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行到半途,离龙城不过三两日的路途。只要稳住单于,容我们赶到龙城,那就由不得单于了!”周阳大声道:“是以,我们不必让单于相信,只需要让他将信将疑,难已决断便成!”
“话是这么说,可是,大帅,这谈何容易?”李广先是点头,后是摇头,以惋惜的口吻道:“单于虽然可恨,可是,末将与他打了不少仗,不得不说,他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再有左贤王伊稚斜,还有中行说这阉祸,要让单于难以决断,比登天还要难呀!”
这话太有道理了,军臣单于有多精明,众人不会不知道,不住点头,深表赞同。
“飞将军说得没错,可是,并非不可能!”周阳却是很有信心:“拿绢帛来!”
李广他们对周阳很是了解,若周阳没有把握,是不可能如此说话的,不由得精神大振,眨巴着眼睛,打量着周阳,巴不得周阳马上告知他们妙计,却是没有人说话,只是静等。
赵破奴送来绢帛,周阳接在手里,在上面画起了符号。
李广、程不识、卫青他们围到周阳身边,伸长脖子打量起来。瞧他们那模样,好象绢帛是磁石,他们的眼睛是铁块似的,给死死的吸引着。
“马上传给单于!”周阳把画好的绢帛递给赵破奴。
李广却是一把夺过来,失声道:“大帅,不可,不可呀!哪有这样的事?你怕消息泄露得不够?”
声音高亢尖细,极是刺耳,话声中透着无比的焦虑之情。
这话立时引得一众将领点头附和,卫青却是紧拧双眉,没有说话,陷入沉思。
周阳要向军臣单于传递的消息是说,周阳亲率四十万大军杀奔龙城而来。这话有两个大问题,一是周阳到了,二是杀奔龙城。
在这种兴衰存亡关头,周阳这个统帅的行踪,属于绝对机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周阳倒好,直接泄露给军臣单于,还有比这更蠢的事么?
至于杀奔龙城这消息,就更惊人了,把汉军的终极目标都告诉了军臣单于,这后果还用想么?
可以想象得到,这消息一传出去,结果比起多落的禀报更加糟糕。
“飞将军,若你是单于,你收到这消息后,你会相信吗?”周阳打量着李广,反问一句。
“我当然不信,我们明明只有二十五万大军,哪来的四十万……”李广想也没有想,脱口而出,一句气愤的话没有说完,一张嘴已经张得圆乎乎的,足以塞下两只鸭蛋了。
“呃!”
程不识他们嘴里发出一阵磨牙的声音,再也没有了声响。可是,他们的眼睛异常明亮,似是想到了什么,特别振奋。
“妙计!”
突然之间,众将齐声叫好,使劲的拍着额头,转恼为喜。
“多落要是禀报十万之数的话,单于一定会信。”卫青大着个嗓子,开始剖析起来:“大帅再报个四十万,单于就会将信将疑。他一定会召集一众大臣商议,究竟是信哪一个……”
“单于一定是一个都不信,会当作妄言。”李广笑呵呵的拍着额头,脸上的阴郁之情一扫而光,兴奋不已:“我们又可以进军了!”
这话正是程不识、张通他们心中所想,无不是大声附和。
公孙贺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感觉轻松多了。一场危机,就这般给化解了,他的内疚感减轻了不少。
“不!”
就在众将欢欣鼓舞之际,卫青的声音陡然转高:“单于他不会信大帅的,会信多落这个老东西的!”
“这个……”
这话宛若晴天霹雳,轰鸣在耳际,李广他们的欢喜之情荡然无存,下巴把脚面都砸肿了。
“大帅,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李广愣怔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了,不由得埋怨起来。
周阳传信,单于要相信多落的,不传信,还是相信多落,结果都一样,还不如省些事,何必多此一举。
“飞将军,你这就错怪大帅了。”卫青抢在头里,为周阳辩白:“大帅这不过是先手,真正有用的是后手。”
“后手?什么后手?”众将惊奇不置,齐声问道。
卫青打量着周阳,没有说话。周阳也没有说,只是要过一块绢帛,又在上面画起了符号。
把卫青看看,再把周阳瞧瞧,一众将领恨不得从二人嘴里挖出答案。还不得不暂抑冲动,睁大眼睛,打量起周阳画的符号。
“河套?”
