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阿武呢?”窦太后身子不住颤抖,老眼中全是泪水,整个人哭成了泪人。
“阿母,老三,他……呜呜!”馆陶公主哪里说得出话来,那是她的亲弟弟,姐弟之情不错,唯有两行清泪直流。
“阿武!”窦太后大叫一声,嘴一张,一口鲜血喷得老远,仰面便倒,又晕了过去。
“母后,母后!”馆陶公主慌了手脚,忙把窦太后抱住,只见窦太后嘴里的鲜血不住喷出来,一双手不时敲打着胸口。
梁王是她的心尖肉,她对梁王的感情比起对景帝和馆陶公主都要深厚。可是,她不得不下旨,处死梁王,对她来说,那是何等的打击。她的一颗心,已经破碎了,疼痛难忍,即使晕过去了,仍是疼得难受。
“快传仓公!快去把皇上找来!”馆陶公主真的是手足无措。
窦太后晕倒,那可是大事,长信宫乱成了一团,宫女太监奔忙不已。
没多久,景帝急匆匆赶到,扑在软榻前,把窦太后的样儿看在眼里,不由得大是惊讶,问道:“母后这是怎么了?怎么吐血了?”
“是因为阿武。”馆陶公主不住垂泪。
“老三?他好大的胆子,竟敢惹母后伤心。老三,你给我滚出来!”景帝还不知道梁王被处死一事,不由得大怒,双拳紧握。要是梁王出现的话,景帝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对着梁王一顿暴打。
“皇上,老三走了。”馆陶公主的声音很低,很低。
“他真是不孝!母后病了,他却……”要不是景帝的耳音不错,还真听不见。景帝双眉一轩,冷哼一声,突然明白走了二字的含义,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身子发僵,呆在当地,喉头咕咕作响,却是说不出话来。
“还不都是你,把老三给母后处置,母后不得不……”母亲杀子,那是人间惨剧,馆陶公主哪里说得下去。
“啪啪!”景帝重重两个耳光打在自己脸上,自责不已:“都怨朕!都怨朕!”
“启儿,过来!”经过仓公的抢救,窦太后适时醒来,气息微弱,冲景帝招手。
景帝忙拉着窦太后的手,只觉她的手冰凉一片,仿佛冰块似的,不由得更加惊心,嘴一张,就要说些安慰的话,却是找不到说词。
“启儿,阿武走了,你可要保重!”窦太后一双老手不住在景帝脸上抚摸着,仿佛珍宝似的。
窦太后两个儿子,梁王已死,景帝自然是更不能出事了,若是再一出事,她肯定接受不了,说不定一口气就上不来了。
“母后,都怨皇儿,都怨皇儿!”景帝眼泪象水一般涌出来,自责不已:“皇儿把老三交给阿母发落,本意是要保全他。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儿的弟弟,皇儿恨他,可是皇儿狠不起心,无法处置他。皇儿是想,母后宠爱他,把他交给母后发落,皇儿对群臣也有个交待。”
景帝和梁王的兄弟之情不错,要景帝狠心杀自己的亲弟弟,还真是折磨人。若是既给群臣一个交待,能平息事端,又能保全梁王,留他一命,这是最好的结果。
要留梁王一命,只有把梁王交给窦太后处置了。到时,景帝可以对群臣展开“情感攻势”,说这是窦太后的主意,他这个做儿子的,不能太伤窦太后的心。只要他说得动情,群臣会理解他的难处。
毕竟,汉朝以孝治天下,把孝之一字看得极重,景帝这也是敬孝。
“启儿,别说了,别说了。”窦太后紧紧搂着景帝,不住在景帝背上拍着:“启儿啊,你念着兄弟之情,为娘心里欢喜!阿武泉下有知,他也会欢喜。启儿,阿武他那是非死不可!他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他不得不死!老身在,他就做出骨肉相残的事,若是老身不在了,他还不把你的儿子,老身的孙子全杀光?”
