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鲜血喷出来,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摇摇晃晃的回到匈奴阵中,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了下来。
“太守,怎么不把这阉祸射杀了?”有兵士想不通。
“这些年来,这阉祸教匈奴为非,匈奴之祸,他罪大恶极,若是现在就杀了他,那是便宜了他。先破匈奴,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谋划给大汉一一破除,然后再抓住他,千刀万剐!”冯敬眼里闪着厉芒。
“中行说!中行说!”自从中行说到了匈奴,就为军臣单于出谋划策,这些年,匈奴之所以这么猖獗,就是因为中行说教唆所致。军臣单于早就把这个太监当作了心腹,一见他摔倒,不由得大惊,连忙传来巫师抢救。
还未交锋,就受到如此羞辱,军臣单于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传令:攻城!不留一幢房!不留一人!”
“不留一幢房!不留一人!”匈奴咆哮着,挥着弯刀,朝雁门城下冲去。
太守冯敬一身戎装,站在城头上,看着象潮水般涌来的匈奴,嘴角掠过一抹冷笑:“破奴校尉所言,大汉比起匈奴最大优势在于先进的文明,发达的技艺。哼,匈奴,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大汉的技艺!”
“机弩,准备!射!”
冯敬手中的令旗挥下。
“咻咻!”
破空之声大作,无数的弩矢出现的空中,带起劲风,朝着匈奴射去。
弩,一发射就是数枝弩箭。雁门城是大城,城里的弩不少,这一发威,少说也有数千枝弩箭飞行,乍一看之下,好象一张箭网,朝着匈奴罩了过去。
弩矢的射程远,力道劲,穿透力强,是古代世界最犀利的武器。只见匈奴好象稻田里的稻草给收割一般,齐刷刷的倒在地上,只一轮箭矢,就有不少匈奴死于弩矢之下。
而此时的匈奴,离雁门城还有数箭之地。如此之远的距离,不要说普通兵士,就是匈奴引以自傲的射雕者,也是无能为力。
在弩机面前,再好的箭术也没用,射雕者又何能为呢?
这就是技艺的优势!
弩矢一波刚去,另一波又到,一张又一张的箭网,把匈奴罩上一次又一次,等到匈奴冲到城下,已经伤亡不轻,遗尸多达数百具之多。
数百具尸体,比起匈奴十几大军,不过是冰山一角。可是,光是在冲锋路上就付出这么多的代价,这伤亡相当高了。
军臣单于亲自督战,匈奴不敢退却,惟有拼命攻城的份。冲到城下的匈奴,架起云梯,开始攻城了。
城头上滚木、擂石、火油、箭矢齐下,匈奴根本就不可能爬上城头。
此次南下,军臣单于谋划得非常好,希望非常大。可是,却是连番受辱,先是给汉军冲进匈奴腹地,袭击了阿胡部的营地。这点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却是开了汉军袭击匈奴营地的先河,不能容忍。
紧接着,伊稚斜兵败,整个人只剩一口气了,这更不能忍。
最可气的是,军臣单于兵临安陶城时,却看到了五千多颗匈奴头颅,气得当场吐血。连番气恼,军臣单于早就下定了雪耻之心,不论代价有多大,必须攻破雁门城,把雁门屠戮一空,方能泄心头之恨。
前面的进攻一受挫,军臣单于就命令后面的军队冲上去。冯敬沉着应付,指挥汉军,利用弩矢射程远的优势,射杀匈奴的后继部队,这让匈奴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匈奴冲到城下,可是,汉军善守,守得跟铁桶似的。
雁门城下的血战,就此爆发了。
历史上,雁门郡给匈一举袭破,酿成了“凌辱之恨”。如今,雁门城却是屹立不倒。
一天,两天,三天……
三日之后,雁门城下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
要是从空中望去的话,这是一幅美丽的画卷,其底色却是鲜艳的红色!
