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周阳大是意外。
军心可用!周阳得出了结论。
一路上谈得最多的就是打匈奴了,赞扬得最多的还是秦始皇派蒙恬大破匈奴一战。那一战,在司马谈笔下,让人历历在目,身临其境一般,周阳听着兵士们的议论,回想司马谈的如花妙笔,别有一番热血上心头。
在直道上行军,一日可行军数百里,日出而行,天黑则宿,五日后,就赶到了雁门郡。
雁门郡是汉朝在北方的军事重镇,这里驻有大军镇守。雁门郡太守冯敬,是个一瘦瘦小小的中年人,却很精悍,一双眸子好象珍珠般明亮,嵌镶在眼眶中,一闻建章营赶到,大喜过望,亲自来犒军,带来羊酒肉类不计其数。
数日行军,累不觉得累,主要是让人很不舒服,很想洗个澡。趁在雁门休整时,周阳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然后就是抱头睡大觉。休整之后,必然是前往最危险的地方,真要打起来了,睡觉只能是梦想,得养足精神。
如此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公孙贺虽然没有下令,兵士们却老老实实呆在营地里休整。
次日,大军启行,一路往北,来到一个安陶的地方驻扎。
安陶不大,周回数里,城高坦厚,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要塞”,没有百姓,只有五百兵士驻军。
却是一个要紧的地方,背后是雁门郡,左边是云中、定襄,右边是右北平,此处屏障了汉朝最紧要的几处城池。匈奴如要去攻打这些城池,就会遇到建章营的阻击,即使绕过去,他们的退路也会给截断。
要知道,建章营全是骑兵,骑射精熟,行动如风,快捷不在匈奴之下,无论匈奴选择哪种方式都会遭到建章营的攻击。公孙贺选在这里驻扎,摆明了是要与匈奴大战一场。
这是边境城市,眼前是无穷无尽的草原,一阵风吹过,沙沙作响,泛起阵阵草浪,翻腾远去,好不壮阔。
再往前,就是伟大的长城,好象一条巨龙,蜿蜒远去,不知终于何处。
越过了长城,就是匈奴的地界,那里,数十年没有汉军去过了。
“集合!有敌情!”
洪亮的军令声打破了安陶的宁静。
七十九
营地里,建章营排成整齐的阵列,人人顶盔贯甲,气势如虹,杀气腾腾。
公孙贺身着戎装,大步而来,一脸的凝重,虎目转动之际,精光四射。在他身后是六个兵士,每两人一组,抬着三具尸体。
尸体未到,阵阵血腥气已经飘来,钻入鼻孔,周阳第一次经历如此浓重的血腥,有些难受,胃中不住翻腾。
“让他们看看。”公孙贺手一挥,六个兵士抬着尸体,从一个个队列前走过。
来到周阳面前,周阳看清了,这是三个普通汉军兵士,一个面门中箭,一个咽喉中箭,还有一个胸口中箭。面门、咽喉、胸口都是人身紧要之处,箭矢射得端端正正,这说明射箭之人的箭术相当了得。
还有一桩异处,那就是箭矢又粗又长,和大黄箭相差无已,这也是射箭之人箭术精绝的证据。
公孙贺静静的站着,并没有说话,直到所有的兵士都看了,这才提高声音问道:“你们看清了?”
“看清了!”
“你们看出了什么?”公孙贺看着周阳道:“周阳,你来说!”
这次来的兵士,就周阳一个新兵,他这是要检验周阳的观察能力。在战场上,观察能力越强,活命的希望越大。
周阳上前一步,大声道:“禀校尉:一个咽喉中箭,一个面门中箭,一个胸口中箭,这是一箭致命,射箭之人的箭术很精绝,应该是匈奴的射雕者!”
“射雕者?”
匈奴的射雕者,箭术精绝,是匈奴的王牌射手,凶名昭著,建章营的兵士久闻其名,却很少有人遇到,可以说这些人中还没有人遇到过,一听这话,不由得惊讶不置。
公孙贺右手一压,阻止兵士议论,问道:“何以见得是射雕者,而不是普通军队中的善射之人?”
