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姥姥,南宫明白!”
南宫公主眼里涌出了泪水。不愿嫁去匈奴,是她魂牵梦绕的愿望,如今,终于不必再担心了,她激动得泪水涟涟。
看着激动的南宫,景帝眼睛为一层雾气笼罩。
抹抹眼睛,景帝大声道:“窦婴,把此讯立即传给周亚夫。告诉他,他该动手了。周阳在北方大有斩获,他在南边也不能闲着,莫要父不如子!”
“恐怕已经是父不如子了!”窦太后的声音远远来。
眼盲之人耳朵特别灵,这听力也太好了吧!
……
匈奴营地。
此时的匈奴早已不再哭泣,他们心爱的牛羊已经给宰杀一空,全部做成了肉干,要哭也没得哭了。
军臣单于身着戎装,骑在骏马上,铁塔似的身躯,威风凛凛,虎目圆睁,扫视前方。
数十万匈奴大军排着整齐的阵势,人如龙,马如此,气势不凡,目不斜视,杀气腾腾。
“大匈奴的勇士们:汉人可恶!可恨!”军臣单于开始了进军前的训话,右臂高高举起,声若洪钟,声音远远传了开去:“汉人袭击了我们的牧民,烧死了我们的父母、阏氏、儿女、兄弟、姐妹。你们恨不恨汉人?”
“恨!”
只有一个字,却是道出了匈奴满腔恨意,不住挥着手臂,怒吼不断,声浪直冲云天。
周阳这一把火,烧得匈奴心惊肉胆,而又恨到无以复加。随来的牧民,不是这些兵士的父母、就是他们的兄弟、姐妹、阏氏、儿女,要他们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你们要不要复仇?”
军臣单于再次挥起胳膊,用力甩动。
“复仇!”
“复仇!”
这两个字,是匈奴这几天说得到最多的了,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报复汉朝,此时吼出来,如雷如电,奔涌远去,数百里外都能听得见。
“日月之下,大漠之上,众王之王,大匈奴的大单于,我,命令你们:杀入汉境!掳掠汉人的财物、牛羊、丝绸、布帛、金银、瓷器!杀死汉人!迫使他们的妻妾痛哭!”军臣单于猛的拔出弯刀,用力一挥,一道明亮的刀光闪现:“昆仑神会保佑我们!昆仑神!”
“昆仑神!”
“昆仑神!”
冲天的呐喊声回响在这片草原上,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军臣单于手中的弯刀朝南一指,匈奴大军朝南开去,发出“隆隆”的轰鸣声。
此时的匈奴,他们眼里闪着仇恨的光芒,打了这么多年的汉朝,就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就没有给汉军冲到背后去把家人给杀了的经历。
以往,他们如此对待汉朝百姓,那是何等的志得意满,惬意、痛快……可是,当汉军奉还到他们身上时,他们方才知道,是如此的让他们心痛疾首!
军臣单于一拍马背,战马朝南驰去。
望着前不见其头,后不见其尾的大军,军臣单于两道浓眉紧拧在一起,仿佛出鞘的利剑,恨恨的道:“周阳,本单于来了!”
……
雁门,周阳的帅府。
周阳、李广、程不识、冯敬、公孙贺、公孙建、秦无悔他们聚在一起,看着面前的地图。
这地图是周阳命人图绘之后,汇总整理出来,很是准确,边关的山山水水全标注在上面。
“大帅,匈奴来了!到这里了!”李广猿臂一舒,指着地图上的位置,声调特别高:“匈奴宰牛杀羊,嗥得跟什么似的。他们这一次前来,高喊着要报仇,不知是给他们的家人报仇,还是要为他们心爱的牛羊报仇?”
“哈哈!”