九十七
山岗之上,周阳仰头望天,脖子都快仰成九十度了。而且,周阳一望就是老长时间,好象天上有宝贝似的。
公孙贺看得不明所以,学起了周阳,仰起脖子看天,天空中除了浮云,什么也没有。终于忍不住了:“破奴校尉,你看什么?天空碧蓝如洗,除了几朵浮云,别无他物。”
周阳摇摇有些发酸的脖子:“我在看什么时间有雨。”
“破奴校尉,这下不下雨,和眼前战事有何干系?”公孙贺有些不悦了:“冯太守在雁门坚守了五天,五天啊!要是我们再不去,他能不能守住,很成问题。那可是十几万单于本部兵马呀!”
略一停顿,不容周阳说话,又发起了牢骚:“还有,飞将军、程不识将军连番派人前来,要求出兵,你却不许,这是何道理?单于在雁门城下打了五天,早就人困马乏,锐气大挫,只要我们一到,前后夹击,必能打败他。”
“你一定会说,我是在坐失良机,是不是?”周阳看着公孙贺反问一句。
“你明白就好!你不调兵遣将,却在这里观天。哼,要是你再不出战,我可要下令了!”公孙贺真的是急了。
只要稍有常识的人都明白,军臣单于在雁门城下攻打五天不能有丝毫进展,这锐气早就受挫了。李广、程不识、建章军一齐扑上去,军臣单于必然大败。这是进兵的良机,可是,周阳却不许出兵。
不出兵就不出兵吧,没事,他还观天去了,谁能忍受?
“我之所以不让出兵,是因为我不仅要打败单于,还要有大的斩获!”周阳摇着脖子,解释起来:“光是打败单于,他还可以纠结起大军,卷土重来。到那时,就是兵连祸结,不知何年方休。如今,大汉还没有做好与匈奴全面开战的准备,这样的后果对我们很不利。是以,我想趁此战,给单于的本部兵马予重创,即使不能歼灭五六万,能歼灭三两万也是好的。”
要想击溃单于本部兵马,李广、程不识、建章军齐出,出其不意,这不会有问题。问题是,击溃战对汉朝没有多大的意义。要是能把单于本部兵马重创,那就大为不同了。
公孙贺一愕,愣怔了一下,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我是在等天气变化,最好是来一场暴雨,越大越好。”周阳说出真正的用意:“单于在雁门的驻军之地,地势稍低。若是暴雨突降,他的驻地,必然是一片泽地。地面泥泞,不利匈奴骑兵驰突。真要那样的话,我们用步兵就可以打匈奴的骑兵了。”
骑兵机动能力强,来去如风,冲击力猛。可是,骑兵的使用条件却是极为苛刻,一是需要足够的空间,要能让骑兵发起冲锋。二是,地势要平坦,在山地丘陵地带,骑兵就发挥不出威力。三是要地面软硬适度,要是地面太硬,或是有乱石荆棘,骑兵同样无法发挥。若是地面太软,马蹄不受力,冲击会大为削弱。
真要是军臣单于驻地变成泽国,地面泥泞不堪,匈奴骑兵的战马就会大降,能有平时的三四成就不错了。那样的话,汉军的步兵也可以正面对抗了。
汉军骑兵少,步兵多,真要是步兵能与骑兵正面对抗的话,这后果不需要多说的,太美妙了!
公孙贺的嘴巴变成了一个夸张的圆形,愣怔了半天,这才清醒过来,兴奋的尖叫起来:“周阳,你真是太诡了!可是,什么时间能下雨呢?”
“快了!”周阳提醒道:“一连晴了半个月没有下雨,久睛之后必有大雨,就在这一两天吧。还有,你有没有注意到,从今儿早上开始,就没有风了。天气很热,人又很闷。谚云:风静天热人又闷,有风有雨不用问!”
公孙贺好似不认识周阳,过了半天,这才惊喜的一拳砸在周阳肩头:“周阳,你竟然是上通天文,下晓地理!”
