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对景帝的最好告慰,景帝泉下有知,一定会含笑九泉!
有此想法的不仅仅是周阳他们,还有汉朝百姓。周阳他们一路行来,不时就会遇到欢迎的百姓。百姓既是欢喜,又是悲痛,言语间时不时就会提到景帝,当他们提到景帝时,就会沉痛无比。
周阳正行间,只见李广和程不识二人交谈甚欢,说得兴起,忍不住开怀畅笑,不由得有些好奇,策马来到二人身边,问道:“飞将军,程将军,你们在说什么?说得这么欢喜。”
“末将和飞将军在说昔日之事。”程不识脸上泛着笑容,一副感慨样儿:“想当初,我与飞将军年少时,在北地抗击匈奴。那时节,匈奴横行,不把大汉放在眼里,烧杀掳掠,奸淫之事层出不穷,我们气愤难当,率军挑战,却是找不到匈奴。”
“匈奴自小生长在马背上,骑射娴熟,来去如风,今日在东,明日在西,宛如影子,我们虽有心与匈奴大战,却是追之不及!”李广接过话头,虽是事情过去多年了,仍是惋惜不已:“说到底,就是我们的战法太落后。匈奴是骑兵,我们步兵、车兵倒是多,行动迟缓,要追也是追不上。”
程不识冲周阳一竖大拇指,赞不绝口:“对这事,我曾经与飞将军商议过,准备大量组建骑兵,无奈朝中马匹太少,有心无力。直到大帅统兵,打败匈奴,缴获了不计其数的战马,才扭转这一情势。从此以后,大汉有了骑兵,无往而不利,这都是大帅的功劳。”
这种赞扬话,周阳听了不知多少回,微微一笑道:“这都是将士们用命!”
“如今,匈奴已经给击破了,末将在想,来年宣示兵威之后,大汉将再无战事,四境升平,末将也该解甲归田了!”李广颇有些意兴萧索:“以前,匈奴强横,末将一心想着的便是打匈奴。匈奴已破,三大北患已去其二,剩下的那一个太弱,不是大汉的对手,末将用不着再占着位子,让给年轻人吧老了,是该歇歇了!”
“是呀!”程不识对李广的感慨之言大是赞同:“末将与飞将军,虽是以击破匈奴自励,却是知道,如此宏愿何时方能实现,原本以为有生之年难酬壮志。没成想,竟是在有生之年击破了匈奴,人生若此,夫复何求?末将也不想恋栈,来年宣示兵威之后,便解甲归田,在家里弄孙为乐吧!”
他们二人统兵之初,最是汉朝虚弱之际,面对匈奴无反击之力。照当时的情形,要想击破匈奴,遥遥无期。如今,这一切都变成了现实,他们满足之极,解甲归田,在府里弄孙为乐,那是人生乐事。
“大帅,你有何打算?”李广嘴快之人,微一沉吟,问道:“大帅可想过解甲归田?”
“飞将军,你莫要乱说!”程不识轻斥一句:“大帅还年轻,正是有为之时,不象我辈,老矣眼下说解甲归田,言之太早!”
“呵呵!”李广自嘲一笑:“我这嘴,就是快点,大帅莫往心里去大帅,末将有句肺腑之言,还请大帅一听。若有不对之处,大帅莫往心里去!”
“飞将军请讲!”周阳知道李广虽然嘴特快,却是一个直爽人,对他的性子大是欣赏。
“大帅,末将虽然读书不多,要象文人那般掉书,真不行。”李广先来一通谦逊的话,然后,话锋一转:“可是,末将也读了一些书。以末将之见,古往今来,华夏少说也有三千年的历史了。在这三千年中,虽不乏良将名将,他们建功立业,功劳之大,古今罕见。和大帅比起来,却是萤火与皓月之别,根本没法比。大帅建不世之功,立不世之业,人生若此,夫复何憾?大帅,依末将之见,来年宣示兵威之后,你不如也解甲归田,读书自娱。”
这是一番真心话,发自肺腑,周阳听在耳里,感激在心头,猛点头,道:“飞将军所言极是,我就依你。待来年,兵威宣示之后,我就向皇上上表辞官,在家里陪着公主她们,生上二三十个儿女。呵呵”
“大帅,光这样不够,我们有空,还可以在一起打打猎,那才叫痛快呢!”程不识笑着出主意:“与大帅上阵杀敌,人生快事再与大帅追逐猎物,亦是快事!”
