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宝宝的哭诉,她心里也大略猜出,这对夫妻之间是出了什么问题。她把所有事情全兜在一块儿,想了又想,决定这一次得让齐严多少受点教训。
其实,这也是为了这对夫妻好呢!
啊,她这个做大姐的,是多么为妹妹跟妹婿着想呀!
始终不言不语,只温文浅笑地坐在一旁充当妻子护卫的严耀玉,瞧着金金姣好的侧脸,很想问问她,既然能对着齐严说出这些大道理,自己是否也能说到做到?
但是,因为熟知妻子的性格,所以他很聪明的选择了闭嘴,什么都没问。
齐严咬紧牙关,一字一字的,把话从嘴里迸出来。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喔?”金金一点儿也不恼,耸耸肩膀。“那么,您就当我多事吧!”
说完,红纱统扇一挥,她笑吟吟的开口下令。
“来人呀,送客!”
中秋佳节,月圆人团圆。
天际皓月当空,湖畔则是风景如画,柳叶飘飘、金桂飘香。湖面上也热闹得很,富贵人家们的画肪,在绿波中飘荡,一艘比一艘精致华丽。
最吸引众人目光的,该属南宫家的画舫。
说起原因,可不只是因为南宫家是江南名门大户,窑场里出产的瓷器,精美绝伦,闻名天下,利润难以估计,人人钦羡不已;更是因为,画舫上有着大名鼎鼎的美人儿。
南宫家的少夫人,京城钱家次女银银,正趴在丈夫的腿上睡得又香又甜。尽管小桌上摆放的精致糕点,全是跟制饼名人订做,个个价比黄金,她也很不给面子的,只咬了几口就搁下睡去。
一身白衣蓝绣的南宫远,也不唤醒她,放任她闭眼睡着,轻抚着她的发,眼里满是怜爱。
夫妻二人的恩爱,瞧在一旁的宝宝眼里,真是五味杂陈。
她一小口一小口啃着手里的月饼,转开了视线,望向天际的明月,不由自主的悄悄叹了口气。
自从她离家出走,在姐姐们的安排下,躲进南宫家算起,转眼也已经五个多月了。
虽然,这里的所有人对她处处呵护,照顾得体贴入微,没有丝毫的轻忽怠慢,但是她的心情,还是会时常跌入沮丧的深渊。
起先,她还以为,齐严并没有在找她,所以既伤心又难过,窝在房子里整日以泪洗面。
后来,听了二姐提起,齐严四处在找寻她,她才止了泪,知道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在乎她的。
她甚至担心,他会不会找不到她?
有好几次,因为思念难熬,折磨得她什么都不顾,多想赶回双桐城,只为了见齐严一面。端午节那个时候,她甚至已经打包妥当,就要离开南宫家了,但所有人都担心她的身子,不许她远行,好说歹说,才又把她留住。
湖水飘荡,一艘画舫经过,船上传来丝竹乐响,一个女人正唱着婉转情歌,语调软软,令人陶醉。
宝宝的眼圈儿却蓦地一红。
她想起了那个艳丽多情,还曾倚偎在齐严怀里的白小恬。
这漫长的五个多月里,齐严跟白小恬有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呢?她曾经忐忑的问过二姐,要是齐严舍弃她,去找了白小恬,那她该怎么办?
二姐虽睡意浓浓,却说得一针见血。
“要是齐严这么轻易动摇,那你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唔,话是没错啦,但是……但是……呜呜呜,她好想好想他喔!
一滴清泪落下,在绸裙上晕开。宝宝泪汪汪的,忍着不要哭出声,嘴里甜甜的月饼,突然有了一丝苦意。
这几个月来,她的心情总是起起伏伏,从没有平静过。
尤其在这个团圆的日子,她心里头对丈夫的思念,就更加的浓烈。大伙儿都在赏月、赏桂花,她却是一边吃着月饼,一边流泪,目不转睛的望着逐渐远去的画舫。
去年中秋,他们在家中赏月,她窝在齐严的怀里,不论是心里还是嘴里,都是化不开的甜蜜。
今年中秋,他的怀里会不会有了别人?
她愈想愈伤心。
呜呜,说不定,他这会儿怀里抱的就是那个白小恬!
