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愣住,只知道她再回到侯府,定然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就凭她在侯府危难之际为了救他们做出的努力,就凭她千方百计照顾着三个奉直的骨肉,这种恩情谁能比过?冷静下来一想,就是侯府以后再看重她又如何?以妾为妻,要受到御史弹劾世人诟病不说,奉直连功名都保不住,子女都会受到牵连,无论如何,她一生一世是做定妾室了!心痛而又无可奈何,却不知该如何劝她。
若水心灰意冷地说:“没有了凌意可,公子还会娶别的家世妙龄女子为妻,到时我一个姿色渐衰、年华老去的妾室,要和一个出身高贵、青春妙龄的嫡妻争宠,要和我的孩子在她手里讨生活,就是她是一个真正贤良的女子又怎么样?没有一个女子能够容忍自己刚刚新婚就有我横亘在她和公子之间,我和孩子终究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难道我拖儿带女辗转回京就是为了置自己于如此尴尬之境?”
田玉莲半晌无语,她说的全是事实,可是想起奉直那封辗转数人才送到若水手中的信,她又有了些许信心:“小姐,你忘了公子那封信?在那生死当头,他都顾不上侯府的安危,却辗转派人给小姐送信,老奴相信他一定对小姐有妥善的安排,不会让你再那么委屈着!还有他走时处处安排好了小姐的退路,留给凌意可的只有一封休书,还不是怕她待你太过,老夫人和夫人辖治不住她?我就不信,他能为小姐做这么多,还能再弄一个嫡妻让小姐委屈着!”
若水凄然地摇摇头:“我相信公子是真心真意待我好,可他不让我委屈着又能怎样?那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侯府绝不允许你再回府帮我,公子要娶嫡妻不说,肯定还会生下高贵的嫡子嫡女,翼儿和颜儿怎么办?在这里无名无份地孤独一辈子我实在不甘心,让我回去服侍另一个可能比我还小的女人,在她手里讨生活我更不甘心!让我的孩子回去做低贱的庶子我不愿意,可是让他们无根无基地在这里生活我更不愿意!我真的好难!”
田玉莲思索片刻,无奈地说:“小姐一旦回了京,或者让于家人知道小姐的下落,到时就身不由己了,是好是坏都得走下去。老奴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小姐暂且隐下身子,不让侯府人察觉,然后静待其变,到时是去是留全由我们决定!”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四十五 回京
一身新妇之装的虹儿担心得看着若水,她这次回京后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小姐,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会侯府?”
若水拍拍她:“我和奶娘已经说过好所遍,我们是回京,而不回安靖侯府!”
“可是回京和回安靖侯府有什么区别?虽然奶娘说让你们先住在适意居,可是那里离京城那么近,小姐既然带着三个孩子回去了,回侯府也只是迟早的事。要我说,还不如先呆在这里,派人悄悄往侯府扔一封信,逼他们说如果公子不同意立你为妻,就带着三个孩子消失,一辈子不再出现!公子只有这么三个亲骨肉,看他们急不急?”
听着虹儿气乎乎的话,若水噗嗤一声笑了,可神色很快又黯淡下来。
“虹儿说什么傻话?侯府重视这三个孩子,特别是看重翼儿,那是因为公子生死不明,又再无其他子嗣,还要靠翼儿传承香火。如果公子现在平安归来,又成了有功之臣,定会地位显赫出入朝堂,即使他自己不去想,也很快有人张罗为他娶亲,日子长了我们没了音讯,公子必会接受吧,到时嫡子嫡女满堂,还会有多在乎庶子?”
虹儿愤愤不平地说:“那你还对侯府有救命之恩,他们还能恩将仇报?这样大的恩情,又生了长子,难道还做不了嫡妻?”
“恩已成为过去,她们就是再记着我的恩情,也不过等我回府后,从生活上优待一些,地位上尊崇一些,可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改变我做妾的事实。她们现在所想的,不过是如何借着公子助新君登基有功,好重新光扬于家门第,那更免不了要娶一房地位尊贵、出身良好的妻室相助了。我除了以往的恩情,还能再给公子带来什么?别说妾不能为妻,就是我做了妻,一个商贾出身的嫡妻,能给公子带来什么好处?”
