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战马,找弯刀,穿盔甲,想法是不错,可是,只能是水中月,镜中花,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问题在于,营地里的匈奴你推我挤,越来越乱,到后来,当汉军杀到时,已经自相踩踏了,已有人死于自己人之手。
这倒不是匈奴惊慌,此时的匈奴正好相反,他们很兴奋,终于可以和躲在城里的汉军大杀一场了。只是,事起突然,要不乱都不行。
汉军一杀到,乱糟糟的匈奴,哪里抵挡得住?唯有四处乱蹿的份。
尤其是,寨栅给冲车撞开,汉军狂涌而入,简直就是不可收拾了。匈奴枉自有一颗死战之心,却无死战之行,唯有夺路而逃的份。
匈奴混乱,汉军整肃,以乱军抵挡堂堂之阵,这后果还用说么?
那是一场屠杀!
一边倒的屠杀!
只一会儿功夫,匈奴营地就象一团糨糊,乱得不行了,到处都是夺路而逃的匈奴,到处都是追杀的汉军。
周阳的骑兵还没有到,程不识就把匈奴打得没有了还手之力,不愧是当世名将!
“汉军威武!”
汉军的战号冲天响起,直上九霄。
“逃啊!快逃啊!”
匈奴逃命的叫嚷声响成一片,与汉军的战号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在两军打得热闹非凡之际,却有一人两耳不闻交战事,一心只做清秋梦!
谁?
右贤王是也!
……
“呼噜!呼噜!”
右贤王的呼噜整得山响,就是惊天的喊杀声也没有他的呼噜响亮。
右贤王身披狐裘,一颗光溜溜的大脑壳枕在手背上,侧身而卧,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来,把狐裘沾湿了一大块。
右贤王今天心情极度不好,借酒浇愁,喝得太多了,当场醉倒,还是仆人把他弄进来歇着的。
“大人,大人,快醒醒。”
仆人小心翼翼的喊叫。
“吧嗒!吧嗒!”
右贤王的咂嘴声响起,算是回答。
“大人,汉人杀来了,快醒醒!”
惊天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了,仆人心中吃惊,声调不免提高了许多。
可是,右贤王不仅没有醒过来,还说起了胡话:“汉人,我杀!杀!杀!”右手挥动一下,做了个砍杀动作,貌似要醒过来,接下来却是没有了动静。
酒醉之人,要想弄醒,很难。尤其是这种烂醉如泥的人,就是炸雷鸣响于耳际,也不见能把他惊醒。
“大人,大人!”仆人又叫了两声,还是没动静。
仆人实在没有办法了,狠狠心,咬咬牙,转身出去了。等他回转时,手里多了一个革襄,装的是马奶子。此时的马奶子很是冰凉,和冷水无异,本想是用冷水,急切间找不到冷水,马奶子倒是现成的,将就着对付,对着右贤王当头浇了下去。
“谁?”
右贤王惊叫一声,立时给淋醒了,眼睛猛的睁开,咂吧着嘴巴,死盯着仆人。右手闪电般抓住仆人,扯到身前,喝道:“你好大的胆!”
一个耳光重重打在仆人身上,清脆响亮。
仆人忍着脸上的疼痛,不住裂嘴,忙道:“大人,汉人杀来了!汉人杀来了!”
“胡说!”右贤王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昏昏沉沉的,根本就没有听见喊杀声。
“大人,你听!那是汉人的战号。”仆人忙提醒一句。
“汉军威武!”
惊天的战号声响成一片,好象炸雷似的鸣响于耳际。
伴随着汉军的战号响起的是匈奴哭爹喊娘声,临死前的惨叫声,汉军不仅杀来了,还杀得匈奴无处可逃。
“轰轰!”
右贤王只觉得脑子乱成了一团,眼前一黑,都快摔倒了。
匈奴又没有什么事务,没事时饮酒,醉上一场,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就是军臣单于也没少这么做。可是,这一醉倒好,汉军偏偏在这时节杀来,那不是要命吗?
