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的急切样儿看在眼里,邹郢不得不信他说的真的,转念一想,或许是东瓯军队前来偷袭,装扮成这样儿的:“你可看清了?真的是汉军,还是东瓯的军队?”
“大人,是汉军错不了,不是东瓯之军!”侦骑只得提高声调:“他们在城东三十里处下寨,营盘如同铁桶一般,寨栅坚固,帐幕法度森严,气象不凡,哪是东瓯之军所能有的。”
东瓯之所以弱,不仅土地少,口众不多,还在于他们的军队训练不得其法,就算东瓯军队装扮成汉军,那种号令,那种气势是装扮不成的。
尤其是扎营,更见一支军队的素质。听了侦骑的话,邹高不得不信这是真的。
“汉军怎么会来到?”邹高还不知道郭解投奔闽越一事,他也想不到,要他不奇都不行。
“有多少人?”邹高问道。
“就一万多吧!没有两万。”侦骑禀报。
“大汉是强,远胜我闽越。可是,仅凭一万多汉军,就敢深入我闽越腹地,这也太小瞧闽越了吧?你还真以为闽越无人?”邹高很是气愤,手按在剑柄上,喝道:“传令,集结军队,前去迎敌!”
“大人,此事要不要禀报大王?”有亲信提醒一句。
“顶多就是会稽的汉军!”邹高当然不知道这是汉朝新军,威力惊人,还以为是会稽的汉朝驻军。
邹郢要吞并东瓯,最大的阻碍便是汉军,是会稽的汉朝驻军。他当然要花很大的功夫了,他对会稽汉军很是了解。若论战力,汉军是要胜闽越军一筹。可是,他的军队也不差,不在会稽驻军之下,更何况他还有兵力优势。
至于汉朝会稽驻军的战法,和闽越军队一般无二,那是为镇慑闽越而训练的,善长山地、丛林作战。说到山地、丛林战法,那是闽越军队的看家本领,练的就是这个。
最重要的是,这是深入闽越腹地,他占有天时地利还有人和。即使打不过汉军,也不会败。若是运用得当,比如说偷袭,一定会得手。
一旦得手,那就是天大的功劳,邹高哪会放弃这等良机。
命令一传下,闽越军队集结完成,在邹高的率领下,开出城,往东开去。
不得不说,邹高并非无能之辈,他训练的闽越军队很不错。阵势整齐,气象森严,两万大军行进,章法井然,杀气腾腾。
“隆隆!”
闽越军开进,声势不凡,溅起的烟尘不少。
邹高骑在战马上,打量着闽越军队,大是得意,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这次,他赢定了。一旦打败了汉军,再趁势进军,把东瓯拿下来。
只要一得手,即使汉朝再派军队前来,那已经是既成事实了,吃下去的肉,谁会吐出来?
如此大功,自从闽越立国以来,就没有过,邹高越想越欢喜,下令闽越军队急赶。
闽越军队以步兵居多,至于骑兵,不是没有,而是很少,很少,所占比例太低。骑兵不多的原因,不仅仅在于闽越缺马,还在于闽越不便于骑兵行动。
闽越所产之马,个头矮小,力气不大,韧性不好,不能在战场上冲锋,只能用来拉车,用在后勤运输上还不错。
再者,闽越的地形复杂,多山地丛林,不象大漠那般空旷无垠,不便于骑兵驰骋。是以,闽越对骑兵的重视度极低,骑兵所占比例小得可怜。
这两万军队亦不例外,得靠两条腿赶路。还有大量的战车,使得闽越军队行军的速度更加缓慢,跟蜗牛有得一比。
三十里的路程,对于骑兵来说,喝杯水的时间就赶到了,邹高却是费时不短。
远远看见汉军的营寨,邹高打马上前,仔细观察起来。
侦骑说得没错,这营寨气象森严,营地里的帐幕横成行,竖成列,远非东瓯军队所能比。再瞧寨栅的坚固程度,亦非东瓯军队所能做得到,是汉军没错。
把营地一打量,营地不算大,最多容纳一万多人,两万人的话,要把营地挤爆。
就这么一点兵力,也敢深入闽越腹地,汉人发疯了!