泪珠一颗又一颗,像断线珍珠似的不断往下掉。她小声啜泣着,被脑海里不断涌出的想象,弄得心神不安,要不是身子不允许,她甚至想立刻启程,早一刻赶回双桐城。
前方不远处,驶来一艘船。
跟湖上其他的画舫相比,那艘船显得与众不同。每艘画舫都是灯火通明,笑声不绝,唯独那艘船,只在船头点了一盏灯,为站在船头的人,映出一个剪影。
不知怎么的,在她朦胧的泪眼里,那人的身影竟跟齐严有些相似,
这几个月以来,她已经有过太多太多次错看了某人的身影,以为是齐严终于找到她了。但是每一回欣喜的情绪,结果都是落空。
但,就算如此,她这会儿还是舍不得移开视线,直望着黑船上的人影瞧,即便是误认,也不愿意错过。
呜呜,好像,真的好像!
宝宝又拿了一个月饼,边哭边吃,虽然心里很想专心哭泣,好好想念丈夫,却还是控制不了日益旺盛的食欲。
黑船愈来愈近。
船头的人影,愈看愈像她心里惦念的那个人。
正当宝宝咬着月饼里的咸蛋黄,担忧再这么吃下去,齐严会不认得她的时候,那艘黑船已经飞快的驶近,到了南宫家的画舫旁。
站在船头的男人,身影更鲜明。她甚至可以看清那人的长相——
啊!
那张脸好像——不,不是好像,分明就是——
原本捏在手里的月饼,因为过度的讶异,从手中掉落,在船板上滚着滚着,就扑通一声,滚进了湖里。
黑船上的男人,跳上了南宫家的画舫,大步走到她的面前。
宝宝目瞪口呆,小手揉了揉眼睛,揉了好几次,才能够确定,自个儿不是眼花了。站在她眼前的,真的就是——
“夫、夫君?”她的想念终于让幻象成真了吗?
轻颤的小手不确定的往前探,还没摸着面前的男人,确定他是不是她的想象,可怕的咆哮声,就陡然的响起。
“你竟敢离开我!”
扑通扑通!
邻近几艘画舫上的人,被怒吼声吓着,好几个失足落水,引起一阵的骚动。
齐严气疯了!
钱家几个姐妹联手,在金金的运筹帷幄下,竟能耍弄他接近半年!
这几个月来,他南来北往,不知奔波了几趟,用尽各种办法,胁迫、利诱,甚至是重金悬赏,却还是寻不见妻子的下落。
等到他收到消息,知道宝宝其实是躲在他曾造访过无数次的南宫家时,时序已近中秋。
这是他有生以来,最漫长难熬的日子!
当他终于在南宫家的画舫上看见妻子的时候,他已经分不清是想要狠狠抱住她,还是抓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摇晃。
坐在一旁,抱着妻子的南宫远,看见齐严跳上船来时,还露出有礼的微笑,对他点头示意,没有半点身为共犯的愧疚以及歉意。
可怕的咆哮,轰得宝宝头昏眼花,小手忙遮着双眼,眼儿一只睁、一只闭,原本想扑进丈夫怀里一诉相思的冲动,都被吓跑了。
“我,我……”
“这几个月来,你都躲到哪里去了?”齐严的声音,夹带着强大的威吓,声音一字大过一字。
“我都在这里啊……”她小小声的说。
回答她的,是好大声的抽气声。
齐严仰起头来,紧闭着双眼,巨大的身躯颤抖,努力强忍着冲过去,把一旁的南宫家夫妇当场扔进湖里的冲动。这对夫妻,说起谎来还真是不眨眼,两个月前他才来找过的,他们却骗他说,宝宝去了嫁到南疆的五妹贝贝那儿,害他又白跑了一趟。
他气得咬牙,不过,眼前的逃妻可得先处理,省得又让她给溜了。
暂时搁下想掐死南宫夫妻的怒火,他睁眼,看着身前脸色苍白的小妻子,怒声严厉责问。
“你就没想过,我会有多担心吗?”
“我……”
“你知道这几个月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
“你知道家里的人为了找你,耗尽多少心血吗?”他没有告诉她,在找寻她的过程中,最是劳心劳力,日日煎熬得五内俱焚的人,其实是他。
“我也想回去啊!”宝宝委屈的说道,被骂得眼儿又红了。“可是……可是……可是我走不了嘛!”呜呜呜,讨厌啦,为什么才一见面,他就这么凶的骂她?
“是你走不了,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回去?”怒火中烧的齐严,额上青筋直冒,根本听不下她的解释。
宝宝唇儿轻颤,吓得不知所措,一时之间也忘了,当初离家出走是为了什么缘故,被他连连吼骂,整个人就愈往椅子里缩去。
“我是因为——”
话还没说完,齐严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猛地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不给她再度发言的机会,霸道的拉起她,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立刻就要带她离开,启程回双恫城。
强大的拉扯,不但把她扯离椅子,还握得她手腕发疼,忍不住轻呼。
“啊!”
