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和成兰陵齐声问道:“你说这话不通。既是比他武功弱,又怎能战成平手?”
阿儒道:“公主小姑娘的爹无论剑法、内力,都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了。不过攻来这二人的武功正好是以阴克阳,又相互间演练有阵势,使刀的全力攻击,不管招架,使鞭的在远处全力掩护使刀那人,这样一配合,威力何止成倍增加,她爹想要取胜自然甚难。”
他这番话令萧云和成兰陵倒能听得明白,又听他迟疑着补上一句道:“这二人的阵势似乎专为克制公主小姑娘的爹那套至刚的剑法而设,若真是这样,胜负便难测了。”
萧云急道:“那怎生是好?”阿儒不再答话,凝神观看成无心与攻来的二人拼斗。却听成无心边斗边哈哈笑道:“老先生真乃世外高人,一眼便看出个中究竟。不过在下要想胜出,却并非老先生想象中那般困难。”
使刀那人听他所言,讥讽道:“大言不惭。”这人功力比成无心差得太远,说话间内气一泄,动作顿时慢了半拍,即令阵势微乱。他与使鞭那人心下都是一惊,生怕成无心趁机抢攻,连忙同时抽身退后重结阵形。
成无心却不追击,仗剑傲笑道:“你们一个是‘飞天鼠’商勇的传人吧?使刀这位应是‘缠刀门’柳傲的传人,哈哈哈,当年商勇和柳傲便是用这阵势将我打下山崖,他二人真以为我是败在这小小阵法之下么?竟还将这阵法传了下来,嘿,不知羞耻啊!”
那二人闻言骂道:“休得辱骂我爹。有本事将我二人杀了吧,嘴上说说谁人不会?”
成无心奇道:“啊,你们是商勇和柳傲的儿子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阿儒沉思半晌,说道:“国师所言老头儿甚是想不透,这二人只要不自乱阵脚,国师想要胜出只怕最少也须百招之外吧?”
成无心突然兴致高昂,笑道:“老先生是在论武,若想衣不沾灰的胜这二人,凭在下的功力,自是须百招过后将其累趴下了,才有机会。”
那二人听见阿儒与成无心说话,却不急于上前抢攻,只在远处骂骂咧咧。那边康勾和古城陷与金西帮冲进来那矮壮汉子激斗正酣,二人心知对手功力卓绝,均拿出兵器放远攻击,一旦与对手正面相对,立即退身走避,复由同伴从侧面偷袭,场面犹如成无心与那使鞭使刀的二人相斗类似。那矮壮汉子一心只在护卫那紫衫蒙面人,一时倒也奈何不了康勾与古城陷。
金西帮人数众多,战至此时已将火袄教徒逼退至泉边,不过场中篝火乃是火袄教徒参拜祈福的圣火,教徒人人都有拼死护火之心,双方暂时又胶在此处难分难解。
莫行云带着几名帮众也冲入场中,护在那紫衫蒙面人身侧,大声对成无心喊道:“成大哥,此战胜负已是迟早的事,你何必如此强硬?弃剑认输罢?多为你女儿想想!”
成无心闻言大吼一声,高叫道:“鹿死谁手还未可料,待我将你帮中这几名好手杀个干净,看你还有何话好说!”
阿儒不解道:“国师还请明言,若不论武,该论什么?”
成无心轻震手中长剑,傲声道:“论生死。”言毕电闪射出,往一鞭一刀的二人欺去。
那二人连忙结成阵势,使鞭那人将丈二长鞭笔直射向抢身攻来的对手面门,使刀那人则着地翻滚,去削对手双脚。这番配合上下皆攻,却又将使刀那人上路露出的破绽全然掩盖,端的是无懈可击。
却见成无心根本无视对手毒鞭,左手大掌挥出,竟将鞭梢握在手中。这下变故出人意料,使鞭那人心下暗喜,他这鞭梢隐有瑰状倒刺,对手此举已是伤了左掌。
成无心嘿嘿冷笑,忍痛运力于掌奋力扯动,将使鞭那人扯得直向自己飞了过来。使鞭那人猛吃一惊,竟忘记弃鞭保命,眼看对手长剑就在眼前,却无法停住身形,只听“噗哧”轻响,已被对手凝住未动的剑尖刺穿了喉头。
与此同时,使刀那人已经削至成无心双脚,眼看誓难躲避。萧云和成兰陵看得分明,齐声惊呼,阿儒却阴沉着脸,丝毫不动声色。
电光石火之间,只见成无心不仅不避使刀那人削来的刀锋,反而跨步迎上,抽回长剑倒转剑尖往脚下使刀那人直插下去。使刀那人暗喜未过,惊恐顿起,还未及细想,对手插来的长剑已从自己胸口穿过,连人带剑被钉在地上。他手中刀锋却也贴上对手右腿,将其拖出一条长长的血口。
萧云和成兰陵看得目瞪口呆,阿儒则长叹一声,道:“拼命的话,只需一招。国师此法虽然胜了对手,但自己却也受伤,值得么?”
