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
军臣单于的做法,合符匈奴习俗,可是,阿胡儿听在耳里,却总是难以接受。
偏偏军臣单于特别耐战,越战越勇,越勇越兴奋,叫得跟杀人似的。最让阿胡儿恶心的是,他母亲还很配合,很享受,呻吟得如痴如醉,很有杀伤力,那些旁听的大臣们人人眼里射着艳慕的目光,不是瞄着阿胡儿,那意思是说:你有个便宜老子!
阿胡儿脸色青了,白了,又青了,又白了,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回。脑门上渗出了汗水,心理承受力接近崩溃了。
“啊!”
军臣单于一声满足的大叫声传来,叫得是惊天动地。
这一声叫,仿佛军令似的,不少大臣跟着叫唤起来,一脸的满足之色,看着阿胡儿的目光别有用意。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在以阿胡儿的母亲为发泄对象。
军臣单于脸上潮红未褪,整理凌乱的衣衫,大步而来。远远冲阿胡儿一勾手指:“小王子,过来!”
阿胡儿手按在刀柄上,恨不得上去捅他一刀,还不得忍着恶心,屁颠颠的上前见礼:“见过大单于!”
“阿胡儿,从现在起,你就是本单于的儿子了!来,让本单于疼疼,乖!”军臣单于一双大手抚着阿胡儿的脸颊,脸上有着怜爱之色。
可是,他双手上有亮晶晶的液体,发着阵阵幽香,这是阿胡儿母亲的香汗,这不是要人命吗?阿胡儿强忍住呕吐,低声下气的道:“谢大单于!”
“从今天起,就在这里吃,就在这里喝,在这里歇息!”军臣单于大手一挥,面对众臣:“等到秋凉了,马上膘了,大匈奴战力最强的时候,再去打汉人,报仇!”
匈奴久处大漠中,耐寒,却怕热。现在正是炎夏时节,要他们去打汉朝,那就是把他们赶进火炉子去烤,真不愿意。这命令正合他们之意,无不是大声高呼“乌特拉”。
从这天起,军臣单于就有事做了,天天与阿胡儿的母亲缠绵。兴之所致,还要把阿胡儿叫来,让他站到帐外听他母亲的呻吟。阿胡儿屈辱之极,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
与单于王庭败后重振相比,汉朝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败后重振,赶到的兵马越来越多,帐幕一天比一天多,可是,毕竟是败后重振,有一股颓气,汉人追得匈奴无处可逃的恶梦总是挥之不去。
汉朝却是一扫以往的颓丧,喜气洋洋,信心大增。
汉朝,第一次对在匈奴面前抬起了头,挺起了胸膛。就是长安百姓,见了面,也会笑着说“做汉人的感觉真好”。以往,败仗太多,让他们很是屈辱,如今,挺起胸膛做人,那种感觉非常美妙!
此时的长安大街上,人山人海,从洛城门到未央宫的街道上,全是兴奋的百姓,人人带着笑容,伸了长脖子,盯着行走在大街上的匈奴。
这些匈奴是雁门一战,以及随后的追击中俘虏的,总共有四五千人。追击时,留下的是匈奴老弱,能骑马的都跑掉了,周阳他们的俘虏并不多。
饶是如此,四五千匈奴俘虏出现在长安,这可是汉朝数十年来的第一次,要不引得百姓围观,要不万人空巷都不行。
匈奴个个垂头丧气,低眉顺眼,完全没有了屠杀汉朝百姓时的凶狠,胆小得好象老鼠。
汉朝百姓对匈奴是格外痛恨,这可是数十年仇恨积累的结果。见到匈奴,无不是切齿痛恨,大吼大骂的有之,扔石头砖块的有之,吐口水泼脏水的有之……凡能想到的发泄之法都用上了。
这一天,是长安百姓的节日,他们平生第一次,把愤怒发泄在匈奴身上!
“大汉万岁!”
“大汉万岁!”
