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匈奴大军,除了本部精锐的士气不错外,别的军队个个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儿。
这也难怪,做梦都在想要多杀汉人,要去汉人的天堂享受,谁能想得到,汉军竟然赶到龙城来了,这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倍加沉重。
若不是单于本部精锐是经过千挑万选,他们的心志,他们的坚韧异于寻常军队的话,就是单于本部精锐也会士气低落。
虽然士气低落,能够重新集结起来,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军臣单于自我安慰了一番。
军臣单于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激励军心士气了。可是,这谈何容易呀。要是寻常人,肯定没法子可想,好在军臣单于聪明过人,念头转动之际,立时有了主意,挥着弯刀,大吼起来:“大匈奴的勇士们:我们眼下处于绝境,亡国灭种的绝境!”
猛的转过身,右手里的弯刀指着赤红的冰城,大声训话:“你们看见了吗?周阳亡我大匈奴之心不死,他筑城了,要把我们活活困死!再过几天,我们没吃的,没有喝的,就是长上翅膀也飞不出去!要想活命,眼下是最后的良机,不能错过!”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见汉军修建的冰城,匈奴大军打量着冰城,惊惶不安之心更甚。
如此做,哪里是在激励军心,纯粹就是在打击士气,军臣单于毫无停下来的意思:“若你们害怕,就在这里等死!本单于,要亲率大匈奴的勇士,与汉军决一死战!愿与本单于冲杀的勇士们,站出来!”
“我愿意!”伊稚斜第一个站出来。
“奴才愿意!”中行说第二个站出来。
“我愿意!”一众大臣争先恐后的站到军臣单于马前。
“我愿意”的响声不断响起,单于本部精锐十之八九愿与军臣单于一道冲锋。别的军队,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响应,更多的却是耷拉着脑袋,没有勇气。
军臣单于略一打量,愿与他一道冲杀的兵士有三万多,绝大部分是他的本部精锐。军臣单于大是满意,冲那些呆站着的匈奴兵士大吼一声:“大匈奴的勇士们:你们在这里看着!本单于愿用身躯,为你们铺出一条生路!你们踩着本单于的尸体,冲出去,好好的活下去!把大匈奴的种子保存下去!”
那些低垂头颅的匈奴兵士,竟然抬起了头颅,眼中闪现着泪花,他们这是激动的!
尽管匈奴的羞耻之心不多,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军臣单于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他们能不感动吗?虽然还没有激得他们舍生忘死,奋力冲杀,能有这番变化,已经很不错了。
军臣单于拨转马头,面朝南方,手中的弯刀猛的幻出一朵漂亮的刀花,大吼一声:“大匈奴的勇士们:为了大匈奴的延续,为了我们的子孙,杀啊!”
一拍马背,率先冲了出去。伊稚斜、中行说,还有一众大臣,紧跟而出。
“隆隆!”如雷的蹄声,匈奴大军在军臣单于的率领下,朝南冲去。
“我们这么做,对吗?”
“我们配称大匈奴的勇士吗?”
望着隆隆驰去匈奴的大军,那些无心作战的匈奴兵士不由处彼此相望,相互询问起来。匈奴贵壮贱老,军臣单于此举绝对是壮勇之举,匈奴兵士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爱戴之情,有些羞愧。
“大单于,这能行吗?”中行说有些拿捏不准,策马来到军臣单于身边,很是担心的道:“若是他们不跟上来,我们不够给周阳塞牙缝呢!”
“中行说,你不必担忧!”
军臣单于还没有说话,伊稚斜清冷的声音响起:“你是汉人,不了解大匈奴!大匈奴勇士的鲜血总是热的,他们会沸腾起来的!”
“左贤王说得对!”
军臣单于却是不担心:“大匈奴勇士的鲜血,在哪里都是滚烫的!本单于一定会杀周阳一个措手不及!呵呵,说不定周阳还在北方呢!”
“周阳的父亲周亚夫有个声东击西,大单于来个声北击南,妙计!”中行说不乏欢喜,拍起了马屁。
“周阳要是连这都料到了,本单于岂不是成猪了?”军臣单于得意洋洋的道。
正说间,来到南方了,军臣单于意气风发的道:“跟本单于杀出去!”