疯了才叫好!给他送上一件天大的功劳。
邹高有兵力上的优势,两军战法相同,他要不胜都不行。越想越兴奋,一声令下,闽越军队开始布阵。
这支闽越军队训练有素,布阵极为快速,没多大功夫,就布成阵势。
战车布在前面,战车后面是车兵,车兵旁边是戟手和剑手,这是准备与汉军肉搏用的。若是汉军进攻,闽越军队就可以凭借战车的掩护,大量杀伤汉军。
战车后面是弓箭手,密密麻麻的,人数不少。
弓箭手后面是剑手,护住后背。两翼也是剑手,他们的任务是掩护军阵的安全,不给汉军侧击的机会。
虽是由闽越军队布下的军阵,却和汉军以前的阵势一般无二。在周阳统兵之前,北地的汉军就是用这种阵势与匈奴对抗的。
区别在于,北地的汉军拥有数量比闽越军队多的骑兵,虽然当时的汉这骑兵并不多。
“擂鼓!”邹高一声令下。
“咚咚!”
战鼓声乍起,响彻天地,极是惊人。
“这人懂兵法,练得不错!”营地中的周阳,打量着闽越军队布阵,不住点头,大是赞赏。不抹煞敌人的优势,这是周阳的优点,一直保持着。
“是不错!”李广也是点头赞赏,话锋却是一转:“可惜,他想逆天,那是自寻死路!大帅,邹高这猴子已经跳了好几圈了,也该我们露上几手了!莫要给他小瞧了!”
“迎战吧!”周阳微微颔首,下达了命令。
营门打开,汉军一队队的开了出来。最先开出去的是骑兵,个个身如铁塔,顶盔贯甲,好象钢铁怪兽。
排着整齐的队形,开出了营地,来到营外布阵。骑兵的行动非常快捷,很快就布成了一个庞大的骑阵。
“咦!”
邹高看在眼里,奇在心头,这不可能是会稽的驻军。他对会稽驻军是相当了解的,虽有骑兵,却没有如此之多。更别说了,这支骑兵与众不同,身材高大,精悍异常,一瞧便知,这是一支能征善战的精锐骑兵。
最显眼的就是汉军骑兵的盔甲了,根本就不是邹高熟悉的札甲了,这种盔甲他根本就没有见过。
虽然没有见过,以邹高的眼力一瞧便知,这盔甲的防护能力好得出奇,他们的弓箭难以伤及。弓箭可是闽越赖以获胜的利器,若是给克制了,他的胜算就会大降,邹高念头转动之际,一阵阵心惊。
就在他惊讶之时,陌刀手开了出来。望着一把把闪闪发光的陌刀,邹高惊讶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虽然没有见识过陌刀的威力,可是,从陌刀手走路的沉重步伐就可以猜得出来,定是沉重异常,一旦劈在身上,谁受得了?
“咝!”邹高倒抽一口凉气,陡然之间,背上凉飕飕的。
二百八十
就在邹高惊讶之际。弩阵又开了出来。望着一头头宛如远古凶兽似的强弩,邹高的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要大。
他误判这支汉军是会稽驻军,没想到,根本就不是。会稽驻军以山地、丛林战为主,重在轻便,强弩也有,却不多,更没有集中在一起,组成弩阵。
“这才止一万多人?”邹高最惊心的事情出现了。
汉军不断开出来,远远不止他预判的一万多人,足足三万人。邹高原本以,他两万人,用来对付一万多会稽驻军,自是不在话下。可是,事实上,这支汉军既不是他想象的会稽驻军,更不是一万多,而是三万人。
他两万军队,对付一万多汉军,还有兵力上的优势。这一下子变成三万,他的兵力却处于劣势。
军灶之数。营盘大小,完全可以作假。而侦骑判断敌情,往往以此为据,周阳只是略施小计,邹高就上当了。
三万汉军布成一个强大的军阵,骑兵护住两翼,阵势前面是陌刀手,后面是弩阵,轻步兵掩护后背。弓箭手和轻步兵按照一定的比例分布在陌刀手和弩阵中,担任掩护。
一面周字帅旗升起,周阳率着李广这些将领,策马而来。
“难道是周阳来了?”望着帅旗,邹高更是心惊。
为了迷惑邹高,周阳并没有打起帅旗,这是邹高误判的一个因素。
周阳摘下头盔,策马来到阵前,手中马鞭冲邹高一指:“邹高,放下武器,饶你不死!若你敢抗天兵,你将死无葬身之处!”
