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匈奴对军臣单于的不满,还闷在心里,没有爆发出来,军臣单于多少还能忍受,虽然他明白。可是,这是公然挑衅,军臣单于哪里还能忍受,挥着弯刀,大吼起来:“杀!杀光他们!”
本部精锐对军臣单于的忠诚是不容置疑的,挑战军臣单于威权之事断不能容忍,即使军臣单于不咆哮,他们也不会手下留情,无不是愤怒的吼着:“杀!”拼命的砍杀起来。
本部精锐千挑万选出来的,即使在眼下这种情形,其战力仍是相当可观,他们这一放开手脚大杀,那是虎入羊群,匈奴哪里抵挡得住,唯有四处逃命的份。
可是,让军臣单于很郁闷的是,本部精锐痛下杀手,匈奴却没有一个愿意重新听从他的号令,他这单于当得失败之极。
城墙上的周阳,李广、程不认、卫青他们打量着四处冲杀的本部精锐,正在点评。
“没想到,到了这时节,单于还有如此精锐的大军,这是本部精锐吧!”李广拈着胡须,大是讶异。
“单于不是无能之辈,别的军队对他未必服气,可是,本部精锐对他一定很忠诚!”周阳眼中光芒闪烁,打量着杀气腾腾的本部精锐,点评起来:“可惜呀,本部精锐虽然战力不错,忠心耿耿,却是人数不多呀!”
“大帅,这还用说么?”程不识接过话头,大声剖析道:“仗打到现在,匈奴的军队死伤惨重,一般的军队根本不听单于的号令,本部精锐虽然仍是听从单于的号令,却是伤亡惨重。要不然的话,单于岂能忍到眼下时节才来迫使匈奴屈服,重新听从他的号令?”
这话太有道理了,若是军臣单于手里的本部精锐够多的话,他早就下令对匈奴大打出手了,哪里会容忍。他之所以一忍再忍,就是因为本部精锐损失惨重,他能动用的力量有限,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大帅,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本部精锐也不听从单于的号令!”一直没有说话的卫青,却是语出惊人。
本部精锐是千挑万选的,个个身手了得,骑射娴熟,还对军臣单于绝对忠诚,要让本部精锐不听从单于的号令,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卫将军,这事可有些难办呢!”李广虽然很愿意看到这种美妙的结果,却是不太相信周阳能做到,毕竟本部精锐是最忠心的匈奴军队。
“是很难!”程不识点头,深表赞同,却是话锋一转:“若是能让本部精锐不听从单于的号令,那对单于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一旦成真,单于会气得抹脖子!”
本部精锐是单于最后的倚仗,若这都不听从他的号令,他再也没了倚仗,要他没有自杀的冲动都不行。
“卫青,你还真把我当成无所不能了!”周阳摇摇头,有些无奈的道:“这可是单于本部精锐,他们宁愿身死,也不愿背叛单于,要他们不听从单于的号令,不是难,是很难!很难!”
“大帅,再难也得试试!”公孙贺马上接过话头:“不试,怎知不能成功?大帅,这可是你说的!”
“公孙将军,你还真会拿话来刁难我!”周阳双眉紧拧在一起,沉思起来。
“快逃啊!不要让他们追上!”给本部精锐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匈奴,仓惶之中竟然朝城下冲来。个个一脸的惊惶,跟没头苍蝇似的。
“射!射!”李广右手一挥,大声下令。汉军得令,弯弓放箭,箭如雨下,匈奴中箭落而死者,不在少数。
“大帅,本部精锐冲到强弩的射程了,快下令,干掉他们!”程不识不愧是名将,一眼便瞧中其中的好处:“只要我们干掉本部精锐,单于就无能为力了!”
“是呀!”公孙贺大声附和,大吼一声:“强弩准备!”
射杀匈奴,汉军一万个乐意,弩手早就装填好弩矢,只等号令了。
“慢!”就在这时,只听周阳突然叫停。
“大帅,慢什么慢,快下令吧!”李广快嘴,马上就催促起来了。
“你们不是说,要让本部精锐不听单于的号令么?”周阳眼中光芒闪烁:“我倒是想到一法,兴许可以一试!”