“咚咚!”
就在此时,一阵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响起,赛似惊雷,震得人耳鼓嗡嗡直响。
军臣单于放眼一瞧,不由得大吃一惊:“汉军的军阵?好整齐!”
只见不计其数的汉军列成一座庞大的军阵,陌刀手手握陌刀,站在最前列。在陌刀手之后的是弩阵,一架架强弩,矗立在地上,散发着凶恶的气息,赛似远古凶兽。矢道上的弩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异常骇人。
军阵两旁是汉军的骑兵护卫着,人欢马嘶,一派肃杀之气。
“难道周阳料准本单于要从南方突围?”军臣单于打量着汉军的军阵,不由得惊疑起来。
他的想法很快就给证实了,只见汉军阵出驰出一将,驰着一匹神骏的战马,不是追风驹还能是谁?追风驹,曾是军臣单于的座骑,一见之下,军臣单于的鼻子差点歪到一旁了。
马背上正是周阳。周阳身着铠甲,腰悬环首刀,铁兜鍪夹在胳肢窝里,策马而来,威风凛凛,气度不凡。经过无数次战场洗礼,如今的周阳,自具一股生杀予夺的威势,让人一见之下,不由得心神一凛。
“单于,周阳在此恭候多时了!”周阳一拉马缰,追风驹停了下来,大声讥嘲军臣单于:“你以为你声北击南,我就料算不准?”
听着周阳的讥蔑之言,军臣单于脑袋中嗡嗡直响,仿佛给雷霆劈中一般。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周阳料在头里,在这里等着他。
就在军臣单于震惊之际,只听周阳声若雷霆:“单于下马受缚!饶你不死!”
三百九十八
“下马受缚”这话,对于单于来说,那是天大的侮辱,堂堂匈奴的单于落到这一步,那是何等的耻辱!在匈奴历史上,有几个单于经历过如此侮辱?
数年前的长城大败,他给李广追得走投无路,就听李广吆喝过。事隔数年,再次听来,军臣单于的耳畔,就如千个万个惊雷炸响,哪里还能坐得住,壮硕的身躯摇摇晃晃,随时有可能从马背上栽下来!
“周阳真料准了?”伊稚斜和中行说一脸的难以置信,周阳也太厉害了吧,连这都算得准,此人之才,非同小可。
其实,这也不难料算。直接往北突围,一旦成功,匈奴可以直接逃入大漠深处,这是匈奴最盼望的事情。可是,从北方突围,很容易为汉军堵截。反其道而行之,从南方突围,就能起到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奇效。
以军臣单于的才智,他不会想不到这点,周阳在南方等候,没什么难度。
“大单于,我们怎么办?打,还是不打?”立即有大臣心惊胆颤的问道。
周阳堵在南方,汉军严阵以待,此时若打的话,无异于撞枪口,一众大臣脸上变色,适才的得意荡然无存了。
“打!能不打?”军臣单于长吸一口凉气,努力镇定心神,沉声道。
“大单于,我们要不要从别的方向突围?”一个大臣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
“士气可鼓不可泄,我们原打算从南方突围,若是调头,会引发混乱不说,还会打击士气,只有打了!”军臣单于很想换个突围方向,可是,在战场上,要换方向哪有那么容易,会引发严重的后果。
混乱他倒不怕,匈奴已经够乱的了,再乱也乱不到哪里去了。要是打击士气的话,那就完了。他好不容易激励了一些士气,若是遭到打击,匈奴士气低落,一切都是泡影。他明知会遭到汉军无情的屠杀,仍是不得不下令进攻。
“大匈奴的勇士:我们面前,是可恶的汉人!在可恨的汉人背后,是大匈奴的大漠!”军臣单于挥着弯刀,大声训话:“杀光汉人,回到大漠!用汉人的鲜血,为大匈奴的勇士铺就一条大道!”