这不过是后世的天气谚语,现代人都知道的事儿,又哪里是通晓天文了。
周阳的估计没有错,到了饷午时分,乌云四起。到了下午,下起了飘泼大雨,这雨是越下越大,一点也没有止歇之象。
暴雨整整下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清晨,仍是在下,一点也没有变小。
此时的雁门城下,出现了一幅奇景。
一晚上的暴雨,雨水积在低洼之处,也就是军臣单于扎营之地,水深漫过脚背。
此时的积水是红色的,那是雨水把溅在雁门城下的血水冲刷下来,汇聚在一起,远远望去,匈奴扎营之地是一片血色,好象一座血湖似的。
冯敬站在雁门城头上,看着在血湖中奔驰来去的匈奴,诧异不已。匈奴每一脚下去,必然溅起一朵美丽的血花,在城头上观瞧,蔚为奇观,让人叹为观止。
城下的尸体有好几千,给雨水一冲刷,已经泛白了,变得胀鼓鼓的,看上去很吓人。
冯敬这个太守和匈奴打过的仗不在少数,却没有见过如此骇人的战场,不住拍额头。
就在他吃惊之时,只见匈奴排成一个个整齐的队列,又开始攻城了。
军臣单于是哑巴吃黄边,有苦说不出。这雨下得太大,营地积水,已经没法扎营了,明智的举措就是另选营地。可是,一旦另选营地,就放弃了对雁门郡的包围,相当于他此次攻城已经失败了。
自从谋划已定以来,匈奴连番吃憋,而且这亏是越吃越大,他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决不能撤兵。
权衡一番之后,军臣单于决心冒雨攻城。攻城之事,匈奴弃长用短,下雨也罢,不下雨也罢,都一个样。
匈奴马蹄溅起的积水,汇成了一条血色的瀑布,特别好看,很是壮观。
奔驰着奔驰着,就有战马跪在地上,马背上的匈奴猝不及防之下,给摔下马背。
这是地面太软,马蹄不能受力所致,这是骑兵冲锋的大忌。越来越多的人摔落马下,摔落马背的匈奴有数百之众了。
冯敬看在眼里,大是惊讶。
冯敬不知道的是,在城外一个山岗上,周阳、公孙贺、李广、程不识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彼此之间对望一眼,没有说话,那意思却非常明白:战机成熟了!
九十八
“破奴校尉,有你的!”
李广性直,大拇指一竖,率先夸赞起来。
“匈奴自小生长在马背上,骑射精熟,要是没有了四条腿的马,匈奴还是匈奴么?”程不识爽朗的笑声响起:“这一战,还没有打,胜负已分!”
李广接过话头道:“大汉骑兵少,步兵却多,三万,五万,十万,二十万,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把匈奴弄下马背,那就是我们的天下!”
在汉武帝改革军制以前,汉朝的骑兵不多,无法与匈奴对抗。为了对付匈奴的骑兵,汉朝只能大量使用车兵。战车笨重,行动迟缓,而且耗费的资源很多,这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只要让匈奴的骑射优势无法发挥出来,那就是折断了匈奴的翅膀。说到地面砍杀,汉朝步兵练的就是这个,占尽了优势。
问题是,要让匈奴的骑射发挥不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李广和程不识二人在边关与匈奴大小数十仗,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种美事,却一直没有成功。万未想到的是,竟然给一场暴雨做到了,真是天遂人愿呐!
别提二人多高兴了!
“虽然大势于我们有利,可是,说到作战,我们仍有不利之处。”周阳倒没有给喜悦冲昏了头脑:“主要是我们能动用的兵力不多,加起来连六万都不到。而匈奴却是有十几万之众,是我们的两倍,打起来,仍得小心为是。”
李广哈哈一笑道:“破奴校尉所言极是,我们一定不会骄狂,骄兵必败嘛!”
脸一肃,脸上的喜色顿时不见踪影:“欢喜归欢喜,打仗却得认真,老老实实的打!”
