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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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 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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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抽出弯刀自我了结,可是,又有些下不了手,更多的是不甘心。他这辈子,征战无数,败仗有过,就是没有这么惨。这一败,可是匈奴历史上罕见的大败仗,会成为笑柄,若是不能洗雪耻辱,他就是死了也不甘心。
  寻死不成,就萌生出强烈的求生意志。支撑着他在泥沼里等待,与汉军周旋。好多次,汉军已经搜索到他的身边了,只差那么一点点。那一刻,他的心都快蹦出来了,握紧了刀柄,若是给汉军发现,他就自刎。虽然很不甘心,总给比汉军生擒要好。
  更有一次,汉军捅稀泥的木棍更是擦着他的皮肤掠过,要是换个人,肯定是吓得不得了,说不定就露出了破绽。可是,他竟然沉住了气,没有暴露。
  他之所以能逃过一劫,就在于他机警多智,再加上沉得住气。在这之外,还有泥沼虽然很臭,却是一个不错的掩护之所。一身都是泥,与环境浑然一体,只要动静不大,谁也发现不了。
  李广铁了心要把他弄死,率领汉军在沼泥地驻扎了近十天。近十天时间,不要说人,就是猪牛也会给饿死,军臣单于竟然没有饿死,堪称奇迹。
  这个奇迹之所以能产生,并不是他很能挨饿。先是吃肉干,肉干吃光了,他做了一件惊人之举,那就是吃稀泥。
  泥沼里的稀泥又脏又臭,比起茅坑里的秽物也不会差,可是,军臣单于只有这东西,不吃就得死。不死也可以,让汉军活捉,这绝对不是他能接受,是以,他选择了吃稀泥。
  稀泥吃下去,对肠胃的损害非常大,让人难以忍受。好在,军臣单于的体魄健壮,异于常人。对于他的意志力,更是没得说的,很坚韧,竟是给他忍住了。
  李广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有算到,军臣单于竟然会吃稀泥。
  不要说人,就是猪,也不会吃稀泥,更别说,还是堂堂匈奴的单于。
  这种事,太过骇人听闻,谁会想得到?李广算算时间,近十天了,就算军臣单于龙精虎猛一个人,这么多天饿下来,也会饿死,这才撤走。
  汉军撤走后,军臣单于从泥沼中出来,早就不成人样了,整个人形销骨毁,与跳进泥沼时的形象迥异。
  这时候,下雪了,军臣单于又以草根、冰雪充饥。总算他的体魄不错,要是换个人,早就垮掉了。饶是他的体魄异于常人,健壮结实,也是垮了下来,连打猎都不成。运气好,偶尔会抓到土拨鼠,那是他的美味了。
  草根、冰雪虽然难吃,比起稀泥好了许多,军臣单于就这样撑着往北逃。直到遇到中行说,吃到马肉,那是他这么多天吃到的第一顿肉,虽是生冷的马肉。
  匈奴性直,军臣单于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
  当他说完,中行说他们彻底震惊了。
  军臣单于给陷在泥沼中,与数百汉军周旋,那是何等的难熬,何等的惊险,不是亲历者,无法想象。
  军臣单于能活出来,只能说这是个奇迹。
  “李广逼单于过甚,奇耻大辱!”阿胡儿紧紧了拳头。
  匈奴历史上,还没有一个单于给人逼到如此地步,阿胡儿是真的感到羞愧,耻辱,并非讨好军臣单于。
  “不!李广是英雄!”军臣单于对李广却是更多钦佩之意:“飞将军之威,本单于领教了!本单于对他很是钦佩!”
