时芷仙真有神通,就请裘兄放宽心,将妹妹交给我调教,不知裘兄以为如何?”
第八十回 罗鹭之变
裘友人没想到徐清竟然如此通情达理,在他看来那些身怀过人本领之人,皆有些古怪脾气,为人也不好相处,今日见了徐清倒是有些改观。躬身施礼道:“多谢仙长大量!友人在此赔礼了,适才只想家妹处境,却辱了仙长的气节。”
徐清微笑道:“人常说‘父义母慈兄友弟恭’,今逢乱世,纲常沦丧,尚能见如此兄长,又怎会有怪罪之心。”
甄氏见徐清似无不愈之色,反倒是让裘友人心生愧疚,赶紧出来圆场,道:“前厅已经备好了酒菜,我等自愿罚酒谢罪。”
裘友人赶紧附和道:“对对对!还请仙长一定赏脸。”
说话间几人就往外走,迎面来了一个老妈子,领着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孩,向这边走过来。只见那小孩也就五六岁的样子,眼睛通明,唇红齿白,天庭饱满,灵气内蕴,竟也是个修真的好坯子!头上梳了两个丫髻,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貂毛小褂子,脚下踏着一双黄皮虎头鞋。颈子上还挂了一个黄金项圈,串着长命锁,仿佛天上的金童下凡一般。
“爹爹!”小孩一见众人出来,就朝友人奔去,一下扑到怀中。
徐清心道:“这小孩便是裘元?也怪不得他日后能入得矮叟朱梅的法眼,破例收为幼徒,果然是资质上佳。想不到这裘家不起眼,竟然两代就出了两个绝佳的人物!”
裘友人拉着那小孩,笑道:“仙长见笑了,犬子裘元。还不见过仙长!”
裘元本就看见来了生人,便以为是父亲的朋友赶紧上前施礼。裘家虽然隐居,但在蜀中学界颇有名望,平时也有不少学生士子前来走动,裘元见得多了早就应付自如。
徐清打量那灵气充盈的小孩,不住点头,笑道:“好!好!果然是一块通心灵秀的璞玉。”
友人夫妇脸色一变,这边芷仙的事才算告一段落,别是又看上他们家的儿子了!友人干笑道:“这……仙长莫非是看我家元儿也有仙缘不成?”
徐清一眼就看透夫妇心中所想,洒然笑道:“裘兄莫要着急,我观贵公子确实灵气充盈,正是修真练道的上佳材质。只不过缘分自有天定,更不可强求,此子虽好却并不在我,日后自有高人收他为徒。那人乃是当今天下最顶尖的修真,可比我强了不知多少倍。”这话虽然说的好听,实际他只是嫌麻烦。
友人夫妇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倒是不关心徐清所言的那个高人是谁,反正现在是不用担心儿子被带走了。经过了昨天芷仙的事情,他们也深切的感觉到了修真者的厉害,要是也来了一阵妖风将儿子个卷走了,他们又上哪里找去。
徐清随着友人夫妇到了前厅,只不过裘家隐居于此,来客皆是些亲朋故旧,即便是待客之所,装修的也甚是随便。中堂挂着一副署名唐伯虎的‘百鸟朝凤图’,虽然画工精美,运笔娴熟,甚至还内含韵味。只可惜整幅构图脂粉气太浓,似出自女子的手笔,也不难看出是一副赝品。室内的家具装饰简介,装饰清淡,皆有明代的风骨。虽未曾言明心怀故国,却处处示人,此间主人乃是前朝遗臣,山居孤老。
见徐清多看了那画几眼,裘友人也有意考校,问道:“仙长觉得这‘百鸟朝凤图’如何?”
徐清微笑道:“虽是赝品,却假的甚有韵味,若不是那几个模仿唐伯虎的题字坏了气韵,倒称得上是一幅佳作,不知是哪位丹青巾帼所做?”
裘友人微露愕然之色,道:“仙长果然不同凡响,竟然一眼就看出此画乃是出自女子之手!”
