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亚夫的浓眉拧在一起,沉吟许久:“皇上,照急件上所言,匈奴此次行动大异寻常,必有重大图谋。臣请命,出战匈奴。”
“朝中大臣,你最是知兵,你要去,朕心甚慰!”景帝摇头道:“可是,朕要你做的事,更加重要。与匈奴作战,骑兵是必须要的,可是,光有骑兵还不行。匈奴自小生长在马背上,骑射娴熟,大汉的骑兵再精锐,也不能占到太多的优势,需要其他的办法与之相辅。找到这办法,才是解决匈奴的根本之策!周亚夫,你肩上的担子重着呢!”
周亚夫轻叹一口气,与匈奴大战,是他期盼已久的事了,却不能去边关,实是让人叹息:“既如此,臣遵皇上之意便是。可是,这边关的军情,不得不作出调整。臣意,得向边关增兵。匈奴此举来势汹汹,所图甚大,若是边关军队不够,难以应付。臣斗胆请问皇上一句,是要打个大胜仗,还是守住城池即可?”
“胜仗,胜仗!大汉数十载无胜仗!”景帝剑眉一挑,声调转高:“周亚夫,你这话何意?”
周亚夫叫春佗送上地图,指着地图道:“皇上,匈奴以骑兵为主,来去如风,要找到他们很难。这次,他们大举来袭,大汉正好趁此机会痛击。可以放开正面,把匈奴引入到这里,燕山一带,这里地势复杂,不利于匈奴骑兵驰骋,正好发挥大汉的车战步战优势,围而歼之。”
“好方略!不愧是知兵之人!”景帝赞一句,明亮的眼眸黯淡下来:“周亚夫,有两个问题你想过没有?一个是,如此一来,必有数十万百姓死于战火,朕心何忍?二是,大汉还没有做好与匈奴大战的准备,若此时把匈奴的大军给歼灭了,匈奴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会起大军与大汉作战,这会打乱朕的谋划。朕意,守好城池即可。对匈奴,早晚会有一场大战,可还不是眼前。”
顿了顿,长长的叹口气:“现在是大汉痛!朕心也痛!朕只能保证,让匈奴痛到最后!”
“哎!”周亚夫叹口气:“皇上圣明!从大局想,眼下不宜与匈奴大战,还得忍忍!”
景帝剑眉一挑道:“忍可以忍,却不能窝囊!这一次,朕要给匈奴一点教训!周亚夫,朕派一支建章军奔赴边关,让他们参与大战,你以为如何?”
“皇上,臣也有此意!”周亚夫大是赞成:“建章营中大汉的精锐,将来击胡时,必会发挥莫大作用,如今让他们积累经验,再好不过!”
“好!”景帝击掌赞赏,略一沉吟:“周阳这一个多月来,训练得还不错。朕意,让他一起出战,你看如何?”
周亚夫没有马上作答,想了想,脸上闪过一丝痛色:“谢皇上垂爱!”
“战场上,刀枪无眼,万一有个闪失……你可要想好了。”景帝打量着周亚夫。
周亚夫很是坚决的道:“皇上,臣知道一句话,只有命大的人才配做英雄!一切,由上天决定!”
“只有命大的人才配做英雄!”景帝品评一句:“好见识!”
……
与此同时,在大漠深处,匈奴王庭。
不计其数的帐幕矗立,匈奴的鹰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队队精锐的匈奴骑兵奔驰来去。
其中有一座巨大的帐幕,帐顶是一只黄金铸就的鹰,这是匈奴单于的王帐。
王帐里有两个人,一个是个头极为高大的匈奴人,裘衣皮帽,手持一枝黄金造就的权杖,杖头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金鹰,他正是匈奴当今的单于军臣单于。
另一个人的个头瘦小,面白如粉,颏下无须,身着汉人的曲裾深衣,毕躬毕敬的站在军臣单于之侧。
军臣单于面前是一张巨大的地图,军臣单于双目如灯,盯着地图,一瞬不瞬。手中的权杖在地图上一阵划动,最后停了下来:“哈哈!饮马渭水!”声若洪钟,震人耳膜。
要是有汉臣看见他手中权杖的划动,一定会吓出一身冷汗,他权杖所过之处正是从代郡、定襄、雁门、右北平这些边关要地开始,一路往西南,经过骊山,最后停在长安。
“来啊!”笑过之后,军臣单于大喝一声,立时有仆佣进来:“去!马上传令!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于五月初五,赶到龙城!要他们带上他们最好的勇士,最好的射雕者!”