以梁王的性格,真要窦太后不在了,他就是无牵无挂,没他不敢做的事。若是景帝立儿子为太子,说不定景帝立一个,他就杀一个,骨肉相残的惨剧会越演越烈。
除非景帝痛下杀手,把梁王处死。可是,经过这次的事情,梁王一定会变得更加阴险,行事更加隐秘。即使景帝怀疑他,也不一定能找到证据,要拿他正法也没辙。
要想不再上演骨肉相残的惨剧,只有让梁王死一途了。窦太后对梁王的性子最是了得,不得不忍痛杀了梁王。
“阿母,老三不会的,不会的!”景帝不住安慰窦太后。
“启儿,为娘最是了解他的性子,他一定会这么做。”窦太后强撑着道:“启儿,你赶紧把这事诏告天下,就说是老身处置的阿武。”
“母后,此事万万不可!”馆陶公主忙打断窦太后的话。
这已经是让人够心酸的事了,要是再诏告天下,那就更加不得了。
“还有那么多的诸侯王,他们一心盯着皇位,就得用这事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绝了那非份之念!”窦太后的声音并不重,却是不容置疑。
景帝了解她,每当她如此说,那就是不容更改,只得点头道:“母后,皇儿知道了。”
“快去!”窦太后催促起来。
景帝点点头,站起身,走了出去。
景帝一去,窦太后又晕过去了。
……
淮南王府,刘安正与淮南八公聚在一起,商议大事。
“梁王真没用,睢阳城是天下间有名的坚城,竟然给周阳一鼓而下。”李尚不屑的咧咧嘴,他们对梁王有着无比的信心,结果却是与他们的预期正好相反,要他们不失望都不行。
“你们说,皇上抓了梁王,会如何处置?”刘安眉头一皱。
“还能怎样?太后肯定会又哭又闹,不吃不喝的相逼,即使皇上想处置梁王,也不可能,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苏飞摇摇头道:“大汉呀,当家作主不是皇上,是太后!”
“在下也是这般以为!”
淮南八公不断表态,看法相同。窦太后对梁王的宠爱,天下皆知,窦太后绝不会让梁王有事的。
“孤也是这般以为!”刘安笑了:“梁王这事一出,朝廷的威望就大跌。以后,要是有诸侯王谋逆,朝廷也不好再下重手了。哈哈!”
刘安没说错,此例一开,仿效者肯定不绝,朝廷不能重处。
“父王,梁王给太后处死了!”刘迁快步而入,手里拿着一枝精致的铜管。
“休要乱说!太后怎么可能处死梁王呢!”刘安根本就不信。
“父王,这是朝中廷寄,说得明白。”刘迁把廷寄递给刘安。
刘安接过,手忙脚乱的展开,一瞧之下,脸色大变:“太后真把梁王处死了!”
“不好!孤还有几封书信没有追回来!”刘安脸色大变,额头上的冷汗直往外冒,手中的廷寄砸在地上。
二百八十五
梁王之死,对诸侯王来说。那是一场地震,让他们心惊胆跳。
梁王是窦太后的心尖肉,骄横过人,窦太后处处护着他。没想到,窦太后亲自下旨,处死梁王。这事,对诸侯王的打击比起千军万马还要厉害。
诸侯王虽然都是刘姓,是宗亲。可是,他再亲亲得过梁王吗?连梁王都给处死了,若他们犯了事,还会有什么好结果呢?
那些有非份之念的诸侯王不得不敢收起觑觎之心,老老实实的做安乐王爷。
当然,最担心就要数淮南王刘安了。不久之前,梁王据守睢阳,准备与朝廷对抗时,他满以为睢阳城高垣厚,足以抵挡不少时日。只要战事久拖不决,不论谁胜谁败,朝廷的威望都将大降,他就有机会了。一时兴起,写了几封书信给各地诸侯王。
哪里想得到。睢阳城一鼓而下,梁王成擒,这让他大是惊讶,立即派人去追回书信。
送信的兵士太卖命了,竟然一路送到地头,连追赶的兵士都没有追上。那些诸侯王接信后,就不再归还,还说上一大通好话,反过来安慰他。
诸侯王打的什么主意,刘安不会不知道,一旦有利可图,就可以把刘安给卖了。当然,诸侯王抓住了把柄,还可以威胁他,捞取好处。
对这些事,刘安是有些担心,却不严重。因为以他想来,梁王不会有事。只要梁王不会有事,朝廷连谋逆都不能重处,他写几封书信,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梁王竟然给窦太后处死,这无异于在向诸侯王宣告:休要谋逆,朝廷不会手软!