普通军队中也有箭术高超之人,射杀几个兵士不是问题,这话问得很有道理。
“禀校尉,射箭之人一定是射雕者。从箭矢看,此箭矢又粗又长,不在大黄箭之下,而射得端端正正,射箭之人的箭术非常了得。”周阳开始剖析了:“有如此精绝的箭术,射箭之人只会选择一个部位射杀,射咽喉的不会射面门,射面门的不会射胸口……”
“原委何在?”公孙贺打断周阳的剖析。
周阳大声回答:“凡有如此箭术者,必是心高气傲之人,他们一定会比试箭术。各选一部位放箭,以此来决定胜负。是以,我想有三个射雕者。”
“三个?”
匈奴虽然精于骑射,一千个优秀射手中也不见得能有一个射雕者,射雕者极为难得,遇到一个就不错了,竟然有三个,兵士们大是惊讶,紧接着就是兴奋,眼里闪着炽热的光芒。
公孙贺胸一挺,声音有些尖细了:“还有吗?”
“有!”周阳大声回答:“我还看出了不惧生死的男儿气慨!”
“仔细说说!”公孙贺虎目中多了些亮晶晶的东西。
周阳眼前有一层雾气:“这三个弟兄面对射雕者,不惧生死,一往无敌,与敌搏斗,虽然技不如人,却是勇气可嘉!他们全是面门中箭,双手紧握,必是在冲杀时中箭毙命。他们是好样的,是好男儿!”
周阳的话语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传到兵士们的耳里,无不是眼里含着泪花,一脸的肃穆,望着放在地上的尸体。
“他们都是好男儿!”公孙贺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们是哨骑,遭遇射雕者,一队人,整整五十人,活下来的不到十人,要不是我们的援军去得及时,他们不会有一个活下来!然而,他们没有一个人退缩,他们都是真正的热血男儿!”
静!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尸体上,庄重肃穆,以军人的方式为他们送别!
射雕者的箭术精绝,弓的射程远,射得准,远远可以射杀汉军,汉军却能勇往直前,没有退缩,这是何等的勇气!
他们,无愧于好男儿的赞誉!
汉朝和匈奴打了数十年,没有什么胜仗可言,可是,军人并没有丧失斗志,这是汉朝能后来居上,击破匈奴,强汉大军能纵横驰骋的原委所在!
久久之后,公孙贺手一挥,兵士把尸体抬走了。
公孙贺虎目巨睁:“你们要不要报仇?”
“要!”
只有一个字,却是声遏云天,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我需要一批敢战之士,去猎杀射雕者,为弟兄们报仇!”公孙贺大声问道:“谁愿意去?”
“我!”
一个字的回答,却是最好的回答,人人眼里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公孙贺并没有挑选人,而是问道:“看出这是射雕者射杀的,上前一步!”
“啪!”
整齐划一的声音中,上千人跨前一步。
“看出有三个之多射雕者的,上前一步!”
“啪!”
整齐的步履声中,有数百人上前。
“看出射雕者在比试箭术的,上前一步!”
“啪!”
上前一步的,仍是有数百多人了。
“看出弟兄们是在战斗中殉难的,上前一步!”
“啪!”
所有人向前迈了一步。
“和周阳看法相同的,上前一步!”
“啪!”
这次上前的人最少,只有一百来人。
“你们集中到这里来!”公孙贺朝面前一指,和周阳看法相同的人跑过来,排成阵列。
“你们就是我要挑选的敢战之士,给你们三天时间猎杀射雕者!”公孙贺的话一出口,这一百多人脸现兴奋之色,眼里的光芒无比炽热。
猎杀射雕者,这种机会不多,汉朝建立数十年,也没有几次。前不久,有射雕者射杀了上百汉军,最后还是飞将军李广出手,才把他们灭杀。
这机会太难得了!周阳右手紧握成拳,只觉热血沸腾!