成无心左掌被伤,无力张指甩掉鞭梢,只得用右手将左手手指一根根掰开。右腿血流如注,旋又自行连点腿部穴道止住出血,整个过程竟未听他喊过一声痛。他仰天长啸一声,冷冷说道:“决生死之时,只有生死之分,没有胜败之别。这二人的老子当年偷袭我才刚降世的女儿在先,否则又怎能将我打下山崖?我如今又怎会是这付模样?”
萧云只觉成无心此时虽然身上染血,却更显英雄本色,看得心跳不止,豪情顿时涌于胸间。成兰陵见父亲受伤,连忙想要奔去他身边,却被成无心厉声喝止道:“不许过来,跟在这位老先生身后。”
成兰陵闻声止步,心中诸般委屈汹涌而来,忍不住肩头耸动,便要哭出声来,却又担心父亲伤势,眼睁睁看着父亲带伤又往场中正与康、古二人激斗的矮壮汉子而去。
萧云上前拉住她手低声安慰,阿儒对成兰陵道:“小姑娘别怕,你爹受的只是皮外伤。对方这矮壮汉子功力虽猛,在此时的你爹面前,却难走上三招。”
三人同时转头观望,成兰陵奇道:“何谓‘此时的我爹’?”阿儒微笑道:“武功可分强弱,生死却莫测。你爹被刚才那两人牵动了心事,存了拼命之心,毫不担心自己伤亡,已是进入忘我之境,武功何止提高一倍。那壮汉只是听命于人,轻易怎会与人拼命?气势上又先输了一筹,因此他最多三招便会败在你爹手下。”
成兰陵听得似懂非懂,只见成无心已至康、古二人身后,大喝道:“两位兄弟退下了,这人交给我。”
康勾与古城陷闻声退后,齐道:“大哥须在意了,这人掌力甚猛。”
那矮壮汉子大声道:“火袄教萨保名冠西域,在下向来是佩服的,也不知是否名不符实?”
成无心哈哈大笑,道:“你以为少林寺的功夫就能天下无敌么?哼,我只须三招便能将你头颅砍下。”
那矮壮汉子大怒,踏前两步道:“好,在下练的正是少林碑掌,今日若能死于阁下三招之内,也算瞑目了。”
成无心更是狂笑不止,说道:“听你说这番话,看来我还高估你了,也许只须一招足以。”
那矮壮汉子气得喉头“霍霍”作响,就待冲上前与成无心一战,却被那紫衫蒙面人伸手拉住,听他说道:“成兄,既然你有这信心,不如我们来约个彩头如何?”
成无心冷声道:“说来听听。”
那紫衫蒙面人道:“你若真能一招将他击败,我便立即带人离去,绝不再来阻止你去长安;反之,则请成兄回去楼兰,今后再也别在长安城出现。敢应这约么?”
