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事情可能更糟?我可能更加失控?”
她小脸煞白,那些责骂的字句,就像是一下又一下的鞭打,狠狠的抽打在她身上。
“你到底在想什么?”
接连不断的责骂,让她手足无措,虽然几度想辩驳,齐严却不曾给她半点机会,反倒在她泪水夺眶的时候,铁青着脸迳自背过身去,套上最后一件外衣,转身踏步离开,每一个步伐,都用力得像要踩碎地上的砖。
他气过了头,甚至忘了关门,敞开的书房大门,从外吹进阵阵风来。
微凉的晨风,穿门过厅,吹得偏厅大床上的宝宝,禁受不住的频频颤抖。
齐严冷绝的背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门外,只留下她孤独一人,坐在偌大的床上,眼泪直掉,濡湿了被子。
他铁青的脸色、严厉的责骂,一次又一次的在她脑海里盘桓,挥之不去,每想一次,眼泪就落得更急。
她真的不懂。不懂他为什么要凶她,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气愤,已经成亲的夫妻,行鱼水之欢有什么不对?
宝宝一边哭着,一边走下了床。她弯着腰,一路捡拾着昨夜被急急扯落,散落满地的衣衫,啜泣不已的将那些破掉的衣裙重新穿回身上。
齐严说,怕伤着她。但是,她的身子,早就养好啦!婆婆们明明就说,一般妇人小产,也都是一、两个月之后,就能够行房了,他还当她不懂,告诉她不必急于一时。
但,一时,是多久?
他们都八个月没行房了!
她哭着哭着,愈是想着,就愈是难过,一股脑儿钻牛角尖,无法自拔。
呜呜呜,他会那么生气,分明就是——分明就是——分明就是不想跟她“那个那个”嘛!
想起那日,在碧湖上无意撞见白小恬倚偎在齐严怀里的景况,再度浮现心头。原本的猜疑,有了各种迹象做为佐证,让她只能相信,丈夫当真移情别恋了。
宝宝心头发疼,泪珠再变成串滑落。
娇小的身躯,独自蹲在书房,一边哭着,一边收拾地上的文房四宝。虽然,她真的好伤心,但是终究脸皮薄嫩,不敢留下“证据”,让仆人们知道昨晚的“战况”有多么激烈。
直到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书房都收拾妥当后,她才红着双眼,慢吞吞的走回主楼。
白云悠悠,风和日丽,跟宝宝心里的愁云惨雾,形成强烈对比。
“宝宝?”
偌大的庭院中,一声娇喝蓦地响起。
“怎么回事?”
她原本想要独自回到主楼,窝进软榻上头,忍受那一阵又一阵的心痛,却没想到,竟会在主楼门前,就遇着跑来探看的珠珠。
一时心慌,她急忙伸手,想遮住哭红的双眼。
这个举动,反而让珠珠起了疑心。
“你遮什么?”她伸手就抓,握住妹妹的小手,却见妹妹慌忙的又抬起另一只手去遮。“不准遮!你再遮我生气喽!”她娇叱。
知道三姐的脾气,宝宝的小手虽然再也不敢去遮,但小脑袋却依然垂得低低的,妄想拖延时间,能瞒得了一会儿也好。
珠珠可不放过她,双手插着蛮腰,挑眉下令。
“把头抬起来!”
心里知道,要是不乖乖照做,三姐绝对不会罢休,宝宝这才慢吞吞的,把脸儿拾了起来。
瞬间,珠珠大惊失色。
“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宝宝满脸为难,咬着粉唇,不知该从何说起。
瞧见妹妹吞吞吐吐、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珠珠倏地想起,昨日姐妹长谈的时候,所提及的齐严那一再坐怀不乱、坚忍过人的事迹。她倒抽一口气,脱口而出。
“难道,我昨晚下的春药没效?”哇,连春药也没效,难道最糟的猜测成真,齐严真的不举?