“三天之后,无论你们完成与没有完成,都要回到营地!”公孙贺的声音非常高昂:“我希望,你们回来的时候,射雕者已经死在你们的箭下了!”
“射杀射雕者!”
一百多人齐声大吼。
一共有一百一十二人,公孙贺一共分成了十一队,每十人一队,有两队十一人。周阳分到苏建这一队,临时编队之后,苏建是什长。
苏建这一伍,只有他和周阳的看法完全相同,获得了射杀射雕者的资格,他是无比兴奋,拍着周阳的肩头:“好眼光!一千五百的建章营,看得全透的,只有这么一百一十二人,你一个新兵,才训练了一个多月,就有如此眼光,了得!不愧是我的兵!”
“还要不要把我退了?”周阳调侃一句。
“谁?谁说的?谁这么没眼光?给我说,我揍他!”苏建摆出一副气愤不平的样儿。
周阳一阵哑然,这个以磨刀石著称的苏建,也有如此赖皮的一面。
每人领了三皮囊马奶子,几块肉干,就出发了。
八十
“这是哪里?”
苏建抬头,打量着天空,日头高悬,烈毒的阳光晒在身上,隐隐生疼。
周阳他们先是赶到战斗地点,只见遍地血迹,以及纵横交错的蹄印,遗失的箭矢,在这之外,没有任何发现。十一个小队,都赶到这里察看一番,然后再分头行动。
离开战斗地点之后,周阳他们搜索了一阵,没有发现射雕者。周阳提议,越过长城,进入大漠搜索。
越过长城这事,汉军极少做,苏建有些有犹豫不决。周阳剖析“其他小队在长城以南搜索,射雕者要是发现了,只有逃回长城以北去。不过长城,不会有收获。”
进入大漠有利有弊,利在于遇到射雕者的可能性很大。弊就更大了,这是匈奴的地界,随时有可能与匈奴的巡逻队遭遇,真要如此的话,必有一场恶战发生。
好在,他们是建章营,全是骑兵,即使打不过,还不能逃?
虽然凶险,只要应付得当,不会有事,苏建权衡一阵后,采纳了周阳的建议,率队越过长城,进入大漠。
进入大漠,就完全不可了,到处都是草,除了草还是草。没有参照物,连个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迷失方向很寻常。
刚进入大漠时,还清醒,可是,走着走着,就迷糊了,不知东西南北。
周阳有些后悔,早知道大漠上是如此容易迷失方向,不如做个简单的指南针。可是,现在才想起这事,已经晚了。
“哪里是东?哪里是西?哪里是南?哪里是北?”苏建望着太阳,一脸的迷茫。
“进入大漠,最可怕的就是辨不清方向,现在怎么办?”又一个兵士叫林大,身材壮硕,一脸的坚硬的胡子茬,仰起脖子打量天空。
“无妨!”周阳拔出汉剑,掷在地上,入土一寸,飞身下马。
“周阳,做什么?”苏建眨着眼睛,不解的问道。
“找方向!”周阳的回答让他大是惊讶。
苏建勒住马缰:“你又不是向导,找得到方向?”
“找方向,不一定非要向导!”周阳从箭壶里取出一枝箭,在汉剑影子的顶点处划了一个圆圈,算是记号。
把周阳的认真样儿看在眼里,苏建又不得不信,惊疑之际,不住打量周阳,没有说话。
几个兵士围上来,好象看把戏似的,个个伸长脖子,惊讶不置:“这能找到方向?”