仆佣领命,自去办理。不一会儿,上百传令兵就骑马而去,军臣单于的命令很快就传达到匈奴各部。
匈奴对汉朝的一个巨大阴谋正在谋划之中,这个阴谋造成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死于战火,内地千里烽火。匈奴的前锋抵达骊山,放火烧掉了汉朝皇家行宫“甘泉宫”。火烧甘泉宫这事,史称“烽火甘泉”。
整个事件,史称“凌辱之恨”,是汉武帝击破匈奴前,汉朝遭受的三大切齿之恨之一。
第一恨,汉高祖被围平城,不能雪耻。第二恨,冒顿遗书谩高后,高后只能隐忍,回复一封谦躬卑辞之信。第三恨,就是这凌辱之恨了。
七十七
周亚夫一走,景帝立即找来那个中年人,两人对面而座,商议起来。
“匈奴这一次要做什么?”中年人眉头一皱:“如此大规模用兵,那是冒顿时才有过的事。可如今,匈奴居然出动了这么多军队,数千里战线,都有动静,来势汹汹啊!”
景帝的剑眉拧在一起,好象出鞘的利剑,甚是骇人,右手重重拍在短案上:“这事足以证明,匈奴亡我大汉之心不死!朝中那些臣子们,开口和亲,闭口和亲,和亲数十年,就是这样一个结果,他们还有脸面!”
越说越激动,到后来,声音有些尖细了,这是动了真火。
“哎!”中年人叹口气:“自从三王五帝以至于今,华夏就没有遭到过如此耻辱之事,这和亲之策足以羞死人。可是,现如今还不得不忍。周亚夫的方略极好,就是太早了点,若是晚上十年,匈奴就是有来无回。”
“是呀,是呀!”景帝微一颔首:“兵械、钱粮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没有找到击破匈奴骑兵的好办法。朝廷花了数十年,召集了最好的人才,至今没有找到一个对付匈奴的有效法子,可叹呐!周阳说的大汉占有技艺优势,倒是提醒了朕,再过数年,应该能成。”
略一停顿:“说远了。朕找先生来,就是要先生为朕保护好王子,尤其是髭儿,不能出半点差错。废太子这事,得暂缓,先把匈奴来犯的边事解决了,再回过头来解决此事也不迟。”
中年很是赞成:“塘中拔藕,藕出水满,若此时废太子,梁王势必会争夺。到时,太后也会出手,还有那些隐在暗中的诸侯王,势必不会甘心。真要若此,外有匈奴大举来犯,内有夺嫡之争,不好收拾。先解决边事,再处理夺嫡之事,实是英明之举!”
“先生所言极是。可是,有一句不对,老三那是污水,他是污水!”景帝对梁王很不满:“春佗,传公孙贺!”
……
“杀!”
上林苑,杀声震天,周阳他们骑着战马,纵横驰骋,弯弓射箭,杀声震天,好象上林苑是战场似的。
“所有人归营!立即归营!”鸣金声中,一队队兵士疾驰而来,大声传达命令。
上林苑占地极广,周回三百里,在这里训练的军队很多,散布在各处,传令兵疾驰而去,只留下他们高亢的声音。
抬头向天,太阳才升起来没多久,训练刚刚开始,就要集结,这可是少有的事情,周阳大是意外。看看身边的兵士,个个一脸的迷茫。
迷茫归迷茫,他们仍是严格执行军令,问都不问,策马回营。
回到军营,这才发现,已经有不少军队回营了,他们也是一样,一脸的不解之色。
陆续有军队赶回来,营中的军队越来越多。人数虽多,却没有喧哗,整个军营安安静静的,仿佛没人似的,体现出了建章营良好的军纪。
兵士们按照编制,排成一个又一个整齐的队列,军官清点人数。
“得得!”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自远方传来,不一会儿,马蹄声就到了营前。公孙贺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牵着马缰,大步而入:“都到了吗?”