“这是少不了的!”周阳眉头一拧,笑着道:“说起未了之心愿,我还真有一桩没有做!”
“哦!”李广和程不识大感兴趣,忙问道:“大帅,是何事?”
“我想,容我解甲归田之后,教书育人,为大汉培养技艺方面的人才!”周阳转着眼珠,思索起来:“如今,大汉疆域已广,正是需要这方面的人才我嘛,对技艺之学,还有些心得,做这事,还不错!”
周阳是现代人,比起汉人多的就是两千年的文明沉淀,他的所见所闻,皆非汉人所能比。若周阳能在汉朝留下星星之火,把文明的种子留在汉朝,那么,必将形成燎原之势,汉朝将会更加强大。
要让汉朝的文明、科技跃升千年,舍周阳这个穿越人士,还能有谁呢?若周阳不好好做这事,他这穿越虽然很值得,仍是有遗憾,不够完美。
在击破匈奴之后,再来传播文明与科技,对华夏的影响必将深远!
“大帅,你喜欢做老夫子?”李广偏着头颅打量着周阳,调侃道:“你得先留上一把胡须,再过上数十年,等你年岁大了,才能成为老夫子!”
“呵呵!”周阳畅笑起来:“飞将军,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是教他们知乎者也,是教他们如何制造更精良的装备,如何制造更好用的农具,还有车马之具。”
对于实用科技,周阳不见得比汉人了解得更多,可是,周阳在理论方面所掌握的知识,远非汉人所能比。若是周阳把这些知识嫁接到汉朝去,以汉人的智慧,必将制造出很多实用的工具,汉朝必针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汉朝虽然击破了匈奴,疆域一下子扩大了很多,这是好事,也有隐患。隐患就在于,疆域太广,难以管理。若是科技跟上了,管理就会更加方便快捷,汉朝的疆域即使再广大数倍,照样能管理过来。
这才是汉朝目下最为紧迫之事!
“真的?”李广和程不识有些不信。他们知道周阳打仗很有一手,奇诡莫测。
“到时,你们就知晓了!”周阳信心大振,暗决定,一定要把此事做好。
三人说话间,卫青、公孙贺他们也围了上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来年兵威宣示之后各自的打算。这些人中,除了李广和程不识打了一辈子仗外,余者都很年轻,来日方长,除了周阳有解甲归田之心,他们都觉得还没打过瘾,还想再打仗。
不是他们好战,实在是他们太年轻,年岁大的,还不到四十,年岁小的,才三十来岁,人生的时间还多着呢。
路上谈谈说说,倒也不寂寞,数日后,便赶到长安了。
正行间,申公前来迎接,一见面,申公滚鞍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过来见礼:“见过大帅!”申公脸上全是笑容:“恭喜大帅,立此奇功,击破匈奴,华夏盛事也!”摇头晃脑的,赞叹无已。
“谢申公!”申公博学多才,机敏过人,周阳很有好感,飞身下马,抱拳回礼,一如既往的谦逊:“申公过奖了,这都是皇上英明,弟兄们用命,非我之功。”
“大帅,在下是真心诚意的赞扬!”申公的大拇指已竖了起来,差点把苍穹捅破:“千年的良机,一千年才有这么一回,奇功奇功!”