徐清道:“于丹青水墨之道,我也只是个外行,不过我道家的‘望气之术’却能观察事物气数,自能窥知一些寻常难见的气韵。一个女子即便画功如何精巧,也绝画不出男子那般山河横绝,阳刚气壮的的气势。同样的男子也画不出女儿那般似水柔情,纤纤弱质。”
裘友人道:“仙长慧眼!此画乃是前朝末年,海宁著名的才女李因先生所做。盖因先生与家父昔年故友,交换相赠。挂在厅中多年了,来往宾客朋友不知凡几,能认出其为赝品的属实不多。”
就在这说话间,甄氏已经着人摆好了桌椅碗筷。倒也没有铺张,只做了六菜一汤,皆是素食山珍,鲜蘑木耳之类。尤其那一碟川南竹海的新荪和一碟川西藏区来的的松茸,在俗世间也算的珍惜难得的珍品了。
将徐清让入席间,友人笑道:“事来仓促并无准备,还请仙长莫怪。”
徐清笑道:“看这席间皆是素食,怕是将就我的吧!”说着又看了芷仙一眼,道:“在山上修行倒也不忌讳荤素,你们也不用担心。”
友人夫妇松了一口气,都听说修真清苦,生恐妹妹随着上山再受了委屈。如今一听此言倒是有点放心了,至少在吃喝上应该限制不多。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裘芷仙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哥……怎没见罗鹭表弟……”
裘友人脸色陡然一变,眼中愤恨之色溢于言表,踌躇半天才冷声道:“哼!莫要再提那没心肝的东西!”
芷仙微微一愣,平日哥哥跟罗鹭的感情不错,却不知怎的如此恼怒。再见甄氏竟也面露惊容,看来还不知其中的细情。
裘友人猛地灌了一口酒,片刻后却有些颓然道:“哎!我的小妹啊!也许今番你能跟着仙长上峨嵋山修行,还真一番好机缘啊!为兄虽然舍不得,也在心里为你高兴。”
芷仙又怎会看不出其中异常,小心问道:“莫非表弟那边有何变化?”
友人叹息一声,却不理芷仙,反对徐清道:“仙长,我家芷仙能承蒙您收留门下,已是大幸事,我再提出无礼要求实属不该,但我……哎!还请恕罪!”
徐清微笑道:“相濡以沫之情只有敬意,怎会怪罪?”
友人叹道:“哎!本来是不打算告诉芷仙,不过既然话已至此,为兄也不能不说了!”
第八十一回 七日之约
芷仙一提到罗鹭,却见友人露出愤然之色,众人更不知何故,只待他细细讲说。
裘友人怜惜的看着妹妹,摇摇头道:“我家与罗家本是世交,与罗鹭又是姑表兄弟,交往这些年却没想到他竟是如此薄情寡幸之人!”
芷仙微微一笑,倒是不见如何惊愕,仿佛那人就与她无关,只是那笑容却说不出的苦涩。
听友人续道:“昨日芷仙遭了妖风,我急急忙忙的奔了成都,本希望罗家能有些能人异士,救出芷仙。罗鹭初时倒也仗义,一听情形着急万分,赶紧召集了家中的门客侠士四十多人。那其中还真有些见多识广的异人,一听我描述来龙去脉,立时就猜出是个邪魅的修真。只不过那些人纵使有些本领,也是凡俗的拳脚功夫,除了三个拳师为人仗义,余者竟然皆不愿以身犯险!”
甄氏小嘴一撇,小声说道:“我早就说罗鹭那些钱是白花的,现在如何?”