“真的?”众将一片惊讶声响起,干掉本部精锐和让本部精锐不听从单于的号令,这对单于的打击完全不同,明显后者更甚!
四百零八
“大帅,用什么办法?”李广充分发挥了快嘴的优势,脱口问道。
干掉单于本部精锐,固然能让军臣单于伤心失望,非常痛苦。可是,比起让本部精锐失控,不听从他的号令比起来,却又有所不如。本部精锐是军臣单于的心血,是他的希望所在,若连这都不听从号令了,那么,他就是彻底失败了,必然是痛苦异常,伤心失望,甚至会绝望。匈奴可恨,军臣单于更可恨,不仅要干掉匈奴,还要让军臣单于受够折磨,那才叫好!
“用羊肉就成!”周阳眉头一轩,似笑非笑的回答。
“羊肉?”李广、程不识他们一愣。他们还以为周阳有什么了不得的高明法子,却是如此一个不堪的主意,一脸的惊疑之色。
“妙!妙!”就在李广他们不信之际,只听卫青大声叫好:“匈奴饿得东倒西歪了,本部精锐固然了得,也是抵挡不住肉香的诱惑吧!”
“大妙!”李广他们明白过来,大拇指竖得老高,齐声赞叹起来。
人只要长了一个胃,就得吃。匈奴饿了这么多天,不要说有羊肉,就是闻闻肉香也是不得了的事,这些匈奴不顾死活冲上来,不就为了一口吃的么?要是汉军用羊肉引诱匈奴,单于本部精锐再了得,也难以抵挡。
众人越想越觉得妙不可言,一边赞扬,一边拔出环首刀切割羊肉,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再穿在弩矢上。一通忙活,数十块羊肉给穿在弩矢上了。
这是引诱本部精锐,当然不能给得太多,只要能引发混乱就成。数十块羊肉,根本不够本部精锐塞牙缝的,可是,要引诱本部精锐发狂,还没问题。
原本象怪兽利牙的弩矢上突然多出一些羊肉,让人有些发笑,感觉很奇怪,却也让人欢喜。李广挥着胳膊,大声吼道:“快!射出去!让匈奴好好抢一通吧!”
“诺!”这种事,将士们很感兴趣,大是振奋,轰然相应,弩手发机。
“咻咻!”强劲的破空声中,只见不计其数的弩矢突然出现在天空,打破空气的屏障,发出尖锐的啸声,对着本部精锐罩了过去。
“是弩矢!快闪!”对强弩,匈奴最是忌惮,本部精锐哪敢撄其锋芒,忙着躲避。可是,哪里躲得开,只见弩矢覆盖之后,地上多出了一地的尸体,还有涌动的鲜血,本部精锐死伤无数。
“啊!”本部精锐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凄厉如夜鬼啼哭,让人毛骨悚然。
“羊肉!有羊肉!”就在匈奴的惨叫声中,有匈奴发现羊肉。此时的羊肉,早已没有穿在弩矢上了,不是掉在地上,就是给匈奴的尸身压住。而且,羊肉上沾满了鲜血,很是腥臭。
尽管如此,羊肉上的香味却是掩盖不住的。匈奴别的可能不熟悉,羊肉的香味一嗅便知,就是埋在土里也能闻出来。
这一闻出来,可就不得了。匈奴手忙脚乱的抢在手里,就朝嘴边送去,恨不得立时吞下去。然而,就在此时,却有人大叫大吼起来:“不准吃!不准吃!”
这一叫,还真是管用,那些抢着羊肉的本部精锐不由得停了下,努力克制自己。一双眼睛死盯着羊肉,紧咬着嘴唇,生怕一个没有咬牢实,忍不住一口把羊肉吞了下去。
周阳他们站在城头上,看得真切,周阳不由得大是点头,赞道:“本部精锐,不愧是匈奴最精锐的军队,到了如此地步,竟然还忍得住!”
“哎呀!”李广、程不识、公孙贺、公孙建他们看在眼里,恨在心头,狠狠一握拳,气愤不已的骂起来:“可恶的匈奴,他们竟然不上当!可惜了!可惜了!”