  匈奴贵壮贱老,用另一种说法就是欺软怕硬,你比他强,他就怕你、惧你、敬你。你比他弱,他就欺你、打你、抢你、杀你。
  李广强势,追得军臣单于走投无路,更容易搏得他的好感。
  “李广的头颅,本单于要亲手砍下来!”军臣单于钦佩之中,并没有忘却仇恨。
  “还有周阳的头颅!”军臣单于虎目中精光闪动。
  李广追得他走投无路,固然可恨。可是,要是没有周阳的谋划,打败匈奴,军臣单于就不可能有这般经历,就不会有这种奇耻大辱,说到根上,还是周阳。
  “大单于,左谷蠡王已经立为单于,在龙城号令大匈奴。”阿胡儿忙着向军臣单于禀报消息。若是军臣单于不能拿回单于之位,他的右大将就是虚名了。
  “无妨!”要是在汉朝,有人告诉皇帝,有人另立朝廷,那是何等的惊人消息,皇帝一定会大怒,会喝斥。可是,军臣单于却是一点也不担心:“本单于不在,无人号令大匈奴,这对大匈奴极为不利,左谷蠡王做得对。”
  “大单于,那你要怎么办?”中行说问道。
  “去龙城,拿回我的大单于。”军臣单于想也没想。
  这事就这么定了,军臣单于叫人把中行说绑到马上,用裘衣把他捂住,密不透风,活象个大粽子,一个匈奴牵着马。
  军臣单于骑着战马,带上阿胡儿,还有一队匈奴兵士,就去了龙城。
  ……
  龙城,银装素裹,为冰雪覆盖。
  此时的龙城,不再是那般冷清,有了不少帐幕,一座接一座,也有数千座了。
  如今的帐幕,与以往大不相同。以前,匈奴的帐幕东一座,西一座,凌乱无序,要想在营地里骑马驰骋都难。眼下的帐幕井然有序,横成行,竖成列,秩序井然,道路四通八达,比起汉军的营盘相差不大了。
  最大的差别,就是没有汉军的栅寨。在龙城,汉军不会来袭,用不着栅寨。
  这些帐幕里住的是匈奴的败军。经过这些日子,他们陆续归来,仍是有数万人。
  龙城是匈奴的圣地,一旦兵败,匈奴一定会赶来。到达的匈奴越来越多,这帐幕自然就多了起来。
  只是,伊稚斜改变了作法,下令要匈奴把帐幕摆放整齐。对这一号令,匈奴已经不再那么抵制了,毕竟,这一次惨败就是在交学费。汉军能战胜匈奴,确实有其可贵之处,匈奴已经用血的代价认识到这点了。
  是以,伊稚斜一声令下,匈奴遵行无误,没有人反对。比起当初军臣单于下令仿效汉军摆放帐幕,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一队队匈奴骑着骏马,挎着弯刀,在营地周围巡视。
  颇有点气象森严之慨,伊稚斜的才能不是盖的,短短时日内,就让匈奴有这么大的改变。
  军臣单于一行人策马而来,巡逻的匈奴忙迎上,喝问道:“你们是哪个部族的?”
  “大胆!”阿胡儿喝斥起来:“这是大单于!”
  “大单于?”巡逻匈奴有些不信,仔细一瞧,不是军臣单于还是谁?虽然此时的军臣单于身形瘦削,不是以前那般龙精虎猛,精神比起当初好得太多了,匈奴一眼就能认出来了。
  这么多天四处打探军臣单于的消息,一直没有其下落,如今,军臣单于突然出现在面前,匈奴大是惊讶。忙滚鞍落马,向军臣单于见礼:“见过大单于!”
  “嗯!”军臣单于示意他们起来:“去告诉左谷蠡王,就说本单于回来了!”
  匈奴领命,如飞而去。军臣单于一拉马缰,停在营地外,等着伊稚斜他们前来迎接。
  没过多久,只见伊稚斜,左右贤王,左大将,左右大都尉飞马赶来。来到近前,滚鞍落马,向军臣单于施礼道:“见过大单于!”
  军臣单于骑在马上,手中马鞭一挥,道:“本单于不在的时候,你能把大匈奴整肃成这样,很好!”