友人也不理他,接道:“罗鹭也气愤非常,毅然领着那三人与我回去寻找……”说到这里神色更加寂寥,摇头道:“人常说‘世事无常,人心难测’果然不假啊!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刚刚回到事发之地,还没找出四五里,就见天上来了一道精光落在眼前。显出一个行容猥亵的邋遢老头,竟是上次我与罗鹭在青城山上遇见的那人!罗鹭本就怀疑此人乃是一个剑仙,此刻一见其御剑飞来,当场就跪下请求拜师。”
徐清心下了然,暗道:“看来那人多半就是青城派的长老伏魔真人姜庶。”
友人又灌了一盅酒,道:“本来我见此老能力非常,若与之搭上关系,救援芷仙不更有把握!那老者也早有收徒之心,二人正是一拍即合。哪想罗鹭一见了修真老者,竟把其他事情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竟然也不说芷仙处境,就要跟其上山修行……”
说到这里裘芷仙那张俏脸,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悲戚之色,道:“兄长不要再说了,我与他的婚事本是父母之命,如今两家长亲皆薨,又何来的情意可言!他平素便喜欢那些神奇古怪的东西,若非要给罗家留下一脉香火,怕是都懒得娶我。如此倒也罢了,日后只当是陌路之人。”
芷仙本是个心思通灵的姑娘,虽然并不爱罗鹭,但被自己未婚夫如此轻贱,又怎会不伤心呢!
不过徐清对裘友人之言却抱着些怀疑的态度,就算是罗鹭再没心没肺,那裘芷仙总还是她的表姐吧!拜了师父之后顺便提上一句,又何必做的如此露骨,坏了亲戚之间的情意呢!不过转念一想倒也不难理解裘友人的心思。
裘友人此言也是半真半假,如今芷仙上峨眉山修真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与罗鹭从此各奔东西,婚事自然就无从谈起。在芷仙看来她悔婚在先,自然感觉对不起罗鹭。而友人作为兄长要为妹妹考量,也只有对不起罗鹭了。再加上此次罗鹭行事也确实让他恼火,这才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人常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这裘友人为了妹妹,接二连三的撒谎,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徐清虽然看的明白,却不会点明,他素来也不是什么追求真理的人。反正也不认识罗鹭是何许人也,至于是否被屈枉了,又与他何干。
既然已经定了七日之约,徐清更加不敢怠慢,只待席散之后,就带着芷仙回到了客房。虽然宴上吃的并不油腻,不过饭后饮上一盏香茗总是不错的享受。也不用徐清讨要,芷仙早就命人沏好了一壶。
徐清端起茶盏,浅尝辄止,韵了满口的茶香,笑道:“好茶!是上等的未江雪芽!”
芷仙惊道:“师父竟是茶道极者,竟能一口就品出其中真味!”
徐清欣然接受,又呷了一口,道:“茶确实是好茶,只可惜这泡茶的手艺却太一般。”
芷仙暗自记在心里:“师父喜欢喝茶,且口味甚为挑剔。”
徐清放下茶盏,道:“刚才你也听见了,我已经立下了七日之约,若是不能践言,也没脸再当你的师父。不过修真之道何其玄妙,动着百年千年尚不能窥其真道,想要七日入门又谈何容易!正所谓‘天助自助者’,这七天你更要尽心竭力,否则……”
芷仙也并未多说其他,只是坚定的点了点头,道:“师父放心!弟子一定不负重望。”
徐清微笑道:“不错!还有股知难而进的气势。”
其实徐清和裘芷仙都明白,那七日之约只是走个过场罢了。裘友人所谓的‘神奇之事’对徐清来说简直太容易了。
“将手伸来。”徐清抬手搭上芷仙的脉门,一股细弱的真元灌入经脉,四下游走一周。芷仙只觉得浑身麻酥,仿佛有一只蚂蚁在体内爬动。虽然没有疼痛,感觉却怪异极了,惹得她脸色潮红娇喘微微,眼目闪动,仿佛沁了水似的。
半天徐清才收了真元,芷仙也去了煎熬,急切的问道:“弟子的体质还好?”
徐清叹道:“真不愧是天生的媚女,体内竟然极少秽物,且元阴充盈精纯,可抵常人两个还多!”
芷仙疑道:“天生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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