右贤王的脑子乱了,身上发软,额头上冒出了虚汗,摇摇晃晃,都快晕倒了,慌得仆人忙扶住。
右贤王的胆色不错,这震惊只存在极短时刻,就镇定下来了:“来啊!取我的盔甲、战马、弯刀来。”
这些东西,仆人早就为他准备好了,手忙脚乱的帮他穿戴。右贤王匆匆穿上盔甲,挎上弯刀,右手按在刀柄上,双目中闪着怒火,气哼哼的快步出了大帐。
一出帐,只见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逃蹿的匈奴,匈奴逃命那个狼狈劲头,跟没头苍蝇似的,东奔西蹿。尽管他们逃得很卖力,可是,汉军追得够凶狠,一点也不给他们机会。
地上的尸体到处都是,积尸累累,层层相因,不知道有多少。
不就睡了一觉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伟大的昆仑神怎么不保佑?
右贤王嘀咕一句,飞身上马,挥着弯刀,吼叫起来:“顶住!顶住!给我顶住!”
谁不想顶住?问题是,顶得住吗?
匈奴不仅没有听他的,逃得反倒快了,谁顶谁死,谁愿意干?
右贤王一打量,还好,他的亲兵还在,上千人的亲兵,穿戴整齐,阵势仍存,心下略安:“你们,给我杀!凡逃跑者,一律格杀!”
亲兵领命,挥着弯刀对着乱哄哄的匈奴冲杀了过去。
这些亲兵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刀法了得,箭术非凡,他们这一痛下杀手,不少匈奴立时做了刀下鬼。
上千亲兵的砍杀,很有威慑力,匈奴好象羊子一般给赶了回去。迎接他们的是汉军明晃晃的汉剑,一阵砍杀下,哭爹叫娘。前有亲兵拦路,后有汉军追杀,匈奴都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了。
伟大的昆仑神,为何处处死路?
亲兵这一出手,混乱的阵势稍缓,右贤王精通兵道,知道这是机会,他能不能稳住局面在此一举,绝对不能错过。
“大匈奴的勇士:汉人可恶可恨,他们龟缩在城里,不敢与大匈奴的勇士决一死战!今日,大匈奴勇士,用你们手中的弯刀,砍下汉人的头颅!杀光汉人!”右贤王挥着弯刀,大声吼叫起来。他的声音好象炸雷,远远传了开去。
匈奴之所以这么混乱,不仅仅是因为汉军凶猛的砍杀,还在于没人指挥,谁叫右贤王酒醉了呢?
他一喊,立时让匈奴有了主心骨,不少匈奴向他靠拢。只一口功夫,他身边的匈奴就三两千了,右贤王毫不犹豫,命令他们排成阵势,准备与汉军厮杀。
程不识一代名将,哪会不明白右贤王重整阵势的严重后果,哪会给他机会,立即率领一队汉军攻过来。
右贤王手一挥,这几千刚刚收拢的匈奴,对着程不识扑了上去。
右贤王一拉马头,退到后面,挥着弯刀,大声吼叫,聚拢匈奴。营地里的匈奴何其之多,汉军虽然勇猛,却是杀不胜杀,一时间又哪里杀得了多少?
有了右贤王聚拢军队,他就象磁石一般,匈奴就象铁屑,纷纷向他聚拢,越聚越多。不一会儿,他就聚拢了上万匈奴。
程不识几次想冲过去,打断右贤王聚拢军队,都没有成功,匈奴实在是太多了。
上万匈奴就是上万骑兵,而此次进攻的汉军没有骑兵,正是匈奴骑兵发挥的良机,一旦给匈奴骑兵驰骋起来,汉军只有给屠杀的份。
“哈哈!”右贤王极是得意,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大笑道:“汉狗,等死吧!”
手中的弯刀一挥,在夕阳下发出一抹红色的光芒,好象鲜血般妖艳,格外骇人,上万匈奴对着汉军冲锋过去了。
“隆隆!”
如雷的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右贤王更加得意了,大匈奴的勇士那还用说么,个顶个的强!别的不说,光这冲锋的蹄声,就特别响亮,格外有声势。
不对!一万骑兵再厉害,也不可能有如此雄壮的声威,这至少是两三万骑兵的声势呀。
“隆隆!”