  “谢大单于夸奖。”伊稚斜颇有点兴奋:“大单于,请进王帐。”
  军臣单于点点头,一拉马缰,策马而去。伊稚斜他们打马跟上,一同进入王帐。
  这顶王帐虽然很大,却远不如以前的王帐气派。以前的王帐,帐顶有一只振翅腾空的金鹰,似欲破空而去,这王帐却没有金鹰。不要说金鹰,连银鹰,铜鹰都没有。
  王帐前一杆王旗,不是用金线绣成,而是草草绣成。可以没有金鹰,却不能没有王旗,伊稚斜急切间,只能匆匆竖起王旗,收拾残局。
  王帐中的摆设简陋之极,只有一些牛皮羊皮铺在地上,供一众大臣席地而坐。
  最大的缺憾就是没有王座。匈奴王座,传承数百上千年,那是单于的象征,如今,在汉军手里。可是,王帐要是没有王座,那就不叫王帐了,伊稚斜叫人匆匆制作了一张宽大的木制王座,他坐在上面发号施令。
  军臣单于一进王帐,取出黄金权杖,握在手里,快步过去,坐在王座上。
  “见过大单于!”伊稚斜他们上前见礼。
  见礼一成,军臣单于也就复位了。
  匈奴与汉朝不同,这是其民风民俗决定的。
  若是在汉朝,遇到这种事,那是国有二君,天有二日,一定会明争暗斗,甚至发生战争,血流成河。
  在匈奴,单于之位是军臣单于的,他不在,伊稚斜称单于,发号施令,众臣能听从他的号令。军臣单于回来,这单于位就该还给军臣单于。即使伊稚斜不愿意,他下令,也没人听。
  即使军臣单于遭到前所未有的惨败,也是如此。
  当年伊稚斜给卫青打败,数日不归,左贤王做起了单于,当他回来时,左贤王只好让位。那时节,伊稚斜率领了数百亲卫,比军臣单于要幸运些。
  “左谷蠡王,你有勇有谋,号令极严,本单于很欣慰。从现在起,你就做左贤王,若是我不在,你就号令大匈奴。”军臣单于眼里闪着精光:“若是我死了,你就是日月之下,大漠之上,众王之王,大匈奴的大单于!”
  “谢大单于!”伊稚斜很是振奋。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军臣单于竟然要把单于位传于他。
  最失落的就是要算左贤王了。按照匈奴习俗,军臣单于一旦指定了继承人,这个继承人就是左贤王,他只有让贤的份了。
  二百
  雁门,周阳帅府。
  一盆燃得极旺的炭火把偌大的帅府烘得暖烘烘的。温暖如春。
  周阳、李广、程不识、冯敬、公孙贺、公孙建、秦无悔一众将将围坐在一起,个个伸长了脖子,一脸的惊讶之色。惊讶之余,又是喜慰不禁。
  他们不是在研究军情,而是在研究礼仪,这次回京领赏的礼仪。景帝已经下旨,要他们在两月后回京,汉朝要举行一个盛大的庆典,庆贺此次大捷。
  景帝把各地太守、刘姓封王、彻侯、关内侯,全部召集到长安,这是汉朝创建以前第一遭,可以想象得到庆贺时会是何等的热闹,这就需要一套完整的礼仪。
  如此盛典,礼仪是必须的,周阳他们不得不研究。
  在下旨的同时,景帝还有另一道旨意,就是罢兵之事,周阳出兵河套的想法只得打消。景帝并没有在圣旨中说明原委,只是说回京商议。出兵河套是难得的良机,景帝贤明之君,他不会看不出这点。如此做,必有他的道理。周阳他们虽然惋惜,倒也没有埋怨。无事可做,就全身心的投入到研究礼仪中来了。
  “我们要走驰道?”李广一双虎目瞪得滚圆,摸摸脸蛋,竟然兴奋得发烫了。
  驰道在汉朝,那是身份的象征,谁要是在驰道上走一遭,会荣耀一辈子。
  驰道驶于秦始皇时期,是连结各地的交通要道。秦朝的驰道和现代铁路一般无二,还是复线,只不过,秦朝是用马匹拉车,不是机车牵引。
  据测算,秦朝的驰道,一匹马一日可行六七百公里,比起八百里加急还要快。原因在哪里?原因在于,秦朝的枕木很符合马匹的节奏,马匹在上面行驶,会有激发作用,跑起来更加轻松,速度更快,拉的货物更多。
  秦朝的枕木经过防腐处理,节实耐用。两千多年后,考古学家找到的秦朝枕木还完好无损,让人惊讶,秦朝之强悍竟如斯!
