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贺和秦无悔明白过来,惊喜不已,连赞好计。
听着他们的赞叹,周阳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从马背上拿下一件裘衣,这是匈奴的御寒之物,此时正用得着。战马卧在地上,周阳坐了下来,头朝后仰,枕在战马肚子上,把裘衣往身上一盖,打算睡上一觉。
此时已是深秋之季,冬天快到了,天气很冷,不如此,不能取暖。
战马似是解人意,弯过一颗马头,冲周阳打了几个响鼻,一双马眼缓缓闭上了。
“啪!”
周阳刚刚闭上眼睛,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睁开眼,借着些微的星月之光一瞧,只见程不识的嘴巴再次成了圆形。
“程将军,你怎么了?”周阳有些惊奇。
公孙贺和秦无悔惊疑的打量着程不识,一脸的不解之色。
“大帅,你又用上一条计谋!”程不识惊喜无限,虎目中精光四射,在夜晚瞧来,好象蓝宝石般明亮。
“程将军想到了?”周阳眨着眼睛。
“我现在才想到,真是……”程不识不住摇头。
“程将军,你说呀,说给我们听,大帅又用什么计谋了?”公孙贺很是好奇。
“我不说!你自个想去。”程不识却没有满足他的愿望,拿过一件裘衣,来到周阳身边:“大帅,我们挤挤,这样暖和。”
这种野外睡觉,人多挤在一起,才不怕风寒,周阳挪了挪身子,程不识躺了下来,头枕在马肚上,把裘衣盖在身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要是有光亮,一定能看清,即使程不识睡着了,他的脸上也是带着灿烂的笑容。
“计谋?什么计谋?”公孙贺望着天上的星月,陷入了沉思。
秦无悔仰首向天,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般对坐着,你沉思,我也沉思,谁都没有说话。
秋风吹来,让人生寒,二人却是浑然不觉。
时间在无声中度过,周阳和程不识发出了酣声,二人还在沉思。
突然之间,两人同时紧握双手,用力一晃拳头,相视一笑。站起身,拿着裘衣,来到战马旁,枕着马肚,进入了梦乡。
二人虽是睡着了,脸上却是带着和程不识一般的笑容。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再度醒来,周阳只觉身上冰凉凉的,好象冰块,更有些发僵。这野外露宿,还真是够折磨人的。
手在裘衣上一摸,入手的是湿漉漉的潮气,要是天天这么睡,肯定得关节炎,怪不得到军人的病疼总是比寻常人多。
把裘衣掀起,站起身。
程不识、公孙贺、秦无悔他们先后醒来,略一收拾,开始用战饭。
仍是一革襄马奶子,一块肉干,七分饱。
用了战饭,略歇一会,天色微微发白,该是出发的时候了。
周阳飞身上马,此时的汉军早已骑在马上候着了。周阳一挥手,一拍马背,率先冲了出去。程不识,公孙贺,秦无悔从后跟上。
在他的身后,数万匹战马一齐发力,旋风般朝西方卷去。
留在他们身后的,只有无尽的烟尘。
……
晨曦初上,曙光微露。
高大雄伟的云中城仿佛一头怪兽,盘踞在当地。
此时的云中城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之所以没有声响,并不是没有人活动,而是因为汉军没有人出声。
汉军排着整齐的战斗队形,顶盔贯甲,手按在剑柄上,眼里闪着炽烈的光芒,他们渴望,渴望与匈奴一战!
太安冯敬身着戎装,右手紧紧抓在剑柄,扫视一阵汉军,对他们的战意极为满意。这些天里,汉军固守城池,不能出城,早就憋得慌了。今日,太守有令,要他们五更用战饭,结束停当。虽然命令中没有说要大战一场,他们也能猜得到。这可是让他们激动的事情,人人振奋,无不是想早点打败匈奴。
周阳要来攻击云中城下的匈奴,自然是飞鹰传书给冯敬了。要想把此战的战果最大化,就必须要得到城里的配合,两支汉军前后夹击,那么,匈奴的伤亡将会高得出奇。
对周阳选择的时机,冯敬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冯敬登上城头,放眼一望,只见城外匈奴营地里,正有不少匈奴在活动。
……
匈奴营地,和定襄城的匈奴营地没什么差别,简易寨栅,把匈奴营地围住,活脱一个巨大的羊圈。
而匈奴就是“被关在羊圈中的羊”。
“啊!”