“乌特拉!”军臣单于手腕一振,一道漂亮的刀花闪现。
“乌特拉!”在这种情形下,还追随军臣单于冲杀的匈奴,都是坚韧过人,胆量极豪的勇士,他们并没有因为面对汉军的堵截而畏惧,无不是挥着弯刀大吼,眼里射出野兽般的光芒,死盯着汉军。
“大匈奴的勇士们:为了大匈奴的荣耀!为了大匈奴的延续!为了我们的子孙,冲啊!”军臣单于一拍马背,率先冲了出去。
他身材高大,极是壮硕,神态威猛,这一冲锋起来,就象天神临凡一般,威风凛凛,自具一股凛然之气,匈奴看在眼里,无不是振奋异常,大声吼着“乌特拉”,拍马驰来。
“隆隆!”
如雷般的蹄声骤然响起,数万匈奴挥着弯刀,吼着万岁声,义无反顾的冲了上来。处在如此险恶的情形下,不需要多高的才智也是想得到,匈奴到了危急关头,他们表现出了应有的勇气。
“嗯!匈奴并不如书中所说,打胜了一拥而上,打败了一哄而散,还是有坚韧之辈!”周阳骑在追风驹上,打量着排山倒海般冲上来的匈奴大军,微微颔首,大是赞赏。
匈奴虽然可恨,可是,并不妨碍周阳承认其优点。
“那是匈奴走投无路,在作困兽之斗!”张通打量着匈奴,得出了结论:“若是在平时,遇到这么大的败仗,匈奴早就逃得没影了。”
“你说得有理!”周阳点头,道:“可是,即使是困兽之斗,也需要勇气,不是?”
“这倒是!”张通无话可说了。
“传令:迎头痛击!”周阳猛的拔出环首刀,高举在头上,大声吼起来:“弟兄们:匈奴找死,我们就成全他们,让他们去见他们的昆仑神吧!”
“汉军威武!”冲天的战号响起,直上云霄。
“弩手,准备!”周阳一拉马缰,策马而行,回归本阵。
弩手站在强弩旁,手握着弩机,凝神待敌,只要周阳一声令下,就会万弩齐发。一架架强弩,就象远古凶兽般可怕,矢道上的弩矢,在朝阳下闪闪发光,就象凶兽的獠牙。
“放!”周阳手中的令旗重重挥下。
“咻咻!”破空之声响成一片,不计其数的弩矢突然出现在空中,织成一张巨大的矢网,对着匈奴大军无情的罩了下去。
驰骋中的军臣单于听得破空声大起,心头一跳,定睛一瞧,只见无数的弩矢,就象嗜血的毒蛇似的飞蹿而来。对于强弩的厉害,军臣单于一点也不陌生,昔年的长城大战,汉军最后的利器便是弩阵,凭借弩阵的威力,周阳硬是以少击多,以弱胜强,打败了他的五十万大军。这一仗虽然过去好几年了,可是,昔年大战的情景仍是历历在目。
乍见弩矢横空的情景,军臣单于一颗心差点从胸腔中蹦出来,那可是无解的,在强大的弩阵面前,任凭匈奴有多厉害,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
可是,军臣单于虽然心惊,却是表现出了他应有的勇气,依然是大声吼叫:“大匈奴的勇士们,用我们的身躯为大匈奴铺出一条生路!冲啊!”
在这匈奴生死危亡的紧要关头,匈奴大军表现了应有的勇气,他们虽然惊惧不已,却是没有退缩,呐喊着,挥着弯刀,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
“卟!卟!”
密集如炒豆般的声音响起,不计其数的匈奴兵士给弩矢射中,在空中飞舞,手舞足蹈,发出临死之前的惨叫。三五个匈奴兵士给串成一串,摔在地上,死状各异。
匈奴密集的阵势好象给神奇之手狠狠砸了一拳似的,出现一个个空缺,原本人挤马拥的情形变成空荡荡了。
若是在以往,在遭到弩阵的射杀后,匈奴一定会惊惶混乱,一定会哭爹叫娘,乱成一团。然而,这一幕并没有出现,那些中箭即将死去的匈奴却是大吼着“大单于,冲啊”,他们到死,也在激励。
听着一声声充满激情的激励之言,军臣单于虎目中的泪水刷刷的涌了出来,多好的勇士啊,这才是大匈奴历经劫难,在华夏手里吃了无数败仗而没有破亡的真正原因!