众人大笑不已。
敌人的痛哭,就是我的快乐!匈奴越是难受,周阳他们就越是欢喜。
“数十年了,大汉就没有让匈奴痛哭过!这一次,他们领教到大汉的厉害了!”程不识振奋的一挥胳膊。
“匈奴杀来,村庄残破,城池被焚,那是何等的惨景?”冯敬眼里闪着泪花:“父哭子,妇哭夫,子哭母,让人肝场寸断……”
说到这里,匈奴屠杀汉朝百姓的惨景浮现在眼前,再也说不下去了。
匈奴屠杀的惨烈,是千古罕见的奇祸,就是比起后世的蒙古人屠城也不见得逊色。
匈奴每次掳掠归去之前,就会来一次大屠杀。妇人和青年丁壮不杀,妇人他们要淫辱,丁壮要做奴隶。老弱和孩子会给杀得精光。
匈奴在屠杀老弱童子之前,先是把他们集中在一起,告诉他们可以逃命了,若是逃得慢了,他们就会成为匈奴的猎物,会给射杀,会给烈犬吃掉。
老弱童子在匈奴的驱赶下,只有逃命的份。可是,他们哪里有匈奴的马快?那是不可能逃出去的。匈奴骑着骏马,挥着马鞭,在后面大呼小叫一通,好象赶猎物似的赶着他们飞奔。
直到戏弄够了,这才开始射杀。射杀一开始,匈奴嗜血的叫嚷声,烈犬的吠叫声响成一片,匈奴纯粹是把汉朝老弱童子当作猎物对待。
他们残杀老弱童子时,还会要他们的亲人在旁边观看,那是何等的折磨人?多少父母儿女因此而反抗,最终却是遭到匈奴的屠杀。
杀害老弱童子后,匈奴仍是不肯罢休,而是把他们的头颅砍下来,有些做成了酒器。更多的却是堆在一起,堆成人头山,匈奴跪伏在地上,吼着“昆仑神”,开始祭祀他们的神祗。
如此惨烈事,人间罕闻,却实实在在发生在边关,这就是汉朝百姓的遭遇。任谁听说,都会垂泪。
冯敬这一说起,众人不由得叹息不已。
静默了许久,众人这才暂抑悲情。李广道:“大帅,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把匈奴打疼,打得匈奴永远忘不了!哼,我们深入大漠,总是遇到匈奴的热情招待,那是因为大汉还没有把他们打疼,他们还不知道大汉的厉害!”
说得没错!
匈奴的热情招待,固然让人发笑。更多的却是让人揪心,那是因为汉朝数十年积弱,为匈奴瞧不起。要是汉朝把匈奴打疼了,匈奴绝不敢如此做。
众人一齐点头,大是赞成他一这说法。
“大帅,匈奴即将到达边境,大战迫在眉睫,这一仗,该如何打,你下令吧!”程不识虎目中闪着炽烈的光芒。
“大帅,下令吧!”众人齐声请命。
周阳转过身,对着他们,道:“打仗嘛,不外两件事。”
“哪两件事?”李广想也没有想,脱口而问。
“一件是敌人最想要的,偏偏不给!”周阳平稳的道。
“另一件呢?”程不识马上就问。
“当然是敌人最不想要的,我们就给!”周阳右手重重一挥,很是有力。
“大帅,准备哪些给单于,哪些不给?”公孙贺忍不住问道。
周阳这说法简单明了,却是深合兵道。敌人最想要的,你一定不能给,敌人最不想要的,你就给,打仗就是这么一回事,众人很是赞同这说法,不住点头。
“我料想,单于这次猛扑而来,他最想要的就是速战速决!”周阳的声调突然转高:“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拖着他,把他拖累拖疲,把他的肉干耗光,拖得没了士气,再来决战!”