众将都是这心思,周阳却是不以为意,摇头道:“眼下惋惜,还太早,得等等看!”
“大帅,这还能等么?这可是单于的精锐呀!本部精锐,名不虚传呀!”李广他们既是愤恨,又是佩服。尽匈奴可恨,是汉朝的死敌,可是,作为统兵之人,李广他们深知,当一支军队落到眼下这地步,还能保持如此克制之力,无论如何赞誉,都不为过了!
“人,只要长了一张嘴,就要吃!就要喝!我就不信,他们还真能抵挡得住!”周阳很有信心的道:“在眼下这时节,若匈奴还能抵挡得住引诱,那就不是人了,是神了!”
“也是这个理!”李广他们大是赞成,不住点头道:“不要说匈奴,就是我们,遇到这种情形,也是想吃!一开始不吃,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吃下去了!”
另一边,军臣单于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不由得心气陡长,眉飞色舞,粗黑的眉毛根根向上翻,笑呵呵的道:“本单于花了这么多的心血,值了!只要本部精锐还听从本单于的号令,大匈奴仍是有希望!”
“是呀!”伊稚斜欣慰无已,脸上泛着红光,得意的点评起来:“一支军队,落在眼下这地步,还能保持如此军纪,还如此克制,那是非常了不起!就是周阳,也未必能做到!”
“不要说周阳,就是汉人历史上那些名将名帅,诸如孙吴、商鞅、白起、韩彭之流,他们也是做不到!大单于,英明!”中行说尖细的声音中充满着欢喜,大拍军臣单于的马屁。
中行说虽是拍军臣单于马屁,所言并非无理。任何军队,处此之情,都值得赞誉了。
军臣单于听在耳里,喜在心头,这是他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好话语,这是他这段时间见到的最让他欣慰之事,心情大好,仿佛打了一个大胜仗似的。
然而,就在他欢喜无已之际,只听一片惋惜声响起:“哎!他们,他们……”这些话出自一众大臣之口,个个一脸的惋惜,还有颓废。
军臣单于定睛一瞧,脸上的喜悦刹那不见,代之而起的是失望、无奈,一双原本明亮的眼睛一下子变成了死灰之色,暗淡无神采。
眼下这情形,对匈奴最具诱惑力的,并不是生死之事,而是食物。本部精锐先是迟疑着,没有吃羊肉,却是一双眼睛死盯着羊肉,猛咽口水,一时间,“咕咕”之声响成一片,好象炸雷似的。
“不能吃啊!快扔了!”本部精锐中,不乏很有见地的将领,大声吆喝,提醒匈奴兵士。
“为何呀不能吃?”匈奴兵士对这说法很是不满。
“这是汉人的诡计!周阳要让我们争抢羊肉,自相残杀!”那些头脑清醒的将领,他们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死盯着兵士手里的羊肉,不住吞口水,却仍是那般头脑清醒。
“这可是我们大匈奴的羊肉呀!”
“就是呀!汉人又不养羊,只种庄稼!”
“大匈奴的羊肉,为何大匈奴的勇士不能吃?吃!”
那些抓着羊肉的兵士,恨不得立时吞了下去,找起了籍口。他们说的是事实,匈奴的羊肉,为何匈奴不能吃?这还有没有天理?
籍口一找好,兵士就心安理得了,把羊肉塞进嘴里,狠嚼起来,一边吃,一边大声赞好:“好吃!太好吃了!这么多天,终于又吃到羊肉了!”
“你们省着点!”那些没有抢到羊肉的兵士,肠子都差点悔青了,为何要听那狗屁不通的命令,不去抢羊肉呢?若是抢到手,吃到嘴里的就不是别人了,而是自己。
羊肉早就成了他人腹中物,悔又有何用呢?
“哎!”一片叹息声响起,好象炸雷轰鸣一般。匈奴兵士抬起头,眼巴巴的打量着城头,巴不得汉军再给他们射些羊肉下来。此时此刻,在兵士眼里,强弩已经不是要命的杀人利器,而是可爱的宝贝,只有这宝贝才能给他们送来可口的羊肉!