雷鸣般的蹄声从西北方向传来,其声势之雄壮比起匈奴骑兵还要强上几分。
右贤王扭头一瞧,只见一朵火烧云正急速飘来。
这并不是火烧云,是一支骑兵,人人顶盔贯甲,胯下战马神骏,行动如风,红色的军服把他们衬托得跟天边的红云似的。
无数面“汉”字大旗在风中招展,舒卷如画,格外好看。
一面帅字大旗上,写着一个斗大的“周”字。帅旗下一个年青人,一脸的坚毅之色。
一百五十
“汉人的骑兵?”右贤王虽然知道伊稚斜五千骑兵给三千建章军打败的事情。还是不怎么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他认为,那是伊稚斜无能,要是遇到他右贤王,败的一定是汉军。
“这一定是周阳了!哈哈,打败汉军,活捉周阳!”右贤王美滋滋的想着,一拉马头,率领上万匈奴对着汉朝骑兵冲去。
弯刀高高举起,在夕阳下,闪着血一样的光芒,尉为奇观。
“咦?”右贤王突然发现一桩异处,那就是夕阳有些刺眼,他的眼睛睁不开。
“不好!上当了!上大当了!”右贤王聪明人,念头一转,就知道他上一个天大的当。
不愧是聪明人,一来就想到了,可是太晚了。
“汉军威武!”
冲天的战号声响起,一万骑兵泼风般冲来,手弩已经握在手里,对准了右贤王的骑兵。
夕阳刺眼。右贤王的眼睛有些睁不开,看不大清楚。不过,以他想来,汉军手里应该拿的是弓箭吧。
他要是参与当日大漠一战,就不会如此想了。可惜的是,当日他并没有参与那一战,对手弩的印象不够深刻。听过,却是没往心里去。
骑射,那是匈奴的看家本领,即使在阳光刺激下,匈奴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发挥受到一定影响,那也不是汉军所能比得了的。
“准备!冲到射程放箭!”
右贤王手腕一抖,一个漂亮的刀花出现。
“咻咻!”
破空声响成一片,匈奴还没有冲到射程,汉军的弩矢倒先到了。
这可是一万汉朝骑兵一齐放箭,远非当日三千建章军所能比,弩矢密集得太多了,只见一张巨大的矢网当头罩下。
紧接着,“卟嗵!卟嗵!”,落马的声音响成一片,不少匈奴惨叫着摔到地上,动得几动就死去。没有死去的,大声惨叫。
“能射这么远?是射雕者也不可能!”右贤王惊疑不定。
看见匈奴身上的弩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手弩。对手弩,他并不陌生。当年掳掠时,还缴获过,试用过,威力比起弓箭大得多,准性更强几分。要是这支汉朝骑兵都装备了手弩,那么,他肯定讨不好去。
急切间,似乎是记得当日伊稚斜五千骑兵败于三千汉朝骑兵之事,就是因为汉军使用了手弩,这可大大的不妙。
匈奴有句古老相传的话,“开弓无回头箭”,现在右贤王就是射出去的弓,没有回头的可能性了。
他的军队是急切间收拢的溃兵,若是现在就退,士气必然低落,他必败无疑。若是冲锋,那么,说不定还能成功。
至少,比撤退的结果更好!
当然,他若是硬冲的话,通过手弩的射程时。会付出不小的代价。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选择负出必要的代价。
“冲啊!”
右贤王大吼一声:“杀光汉人!”
匈奴在他的指挥下,泼风般对着汉朝骑兵冲去,溅起大片大片的烟尘。
汉军毫无怜惜之心,那箭矢一轮一轮的射来,每一轮就是上万,每一次覆盖,都会有不少匈奴中箭落马。
在经过几轮手弩的射杀之后,终于冲到弓箭的射程了,右贤王暗松一口气。只要射程够得着,那么,就让可恶可恨的汉人见识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箭术。
右贤王兴奋的摘下硬弓,搭上劲矢,弓开满弦,瞄准了周阳。
他是有名的射手,是匈奴的勇士,更是高高在上的射雕者,只要他一放箭,周阳必然是在劫难逃。
只要杀了周阳,他的功劳比天大,右贤王越想越得意。
“咻咻!”