这的确是千年等来的良机,朝中大臣如此盛赞,也在情理中,周阳只是笑笑。申公与众将见过礼,宣汉武帝的旨意:“大帅,皇上有旨,要你们不必去长安,直去先帝陵前。今日是先帝下葬之期,皇上已经去了,只等大帅你们赶去。”
一提起景帝,申公脸上的神色就有些黯然了,对景帝这个明君,申公非常欣赏。
想想景帝,为了击破匈奴,而奔忙一辈子,临到匈奴即将击破之际,他已经不在人世了,让人感慨万端。更让人感慨的是,他的葬礼竟然一拖再拖,一拖便是数月,是该下葬了。
周阳他们不会有异议,与申公一道,直去景帝的陵前。
景帝的墓地叫“阳陵”,在咸阳附近,离长安不算远。要去阳陵,就不必进入长安,周阳一声令下,大军改道,朝西而去,直奔阳陵。
没走多远,就遇到正朝西赶去的百姓,扶老携幼,一眼望去,全是人,不知道有多少。
“先帝之得人心如此,九泉之下该含笑了!”申公看在眼里,大是感慨。
在那个时代,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光是这一点,百姓就要为景帝披麻戴孝。更别说,景帝是个明君,他启用周阳,洗雪了平城之耻,高后之辱,让百姓打从心里爱戴。最重要的是,景帝刚刚驾崩,军臣单于就要起倾国之兵打来,为了战事,景帝的后事一直拖到眼下,这让百姓又是怜惜。
综合这些因素,景帝的葬礼,百姓哪能不赶去,哪能不相望于道。
“呜呜先帝呀……”
“匈奴已经击破,先帝,您在九泉之下该当含笑!”
百姓一边赶路,一边流泪,呜呜哭泣。对景帝,他们发自内心的爱戴,他们的哭泣之声发乎真诚,具有催人泪下的力量,周阳他们听在耳里,心里不由得泛酸。
“大帅?”
百姓蓦然发现周阳他们赶来,对周阳这个击破匈奴的名将,百姓同样是发自内心的爱戴,一见周阳之面,仿佛见到久别的亲人似的,悲凄的脸上立时泛起笑容,笑得跟荷花似的。
只是,他们脸上泪痕犹在,有些不伦不类。
“那是何物?”
“是冒顿老贼的墓碑!”
“快看,是匈奴是匈奴!”
“那是单于是单于!”
“是单于?不象恶魔人模人样呢!”
百姓马上就发现,给汉军押来的单于君臣。在他们的心目中,单于长着獠牙,虎口阔嘴,吃人不吐骨头,跟恶魔没差别。哪里想得到,一见之下,跟正常人没差别。
最显眼的莫过于冒顿单于的墓碑了。这碑到了北地,不再用雪撬了,改用马车。拉墓碑的马车很特别,其特别就特别在上面立了一块牌子,用汉字写着“冒顿老贼之碑”,汉朝百姓一见便能认出来。
冒顿,在汉朝百姓中,那是恶魔中的恶魔,最为可怕之人,要不然,他当年哪能干出围高祖,辱高后的事情。相应的,汉朝百姓对冒顿最是痛恨,见到他的墓碑,哪能不欢喜的。
“活捉单于缴获冒顿老贼的墓碑!”
百姓真不知今日他们是该悲,还是该喜,吼叫声中又喜又悲,很奇妙的事情。
周阳他们的到来,对于百姓,无异于一剂强心剂,精神振奋,紧随着汉军朝阳陵赶去。
此时的阳陵,到处都是人,人山人海,百姓、各地名士,能赶来的都赶来了。汉武帝率领一众大臣,站在阳陵东边的路口处,正在等待周阳他们的到来。
将士们归来,这是大喜事,汉武帝必须要迎接。更别说,龙城大捷是千古未有的大胜仗,汉朝理应举行一个盛大的庆典。可是,要给景帝治丧,这庆典不能举行,汉武帝只能用亲迎来补偿将士们。
汉武帝脸色肃然,静立在路上。周亚夫、主父偃、董仲舒、卫绾、张骞、朝中大臣、各诸侯王、彻侯、列侯站在身后,黑压压一大片。他们个个脸色肃然,既是欢喜,又是泪痕宛然,都不知道他们是欢喜,还是悲伤。
“隆隆!”