如此一来,刘安就是如坐针毡,一想起那些书信,就心神不宁。千方百计讨要。却是讨不回来。原因很简单,朝廷没有表明太度以前,此信没多大用处。一旦朝廷表明了态度,这书信就是奇货可居了,谁会归还?
且不说刘安如何心神不宁,讨要书信。
朝中有了新面孔,那就是韩安国,给补了御史大夫。韩安国这人有才具,在平定七国之乱时,立下大功。再者,这次他不顾危险,跟随梁王去长安,一路随侍,小心侍候梁王,就连梁王也是感慨“时难见真心,韩安国如此忠臣,孤没有听他的,致有今日之囚”。
景帝是知道韩安国这个人的,知道他的才具,就把他补了御史大夫。
跟随梁王一起起长安的枚乘、庄忌和司马相如三人,也给景帝赐予博士。景帝这是念在兄弟之情份上。给他们的恩赐。
可是,这三人确实有真才实学,一手好文章,天下难有人能及。枚乘和庄忌就不说了,那是名闻天下的名士,学问大家,赐他们博士,不会有人有异议。
至于司马相如,虽是名不见经传,声名不显,枚乘和庄忌对他极是推崇,景帝赐他博士也就在情理中了。
对于梁王的子女,景帝念在兄弟之情的份上,并没有做得太绝。把他们贬为庶民,夺了他们的爵位,却赐给他们大笔钱财,足够他们生活了。
对这般处置,窦太后也无异议,对景帝的处置,大加赞赏。
再怎么说,梁王的儿女,是她的孙子,窦太后自然是念着他们。
梁王一死,立太子的最大障碍就不存在了,景帝立太子之事,水到渠成,只差择机诏告天下罢了。
可是,窦太后的却一病不起,身子一天比一天差。梁王之死。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任何一个母亲,不得不处死自己最心爱的儿子,都会难以忍受。
……
浦城,帅府。
周阳面前摆满了地图,正扑在地图上,眼睛睁大,仔仔细细的看着。
“大帅又在给地图相面了!”李广摇摇头,嘀咕起来。
“飞将军,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周阳头也没抬的问道。
“大帅,你听见了?”李广有些意外。
“你嗓门大得跟打雷似的,谁会听不见?”程不识取笑李广。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李广可不服气,顶一句嘴,马上就问道:“大帅,你老看地图,看来看去,看了这么多天,你选定了战场没有?”
“光看地图,还不能确定,得等赵破奴他们回来,我才能定。”周阳终于从地图上抬起头,打量着朱买臣道:“主簿对闽越极为熟悉,可以说是了若指掌。可是。这次的打法有些不一样,对这地理一定要熟悉,要做到心中有数。”
朱买臣虽是对闽越极熟,也不可能做到哪里有路,哪里有小道都知道的份上。真要如此在话,除非神仙。而周阳这一次的谋划很宏大,就是要让人闽越军队一个也逃不掉。
要做到这点,难度极高。兵败如山倒,即使闽越军队不是汉军的对手,一旦了打败仗,脚上抹油开溜的话。汉军要追很难。即使是在空旷无垠的大漠之上,骑着战马去追,也不见得能做到一个不留。
更别说,这还是闽越,地形复杂,有不少山地、从林,一旦给闽越军队钻到大山里去,汉军就没办法了。
最重要的是,闽越多险关要隘,闽越军队分兵把守,闽越军队一败,要逃非常方便,而汉军要追击很难。
因为山地、丛林作战的难度很大,更非汉朝新军所善长。即使派出会稽驻军,也不见得能夺下来。
闽越军队逃得越多,后果越坏,清剿越困难。是以,周阳必须要把闽越军队全歼,不能有一个逃掉。
“赵破奴回来了!”周阳眼睛一翻,双目中精光闪烁。
只见赵破奴一身的灰尘泥土,大步进来,冲周阳见礼:“见过大帅!”