“竟然没乱?”周阳看在眼里,惊奇之外,还多了些赞许。
“本部精锐啊,了得!”李广他们没有斥骂,没有气愤,唯有赞赏。就算是敌人,处此之情,也是不得不佩服。
“再来!”周阳手一挥,兵士开始切割羊肉,穿在弩矢中。周阳一声令下,矢如雨下,对着本部精锐罩去。
这次,仍和上次一样,不少本部精锐死在弩矢之下。不同的是,本部精锐不仅没有畏惧之色,反而主动朝着弩矢迎了上去。明知道迎上去是送死,可是,若不捷足先登,就又要后悔了。羊肉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不下于死亡。
“我抓住了!”
“我抓住了!”
抢着羊肉的匈奴欢喜难言,比起见到伟大的昆仑神还要激动,忍不住大叫大嚷起来。
“卟!”就在他们尖叫之际,弯刀着肉的闷响声传来,他们的人头就飞在空中。上次,没有抢到羊肉,这次岂能手下留情?
这一杀不得了,本部精锐混战起来,你砍我杀,凶狠异常,被杀死的匈奴不知道有多少。
“本部精锐不愧是本部精锐呀!”李广呵呵直乐:“这自相残杀可比寻常军队凶狠得多呀!这才屁大一会功夫,就死伤这么多!”
本部精锐是匈奴最为精锐的军队,砍杀犀利无匹,这一混乱起来,哪里收得住,死伤的匈奴兵士多不胜数,比起寻常军队厉害得太多了。
“呵呵!”程不识裂着一张大嘴,笑得鼻子眼睛挤作一团了,头一昂,胸一挺,双手叉腰,就差架二郎腿了,一副轻松惬意之状:“好好瞧瞧!徘优也不过如此嘛!”
只要本部精锐一混乱,不受控制,军臣单于最后的倚仗就没有了,这是大好事,周阳他们个个欢喜,轻松万分,以看猴戏的心态来观瞧本部精锐的砍杀。
与周阳他们的轻松快活正好相反,军臣单于却是痛苦异常,一颗心好似给人撕裂一般,痛不可挡!
“快!快!叫他们停下来!”军臣单于骇得脸色发白,没有一点血色。这可是他的最后倚仗,若是死伤过重,那就再也没有一点希望了。
就是军臣单于不下令,一众大臣,还有本部精锐的将领也知道该怎么做,在本部精锐中驰骋起来,大声吼叫:“停下来!停下来!不要打了!不要杀了!”
他们吼得山响,急切之情现于言表,可是,匈奴兵士谁会听?不仅没有听从他们的命令,反而大声反驳起来:“你们不要我们吃羊肉,你们却偷偷吃!”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一众大臣忙着撇清。
可是,眼下的兵士正处于说不清的时候,就算他们浑身是嘴,也无法说得兵士相信。只听兵士们非常气愤的道:“你们要是没有偷吃羊肉,怎么会不瘦?你们瞧瞧我们,我们跟瘦狗似的,加起来也没几斤重!你们个个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的!”
这些大臣,将领,属于高层,再差劲,也不会如兵士那般挨饿,虽然不能象以前那般吃好喝好,至少还不至饿成瘦狗。这可是明证,此言一起,兵士们齐声谩骂起来,说大臣他们不是,不把兵士当人看,还说他们克扣兵士的羊肉……越说罪状越多,兵士越来越气愤,挥着弯刀,对着一众大臣,还有将领冲了上去,准备讨回公道。
如此一来,那些大臣、将领吓得不轻,忙拉转马头,逃之夭夭。
没有了大臣,没有了将领的约束,本部精锐就彻底混乱了,杀作一团,死伤无胜,积尸如山,血流成河。
听着一声声惨叫,看着一个个兵士倒在血泊中,军臣单于的心都碎了,一拍马背,冲了上去,大吼起来:“住手!住手!本单于要你们住手!”
不得不说,本部精锐对军臣单于还是挺忠心的,闻言之下,那些兵士不由得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