听见姐姐提起,宝宝好不容易才稍稍平息的情绪,瞬间又再起波澜,泪水蓦然上涌,开始在眼眶蓄积。
“不……不是……”她摇头,泪花乱洒。
“他没扑倒你吗?”珠珠没听进小妹的言语,仍是满脸诧异,连珠炮的追问道:“该不会,他又开口叫你把衣服穿好?这不可能啊?我去买药的时候,还特别问过药行的人,不该没效才是。”药行的人,跪着保证,用项上人头担保,那药绝对有效。
“不是……不是啦……是……是……呜呜呜呜呜!”
珠珠愈说,宝宝心里愈是难受,她试着想要解释,偏偏一时悲从中来,不由得倒进三姐的怀里,呜咽不已的直哭。
“怎么了?喂,宝宝,你得把话说完,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啊!”
“呜呜呜,夫君他……他……”
“他怎样?”
“他心里有别人了!”
“什么?这是哪时候发生的事?”珠珠再度倒抽口气,吓了一跳。“昨天你们夫妻两个,不是还好好的吗?”
“昨天,昨天就已经不好了……”怀里的小人儿,哭得梨花带雨,几乎连气儿都喘不过来。“他早就喜欢上别人了!”
什么?!
珠珠一听,勃然大怒。
“他敢到外头偷吃?”珠珠唰的一声,抽出腰间长鞭,火冒三丈的就要转身出门,找那狼心狗肺的负心汉算帐。“我这就去把他大卸八块!”
宝宝一看事态严重,连忙伸手,抱住冲动的三姐。
“不,不要啦!”
“你不要拦我!那家伙娶了我们钱家的人,还敢偷吃,我今天就把他给阉了,看他还怎么偷人!”
“三姐,不要啦……”宝宝死命抱住珠珠,泪如雨下,却还是于心不忍。“你不要去找他啦……算了,算了——”
“什么算了?怎么可以算了?”珠珠气得想杀人,听着妹妹到这个时候,竟还护着齐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这傻瓜,他都移情别恋了,干么还帮他说话?”
“可是夫君他之前,对我很好啊!都怪我……不小心小产,他才会……”说到这,宝宝又掉下泪来。在她心里,始终把这件事情当成自己的错。
“孩子流掉,你比他还难过,这算什么借口!”珠珠骂道。
宝宝只是哭着,两只小手却还紧紧抱着不放,就是不肯让三姐去找齐严。
见她这般伤心,小手偏又不肯放,珠珠只好深吸一口气,捺着脾气问道:“好吧,你说他心里有了别人,又不肯让我去找他算帐。那么,你现在究竟想怎样?”
宝宝垂泪饮泣,过了好半响,才抬起楚楚可怜的小脸,用那含泪的乌黑大眼,看着三姐说道:“我……我想回家……”
夕阳西下。
地平线上的彼端,那一轮火球将双桐城外的大地,染得一片橘红。
萧瑟苍茫的旷野上,齐严策马而归,在他身后不远处则跟着一辆老旧的马车,驾车的人身材瘦小,累得满身大汗,努力试图要让自己的老马,跟上前面那位骑士。
过了一会儿,骏马与马车,一前一后的穿过了城门,经过几条大街,终于来到齐府大门的前头。
齐府的奴仆,一见主子回来了,立刻迎上前去。
齐严身手矫健,迳自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仆人,没等马车里的人跟上,便匆匆进了门。
他穿堂过院,很快的就来到主楼。
原本以为宝宝就在房内歇息,他还放刻意放轻了推门的动作,不想惊扰了她,却没想到,屋内却半个人也没有。
他先是一愣,还以为妻子仍在书房,正准备转身去找,却直觉的感觉到,好像有哪儿不对。高大的身躯在门边停下,而后穿过小厅,再度走回卧房里。
卧房中,一切井然有序。
床上的丝被是折好的,衣柜也紧闭着,桌上还搁着珠珠送来的牡丹,朵朵灿烂艳丽,散发着浓郁的花香。
所有的事物,看来一如往常——
不,不对劲!