无数枝箭矢射来,破空声响成一片。其中更不乏劲绝之声,以他的阅历见识,一听便知,这是射雕者般的存在,而且数量还如此之多,竟有数千人之众。
射雕者。每一个都极为难得,千中无一。就是军臣单于,最多的时候,他手里的射雕者还没有一千。汉军阵中突然冒出数千射雕者,那是什么概念?
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心中一颤,大有从马上栽下来的冲动。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了,伊稚斜之败于建章军,并不是匈奴的战力不如,而是汉军太过强悍了。
几千建章军,那就是几万精锐骑兵的实力,伊稚斜区区五千精锐怎是对手?
惊归惊,右贤王这一箭射得还是很准,箭矢挟着劲风,对着周阳面门射去。对自己的箭术,右贤王有着绝对的信心,就算周阳的身手再了得,毕竟只是他年轻人,能好到哪里去?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只见周阳手里的大黄弓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在箭杆上一拨。劲矢就射偏了。
“射雕者?”如此年青的射雕者,就是在匈奴也是极少见到,右贤王这一惊非同小可。
射雕者的身手极为了得,射雕者要射杀射雕者,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大,除非有李广那般超绝的箭术。当今之世,能不把射雕者当一回事,随意射杀的,也只有李广了,他右贤王没有这本事。
就在右贤王惊疑之际,惨叫声响成一片。不少匈奴给射落马下。
破空声再次响起,汉军又开始放箭了。匈奴张弓搭箭还击,可是,他们给汉军制造的伤亡,比起汉军给他们造成的杀伤,差得太远。
别的不说,仅凭建章军,就足以力压上万匈奴。更别说,汉军骑兵一万人,这优势之大,不难想象。
双方不停的对射,匈奴完全处于下风。
匈奴的骑射,那是匈奴的看家本领,竟然输给了汉朝骑兵,这事说出去,不会有匈奴相信,只会当笑话听。因为,数十年来,匈奴就没有在骑射上输给汉军。
右贤王只觉手脚发凉,身子发僵,额头上冒虚汗,恨不得地上有一条缝,钻了进去。
匈奴的羞耻之心虽然不多,可是,连看家本领都不如人,右贤王还真是羞愧无地。
现在是不可能逃的,只能硬着头皮冲了。现在逃跑,就要面临着汉军弓箭与手弩的两重打击,伤亡高得出奇。更重要的是,士气可鼓不可泄,一旦逃命,那么,匈奴不多的士气必将荡然无存。
与其在逃跑中送命,不如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
“把鲜血献给伟大的冒顿单于!”
右贤王灵机一动,祭起了血誓这法宝。
在龙城出发时,匈奴就立了血誓。这是对他们的一道束缚,这一祭起,果然有奇效。原本有些心惊胆战的匈奴,齐声高呼:“把鲜血献给伟大的冒顿单于!”
人人眼里闪着嗜血的光芒,好象远古凶兽似的,挥着弯刀,嗥叫着,悍不畏死的冲过去。
箭术不如汉军,马上砍杀,还是有希望。匈奴的刀法很是了得,那可是用汉人人头喂出来的刀法,凶悍、变化多端。
“绰矛!”
周阳把手中的大黄弓一收,顺手从兵器钩上摘下长矛,双手紧握着,端在胸前。
一万汉朝骑兵,手端长矛或戟,排着整齐的阵势,吼着战号,对着匈奴就冲了过去。
蹄声如雷,烟尘如云,战号冲天,那威势,那杀气,铺天盖地的弥漫开来。
右贤王面对夕阳,给阳光刺激得眼睛有些不适应。只见周阳手中的长矛,在夕阳下发着红光,更象毒蛇的信子。
不,上万条毒蛇,一旦冲过来,那后果还用想吗?
右贤王知道,他犯了大错,汉军有了对付他们的利器。有长矛在手,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