匈奴脸上睡意犹存,打着呵欠,提着裘衣,边走边整理,有的揉眼睛,有的抚脸,宿睡醒来后的各种表情皆有。
晨曦初上时,出现的匈奴并不多,稀稀疏疏,随着时间的推移,起身的匈奴越来越多了。
匈奴不象汉军,有严规的军令军规约束,起床都有规定。他们起床,没什么规定,只要不担误拜日升,不担误打仗就行了,早点晚点,都没人管。
处理完起床后的事宜,匈奴升起火堆,取出肉干,架在火上烤。倒出马奶子,煨在火上,准备早餐了。
三五成群的围着火堆,胡吹神侃起来,说得最多的就是汉人胆小,不敢与他们大战一场。
匈奴攻城一个多月,毫无进展,对汉朝的城池是恨之入骨,说着说着就咒骂起来了,越骂越来劲,一时间,营地里骂声一片。
没骂多久,东方一片红色,太阳要升起来了,该是拜日升的时候了。
拜日升,是匈奴故老相传的习俗,没人敢不拜,匈奴不再咒骂,面朝东方,跪在地上,额头触在地上,开始了虔诚的膜拜。
巫师们在营地里又唱又跳,开始了迎接日神的到来。
右谷蠡王个头不小,一身狐裘,极为华贵,从自己的大帐幕中出来,揉着惺松的眼睛,打量一眼东方,只见红光万道,彩霞满天,太阳快升起来了。
慌得卟嗵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扶地,额头触在地面,大声祈祷起来“伟大的日神,请赐福予大匈奴的勇士!”
静静的伏着,等待太阳的升起。
“伟大的日神,请赐福予大匈奴的勇士!”
兵士们齐声颂祷起来,虔诚得紧,仿佛信徒面对圣人似的。
此时的匈奴,十足十的虔诚信徒,哪里象嗜血,杀人如麻的凶人。
颂祷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在颂祷声中,太阳露出一点儿脸面。
右谷蠡王抬起头,略一打量,早上的太阳总是那么光芒万丈,让人眼睛都睁不开,不由得微微一眯,赶紧低下头。
在一遍又一遍的颂祷声中,太阳不断升起,先是露出一点儿脸面,后是露出小半脸儿。
匈奴非常虔诚的叩头、颂祷,恭候日神的升起。
当太阳露出半个脸的时候,右谷蠡王脸上带着微笑,日神今日一定会升起。
匈奴兵士人人脸上荡漾着笑容,有日神在,他们心里踏实。
“伟大的日神,请赐福予大匈奴的勇士!”
右谷蠡王虔诚得紧,一颗头颅重重撞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隆隆!”
雷鸣般的响声从东方传来,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匈奴对日月雷电有着特殊的崇拜,一听雷声响起,马上诚惶诚恐的叩首:“伟大的雷神,请赐福予大匈奴的勇士!”
“隆隆!隆隆!”
在匈奴的膜拜中,雷鸣般的声响越来越近,更加响亮了。
这让匈奴惊疑不定,这雷神好象与以往不太一样,不是在天上发威,而是在地上大展雄风,还长了脚的,跑得这么快,跟骏马驰骋一般无二。
右谷蠡王这次没有再膜拜,而是死死的盯着东方,一脸的疑惑。他一心想看清,可是,朝阳光芒四射,很是刺激人的眼睛,他的眼睛禁受不住,不住眯着。
好象有一条水线,对,是水线,红色的水线,正朝匈奴营地涌来。
距离太远,再加上眼睛睁不开,瞧不大清楚。可以肯定,这是水线。
哦,不对,这里不可能出现水线,那声响象骏马的蹄声,这水线就是……汉军。
一想明白的右谷蠡王吓了一大跳,这时节出现汉军,那可大大的不妙。一是匈奴还没有拜完日神,此时接战,会对匈奴的心理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二是匈奴还未吃肉干,喝马奶子,空着肚子打仗,哪有力气?