百姓爆发出惊天的欢呼声,直上九重天。
窦婴骑在骏马上,听着如雷的欢呼,看着一张张喜洋洋的脸,他是感慨万端。自从踏上回长安的道路开始,窦婴天天都是在这种欢呼中度过。
数万匹战马,数千匈奴,这是汉军大胜的最好明证,他所到之处,百姓围观,有时更是排成数十里的长龙。
到了长安,这种喜悦达到了顶点,窦婴是激动不已,自豪的挺挺胸,好象这仗是他打的一般。即使不是他打的,可是,那也是汉军打的,作为汉朝的重臣,他也能分享一份喜悦。
策马来到未央宫外,只见宫城上站着一个人,日月之表,龙凤之姿,正是景帝。景帝身着皇袍,头戴通天观,红光满脸,兴奋莫铭。穆穆威严的天子之气,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喜气,发自内心的喜气。
两道剑眉散开,根根向上翻,好象盛开的百花似的。
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一张虎口乐成了荷花!
景帝此时之乐,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已经超过了接到捷报时的喜悦。
捷报虽好,毕竟只存在于文字中,而眼前是活生生的匈奴,这才是最好的捷报!
“窦婴!快来!”景帝兴奋的冲窦婴挥手。
“皇上!皇上!”窦婴手忙脚乱的从马背上跳下来,飞也似的冲了进去。气喘嘘嘘的冲到景帝面前,也顾不得君臣礼节,乐呵呵的道:“皇上,臣欢喜呢,欢喜呢!”
“朕也欢喜呢!”景帝的回答也妙:“窦婴,你到边关这些时日,把你的所见所闻,给朕说说。将士们的伤亡大吗?他们可是以步兵打骑兵呀!”
骑兵打步兵,那是屠杀,步兵打骑兵,那是等着被屠杀。纵然周阳用计,限制了匈奴骑兵的发挥,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皇上惦记将士们的伤亡,臣代将士们谢皇上!”窦婴这是真心话,没有半点虚伪。他在边关呆的时间不短,所见所闻,无一不是让人激动。
“将士们的伤亡不大!”窦婴如实回答。
“快,快说说,将士们是如何打匈奴的!”景帝迫不及待的催问起来。从奏章上得到的,哪有窦婴亲身听到的详细、生动。
窦婴应一声,略一整理思绪,开始说起当日的雁门大战。窦婴了解得很详细,他口才不错,一一道来,娓娓动听,远比奏章动人了。
容他说完,景帝听得如痴如醉,不住摸额头:“周阳真是了得,他竟然如此用兵,如此用兵啊!神鬼莫测呀!”
汉朝对匈奴骑兵极为忌惮,而周阳只用一场暴雨就限制其发挥,真是神鬼之机。
窦婴在景帝耳边,轻声道:“皇上,破奴校尉已有破匈奴之术了!大汉会打一个更大的胜仗!”
“你说什么?更大的……”景帝猛的想起,这里人多嘴杂,这等军机要是泄露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猛的捂住嘴巴。
窦婴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点头。
“大汉万岁!”景帝情难自已,振臂高呼!
“大汉万岁!”
数十万百姓跟着高呼,呐喊声响彻云霄,百里皆闻。
长安,再一次沸腾了!
一百一十四
“窦婴,你再说。”景帝一脸的喜色,一张嘴哪里合得拢,催促起来。
“皇上,魏其侯已经说了三遍了。”周亚夫笑着提醒一句。他是给景帝叫来,一起分享这份喜悦,这是周阳谋划的,他这个做父亲的有这权利。
“三遍了?”景帝摸着额头,有些意外。
自从高祖平城之围后,汉朝一直处于劣势,汉朝皇帝见到的匈奴个个高傲,那是匈奴的使者,奉命来长安索要东西的。绢帛丝绸、瓷器、茶叶、妇人……往往狮子大开口,要是不给,就会口出狂言:不给,打得你给!