  汉朝长安的驰道。并不是这种交通大动脉,那是皇帝的御道,只有皇帝才能用。若是没有得到皇帝的允许,任何人不能行走在驰道上,违者要重处。汉武帝的太子戾太子未得旨意而在驰道上骑马,被汲黯处罚了一通。
  为了奖励功臣,皇帝为示恩德,要那些立下大功的臣子在驰道上骑马而行,这是无上恩德。在汉朝历史上,有此荣耀的人并不多,卫青、霍去病这些天才的统帅才有资格,就是名将李广也没有此等荣耀。
  景帝要周阳他们走驰道,这是无上荣耀,比起赐予黄金万斤还要让人振奋。李广一张大嘴裂到脖子根上了;程不识脸上泛着红光,张开了嘴直乐;公孙贺呵呵直笑,冯敬不住摸脸蛋,发烫呢……瞧他们那表现,仿佛已经行走在驰道上似的。
  走驰道是汉朝最高荣耀中的一种,这是对将士们浴血拼杀的最好认可,周阳也是振奋异常,握紧了拳头。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努力为人认可更让人欢喜的吗?更别说。还是最好的认可了!
  “飞将军,你看见没有?皇上要在宫阙接受我们献俘呢!”程不识实在是太兴奋了,觉得坐着不足以表达自己高涨的激情,干脆站了起来。
  “献俘!”公孙贺笑眯眯的,一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小缝:“我们俘虏了那么多俘虏,右大将是最大的,献给皇上最好。只可惜,没有逮住单于。”
  要是把单于逮住了,在宫阙前献给景帝,那是何等的让人振奋,太完美了!
  可是,竟然让军臣单于逃了,还回去重新当上单于。这事,李广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不起活捉之心,直接一箭射杀了事。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活捉军臣单于很有把握,任谁都想抓活的,这也不能怪李广。
  “飞将军,都是你!”程不识摇摇头,埋怨起来。
  “怨我,怨我!”李广接受程不识的指责。
  “程将军,别怨飞将军了,他也尽了力。人算不如天算,世事哪有那么圆满,有些缺憾,这才更加实在。单于仍在。我们应当努力,争取下次活捉他。”周阳倒是看得开。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战场瞬息万变,上一刻对于你有利,下一刻说不定就对你很不利,谁也说不准。能把单于追得走投无路,不得不跳泥沼求死,已经是一个传奇了。
  道理是这样,可是,一想起这事,就让人遗憾,程不识摇摇头,不再说话。
  “虽然没有单于,我们手里还有王旗、王座、王帐,献给皇上,也是一场盛事了。”冯敬大是赞成周阳的看法。
  王旗、王座、王帐,那是单于的象征,把这些献给景帝,一样是轰动的事情。众人又开心了,说笑不断。
  研究了一阵,周阳道:“这次回京受封,除了建章军以外,皇上还要我们把斩首五十级以上的勇士带回去。皇上要当面打赏,你们一定要以公心挑选。”
  “诺!”众将领命。
  “大帅,我们一定会公心挑选,不会埋没将士们的功劳。”冯敬眉头一皱道:“可是,这有个问题。有不少人肢残体缺,缺胳膊少腿的,若是把他们带回长安,一是行动不便,二是会不会有碍观瞻?”
  这是汉朝盛大的庆典,残废的兵士若是出现,一定会给人指责。特别是那些文臣,会指责周阳,这事不得不虑,众人点头赞同。
  周阳眉头一挑,声音有些高:“无妨!皇上要见的是功臣,而不是风光。只要他们的建立的功劳够,就一定要把他们带到长安去。要是他们不能骑马,就用车载到长安去。就是抬,也要把他们抬到长安!”
  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大帅!”作为统帅,不计个人名利,能如此做,非常难得了,李广他们很是感动,齐声呼唤。
  一决定下来,李广他们立即去办,周阳监督。
  这消息一传开,边关将士们齐声欢呼,喜慰不禁,整个边关沉浸在欢喜中。
  ……
  帅府中,周阳跪坐在矮几上,眼睛半睁半闭,竟然打起了瞌睡。这没仗打的日子,还真是让人难受,时光没处打发,只能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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