“禀校尉,奉命的弟兄们都到了!”
公孙贺牵着战马,来到军阵前,扫视一眼军阵,整整齐齐,仿佛用尺子划出来似的。每一个兵士,雄赳赳,气昂昂,威武不凡。
大是满意,以最大的声音吼道:“弟兄们:我们盼望已久的好事来了,皇上派我们去北地,打匈奴!”
“打匈奴!打匈奴!”
一声又一声怒吼声,响彻云霄,震得地面都在抖动。
打匈奴,一直是建章营兵士的心愿,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如今,终于等到这机会了,他们没有任何惧怕之心,唯有沸腾的热血,无不是攘臂高呼!
“律律!”
在兵士的怒吼声中,夹杂着战马阵阵嘶鸣,好一派战场肃杀之气。
“兵法云:朝受命,夕引道,给你一个时辰收拾衣物,给家人写封信,要是你们不能回来,那么,这就是你们的遗言!”公孙贺最后下达了军令。
一个时辰收拾东西,这时间也太短了,这也说明,北方边关上的军情很紧,要不然不会如此急迫。
这道理谁都明白,兵士们领命之后,忙着去收拾,写信的写信,收拾衣物的收拾衣物,整理兵器的整理兵器。
周阳向公孙贺要了一个特权,那就是骑马回家,向周亚夫和许茹告声别。虽然说,上战场周阳并不怕,反倒是很期望,可是战场上刀枪无眼,谁也说不准能安然无恙,告个别是必要的。
刚一出营门,就看见周亚夫带着陈尚、柳铁二人,疾驰而来。周亚夫翻身下马,一把把周阳拥在怀中,虎目中的泪水涌了出来:“阳儿,阳儿……”
周亚夫是条硬汉子,可是,硬汉子也有柔情,也有亲情,也会如寻常人一般,为战前离别伤心落泪。
感受着周亚夫的亲情,周阳也是激动:“阿父放心,我会小心的!”
“嗯!”周亚夫重重点头:“阳儿,阿父自是放心你的。可是,战场上,刀枪无眼,你要倍加小心!对匈奴,不要手软,狠狠的杀!”
一双大手抚着周阳的脸颊:“记住,在战场上,要多用脑。一味的狠打,那是匹夫所为,你懂兵法,切记此点!”
战场上是斗智斗勇的地方,这话极是有理,周阳点头应承。
周亚夫拍着周阳的肩,眼里一抹痛色掠过:“无论如何不能堕了大汉的威风!一定要打出大汉的威风!即使战死疆场,那也值了!”
“阿父放心,大丈夫当马革裹尸!”周阳是热血澎湃,大声而答。
“大丈夫当马革裹尸!”周亚夫眼里精光闪动,大声赞好:“好一句男儿豪言!”