虹儿丧气地说:“那小姐还要不要回去?我觉得公子后来待小姐确是真心真意,若不回去似乎对不起公子,若回去又怕和小姐落得和以前一样,如果是那样,还不如我们一生一世就在这里算了!”
田玉莲瞪了虹儿一眼责怪道:“你终身有托,和纪刚恩恩爱爱,将来有了儿女,一家子热热乎乎,让小姐心里是什么滋味?公子虽然和小姐以前有过许多恩恩怨怨,但这次他是真心待小姐,何况以前许多事情,也不全是他的错,他确有无可奈何之处,这一点小姐也能感觉得地。她青春正盛,空闺寂寞,你要劝她一辈子孤苦吗?何况还有三个孩子,你的孩子有爹有娘,你忍心让他们有娘无爹吗?”
虹儿沉默了,以前虽然做过奉直的通房丫头,也许情窦初开的心里,曾经喜欢过那样一个翩翩佳公子吧,但更多是为了当初和小姐共侍一夫一生不分离的誓言,当然也是她做为陪嫁丫头的命运。做通房丫头的日子,也许和公子曾有过恩爱吧,但更多的是日日和小姐相依为命,想着如何对付凌意可的打压和算计,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几曾有过真正的甜蜜?何况公子有那么多的女人,对她的情意又有多少?后来又发生被瑞王侮辱的事情,对公子只有怨恨和失望了,直到今日也不愿再相见。
纪刚不但把自己从火坑中救了出来,更是情深意重从未有过半点嫌弃之心,成亲以后,因为他的真心相待和知疼知热,以往的恩怨渐渐淡漠,只想着两人一心一意相守度日,将来生儿育女共享天伦。可是小姐怎么办?这里虽然轻松自在衣食无忧,可是她当初为了公子抛下一切私奔,就是为了以后如同弃妇一样隐姓埋名孤苦一生吗?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能没有爹吗?
“小姐,虹儿错了,只想着自己,没有想到小姐的终身,你和公子曾经情深意重,虽然进侯府之后受了太多的委屈,但细细想起来,公子对你的冷淡也是为了不让你被人记恨。他走的时候又处处安排好了我们的退路,又远从千里之外捎信来,我相信他这次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你还是听从奶娘的安排回京吧,回到公子身边去,不要轻易言弃,把他推给别的女人!孩子们应该有爹有娘,小姐应该有人知疼知热!”
若水看着在一旁玩得正开心的三个孩子,内心已经做了决定。
“奶娘,我们今天就开始收拾行礼,明日我们带孩子上山辞别娘亲,三天后出发,纪刚就不用去了,留在这里陪虹儿,我们带着其他人回京,就依你所说,先住在适意居,暗中观察情况,到时再决定去留。”
虹儿却不依了,拉着若水嗔怪地说:“小姐把我嫁出去就开始见外了,路途遥远,你们都是妇孺,我怎好意思让纪刚只顾着我一个人?如果不是小姐的恩情,我们现在还是奴才,还是让纪刚跟着,等你们彻底安顿下来再说,我在这里有管家和家丁仆妇,有什么不放心的?”
若水点点头,忽又想起一件事,对小蓝说:“你去唤纪刚他们四个都过来,我有点话要交待!”
看着四个英气勃勃的护卫,若水有些感慨,如果不是他们,很难想象山高水远,她和孩子一路会遇到什么意外?那个纪公子待她如此上心,果真是看着奉直的面子上吗?可是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起来素未谋面的纪公子为何如此厚待她?
“纪刚,纪公子有无再与你们联络?”