锐利的鹰眸,扫向夫妻同眠的软榻下。
那里,是空的。
齐严脸色一变。
软榻下头,原本搁着宝宝出嫁的时候,一同带过来的箱子,上头绣有夫妻二人名字的春宫书,这会儿却不见踪影。
瞪着那空无一物的地方,齐严忍不住上前,在软榻边蹲下,甚至还伸出大手,亲自去确认。
没错,软榻下是空的,箱子不见了!
一股寒气,蓦然窜上背脊,教他打了个寒颤。
齐严迅速起身,回头拉开衣柜,赫然发现柜子里,虽仍留有她香囊的淡淡余香,但是平常摆放在衣橱里头,属于她的衣裳,却一件也不剩。
他难以置信,瞪着那半空的衣柜,随即转身,急急跨步到墙边,将琉璃镶玉的屏风推开。
黄铜大镜前,梳妆台上,搁着她胭脂花粉的银盒也不见踪影。他强压着心头的恐惧,用最快的速度,翻遍了整栋主楼,却什么也没看到。
她走了!
走得干干净净,甚至就连一块巾帕,都没留下!
齐严咬紧牙关,转身奔出主楼,冲到了书房,中途甚至撞倒了他特地去邻城请来的女大夫。他疾步狂奔,甚至没有浪费时间去扶那位女大夫,只笔直往书房跑去。
书房里,如主楼一般整齐干净。
宝宝还是不在那里。
洒落地上的黑墨,已经让人擦拭干净,就连散落的毛笔,也被一一挂回笔架,齐严瞪着那张被收拾干净的桌案,只觉得一阵茫然。
眼前太过清楚而明了的事实,让他震惊得无法思考,直到身后传来总管不安的询问,才终于回过神来。
“爷?”
齐严回身,如梦乍醒,开口便问。
“她人呢?”
“少夫人她——”总管咽了下口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看着脸色发青的王爷,嗫嚅的回答:“呃,啊,那个——少夫人她、她走了。”说出这句话,几乎要用掉他十年的寿命。
“走?走去哪?”齐严直到胸口发疼,才发现自己竟气恼得连呼吸都忘了。“为什么不阻止她?她身子骨尚虚,怎么可以让她出门?”
“三姑娘,呃,我是说海夫人,她很坚决的,非要带少夫人回府作客不可。”总管深吸了口气,不敢看向主子。
唔,少夫人哭得泪涟涟的,谁都舍不得对她说声“不”。再加上珠珠又那么凶,手里的鞭子,啪啪啪的直敲手心,一副正愁找不到人可以狠狠抽打一番的表情,所有人都没有勇气,阻止两姐妹的行动。
齐严怒咒一声。
“她们离开多久了?”
“午时前就已经出发了。”
午时?
该死,现在都近晚了!
他迅速的走出书房,开口暍令。
“备马!”
“是。”
齐严边往大门走去,边对总管咆哮下令。
“立刻飞鸽传书给海东青,要他把少夫人留住,我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去!还有,告诉他,把他自己的女人管好!”
“是。”
总管唯唯诺诺,连连点头,目送着主子出门。
不过——呃,要请海爷把海夫人管好?这可能吗?
看着齐严的背影,总管在心里暗暗决定,在写给海东清的信里,这句话还是省略得好。
第八章
“她在哪里?”满身尘土,如凶神恶煞般的男人劈头就问。
京城外,富丽雅致的严家大宅里,钱金金坐在黑檀木太师椅上,微笑的看着来人,手里摇着红纱纯扇,用最客气友善的口气回答:“我不告诉你。”
骇人的怒叫声,陡然传遍严家大宅,即使隔着老远,听来还是让人心惊胆战。
“该死的,你非说不可!”
钱金金微笑着,言简意赅。
“不。”
齐严捏紧拳头,目露凶光,有那么一瞬间,冲动得想杀掉眼前那个正慢条斯理在喝茶,一派轻松自若的钱金金。
轰然的怒火,在他脑子里流窜,他气得头顶几乎要冒出烟来。
这个女人是齐家在商场上合作多年的合伙人,也是他爱妻的大姐。但是,他这辈子最痛恨的事,就是跟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打交道!