众人嘀咕起来,眼珠乱转,陷入沉思。
周阳画好,递给赵破奴道:“这个明日一早发给单于便是。”
“诺!”赵破奴虽是万分不解,可是,对周阳的命令,历来是凛遵无误。
“妙计呀妙计!”众将赞叹不已,大拇指都快把阴霾的天空刺破了。
赞叹一完,李广又是不解了,问道:“大帅,这一计就足以让单于释疑,何必要先谎报一个四十万呢?”
“对呀?大帅,这是何道理?”程不识他们万分不解,打量着周阳,静等周阳的回答。
“这个道理嘛……”周阳打量众将,除了卫青,个个一脸的迷茫之色,笑道:“不告诉你们!”
“大帅,你卖关子?”众将齐声指责起来。
“公孙贺听令!”就在众将的指责声中,周阳脸一肃,大声点将了。
“末将在!”公孙贺一个激灵,一脸肃穆。
“这件事由你而起,得由你来弥补!”周阳大声下令。
只要能弥补,公孙贺愿意做任何事,上刀山下火海,再所不惜,胸一挺,大声道:“诺!”
“你多带牛羊,多打旗帜,趁着夜色……”周阳打量着公孙贺,大声说出谋划。
“如此一来,单于肯定会信!一定会信!”李广、程不识他们大笑起来,欣慰无已。
汉军行踪泄露,这事比天大,一场原本无望的事情,经过周阳一番运筹,竟然柳暗花明又一村了,李广他们犹如拨开乌云见到青天的感觉,欢喜无已。
伟大的统帅,之所以能够成为伟大的统帅,就是如眼下这般,在众人感觉没有希望的时候,要找到希望;要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找到解决困难的办法。
周阳之所以能够成为汉军爱戴的大帅,就是因为他具有这种伟大统帅才有的才干。
公孙贺领命后,急匆匆离去。没过多久,一队汉军,赶着牛羊,打着漫天的旗帜,顶风冒雪,朝着西方开去。
望着消失的公孙贺大军,李广他们收回目光,打量着周阳,问道:“大帅,你还没为我们释疑呢?为何要先向单于通禀一个四十万?”
“赶快杀羊,烤羊肉,煨马奶子吧!”周阳却象没听见似的,顾左右而言他:“两天没有吃着热乎乎的热食,没有喝到滚烫的马奶子了,今儿晚上,一定要痛快的吃上一顿!”
“大帅,你这是……”见周阳大步而去,李广他们只好向卫青求助:“卫将军,这是为何?大帅为何要如此做?”
“这个嘛,大帅没说,我也不能说。”卫青少有的卖起了关子,快步而去,大吼起来:“宰羊,烤羊肉,煨马奶子!吃匈奴的,杀匈奴的!快点!快点!”
“他们两个,真是的!”众将不住摇头,无奈的去忙活了。
这晚上,营地里篝火遍地,酒肉飘香,将士们的欢声笑语响彻天际,好不热闹。煨着火堆,温暖如春,吃着热乎乎的羊肉,喝着滚烫的马奶子,将士们熟悉的舒畅感觉又回来了。
虽然只有两天没有升火,可是,在如此寒冷的冰天雪地里,两天就如两年一般漫长。再次有了火,有了温暖,将士们是精神抖擞。
次日清晨,周阳起床后一瞧,只见将士们个个精神饱满,前日的萎蘼一扫而光。
“火的作用,真大呀!”
火,这东西太平常了,平常得为人忽视。若不是处身在如此冰天雪地的严寒之中,周阳对火的重要性不会如如此深刻。
“告诉弟兄们,从今以后,我们有火,有温暖了!”周阳对这结果大是满意,大声下令。
“大帅,何必告诉他们呢,他们哪一个不知道?”李广笑嘻嘻的过来。说得没错,杀了那么多的牧民,缴获了那么多的牛羊骏马,这火不是现成的么?