纪刚看着若水捉摸不定的眼神,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就如实回答:“秉主子,自从那次纪公子送来急信让我们快逃,并吩咐不要与他主动联络,我就再没和他联络过。”
若水认真地说:“那就好!有些话我今日不得不说了。纪公子把你们送与我,你们就是我的私奴,无论你们哪一个,没有我的允许,都不得私下与纪公子联络,不得透露我们的行踪,切记你们与纪家再无半点关系,一定要忠于我,纪公子对我的好处,我和公子以后自会找机会好好谢他。从今日起,为了不给大家带来麻烦,你们都要改姓,纪刚已平了奴籍,你若有本姓就恢复本姓,若没有就该姓云,其他人分别就成为云强、云猛、云烈,别人若问起你们的来历,就说是云府旧奴,被老爷指给了我,千万不可透露真实来历,以免给纪公子和我带来麻烦!”
几个人慌忙跪下表示一定忠心耿耿,若水令小蓝小绿一起跪下,正色道:“你们一路跟着我来,也吃了不少苦,我是个什么样的主子想必你们心里也有数,我虽然没有能力保你们荣华富贵,但是只要你们忠心耿耿,一心一意对我,我会想像对亲人一样对待你们,凡事会尽最大的努力为你们打算!”
看着他们一再发誓表示忠心耿耿,若水这才放心地令他们下去整理行李,又叫过纪刚与虹儿,郑重其事地交代:“记住,你们就是我的妹妹和妹夫,我的亲人,老爷和太太也是你们的长辈。我这次回京纪刚,不,是云刚,不必再跟着去了,你们留住在这里看好宅子、经营好绸缎庄,最重要的是时时上山看顾太太,还有留意蜀郡城中云宅的动静,如果有老爷和姑奶奶一家的消息,立即告诉我,以后这边的事情就全靠你们!说不定京中呆不下去,我还要回来投靠你们!”
云刚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和几张银票递给若水:“这是我接手绸缎庄的事务后,管事的交给我的账本和这几年的收益,请小姐过目!”
若水接过银票,账本仍然塞到云刚手里:“银票我就收下了,到京城后我们暂时不打算回侯府,有的是用银子的地方,账本我就不看了,全凭你们做主。记着照顾好太太和老爷,生活上不要亏待自己,不行就再买几个奴才,虹儿以后就是这里的当家少奶奶,得几个贴身丫头服侍,一个也得几个小厮相聚,绸缎庄经营好了,我们不缺银子。”
云刚和虹儿连连点头,发誓一定不负小姐重托。若水想起明天要上山见母亲,神色一黯,她费劲了口舌,却仍是无法说服母亲还俗,每日布衣素食,忠心侍佛,不肯问凡俗半点事情,明天上山,该送给母亲什么?
田玉莲看透了她的心思,连忙安慰:“明天我们带几个小主子上三,太太嘴上不说,心里定是十分欣慰的,至于送太太的礼物,俗气贵重的她一定不肯收,要我说就把小姐和小主子的头发各剪下一摞装在锦囊里缝好,给太太做个念想,也好说时时为你们祈福,这礼物太太一定喜欢。
还有那天我在玉石店里看到一串经年已久的楠木佛珠,摩挲得光滑圆润,还有经久香火的气味,不如买下来送给太太,再亲手做几双僧尼穿的布鞋捎来,既全了太太的佛心,又全了小姐的孝心,不会淡了母女亲情。”
若水眼前一亮,连连点头答应:“就按奶娘说的办,这里的事情料理清楚了,我才能心无牵挂的回京。我们赶快收拾行礼,一路上不要声张,悄悄地回了京,直接回适意居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四六、隐居
这次回京,不像上一次急急的逃命,怕孩子们受不了旅途劳顿,就昼行夜栖,又怕奉直或是纪公子派人来蜀郡寻找若水的行踪,就尽量素衣简服扮民妇,乘坐普通的马车,云强三人也做普通人家的男子装束,处处不显山露水,