萧云在一旁听得清楚,闻言骂道:“这娘娘腔说这话也不害臊,怎能下这般不公平的战书?”成兰陵也是满面关切之色望着成无心,阿儒却对二人呵呵笑道:“小姑娘的爹定会答应,也定会胜出。”
萧云心中不信,正要发问,就听成无心傲声应道:“好,这赌注我接受。来吧。”
萧云和成兰陵都是大出意料,又听阿儒道:“那矮壮汉子功力浑厚,若能平心静气凝神若渊,自可与小姑娘的爹大战一场,胜负也是难料。不过他被小姑娘的爹扰乱了心神,此时动武成了意气之争,先已落了下风。小姑娘的爹却将自己逼至绝路,正是‘背水一战’的道理。唉,生死相斗有如海潮涨退,消的越消,涨的越涨,一招足以分出胜负了。”
说话间场中双方已喝停手下人之间的拼杀,成无心与那矮壮汉子面对而立,全场所有人的眼光都注视在这二人身上。
那矮壮汉子一手“碑掌”纵横江湖,从未有人胆敢如此轻视于他,无论如何也难相信对手可在一招之间将自己击败,当下运力于掌,主动攻向成无心。
成无心大喝一声:“来得好。”手中长剑迅捷平刺,竟是不顾对手攻来的铁掌,立成两败俱伤的打法。那矮壮汉子未料对手竟然真要与自己拼命,心下顿时慌张,内力陡然狂泄。二人乍合即分,各自退后几步,成无心仰天喷出一大口鲜血,嘿嘿笑道:“你若不生怯意,自可拉我同赴鬼门关,可惜你比我怕死,关键时刻想的不是如何将我打死,反去幻想能有生机出现,哈哈哈哈,恕我不陪你了。杨鉴,你还有何话好说?”他话音未落,那矮壮汉子的腹部突然血箭疾射,大吼一声扑地气绝。
火袄教徒欢声雷动,金西帮众人却是一阵骚动。场中各人更是作声不得,只听阿儒对成兰陵说道:“小姑娘,你爹的剑法不适合你练,千万要记住了。”
那紫衫蒙面人看得心头颤动,默然片刻后说道:“成兄武功盖世,我认输了。不过这人只不过是我在羽林军中随意找来的帮手,像他这样的人在长安城中皇上手下何止千万计,你能杀得了多少?”说完也不停留,挥手带领手下人迅即离去。
成无心反复咀嚼他临走前的一番话语,竟自痴立原地。成兰陵疾奔而至,去拉父亲手掌,唤道:“爹,爹,你没事吧?”成无心抬头望天,手上微一发力,将女儿拉来的手摔开,嘴里念念有词:“我能杀多少?我能杀得完么?”
成兰陵被他内力一震,顿时手腕发麻,心头又悲又恨,忍不住哭出声来,转身跑去抢过一匹马骑上,便往大沼泽方向狂奔而去。
康勾想要上前阻止已是不及,大声对成无心喊道:“大哥,大哥,兰儿跑了。”
萧云被成兰陵忽然出走怔得一呆,等他回过神来已是不见心上人踪影,赶紧跑回自己队中跳上一匹骏马,往成兰陵奔出的方向疾追而去。
成兰陵在马背上念头纷乱,暗想自己从小受宠,谁料自打父亲告诉她举家东去长安开始,竟是不断生出变化,先是逼走了与她情同姐妹的雅莎,现在竟为了要去长安,连她这亲女儿的性命也不顾。她心中负气,只管纵马狂奔,渐渐四周再无声息,已是跑出好远。
忽然胯下骏马一声长嘶,猛的停住脚步,任她怎么催促,也不肯再往前进。她脾气发作,使力拍打马背,那马被催得急了,猛的人立起来,顿时将她摔在地上。那马刨蹄一阵,顺着来路自管跑了回去。
成兰陵心思游荡,倒不觉被摔得疼痛,哭着骂道:“死畜牲,连你也要欺负我么?”她此时只想跑得越远越好,心中隐隐却又希望父亲在后面追来。她爬起身,徒步往前疾奔。未跑几步,忽觉脚下一软,整个小腿猛然陷入一团叶草之中。原来此处已是沼泽深处,那马刚才有所感应,因此才不肯往前。
突入其来的变故,将她的心思定了一定,连忙想要挣扎爬出,不料越挣扎反而陷得越深,转眼已没至腰际。她心中大骇,举目四望,只见周围一片漆黑,除了自己发出的声响,余此再无人声。
她被这一吓,顿时忘了负气,心中凉意阵阵,大声呼救道:“爹,爹,快来救女儿呀!”喊得两声无人答应,不由痛哭出失声:“爹……,爹……,你不……要女儿了么?”