一阵雷鸣般的蹄声响起,很有威势。
“来了!”汉武帝精神一振,眼睛猛的瞪大。果然,在目力所及处,只见一片红色的海潮,正朝阳陵涌来。
“真的来了!”群臣心神大振,伸长了脖子,眼睛瞪得滚圆。瞧他们那样儿,若不是汉武帝在这里,他们肯定是涌上前去了。
不能怪他们,实在是龙城大战活捉了单于,他们没有见过单于,很想好好瞧瞧。单于这个名词,他们是一点不陌生,就是没有见过其人,哪能不好奇。
不要说大臣们好奇,就是汉武帝也是好奇,右脚抬了起来,恨不得冲上前去,好好看个饱。可是,限于治丧礼仪,他不能去,抬起的脚只能放下。
群臣看在眼里,巴不得他冲上前去。汉武帝右脚放下,群臣那感觉不是踩在地上,是踩在他们的心口上,咯噔一下。
在他们的期盼中,周阳率领汉军来到近前,翻身下马,冲汉武帝见礼:“参见皇上!”
这有数千将士,一齐见礼,声音洪亮,响如雷震,威势不凡,震人耳膜。
汉武帝再也忍不住了,飞一般冲了过去,远远就张开双臂,大叫起来:“姐夫,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你凯旋归来了!”
周阳万万没有想到,汉武帝还跟当年一样,似乎要给他一个熊抱,不由得有些发愣,正要提醒,已经来不及了。汉武帝已经冲到跟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熊抱拥着周阳,欢喜得直蹦,一个劲的嚷道:“姐夫,姐你,你可知道?朕好开心,好开心龙城大捷,千古未有的大胜仗呀匈奴被击破,自此以后,匈奴不能再为祸边关了!”
不是汉武帝不够冷静,实在是击破匈奴是千年夙愿,一朝实现,对心灵的冲击力绝对够大。汉武帝还算是够克制的,若是换个人,早就跑到数十里,甚至数百里外去迎接了。
“恭喜皇上!”周阳冲汉武帝道贺。
“嗯!”此功的基础是汉景帝打下的,景帝启用周阳,推行军政改革,汉朝才变得如此强大。可是,此功毕竟是成于汉武帝时期,无论怎么说,这是汉武帝人生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了,任谁都会欢喜无已。
不要说皇帝,就是普通百姓,也会感到自豪,他会说“我生在击破匈奴的时候”,只要与此事有一点点关系,都会让人自豪一辈子。
“父皇,父皇,你看到了吗?姐夫击破匈奴,得胜归来!”汉武帝明亮的眼中涌出泪水,轻声祷告起来。
李广、程不识这些将领忙上前见礼。汉武帝一一勉励,就是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双手紧紧握成拳,太激动了。
最后,汉武帝在周阳他们的陪同下,检视此战的缴获。这些战利品中,有些会成为景帝的陪葬之物,他自是要亲自检视。
“哈哈!”汉武帝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这是冒顿老贼的墓碑有了此碑,父皇的葬礼增色不少!”
四百二十九
在汉武帝心目中击破匈奴,活捉军臣单于,不如把冒顿单于的墓碑给弄到长安让他痛快的了!
要知道,在匈奴所有单于中,汉人最恨的便是冒顿单于了,连他的墓碑都给弄了来,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汉朝的耻辱得到最为完美的洗雪,冒顿困高祖,辱高后之事,后人提起来就会说“强如冒顿又能如何?还不是把他的墓给掘了,他的墓碑都弄到长安去了”。
历史上,正是因为汉武帝击破了匈奴,洗雪了耻辱,冒顿困高祖、辱高后这两件事后人知者不多。若汉武帝没有击破匈奴,那么,这两件中国三千年历史上最为耻辱的事件,说不定和“靖康奇耻”一样,让后人扼腕,让后人痛惜!
“砰砰!”汉武帝欢喜无已,双后不住在墓碑上拍打着,扯起嗓子,尖叫起来:“冒顿老贼,当年你困高祖,辱高后之时,可曾想到有今日?你想过吗?”
“老贼肯定想不到!”申公的声音同样尖细刺耳,红光满面:“那时的冒顿老贼,得意忘形,哪里想得到,他死后也不得安宁!”
“呵呵!”一片畅笑声响起,出自众臣、诸侯王、彻侯、列侯之口,极是舒畅。
这仇报得太爽了,虽说他们早已知道冒顿的墓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