右谷蠡王越想越惊,越惊越怕,脸色不由得变了。
“汉军威武!”
就在这时,冲天的战号已经响起,大地猛的颤抖了。
东方的红色水线已经露出了峥嵘面目:不计其数的汉军骑着骏马,吼着战号,正朝匈奴营地扑来!
溅起的烟尘,好象一条怒龙,要一口把匈奴营地吞噬掉!
一百五十二
拜日升,是匈奴故老相传的习俗。在匈奴心目中的地位极为重要。正在拜日升的紧要关头,汉军突然杀到,这不是要人命吗?
这就象基督信徒的祈告给打断一般,让人气愤,匈奴心中那不爽、郁闷劲头,不言而喻。
不爽又能如何?还不是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汉军冲杀过来。
“汉军威武!”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战号响起,这次不是从东方传来,而是从云中城传来。
右谷蠡王扭头一瞧,只见一个多月没有打开过的云中城门缓缓开启,他瞧在眼里,仿佛是开启了魔鬼之门。
城门一开,汉军象潮水一般涌了出来,好象泄闸的洪水,不可阻挡,这不是魔鬼这门,能是什么?
城里的汉军是步兵,他们一出城,就排着整齐的战斗队形,踩着整齐的步伐,朝匈奴营地开来,每一步下去。就象巨锤狠狠撞击着地面,大地狠狠的颤抖一下。
东有汉朝援军,云中城里的守军再杀出来,这意味着什么?
以右谷蠡王的才智,他不会想不到,这是汉军对他动手的最好体现,汉军的胃口不小,要把他一口吃掉。
右谷蠡王久历战场,精通兵道,一转念头就明白了周阳的用意。如今,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拼死抵抗,击退汉军。
至于撤走,他根本就不敢想。一是匈奴人固有的傲气,尽管匈奴已经数度败于周阳之手,但整体实力,汉军还不如匈奴,他怎能不战而逃呢?
要是他不战而退,军臣单于会饶过他吗?左贤王上次不战而逃,不是给砍了一条膀子?他可不想步左贤王的后尘。
至于能不能打赢,他还是有信心的。虽然事起突然,汉军突然杀到,他是仓促应战,他仍是认为以匈奴勇士的勇猛,一定能击退汉军。
“大匈奴的勇士们:骑上你的骏马,射出你的箭矢,挥着你的弯刀。把汉人杀光!”右谷蠡王用力的一挥右手,大吼一声。
“杀光汉人!”
匈奴齐声呐喊,再也顾不得拜日升,爬起身来,就去牵马、穿戴盔甲,佩带弓箭、弯刀。
在匈奴历史上,拜日升不知道传承了多少年,象今日这般,拜到一半就去厮杀的事情,不是没有的话,也是极为稀少,至少在汉匈数十年的战争中没有出现,匈奴又开了一个先例。
早上起来,大多数匈奴还没有整理完成,连裘衣皮帽都没有穿戴整齐,这一忙起来,那还得了。只见偌大一个营地,到处都是乱奔乱蹿的匈奴,人人高喊着“杀光汉人”,却是你挤我推的,忙着回自己的帐幕。找寻弓箭、弯刀,乱哄哄的,和菜市场没什么区别。
以他们如此混乱的表现,能否达到他们“杀光汉人”的目的呢?
匈奴的阵势还没有结成,周阳率领下的一万骑兵已经冲到匈奴营地前了。匈奴的寨栅做得极为粗糙,又没有壕沟掩护,哪里能阻挡周阳的骑兵。
一万骑兵排着整齐的队形,手里端着长矛或戟,好象一万条毒蛇似的,对着寨栅就冲了过去了。
战马的高速冲锋下,长矛的冲击力惊人,只听“砰”的一声响,寨栅好象纸片似的给撕碎,轰然倒下。
“汉军威武!”