路过蜀郡城的时候,若水还是忍不住派云强前去云宅打探消息,可结果还是一样,云老爷还是沓无音讯,云宅还是奉直当初买的那对夫妇在看守,他们倒也忠心耿耿,因为奉直留下的银两充裕,他们又在池塘里养鱼,园里种些菜,生计倒不成问题,若水又怕自己若出面,被奉直得知音讯,伤感了一阵还是仍旧踏上回京的路途。
终于快到京城,田玉莲担心适意居因为上次安靖侯府被抄家的事情受到牵连而出什么意外,就派人云强前去打探,结果却是适意居一切依旧,李管事曾经交待管家夫妇,如果她们回来就好好服侍,为防走漏消息,不必派人告诉他了。
田玉莲这才放下心来,一行人从京城边上绕过直奔适意居。
果然一切依旧,仍是那对管家夫妇和家丁仆妇,一切物什摆设都是她们走时的样子,管家因为云强提前通传,早已收拾好房屋床帐,燃起熏香熏走霉气,准备好热汤热饭。
自从奉直离开以后,她们似乎都处于奔波逃命中,可怜几个孩子也跟着鞍马劳顿,如今主仆一行总算又安顿下来。已经两岁多的小翼儿还记得这个地方,看着门前的河兴奋的不得了,容儿已经一岁多了,每日得到若水的细心照顾,再有哥哥和小妹妹陪伴,很快就适应了新生活,已经过了半岁的小展颜也越来越可爱了,她冲淡了若水失去第一个女儿的痛苦和惋惜,成了大家的最爱。
刚刚安定下来,若水就派忠心能干不比云刚差的云强去打探侯府的消息。天刚擦黑,他就回来了。
看到若水正着急地等着他的消息,赶紧就报:“宣宗皇帝刚刚继位就放了于家的主奴,归还了全部家产,于家官爵俸禄依旧,还赏了大量的钱物压惊,还有就是安靖侯死了!”
若水愣住了:“不是早就放了吗?他还会死?于家那么多妇孺都好好的,他一向强健,又怎会死?”
“奴才听说侯府的主子被就地圈紧期间,太后下令彻查二公子奉直投靠敌国一事,并严令不许加害于家人,但当时的承宗皇帝与侯府有积怨,又不敢明着违背太后的意思,就暗中下令不许给云家人供应茶饭,云刚回来后,他们又换了守卫,于家人再也得不到半点茶饭,快就成为饿殍,安靖侯为了扩大事态,引起太后和百官的注意,救出于家大小主子,就自个扑到守卫的戟上死了,不过也确实救了于家人,也算死有所值了。”
若水想起和自己只有几面之缘的安靖侯,白面修身,神情忧郁,儒雅中带着威严,以前都不敢正视他,谁知就这么死了?
她沉默了半晌,不管怎么说总是奉直的亲生父亲,几个孩子的祖父,以前对奉直怨言极深,没想到在全家的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竟然挺身而出,用自己的死为亲人赢得了生机。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问:“有没有于家二公子的消息?”
“于家二公子尚未回府,听说尚在归途,可能也快回来了。奴才还听说这次于家二公子立下大功了。纷纷传说先皇死前,怕卢贵妃和瑞王矫诏中名单,暗中联络了一些与凌家是死对头的重臣助他夺位,这才得以顺利继位。”
若水听完无语,还是按照她的猜测来了,奉直果真早已投靠宣宗皇帝,成了他心腹,也正是一位内替他做事,为了不引起瑞王和凌相的怀疑,才假托失踪这么长时间的,他果真是立下大功了,以后定会少不了高官厚禄吧,到那时,他是不是再次身不由己地娶一房出身高贵、妙龄美貌世家小姐为妻?
若水苦笑着摇摇头,挥手让云强下去,云强看着她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说:“小姐,奴才还听到凌府的消息。说是凌家大小主子已经全部下了诏狱,正等待处置,所有家奴于明天官卖。”
若水轻轻一笑,曾经风光无限的凌意可如今也在诏狱吧,公子真的就忍心她被斩弃于市?正待让云强下去,忽又想起什么,赶紧喊住他。
“你说凌家的奴才明天官卖?我托你一件事,你再辛苦一趟,多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