汉朝实力不济,只有忍!这一忍就是数十年,这是汉朝皇帝的心病。今日,终于见到低垂着头颅的匈奴,那是何等的让人欢喜。
“皇上爱听,臣这就说。”窦婴深知这份喜悦来之不易。
“算了!我们不能光顾着欢喜,却不做事。”景帝挥手阻止窦婴,剑眉一拧:“窦婴,你才从边关回来,按理,本该让你歇息。可是,时间不等人,有一件事,要你,不,你和周亚夫一起去做。”
“请皇上吩咐!”
景帝的眉头一挑,很是惋惜:“前朝名将蒙恬,在河套之地与匈奴大战,使用了上万架强弩,十数万骑兵,这才取得如此大的胜利。如今,周阳手里弩才四千多一点,还不到蒙恬所用的一半,这太少了。你们二人赶去武库,清点一下,看有多少弩,全给周阳送去。”
“皇上圣明!即使皇上不说,臣也请旨。”窦婴深知边关实情,能不能打败匈奴的反扑,关键就在弩了。而周阳东拼西凑,也才凑出四千多架弩,这太少了。
边关当然不止这么一点弩,守城总得要留下一些弩。
景帝要是把武库的弩送到边关去,那么,这一战,汉军获胜的把握就更大几分。景帝这话,简直就是天音,周亚夫激动难已:“谢皇上!”
摆摆手,景帝长叹一声:“前朝河套之战时,始皇下了一道圣旨,很有豪气的圣旨:让匈奴知道谁才是飞骑的祖宗!”
“前朝是飞骑的祖宗?”飞骑在历史上很有名,周亚夫是知道的,一听这话,既是振奋,更是惊奇。
景帝知道周亚夫读书不多,于这些史实所知甚少,看着窦婴,没有说话。
窦婴明白,景帝是要他给周亚夫解释:“条侯有所不知,前朝起于陇西之地,称为秦部族。秦部族为周天子献马,他们精于骑射,善用飞骑。飞骑嘛,条侯是知道的,他们身着皮甲,骑着战马,腰间悬着人头,挥着武器冲杀。这在当时,远近闻名,附近的部族都惧怕秦族飞骑。是以,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之后,周平王求告无门,这才跋涉千里,赶到陇西,求见秦襄公。秦襄公率领五万飞骑,南下关中,与戎狄大战于镐京,大破戎人八万之众,收复镐京。周平王眼见宫室毁坏,东迁洛阳,大乱之世,春秋战国由此开始。”
“哦!原来如此!”周亚夫恍然:“读书人多言前朝残暴,却不知,战阵之上,刀枪无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怎能以仁义说事?误矣!误矣!”
在当时,虽有人骂秦朝残暴不仁,却远不及后世,毕竟儒家还未独尊。
景帝接过话头道:“河套之战,蒙恬先是用强弩射杀匈奴,血流成河,匈奴抵挡不住,开始北遁。公子扶苏,亲率十万飞骑,与匈奴硬撼,稳占上风,杀得匈奴无还手之力。大汉何时才能有如此善战的骑兵?”
要是汉朝现在有一支能征善战的骑兵,这局面就大为不同,景帝叹息不已。
周亚夫和窦婴施礼告退,前去武库清点弩。
……
雁门城下,汉军正在训练骑射,经过这些天的训练,他们的骑射功夫有了长足的进步。当日观兵时,他们仅仅是会骑马,而现在,却是精熟了许多,不仅能骑马,还能开弓放箭,马上砍杀。
个个热汗淋漓,却是精神抖擞,奋力砍杀。
周阳站在山岗上,一身的汗水,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李广、程不识、冯敬、公孙贺、公孙建他们在阵中奔驰,指点纠正不对之处,个个衣衫湿透。
日正中天之时,饷午时分到了,上午的训练结束,兵士去用营饭。周阳和李广、程不识、公孙贺、公孙建、冯敬他们聚在一起,各自对付一份营饭。
“大帅,弟兄们的骑射大为精进,不能光这么练,得让他们去厮杀。只有厮杀,才最是让人长进。”李广大口扒饭,大声提议:“大帅,我们有几万匹马,步兵、弩兵都是四条腿,来去如风。不如,我们趁匈奴还在调兵之际,杀向单于庭!”