“一定能!只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要是这里有树,有竹子,找的方向会更准,如今,找个大概方向不是问题。”周阳信心十足。
过了一阵,汉剑影子发生了移动,周阳在新顶点处划了一个圆圈。把两点连成一条直线,以这条直线为准,画了一条垂直线。
周阳拔起汉剑,朝垂直线指着太阳的方向:“这是南方,我们来的方向。我们要猎杀射雕者,就得去这个方向,这才是北方。”
“这就找到了?”苏建根本就不信。
“这是太阳的方向,不是东方就是西方,怎么又是南方了?”林大眼睛瞪得老大,根本就不信。
这些现代知识,教给他们,他们也不可能在一时三刻内想明白,周阳不去解释。
“错不了!要相信弟兄们,这是你教我的!”周阳信心十足的。
相信弟兄们能做到,这是建章营的信念,周阳以此说事,苏建他们不能再说,只得依从周阳,打马向北而去。
……
“得得得!”
急骤的蹄声响起,三骑飞驰。
骑马的是三个匈奴人,清一色的皮裘,披头散发,尺许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再配上他们一脸的大胡子,好象野人似的。
胯下战马,背上强弓,证明他们是极有地位的匈奴勇士。战马之神骏,千里挑一,强弓长大,力道极强,箭壶中的箭矢又粗又长,这些是匈奴勇士才配拥有的东西。
正中一人,个头特别高大,双眼如同铜铃,开阖之际,凶光四射,整个人好象一头凶兽,随时会吞人噬骨。
“王子,这是去哪里?”驰骋在左边的匈奴人问道。
“在营里腻了,去南方,杀汉人解闷。”正中的匈奴开口说话,声若洪钟,震人耳膜。
“王子,大单于有令,不得擅自去汉界。”右边的匈奴人提醒。
“不去?”被称为王子的匈奴人哈哈一笑,手中的马鞭朝南一指:“两天前,我们不是去射杀了数十汉人么?要不是汉人的援军来得及时,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王子,那是我们奉命巡逻,可不一样。”左边匈奴提醒。
王子不屑的一撇嘴:“我们阿胡部太小,口众不多,只能摊上这些皮皮毛毛的屁事,好事都给口众多的部落要去了。照这样下去,我大胡儿什么时间才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大胡儿言来极是不愤:“我阿胡部口众虽然不多,我好歹也是王子,凭我手中弓,能射大雕,就是单于的射雕者也不过如此,却来做巡逻的事,憋屈!”
越说越火,声音越来越大,两个匈奴人知道他的火气上来了,不敢找没趣,乖觉的闭嘴。
大胡儿气哼哼的道:“我弟弟阿胡儿,年纪虽然比我小些,箭术比我还要强上几分,我们兄弟二人,迟早要纵横驰骋,我岂能受这种鸟气?走,杀汉人去!”
一夹马肚,战马嘶鸣一声,往东飞驰。
左侧的匈奴人大声提醒:“王子,要杀汉人,得朝南走。”
“前日,我们在南方射杀过汉人,他们必然有备。先往东去上一段,然后再去南方,我要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大胡儿裂着一张大嘴,森森白牙露在外面,好象草原上呲出獠牙的野狼。
三人往东,一阵疾驰。
突然,大胡儿一拉马缰停下来,眼睛死盯着前方:“汉人!汉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另两个匈奴人看清了,在远处有隐隐约约的十个黑点,正朝他们驰来。从装束上看,正是汉军。
汉军主要在边境上活动,深入大漠不是没有,太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计,大胡儿很是奇怪:“会不会是兄弟们杀了汉人,夺了他们的装束,穿着回来炫耀?”
杀了汉军,夺取汉军的衣衫,穿在身上眩耀的事情太多了,两个匈奴人赞成这判断:“很可能!”
“走!去瞧瞧!”大胡儿一拍马肚,三人飞驰而去。
就在大胡儿发现周阳他们的同时,周阳他们也发现了大胡儿,十人打马冲来,势如泼风。
正冲间,一缕金光闪过,周阳瞳孔一缩,苏建已经兴奋的扯起嗓子尖叫起来:“金耳环!匈奴贵族!”
匈奴习俗要戴耳环,地位低者戴银耳环,地位高者戴金耳环。这缕金光暴露了大胡儿的贵族身份,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