周阳定睛一瞧,只见李广健步如飞,轻松异常。一部花白的胡须随着他的步覆而飘动,不再是昨日那般晶莹。
“话虽如此,可是,为了激励军心士气,这命令仍是有必要。”周阳解释一句。
“那是!那是!大帅的话,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会让弟兄们倍感振奋。”李广大是赞同这话。
就在这时,只见一只飞鹰冲霄而起,周阳瞳孔一缩,目光锐利如剑,语气冰冷的道:“单于,我们龙城见!”
三百八十
龙城,依然是大雪纷飞。雪花乱舞,天空阴霾,朔风怒卷,刮在身上,犹如刀子在割肉一般,让人难受。
一座座帐幕相连,一眼望不到头。军臣单于的王帐特别显眼,是所有帐幕中最大,最气派的帐幕了。
王帐前的王旗高挂旗杆上,冰雪厚厚一层,不再飘扬。
王帐中传出话声,其响如雷,惊得守卫王帐的匈奴兵士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
“这都是怎么了?饮酒还饮出火气了,吼得山响,跟打雷似的。”
“大单于的兴致也太好了吧,从昨天晚上一直饮到今天早上。”
守卫王帐的兵士低声议论起来。虽说这议论不应该,可是,他们不得不好奇。他们守卫王帐多时,就从来没有见过如眼下这般,闹哄哄的跟闹市似的。一众大臣哪里象大臣了,倒象泼妇似的,不住谩骂。
“周阳?”兵士们惊呼一声,耳朵竖得更高了,只听帐幕里传出一阵谩骂声,全是冲着周阳来的。
数年前,周阳打败匈奴大军,让匈奴损失惨重,周阳在匈奴心目中是魔鬼,会吃人的。每当提起周阳,匈奴就会谩骂,这并不奇怪,让人奇怪的是,上自单于,下至群臣,个个张口闭口周阳。
如此痛恨之情,那是有过的,那就是在数年前的长城大败之后,匈奴对周阳是恨得牙痒痒的,无不是大骂周阳。
随着时间的逝去,匈奴对周阳的痛恨之情虽然没有消失,却也不如当初那痛切了,很少出现这种痛骂周阳的事情。
“那个恶魔周阳,他又怎么了?惹得大单于如此生气?”兵士们好奇的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谁也不能回答。只需要进入王帐去听听便知道了,可是,他们哪有这资格。只能把这份好奇埋在心头。
这事得从昨日晚间说起。
自打决心攻汉以来,军臣单于的心情好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整日里不是看匈奴训练,就是与一众大臣饮宴。
匈奴国事不多,有什么大事,见了面,三言两语便说完了,尽管军臣单于要大举攻汉,仍是如此。这时间一抓一大把,无法打发,只有靠饮宴来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昨晚仍是如此,兴致高昂的军臣单于要佣仆摆上酒宴,召集一众大臣聚饮。席间,他们说得最多的便是此次如何大胜汉朝,个个高声喧哗,说得口沫横飞,极尽渲染之能事,仿佛匈奴已经打进长安,迫使汉武帝称臣似的。
越说越精彩,越说越欢喜,军臣单于他们是酒到杯干。兴致愈高。
正当他们兴致勃勃之际,扫兴的消息来了,那就是多落的消息传到了。
“你们说,本单于打进长安,要不要再娶了南宫公主?”军臣单于趁着酒兴,发起了花痴:“南宫公主是本单于的妇人,却给周阳夺了,这夺妻之恨,本单于不能忘记。”
“大单于,听说周阳有一妻两妾,个个貌美如花,世间绝色,大单于何不一并……”大臣忙着讨好,一脸的笑声,献起了媚。
杀死敌人,迫使敌人的妻妾痛哭,这是匈奴最喜欢做的事情,真要如此的话,军臣单于这耻辱就洗雪得非常干净,非常彻底,人生之乐事,至此已到极致。
“哈哈!”军臣单于万分得意,忍不住大笑起来。
“大单于,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就在军臣单于大笑之际,只见一个亲卫急匆匆进来,一头的冷汗,晶莹剔透,吓得不轻。
“哼!”军臣单于正在兴头上,给他一叫。扫了兴致,极是不高兴,脸一沉,沉喝一声:“说!”