突然一声略显稚嫩的男子声音嘿嘿笑着说道:“别哭,别哭,你爹不要,哥哥要你。”
第二章两小无猜(四)
成兰陵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中立感稍定,望见萧云笑嘻嘻的手执一截树枝慢慢探着地面走了过来,连忙叫道:“快来拉我出去。”
萧云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前十步便停止不前,动手解开腰间的扎裤带。
成兰陵见他行动怪异,问道:“你在做什么?快救我出去。”萧云笑道:“你叫我三声好哥哥,我便救你出来。”这本是句调笑的话,可成兰陵听见却感一阵莫名的伤心和气愤,别过头去冷冷说道:“我不要你救了,你走吧。”
萧云闻言一怔,连忙赔笑道:“不叫好哥哥就算了,哥哥也要救你。”成兰陵赌起气来,道:“我死在这里好了,不要你来救。”
二人说话间她的身子又往下沉了一截,湿烂的乱叶野草已是没至胸口,让她说话也不能大声。萧云连忙赔不是道:“哎哟,公主妹子,我叫你三声好姐姐赔罪好么,快抓住我的腰带。”说着趴在地上,将手中的扎裤带一头拴上半截树枝,奋力抛到成兰陵身旁。
成兰陵听他话语颠倒,不由为之莞尔,问道:“你叫我做妹子,又叫姐姐的,到底是占我便宜作哥哥,还是真叫我做姐姐?”萧云见她身处泥沼中还有心思争这口利,暗在心中发笑,忙道:“哥哥我可不是占你便宜。公主姐姐,快抓住了,我拉你出来。”成兰陵的气来得奇怪,去得更是莫名,当下依言抓住萧云抛来的树枝。
萧云慢慢用力,好在成兰陵身子轻,费了半天劲,终于一点一点把她拉了出来。二人浑身泥浆,并排躺在地上呼哧喘气,看到对方的狼狈模样,哈哈一阵大笑。
经此变故,成兰陵心头悲恨暂时淡去,二人休息得一阵,起身探路走出沼泽。成兰陵骑来的马早已跑得不知去向,只得和萧云并骑一马。此地人迹罕至,来时的蹄印还清晰可见。二人初次和异性共乘一骑,心儿各自揣揣跳动,都不说话,默默感受那份奇特的感觉,任由马儿慢慢前进。
如此走来,直到天色大亮才接近泉边。萧云一路上犹如腾云驾雾般浑身轻飘飘的,恨不得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永远不要有尽头。
康勾正一脸焦急等在营地,见二小安全回来,这才放下悬挂的心。阿儒哈哈大笑道:“大英雄,我说过不用担心的,你看这不是回来了么。”康勾连忙对阿儒施了一礼,语气恭敬的说道:“老爷子神机妙算,在下佩服。”
阿儒嘿嘿笑道:“什么神机妙算了,只不过这小子从小便常常跑来这里撒野,此地他可比我们熟悉多了。”
萧云和成兰陵脸色发红,连忙跳下马来,见营地只剩下了十几个人,问道:“其他人呢?”康勾对成兰陵说道:“兰儿,你爹吩咐我带几个兄弟在此等你,他已带着大队前面去了,我们要快点赶上。”成兰陵闻言不免又感悲戚,不过此来父亲一点一滴的变化,让她慢慢变得不再将喜怒显于面上。
萧云和成兰陵各自在泉边洗干净身子,换了衣衫,两队人马汇成一队,启程出发。众人均轻装骑马,申牌时分已到冥水,赶上了正在渡河的大队,却被告知成无心已带着古城陷和几名轻骑先行去了长安。
当晚商队便在冥水之畔扎营,接着又行几日,来到丝道上的另一处重镇,肃州城。肃州城和沙洲城差不多,不过唐风更浓,康勾也不急着赶路,让成兰陵和萧云在城里玩了两天才又出发。
如此走走停停,途经甘州城、凉州城进入关中。此地已经近中原,大唐的繁荣鼎盛更为清晰可见。萧云和成兰陵从未到过中原,一路上见所未见的高楼画栋让二人看得瞠目结舌,觉得天地之大,真是无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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