骑兵丝毫不停,吼着战号,冲进了匈奴营地,手中的长矛或戟,对着匈奴狠捅狠刺。
迎面一队匈奴,有上千人,正在列阵,他们的阵势还没有列成,却见一队汉军手端长矛,对着他们冲来。
此时此刻,匈奴的阵势未成,本来就有些混乱,哪里能抵挡,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长矛好象毒蛇的蛇信一般刺入自己的身体,却是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卟卟!”
沉闷的入肉声,伴随着匈奴的惨叫。还有匈奴坠马的摔砸声,汇成了一首特别的战歌。
上千匈奴足有多半做了矛下亡魂,活着的匈奴惊讶得脸色都变白了,这种打法,他们还没有遇到过。虽然听说上次在草原交兵,汉军骑兵就用过这种要命的打法,可那是听说,与自己亲眼见到,对心灵的震憾是不可同日而语。
一道道明亮的剑光闪现,一把把明晃晃的汉剑对着匈奴就砍了下去,等到汉剑停下来时,上千匈奴,没有一个能喘气的。
建章军拔出长矛,端在手里,又开始了下一个冲锋。
锐利的矛尖沾满鲜血,殷红如血,乍一看之下,跟魔鬼红色的舌头一般无二。矛尖上滴落的血珠,仿佛魔鬼腥臭的口水,骇人之极!
右谷蠡王看在眼里,惊在心头,汉军这种打法,远非匈奴所能抵挡。一寸长。一寸强,匈奴根本够不着汉军,汉军的矛或戟就把匈奴捅翻在地上了,打混了阵势。
果如他所料,只见汉朝骑兵端着矛或戟,对着一个个将成未成的匈奴阵势猛冲。匈奴的阵势在汉军骑兵的冲击下,七零八落,匈奴死伤惨重,地上的尸体叠了一层又一层,层层相因。受伤的惨叫,死了的抽搐。让人心惊胆跳。
放眼一望,匈奴营地中,到处都是在列阵的匈奴,要是他们的阵势一成,会给汉军带来不少麻烦,虽然并不一定能扭转战局。
周阳哪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指挥骑兵专门冲击这些将成未成的阵势。
不得不说,周阳很有头脑,骑兵端着长兵器,冲击匈奴的阵势,实在是再妙不过了。匈奴根本就没法抵挡,在汉军骑兵的冲击下,一触即溃。
不是他们不想抵挡,而是没有那实力。汉军骑兵以整打混,占尽了优势。再者,长矛或戟冲阵有着特殊的妙用,匈奴哪里是对手,他们的阵势一冲就垮。
汉军配合得非常好,周阳负责冲阵,程不识的步兵骑着战马冲进营地,跳下战马,略一整阵势,挥着汉剑砍杀起来。
论砍杀,匈奴不见得比汉军差。匈奴挥着弯刀,与汉军近身肉搏,拼死抵抗。虽然攻城一个多月不顺利,使得匈奴的锐气耗尽,匈奴的刀法还是那么犀利,变化多端。
可惜的是,汉军是从东方冲来的,背对太阳,匈奴是面对太阳。初升的朝阳,光芒万丈,很是晃眼睛,匈奴的眼晴哪里睁得开?时不时就要眯上一下。
往往是一眯之下,再也没有睁开,就给汉军杀死了。
利用朝阳刺激匈奴的眼睛。把汉军的威力最大化,这正是周阳的计划所在。是以,昨天晚上,周阳要汉军赶到匈奴营地正东方的凤儿坡歇息。
匈奴拜日升,必然是面对太阳,朝着东方。汉军从东方冲来,不正是占尽了便宜么?
程不识率先明白过来,公孙贺和秦无悔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一想明此节,他们是兴奋不已,早上的阳光可比夕阳光辉更耀眼,匈奴能不倒血霉么?
紧接着,冯敬率领的云中守军又杀到。这一来,汉军的声威大振,砍杀起来更加有力,出手更加凶狠,匈奴更加招架不住。
右谷蠡王多次想重整阵势,不惜派亲兵砍杀乱蹦乱蹿的匈奴,都没有成功。原因在于,周阳根本就不给他机会,哪里匈奴多,哪里有匈奴在重整阵势,在周阳指挥下的骑兵就会杀到哪里。
列不成阵势,就是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