不愧是沙场老将,把握得住,周阳暗赞不已。
“飞将军,别光顾着欢喜了,还是来研究一下,这一仗如何打。”程不识也是个爽快人,笑道:“破奴校尉造成如此大势,这详细的出战事宜,还是我们来做吧。破奴校尉,可否听听我们的见解?”
两人皆是名将,他们的建议,非常珍贵,周阳没有理由拒绝:“在下愿聆高见。”
程不识折下一截树枝,蹲下身,在地上划着一条条线条:“我意,我们分头行动。建章军是最精况的,骑射娴熟,可是,此战用不到骑射,主要靠步兵。要你们去拦截溃败的匈奴嘛,你们肯定不乐意。我是想,把你们当作利刃来使用,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攻击单于。单于在哪里,你们就打到哪里。打死打伤都不论,只要让单于惊惶失措,不能指挥匈奴应战便是。”
军臣单于是匈奴的首脑,要是能打死打伤,或者生擒,那是再好不过了。可是,以汉军如今的兵力,这事不太可能,限制军臣单于,使其不能指挥匈奴大军应战,还是没问题。
只要军臣单于不能指挥匈奴应战,那么匈奴人数虽多,却是一盘散沙,这对汉军太有利了。要达到这一目的,只有汉军的精锐建章军能完成。把这一重任派给周阳他们,无人会有异议。
“没问题,这事,我们接了!”公孙贺兴奋的搓着双手。
“切记一点,不可贪功。建章军是大汉的精况,将来有大用,能少伤亡就少伤亡。”程不识深知建章军的重要性,特的提醒一句。
李广折下一根树枝,在程不识所划线条旁划了起来:“程将军和我,各率本部精锐攻击。建章军是从北方攻入,那么我从东边杀过来,程将军从西边杀入。我们一开打,冯太守誓必会出城,他就从南边杀入。”
“如此一来,匈奴四面受敌,首尾难顾,必然引发大乱。我们趁势挥军猛杀,绝对不能给匈奴喘息之机。”程不识最后道。
李广和程不识,你一言我一语,驾轻就熟的布署,让人无话可说。周阳不得不赞叹,这就是身经百战的名将,他们于行伍之事,格外精熟。就是自己,说到大势,还能对付,说到具体的布署,就有些吃紧。毕竟,这需要经验,周阳是初上战场,欠缺的就是经验。
“破奴校尉,你以为如何?”李广虎目里精光闪动。
周阳点头道:“二位所言极是有理,就这么定了。我提醒一下,二位回去后,可以挑选最精锐的兵士,把他们集中起来,作为利刃使用,哪里难打,就把他们派往哪里。”
“好主意!”
程不识和李广同声赞同,程不识问道:“破奴校尉,你以为何时发起进攻为宜?我意等到黄昏之际,再进攻。”
“虽说地面已经松软潮湿,不利于匈奴驰突。可是,这还不够。单于要攻雁门,就让他再打一天。这一天里,匈奴必然是驰突不断,有了这一天的马踏人踩,地面就更加泥泞了,和泥沼没什么区别,更加不利匈奴驰突,于我们更加有利。”李广说出程不识的用意。
不愧是名将,把优势最大化了,周阳和公孙贺没有理由不同意。
“那好!到了黄昏时分,你们建章军击鼓为号。鼓声一起,我们就杀入匈奴大营。”程不识最后道。
约定好了进攻信号,再商量了一阵细节,李广和程不识匆匆离去,开始准备。
现在是早上,离黄昏之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黄昏开战,那是考虑到匈奴进攻一天,已经疲累到极点,兵力将收未收,这是进攻的绝佳机会。
可以想象得到,一旦开战,必是连夜作战,今晚上不可能有觉睡了,会在生死搏杀中度过。得趁这段时间,好好歇息,养精蓄锐。
公孙贺一声令下,建章军回到帐幕里,倒头便睡。
一觉睡醒,已是日头偏西,离出战之期还有个把时辰。这个把时辰的任务有两件,一是为出战做最后的准备,二是饱餐战饭。
战饭,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