这提议大胆,却是让人怦然心动,程不识手中的营饭差点摔在地上,激动不已:“大帅,飞将军所言极是有理。数十年来,大汉军队就没到过单于庭,要是我们杀去,匈奴一定不觉,给我们杀一个措手不及,一定能有大的斩获!”
冯敬也忍不住了:“匈奴现在正在歇息,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在炎夏时节攻到他们老巢去!”
“干吧!”公孙贺停止了吃饭,一双眼睛睁得老大,看着周阳。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周阳身上,静等他的决断。
李广的提议太有诱惑力了,周阳一颗心怦怦直跳,很想答应出兵。可是,仔细一想,现在不行:“飞将军所言有理,要是我们现在出兵的话,誓必会有不错的斩获。可是,有几个问题,我们得明白,一是我们的骑兵太少,弩兵和步兵虽能骑兵,其骑射砍杀比起骑兵差得太远,真要与匈奴大军遭遇,于我们不利。二是我们的粮草难以为继,象这么庞大的军队,深入大漠,没有粮秣,那是不行的。三是单于庭不在龙城,而是在龙城之北数百里之地,这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打击范围。要是在龙城的话,倒可以一试。”
龙城离汉境上千里,骑兵只需要三四日就可以赶到,可是军臣单于给建章军穷追猛打,吓怕了,一路北逃,逃得更远了。
“那我们攻龙城!”李广把营饭一放,声音很高:“龙城是匈奴单于的埋骨之所,要是我们把龙城攻下来,嘿嘿……”
这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众人齐声附和:“对呀,大帅,打龙城!”
要是把龙城给攻占了,就是挖了匈奴的祖坟。匈奴重视祖先坟墓,一定会暴跳如雷,那是何等的大快人心!
这方案太能诱惑人了,周阳猛的站起,手按在剑柄上。
众人刷的站起身来,手按在剑柄,等待周阳的命令。
静!
死一样的寂静!
时间在等待中过去,周阳眼里的光芒褪去:“不得不说,飞将军此议极好,我都差点同意了。可是,现在不行。现在的龙城是一座空城,没有多少匈奴,即使我们把匈奴的祖坟给掘了,所获也不大,反而暴露了我们的实力。我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歼灭匈奴的军队,只有把匈奴的大军给收拾了,龙城也跑不掉。”
攻下龙城的影响会非常大,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歼灭匈奴军队。在掘祖坟与歼灭匈奴军队二者之间进行选择,李广他们这些名将,不会选错,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就在他们叹息之际,周阳的话让他们格外振奋:“我们也不能让匈奴过得太舒服,不能让单于从容调兵,我们应该趁这时节,给匈奴送上一份大大的礼物!”
“又是礼物?”
众人想起安陶之事,不由得脸上泛光,眼里闪烁着炽烈的光芒。
“也没什么。数十年来,匈奴一直滋扰边关,就没有大汉军队滋扰过匈奴,我想派几万军去骚扰匈奴,报仇去!”周阳非常平静的说。
“几万军队?”
几万汉军去滋扰匈奴,从来没有发生过,李广、程不识他们的眼珠子差点砸在地上。
真要如此的话,数万汉军出现在大漠上,到处滋扰砍杀,那会是什么结果?
必然是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一场空前的大报复行动就这样定下来了!
一百一十五
雁门城下,数万汉军集结待命。这些汉军,全是骑兵。说是骑兵并不准确,真正的骑兵并不多,只有数千人,更多的是会骑马的弩兵和步兵。
虽不是真正的骑兵,却也人如龙,马如虎,气势如虹,一片肃杀之气。
周阳骑马而来,李广、程不识、冯敬、公孙贺、公孙建他们紧随其后,除了李广,个个喜笑颜开,振奋异常。
李广却是拧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嘴巴撅着,好象有人借了他钱不还似的。
策马来到阵前,周阳一拉马缰,停了下来,扫视一眼汉军,大声训话:“弟兄们:我们背后就是大漠,匈奴的地界!数十年来,没有大汉军队踏上过这片土地!一个月前,我们终于踏上了匈奴的土地!”
“大汉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