一个说字,宛如焦雷轰鸣,震得这个兵士耳鼓嗡嗡直响。他本就给吓得不轻,再给军臣单于这一厉喝,差点一跤跌在地上。
“大单于,大匈奴的牧民给汉军袭击了,死伤无数!”这个亲卫慌忙禀报,声音很大,充满着惶急。
“本单于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军臣单于浓眉一掀,冷笑道:“谁叫他们跑得那么快?本单于的大军还未出发,他们就到了汉界。汉人打不过大匈奴,要杀他们这些牧民还不会有问题。”言来极是轻蔑,不屑一顾。
汉军袭杀匈奴牧民,又不是头一遭。数年前的大战,汉军一把火烧死了那么多匈奴,区区赶到汉界的牧民被杀,算屁大的事,军臣单于根本就不往心里去。
“大单于,不是在汉界,是在大匈奴的腹地!”
亲卫忙着禀报。把多落的血书递上道:“这是邪落部的首领,多落在临死前发来的消息。”
“大匈奴腹地?不可能!”军臣单于先是惊疑,紧接着就有了结论,一口否决。
不仅军臣单于不信,就是一众大臣也是不信,齐声讥嘲起来:“这个多落,就爱张大其词。用汉人的话来说,自打盘古开天地以来,汉人就没有来到大匈奴腹地的事儿!”
“要说深入腹地,只有大匈奴深入汉人腹地的事儿。春秋战国之际,大匈奴不是深入中原。差点把中原给占了吗?”
“那次没有成功,这次一定成功!”
一众大臣七嘴八舌的说起匈奴的得意事儿,就连数百年前,胡人大举入侵中原的旧事都翻出来了。
“十万?”
就在一众大臣口水乱溅之际,只见军臣单于猛的跳起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猛的鼓得比牛眼睛还要大,失声大叫起来,一脸的惊愕之色。
叫声如雷,震得人耳鼓嗡嗡直响,一众大臣可是知道军臣单于的胆子有多大,就是昔年长城大败,给汉军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也没有如眼下这般惊慌措过,无不是诧异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啪!”
就在一众大臣惊奇之际,军臣单于右手重重拍在额头上,惊慌之色褪去,冷笑道:“这个多落,他一定是想引起本单于的注意,这才故意张大其词,说什么十万汉军深入大漠之中,把十几万牧民屠戮一空。”
“大单于英明!”一众大臣齐声赞同,他们打死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汉军能深入大匈奴的腹地么?他们能禁受得住如此的严寒吗?”
“汉人耐热不耐寒,冰天雪地会让他们受不了!”
一众大臣不仅不信,还找出了不少理由。
“大单于,此事何等之重大,若无此事,多落万不敢如此报信。”伊稚斜清冷的声音响起,一双明亮的眼里精光闪烁。
伊稚斜素来多智,他的话十有九中,军臣单于明悟之人,马上点头,赞同道:“左贤王说得是!本单于太过震惊,竟然没有想到此点。可是,汉人真有十万人吗?”
“若真有十万汉军深入大漠,那可是惊天之事!”
伊稚斜眉头一挑,目光炯炯:“自从盘古开天地以来。汉人就从来没有深入过大漠。就是以前的李牧,虽号称纵横胡地万里,那也仅仅是在河西走廊、河套一带,真正越过长城,进入大漠深处的,只有周阳了。数年前那一战,周阳只率一万骑兵,在大漠上袭击牧民,火烧草原,大匈奴损失惨重。可是,那也仅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