陈尚和柳铁不住点头,眼里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阳儿,你放心去吧,你母那里,我会说你训练紧,不让她知道。容你得胜归来,再告诉她。”周亚夫名将出身,深知父母对上战场亲人是如何牵肠挂肚,还是不让许茹知道的好。
对这安排,周阳自然是没有异议。父子俩说了好一阵话,周亚夫这才送周阳回营。
一个时辰后,一队队建章营兵士开了出来,盔明甲亮,刀枪耀眼,行列整齐,杀气腾腾,好象一条长龙,滚滚北去。
七十八
从长安赶去北地,不需要经过灞上,东出函谷关,从河东郡北上。从长安可以直奔北地,因为有一条秦朝留下来的“直道”。
这条直道是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修建的数条直道中的一条,起点是都城咸阳,终点是九原郡(现在的包头)。这条直道工程浩大,直到秦朝灭亡都没有修成。汉朝建立后,汉朝皇帝看出其巨大的价值,抽调民力重修,经过多年努力,终于建成。
有了这条直道,从长安出发,只需要数日功夫,就可以赶到北地,非常的方便。
出了上林苑往北,没多久就上了直道,一上直道,就是康庄大道,策马疾驰就是了。
周阳一边策马,一边观瞧这在历史上享有盛誉的直道,越看越震憾,要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我们的祖先远在两千多年前就能修出如此结实耐用的道路。
路面坚实,已经数十年了,路面没有剥落,没有破损,平整光滑,车辆行驶在上面,不会颠簸。
道路宽阔,足以行驶数辆马车,也不会拥挤。一辆接一辆的马车疾驰而过,乘人的、拉货的,不计其实,仿佛过江之鲫一般,来来往往,多不胜数。
长安是汉朝的都城,汉朝的中心,对各地的货物吸纳量惊人。北方的皮货、匈奴的毛皮,更是畅销之物,由这条直道大量流入长安。这条直道上,车辆行驶之多,蔚为奇观,比之现代高速公路一点也不逊色。
前面是一座山,直道到此处,象现代的盘山公路一样,修成“之”字形,盘旋而上。策马上了山巅,周阳放眼一望,远处的景象尽收眼底,胸怀大畅,真想大吼一声,要不是有军令约束的话。
遇到有山谷,要么是把山谷填住,要么就是架桥,一点也不影响通行。
这就是司马迁笔下的“嵌山堙谷”了。
如此浩大的工程,也只有以强悍著称的秦朝才能完成了,周阳大是感慨。
“周阳,想什么呢?”
紧挨在周阳身侧的陆德轻声问道。行军中,只要不高声喧哗即可,并不禁止小声说话。
周阳惊醒过来,这才发现附近这么多人行军,只有自己一个人对这直道感兴趣,想来陆德他们早就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了,见怪不怪了:“没什么,我这是第一次走直道,很惊奇。”
“呵呵!”韩奴儿的笑声响起:“第一次走直道的人都会惊奇难已。”
“这直道我已经走了三回,每一回都是上战场。”赵其接过话头,脸上泛着红光,很是兴奋:“一说起打匈奴,我就想,想得身上发痒。可是,到了边关上,却没有什么仗打。匈奴来去如风,遇到匈奴的机会不多,真能遇上的话,那就是撞大运了。”
一句“撞大运”道出了多少男儿豪情!
匈奴横行,朝中大臣闻之破胆,只有他们这种热血男儿才会有如此豪情万丈!
“不知这一次又如何?能不能遇上匈奴?”苏建望着北方,缓缓开口:“但愿不要象以前那样,空跑一场。”
“这次军情紧急,应该不会吧!”韩奴儿略一沉吟。
苏建开始发牢骚了:“我们之所以打不痛快,还不是朝中那班大臣,整日里摇唇鼓舌,说什么匈奴来无影,去无踪,无从捉摸,全是屁话!想想当年,蒙恬三十万大军,在河套与匈奴大战,打得匈奴北遁千里。那个贾谊说的叫胡不敢……”
有些记不起来了,挠挠额头。
韩奴儿、赵其、陆德三人都没有读过多少书,自然是不知道贾谊的话了。
“胡不敢南下而牧马!”周阳提醒一句。
“就是这句!”苏建大是兴奋:“那时候,匈奴连到阴山来牧马都不敢,他们也有胆小的时候啊!想那时,前朝兵锋所向,谁能与之抗?”
“都是那班竖儒子胡说!”
他们这一伍议论,立时引起了旁边几伍的附和声。你一句,我一语,尽是赞扬秦朝武功的事情,一说到朝中大臣,就没有好话,骂娘的话都有。
两千年以后,秦朝仍是以“暴秦”闻名,给骂为残暴不仁,秦始皇更是给骂为暴君。可是,在这些兵士心目中,秦皇雄风是那般的可爱,周阳大是意外。
军心可用!周阳得出了结论。
一路上谈得最多的就是打匈奴了,赞扬得最多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