周阳一把火烧掉了单于大部分牛羊,剩下的牛羊,单于支撑不了多久。再加上周阳把城外的边民撤到城里,实行坚壁清野,匈奴要想象平常那般掳掠,根本不可能。
而汉军有坚固的城池,犀利的守城器具,固守不战,拖他个痛快。这一着,正好打在了单于的要害上。
众人深以为然,点头赞同。
“大帅,有一点要切记。”李广提醒道:“匈奴五十万大军压来,那是泰山压顶之势,万一他把城池一围,我们就没法出城。我们的弩阵和骑兵就无法发挥出威力。”
弩阵的威力是大,可是,要全部发挥出来,需要很大的空间。匈奴毕竟有兵力优势,要是把城池一围,因为空间狭小,弩阵的威力会大打折扣。
“飞将军说得对。”周阳微一颔首:“我已经在这里,这里,这里,准备好了牛羊。我们的骑兵、弩阵,马上出城,赶去这里隐藏。我们在外面的一个好处,就是哪里吃紧,我们可以及时增援。”
弩阵的兵士全部装备了战马,机动性极高,哪里有需要,很快就会赶到。放到野外,比放到城里更好,更易于发挥威力。
对这点,众将很是
一百四十四
长城之上,军臣单于驻马其上。望着象潮水一样越过长城的匈奴军队,不由得豪气万丈,手中的马鞭虚劈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哈哈!这就是汉人的长城!汉人的胆儿不大,可这长城修得还真是结实。”
到现在为止,虽然数次三番给周阳教训了,数十年积累的傲慢之心还未褪尽,依然是瞧不起汉人。
“大单于,汉人的长城就是汉人的羊圈。”中行说驻马其旁,忙着讨好。
“汉人的羊圈?”军臣单于细品起来,手中的马鞭轻轻打在中行说身上,大笑不已:“说得好!大匈奴的牧民养羊,就是关在圈里的。汉人修了一道长城,把自个关在圈里,一直不敢越过长城……”
说到此处,想起周阳数次越过长城的事情,不由得脸上一抽搐,再也说不下去了。抬头前眺,看见城高垣厚的安陶城,想起在此城给周阳气得吐血的事情,一腔得意之情刹那化为乌有。脸色铁青,重重一马鞭抽在中行说身上,拍马便走。
“大单于,你这是……谢大单于赐打!”中行说一脸的愕然,根本就不明白军臣单于为何心情有如此大的变化。愣怔之后,马上拍起了马屁。
可惜的是,军臣单于早已拍马去得远了,中行说只有拍马跟上的份。
军臣单于满打满算,今年经过周密谋划,一定能拿下雁门城,攻入汉朝腹地,甚至能够打进长安,坐在未央宫的御座上,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是远出他的意料,匈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战败。
战败不说,还是越败越大,损失越来越惨重。
这都是从安陶城开始的,气不打一处来,拍马赶到安陶城,只见城门洞开,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此时的安陶城是一座空城,没有人。
手中马鞭狠狠虚劈一下,军臣单于大声道:“来人!把安陶城给我拆了!”
伊稚斜正好赶到,听闻之后。提醒道:“大单于,大匈奴缺乏攻城器械,要怎么拆?安陶城高垣厚,不易拆毁。”
汉朝城池修得坚固异常,不是匈奴弯刀所能拆得了的。军臣单于一愕,颓然道:“把城里的房屋都烧掉。”
“大单于,汉人已经放火烧掉了。”伊稚斜再提醒一句。
说实话,伊稚斜就是在此城下战败的,他的心情相当复杂,不比军臣单于差,可是,他并没有象军臣单于那般,三番数次给周阳气的,虽然不好受,却能保持一丝理智。
匈奴所过之处必是残破不堪,安陶城里的房屋肯定会给烧毁,与其让匈奴痛快,不如汉军自己动手,连一点机会都不留给匈奴。
“走!”