随他一同进来的,还有卫青、张通以及一干奉命查探地形的兵士,齐向周阳见礼。
周阳一打量,只见卫青他们个个一脸的疲惫,身上、脸上全是尘土。光是瞧这样儿,就知道他们没有偷懒,肯定是认真侦察过了。
“你们探察得怎样?”周阳一挥手,直接问正事。
“禀大帅,没问题。”赵破奴很是兴奋:“这里地势虽然险要,闽越在山上筑有关隘。可是,有一条隐秘小道,可以直逼关后,居高临下,一通石块就足以拿下来。”
赵破奴一边说,一边指着地图,大声给周阳讲解起来。
“你确定?”周阳眉头一挑。
“禀大帅。我亲自攀上去了,绝对不会有错。”赵破奴信心满满,略带遗憾的道:“可是,这路太窄,不能上去太多人。”
“只要有人能上去便成!”周阳笑道:“居高临下,这么一通砸,必然混乱,再趁机进攻,必然得手。卫青,说说你的。”
“诺!”卫青应一声,指着地图给周阳解释起来。
他奉命之后,带人亲自侦察过的,对地理极为熟悉。他的讲解与赵破奴完全不同,他很有眼光,哪里可以伏兵,哪里可以奇袭,他讲来头头是道,深得用兵诀窍。
听着他的讲解,李广、程不识他一脸的惊讶,一个小小的军侯,竟然有如此眼光,真是不多见。怪不得周阳亲点他去,还真是有识人之明。
卫青讲完,张通再来讲。张通讲完,其他军官再讲。
“好了,你们出去!”等他们讲完,周阳手一挥,赵破奴他们施礼告退。
“大帅,现在可以确定了?”李广一脸的希冀。
“可以确定了,战场就选在这里!崇谷!”周阳右手重重敲在地图上:“此处离闽王城不远,我们到了这里,邹郢一定会前来迎战。”
“过了这里,无异于就到了闽王城,邹郢他是不会让我到达闽王城的。”程不识大是赞成周阳的谋划:“他一定会率领大军前来邀战。”
“还有啊,他一定以为,这里的地形对他有利。”
李广虎目中精光闪闪:“这里有数十里的平地,足够两军大战了。往西是闽王城,一条大道,却筑有数道关隘。往北是一条险路,闽越一关控扼,再多的军队也展不开。往南,往东,都差不多。邹郢一定会以为,即使打不过我们,他还可以凭借这些险关据守。可是,他想不到的是,大帅早就派人把这里摸清了。只要他一到,我们展开猛攻,他肯定打不过我们。等到他想撤的时候,却猛然发现,这些险关落到我们手里,他就成了给关送在瓮里的乌龟。”
汉朝没有“瓮中捉鳖”的说法,李广只能如此说。
他把周阳的用意全说出来了,周阳正是如此安排的。
闽越地形复杂,多山地、从丛,闽越军队即使败了,要据守却不难。要想全歼闽越军队,只有把这些险关要隘夺取了。
周阳选择的战场,还真是一场不错的地方。一块数十里的平地,地势平坦,正适合汉军骑兵和陌手刀发挥。
唯一不足的,就是这块平地的四周都有险关要隘,有闽越军队把守,可以使得闽越军队进退有所,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汉军夺取了这些险关,闽越军队就成了瓮中之鳖,插翅难逃。要夺取这些险关要隘,就得下一番大功夫,周阳派出赵破奴、卫青他们去侦察。
探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