“你,你是周阳?”去岁一战,周阳名震天下,邹高也对周阳下过一番功夫。知道周阳很年轻,岁在弱冠,有一匹神骏不凡的宝马,还是一个玉面俊颜的少年郎。
这一切特征全部符合,要不是周阳的话。找不出第二个。
此时此刻,邹高知道他错了,错得离谱,他误判了汉军。转念一想,他就明白过来了,这是周阳略施小计,他就上当了。
他想得没错,朱买臣于闽越极是了解,对他邹高的性格、所想之事是了若指掌,要针对他的性格特点施展计谋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没错,我就是周阳!”周阳点头道:“我给你一个条活命的机会,放下武器,归降大汉!若是不然,你们将全部葬身在此处!”
“敢问大帅,闽越诚心侍奉大汉,大帅何故率军侵我疆土?”邹高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周阳亲自率军前来了。
周阳如日中天,隐有汉朝第一名将之势,他亲自到来,必是发生了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他不奇都不行。
“我为何到来。你去问邹郢。”周阳冷冷的道,一想起郭解,眼里就如同喷出火来,声音极为低沉。
一听便知有事情让周阳发怒,这邹郢究竟做了什么事,让周阳如此发怒?
“降还是不降?”周阳沉声喝问。
“大帅……”
邹高已知不妙,真要打起来,他的军队根本就不是汉军的对手。周阳在练兵这事,早已轰传天下,至于周阳在哪里练兵,练的兵是什么样儿,至今却是个迷。瞧瞧这支汉军的与众不同,邹高就猜到了,这必然是周阳所练的军队。
虽然这支军队的威力还没有试过,可是,一瞧便知,不是他的军队所能抵挡得住的。邹高一颗心怦怦直跳,很想分辩几句。
可是,周阳根本就不给他机会,一拍马背,回到本阵,手中令旗一展:“进攻!”
“咚咚!”
如雷的战鼓声响起,直上云霄,震得天空的浮云都在颤抖。
邹高是志得意满而来,来到汉军营地前,就是一通战鼓,意在向汉军示威。这才多大一会儿,汉军的战鼓声就响起来了。邹高听在耳里,惊在心头。这是汉军进攻的命令,一旦汉军发威,他的军队必是死伤无数。
有心叫停,可是周阳不会听他的。有心讨饶,又说不出口,邹高还真是两难了。
“汉军威武!”
汉军的战号冲天响起,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冲天的战号声中,只见弩手忙着装弩矢。一枝枝弩矢装在矢道上,好象一条条择人欲噬的毒蛇。
“咻咻!”
惊天的弩机声响成一片,震得人耳鼓生疼。
不计其数的弩矢,好象毒蛇般在空中掠过,带起尖锐的啸声,对着闽越军队扑去。
“卟卟!”
沉闷的入肉声响成一片,伴随着闽越兵士的惨叫声。
只见不少闽越兵士仿佛风中落叶似的,给弩矢带得在空中飞掠,个个张牙舞爪,发出临死前的惨叫。力道用尽,弩矢落下,闽越兵士的尸体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尸山。
虽然没有了秦弩,大黄弩的数量却更多了,弩矢更加密集,威力一点不小。
闽越军阵好象遭遇了龙卷风似的,出现一个空洞。原本密密麻麻站满了兵士的地方,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
听闻汉军的弩阵了得,去岁正是凭借犀利的弩阵,大破匈奴,没想到亲眼见到,其威力远过传闻,竟是如此了得。
望着堆成山的尸体,邹高一颗心怦怦乱跳,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这弩阵简直就是要命的魔鬼!