军臣单于连发泄的机会都没有,手中马鞭一连虚劈几下,恨恨一拍马背。疾驰而去。
一过了长城,就到了汉境,匈奴士气高昂,军心大振,以他们的经验,只要到了汉人的地界,那就是他们的天堂。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烧杀抢掠,一任己意,汉人胆小,不能与之抗衡,他们此次必然是满载而归。
根本不需要军臣单于的军令,就有不少匈奴去了汉人的村庄,准备好好掳掠一番。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空有房屋,却不见一个人影。
匈奴来到,汉朝百姓整村整村逃走,这种事情没少遇到过,匈奴也不以为意。人走了,东西总在吧,把汉人的粮食、丝绸、瓷器、茶叶弄走,也不虚此行了。
匈奴再一次失望了。汉朝百姓连一粒粮食都不留给他们,更别说丝绸、瓷器这些东西了,忙碌了半天,毫无所获。
汉朝百姓太不配合了,以往他们到来,这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今天却是一无所获。别提匈奴有多不爽了。一不做,二不休,放把火,把村庄化为灰烬。
一时间,边境上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村庄,烈焰腾空。
对这种结果,周阳早就预料到了。要避免这种结果,只有与匈奴正面硬撼,把匈奴阻挡在长城以北,然而汉军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损失会很大,周阳肯定不会这么做。
只要人在,村庄烧毁了,还可以重建。要是军队损失了,后果不堪设想,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代价固然让人心痛,可是,有些代价不得不付出。只要能让匈奴痛到最后,也值了。
军臣单于望着燃烧的村庄,只觉心头大快,周阳火烧牧民的愤怒渲泄了不少。可是,他忘了一节,同样是放火。周阳那把火把数十万牧民,数百万牛羊烧死了,收获是何等的丰厚。而眼下的火,除了发泄,没有任何的意义,徒劳而已。
“掳获了多少?”
军臣单于很是期待的问道。
“禀大单于,村庄里空无一人,没有发现粮食,丝绸、茶叶、瓷器也没有。”右贤王很是不爽的骂道:“汉人胆小,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一无所获?”这可是数十年来,很少遇到的事情。军臣单于不由得一惊,心里升起一丝不祥之兆。
军臣单于原本计划这次南下和汉朝好好打上一段时间,即使打到来年春天也不怕,这才带了那么多的牧民和牛羊南下。却是没有想到,周阳一把火,让他的补给成了大问题。
以往的匈奴,打仗只管打仗,根本就不用为补给发愁,有了这把火,他不得不愁。愁归愁,他并不惧,以他的设想,只要到了汉境,就能通过掳获得到补给。
一无所获,就是他最怕之事了,由不得他不心惊。强忍着心惊,军臣单于装作若无其事:“汉人能跑到哪里去?一定是跑到雁门去了。我们攻破雁门,汉人所有的粮食、丝绸、茶叶、瓷器都是我们的。传令,加快进军,直奔雁门!”
村庄里没有汉朝百姓,一定是躲到城池里去了。攻破雁门,收获一定很丰厚,命令一传下,匈奴士气高昂,泼风般朝雁门赶去。
此时此刻,若是从空中望去的话,只见匈奴好象海潮一般,骑着战马,挥着弯刀,嗥着“昆仑神”,涌向了雁门城。
军臣单于骑在马上,不无得意的道:“雁门太守冯敬,虽是有些才能,可是,本单于手里有五十大军,一人一刀,就能把他劈成碎片。传我号令。一赶到雁门,立即攻城!”
按照兵法,匈奴赶到雁门应该稍事歇息,缓解疲劳,然后再攻城。可是,军臣单于还不知道雁门守将已经换成了李广,他根本就不把冯敬放在眼里,想一鼓作气拿下雁门。
军臣单于上次败于雁门,让他很委屈,要不是一场暴雨,限制了骑兵的发挥,他岂能败?他这次是为雪耻而来,越早拿下雁门越好。
“乌特拉!”
军臣单于大吼一声,策马疾驰。
旗手打着单于旗帜,一面金色狼旗,紧跟着。
金色狼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舒卷如画,好不威风。
“乌特拉!”
军臣单于金色狼旗所到之处,必是一片惊天动地的吼声,军臣单于听在眼里,喜在心头,这雁门战败之耻一定能雪却!
……
雁门,太守府。
这太守府依然保留了李广的本色,设在一座寻常院落里。
正屋中,除了案几,什么也没有。李广跪坐在矮几上,身背硬弓劲矢,腰悬汉剑,正在闭目养神。面前短案上放着一碗清水。
李当户站在一旁,欲语又止。数次三番,终于忍不住了,问道:“阿父,孩儿有一事不明,为何不派出哨骑侦探匈奴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