要不是因为,严耀玉也坐在一旁;要不是因为,一切必须为了大局着想;要不是因为,砍了钱金金,此生就不可能再见着娇妻的面。他是多么多么想,当场就把这个女人砍成两段!
除了钱金金,身为钱家三女的钱珠珠,也是他咬牙切齿、朝思暮想,想亲手活活掐死的目标。
知道宝宝被珠珠带走后,他没日没夜的策马奔驰,等到了边疆,见着了海东青,才赫然惊觉自己中计了!
珠珠为了隐瞒去处,派了一队人马回边疆,但自个儿却带着宝宝,选了另一条路护送她回到京城。
等到齐严察觉,在边疆气得双眼赤红时,她们早已回到了京城。
他策马转向,咒骂不已,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京城,把随身的属下们远远抛在后头,几乎要累死胯下的骏马,直冲进严家大宅时,已经多耗去了一段时日。
看着全身的骨骼,都因为强忍怒气而嘎嘎作响的妹婿,金金花了更多的时间喝完手中那杯雨前龙井,才搁下了茶碗。
她浅浅一笑,兰指如勾,温润如玉,额上的银锁珍珠轻轻摇晃。“我说,齐大当家啊,你是有多大本事,竟然能让妻子跑了一次又一次?”两人新婚的时候,宝宝也曾因为富贵锁而出走过一次。
齐严身子一僵,拳头捏得更紧。
“她是被人带走的!”他咆哮。
“是吗?”金金挑眉,轻摇着红纱执扇,饶富兴味的说道:“可是,宝宝亲口告诉我,她是自愿离开的。”
坐在一旁的严耀玉,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自己刚好在家,否则心爱的妻子,可能老早被齐严砍了。
他望着妻子,微微摇头,暗示她别说得太过火,她却假装没看见。
“先前那次我帮得了你。但是这一次呢,我是站在她那边的。”她说得含蓄,但意思很明显,不但不会帮助齐严,还会用尽办法帮着宝宝躲避他。
齐严怒火中烧,气得眼前昏黑,掌心几乎要被捏出血来。
“她要是出了事,谁负责?”
“我负责。”金金笑得仪态万千,话里却不忘挖苦。“再怎么说,她可是我的宝贝妹子,我可不像某人,有那么狠的心肠,舍得对她凶,还让她哭着离家出走呢。”
炯亮的黑眸,狠狠的瞪着金金。
“这些事情,与你无关!”齐严的咆哮,吓得丫鬟们脚都软了。“她进了我齐家的门,就已是我齐家的人!”他已经受够了让这些女人插手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金金却摇了摇头,摆出—副耐着性子,愿意原谅他的无礼,还宽宏大量,愿意循循善诱的模样。
“齐大当家,您要想想,当妹子受了欺负,我这个做大姐的,岂能够袖手旁观?”她问。
齐严再也没了耐性。
“她到底在哪里?!”
砰!
一旁有个丫鬟,被他这一声怒吼,吓得昏倒了。
金金却神色自若,回答得极快。
“她现在不想见你。”她的红唇噙着浅浅的笑意,当齐严不在场似的,故意装作感叹不已的模样,频频摇头。
“唉啊唉啊,有谁想得到呢,堂堂齐大当家,手上有如山的金、如海的银、齐天的珠宝,遍地的彩缎。但是,富贵如此又有何用?老婆还不是跑了。”
齐严脸色铁青,瞪着金金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把她交出来!”
该死的,做丈夫的要见妻子,这有什么不对?
金金却仍摇头。
“办不到。”她笑吟吟的,还特地指点他。“齐大当家,让我劝你几句。就算没了富贵锁,也不代表你们之间就再无隔阂。就算是夫妻,心底有什么话,也得说清楚,才能知道彼此的心意,闷着不说,只会徒增误会。”
听了宝宝的哭诉,她心里也大略猜出,这对夫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