“乌特拉!乌特拉!”在军臣单于的带领下,匈奴大军吼着万岁声,依然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尽管他们的阵势已经有些混乱,却是气势如虹,远胜昔时。
“匈奴吃错药了?怎么就不混乱呢?”张通看在眼里,大是惊讶。若是在以往,遭到如此沉重打击,匈奴早就不想冲锋了,今天倒好,不论是兵士,还是单于,无不是视死如归,一副大无畏的气慨。
“不是吃错药了,是因为他们是匈奴真正的脊梁!”周阳打量着冲上来的匈奴大军,不吝溢美之词:“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民族,当她面临生死存亡之时,就有一些人站出来,慷慨赴死,因为他们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赖以存在的顶梁柱!”
“哎!”张通叹口气:“大帅说得是!虽然我恨匈奴,可是,对于这些不畏生死的匈奴,我还是不乏敬仰之情!”
“匈奴有他们的脊梁,华夏何尝没有顶梁住呢?”周阳右手重重一挥,脸色一肃,沉声道:“射!是匈奴的脊梁也好,不是也罢,通统射杀,一个不留!”
“诺!”将士们轰然应命,奋力射杀匈奴。
“咻咻!”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不计其数的弩矢在空中飞舞,匈奴中箭毙命者不知道有多少,地上的尸体叠了一层又一层,层层相因,不知道有多少。
越往前冲,匈奴越来越少,冲到陌刀手面前,只见一片刀光闪烁,这些匈奴就成了刀下亡魂!
在战场上,光有激情、光有斗志还不行,还必须要有制胜的手段。眼下的匈奴,空有一腔不惧生死的豪情,斗志昂扬,悍不畏死,却是没有可以达到目标的手段,他们的冲锋,不过徒增伤亡罢了。
“卟!”
只听一声入肉的闷响,军臣单于胯下战马,给弩矢射穿了。弩矢穿透战马的身躯,仍在朝前飞掠,殷红的矢身不住有鲜血滴落,娇艳异常。
“卟嗵!”军臣单于摔在地上,战马倒下来,把他的右腿压住。军臣单于手忙脚乱,把右腿从马尸下抽了出来,忍着疼痛,拐着一条腿,来到一个兵士马前,喝道:“下来!”
这个兵士忙飞身下马,军臣单于一把夺过缰绳,飞身上马,大喝一声:“冲啊!”一拍马背,又要冲上前去。
“大单于,不可!”中行说飞身上前,一把抓住缰绳,死命的攥着。
“放手!”军臣单于怒斥起来。
中行说哪里肯放手,急惶惶的道:“大单于,你不能再冲锋了!你的安全悠关大匈奴的存亡,你不能上去!”
此时的军臣单于,胸中的激情熊熊燃烧,就是刀山火海也会冲上去,大喝一声:“再不放手,本单于砍了你!”
“大单于,你亲自冲锋,不就为了激励士气么?你瞧,勇士们士气高昂,不需要再激励了呀!”中行说朝那些冲锋的匈奴兵士一指。
匈奴大军前赴后继,义无反顾,不计生死,前面的死了,后面的填上去,后面的死了,还有后面的涌上来。汉军是杀不胜杀,死一个,来一双,杀两个,来四个。
中行说说得没错,军臣单于亲自冲锋,对匈奴大军的士气有莫大的激励作用,眼下,匈奴大军士气高昂,军臣单于用不着再蹈凶险了。
军臣单于热血奔涌,恨不得马上冲上去砍杀一番,好在他是明白人,知道他身为匈奴首领,干系太过重大,目的达到以后,他应该指挥突围,而不是亲身犯险:“嗯!就这么办!”
一拉马缰,军臣单于来到一旁,挥着弯刀,大声吼叫起来:“大匈奴的勇士们:为了大匈奴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