然而,这魔鬼太嗜血了。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轮又一轮,不停的射击。空中飞舞的闽越兵士不知道有多少,地面上的尸山越来越多,越来越厚。
闽越兵士把这阵仗看在眼里,震憾得脸上都变色了,个个张大了嘴巴,连话也说不出来,唯有眼睁睁看着强弩收割同伴性命的份。
想叫,叫不出,喉咙仿佛给人掐住了似的。想逃,腿发软。
不仅兵士有这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感觉,就是邹高也是如此感受。他双手死死抓住缰绳,脸色发白,眼睛发直,要不是他亲眼看见,真不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威力了得的利器。
弩阵每一轮射击,必是箭矢如雨,织成一张巨大的矢网,对着闽越军队罩去。在如此密集的弩矢面前,想活命,根本就不可能。
随着地上的尸体越堆越多,空气中的血腥气越来越浓烈。
血腥气虽然浓烈,比起长城大战,又远为不如。要知道,长城大战时,匈奴陈尸数十万,血腥气刺激得人作呕。
周阳很是享受的一吸溜鼻子,好久没闻到血腥气了,还真是怀念啊!
不仅周阳有这种感受,李广、程不识、公孙贺、公孙建、秦无悔他们个个如此,不住的吸溜鼻子,一脸的陶醉之色。
“快撤!”
邹高终于清醒过来了,知道此时再不撤,就没有机会了。
命令一传下。闽越军队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撒腿就逃。
“想逃?想得美!”李广不屑的裂裂嘴角,望着周阳,等待周阳的将令。
周阳的号令极严,没有周阳的军令,李广这个名将也不敢乱动。果然,周阳没有让他失望,手中令旗一挥,指挥汉军压了上去。
“隆隆!”
如雷的蹄声响起,汉军骑兵从左右两个方向驰了出去,溅起大片大片的烟尘,好象乌云垂地似的,直朝闽越军队的后背抄去。
骑兵快捷,行动如风,当然是要切断闽越军队的退路,合围之,然后再来歼灭,这样打的战果才会大。
闽越兵士为了活命,逃得跟风一般快,好象他们多出了几条腿一般。然而,他们再快,能快得过四条腿的马吗?汉军骑兵很快就抄到他们后面去了。
望着象钢铁洪流一般,漫到后面去的汉朝骑兵,邹高一颗心直往下沉,要想以血肉之躯冲破钢铁洪流,那根本就不可能。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判数准确无比。
“汉军威武!”汉军骑兵吼着战号,手中的手弩对着闽越兵士就发威了。
“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此起彼伏,一枝枝弩矢织成一张密集的矢网,对着闽越军队射去。
惨叫声响过不停,不少闽越兵士中箭倒地,发出临死前的惨嗥。
他们身着札甲,防护力比起匈奴的皮甲要好得多,可是,面部暴露在外面,中箭的几率大得多,不少人是面门中箭而亡。
手弩过后,就是弓箭发威。骑射是骑兵的基本要求,这支骑兵中有不少建章军,他们跟随周阳在北地大破匈奴,那骑射功夫不需要说的,精湛了得。
他们手中的弓全是硬弓,是大黄弓,力道强劲,威力巨大,闽越军队同样抵挡不住。
“放箭!快放箭!”逃跑中的闽越兵士中,还是有胆大的,有头脑清醒的,边逃边嚷,还摘下弓箭对着汉朝骑兵射去。
一有人吼叫,不少闽越兵士仿效起来,弯弓搭箭,对着汉军骑兵就射了过去。
山地、丛林作战,必须要精通射箭,因为可以依托有利的地形放箭,对敌人进行有效杀伤。是以,闽越兵士的箭术相当了得。
一枝枝箭矢带着尖锐的啸声,对着汉军骑兵射去。可是,让他们失望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