那惊慌又恐惧的声音,穿透愤怒的迷雾,渗进齐严的脑中。就算再生气,对她的关怀,仍在他心里根深柢固,恼怒的他回过头,望向多月不见的妻子。
就在这个时候,齐严看见了!
妻子纤瘦的身子,虽然娇美如昔,但是原本平坦的小腹,这会儿却鼓得高高的,像是在衣裳下,塞了一颗球儿。
原本怒火腾腾的他,蓦地全身僵硬,双眼直瞪着她的肚子,一眨也不眨。
四周陡然静了下来,身为齐家的掌权者,日理万机、手握无数财富的齐严,难得的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很缓慢的,他伸出手,抚上妻子的小腹。
在衣裳下头,是圆滚滚的肚皮。
当他的手,平贴着宝宝的小腹时,甚至还感觉到一阵轻轻的踢动,就像是正在回应他,对他这个“参与者”,正式宣告自己的存在。
齐严的脸色,比初雪还要苍白。
好不容易,他缓缓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望着妻子。
宝宝一脸无辜,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满脸歉意的告诉他。
“我怀孕了。”
齐严双眼发直,只是瞪着她,脸色愈来愈难看。
她忍不住伸出手,抚着他的脸庞,却发现他身子发冷,活像是被人从冰块里挖出来似的。
“夫君,你还好吗?”她担忧的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齐严不言不语,高大的身躯,往后一倒。
咚!
他昏倒了。
第九章
任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看见丈夫昏倒,宝宝的心里瞬间只剩担忧。她慌忙蹲下,轻拍着丈夫的脸,担心的直唤:“夫君?夫君?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原本退守在一旁,不敢打扰夫妻相见的仆人们,这时才有勇气上前,倒水的倒水、扇风的扇风,还有人拿了一壶又苦又浓的清醒茶凑过来,考虑着要不要捏着齐严的鼻子,从他嘴里灌下去。
南宫远也抱着妻子缓步走了过来。
齐严倒地时,发出的巨大撞击声,把甜睡中的银银也给吵醒了。她睡眼朦胧,瞧着众人忙成一团,随口问道:“怎么回事?”她睡得正甜,还没完全清醒呢!
“齐严来了。”
“喔,他总算找到宝宝了。”她眨了眨眼,好奇又问:“那,他干么躺着不动呢?”
“他昏倒了。”南宫远答道。
昏倒?
堂堂齐府当家、北方巨擘,是遇上什么天大的事情,能让他昏倒?
好奇心赶跑了瞌睡虫,银银离开丈夫的怀抱,走到齐严身边,跟苦在忧心忡忡的宝宝身边蹲下。
“他怎么会昏倒?”银银问,还伸出手戳了戳昏倒在地的男人,确定他是真的没了意识。
“我……我也不知道啊,他刚瞪着我,伸手摸了我肚子,然后突然就……”他昏倒的那一幕,着实把她吓坏了。“夫君、夫君?”她握住冰冷的大手,还用仆人刚刚送上的湿手绢,轻拍着他的脸。
在声声呼唤下,过了一会儿,齐严才醒了过来。
“夫君?你还好吗?”
月儿当空高挂,照亮了心爱娇妻的面容,齐严眯起眼睛,一时之间意识还恢复不过来。
“你跑到哪里去了?”他脱口而出,问出这几个月来,每日每夜盘桓在他脑中的疑问。
宝宝满脸无辜。
“我?我哪儿都没去,一直在这儿呀!”
睡眼惺忪的银银,先打了个呵欠,也不忘替妹妹作证。“对啊,她一直都在这儿的,没趁你昏倒时逃走喔。”
昏倒?
他昏倒?
不,他才不可能会昏——
回忆闯进脑海,他陡然想起,意识中断之前所看见的景象。他火速低头,再度确认,果然就瞧见宝宝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仰头望着他。
齐严的脸色,因为震惊而再度刷白。
“你怀孕了?”他的嗓音沙哑得几乎难以辨认。
宝宝望着丈夫,怯怯的点头。
“嗯。”就因为这样,她才无法远行嘛!
齐严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高大的身躯也摇摇欲坠。“你——你——”他张着嘴,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你又要昏倒了吗?”一旁的银银,很感兴趣的问。先前那次她没有瞧见,这次她可要噍个清楚才行!
这兴味盎然的口气,却让齐严恢复少许镇定,他收摄心神,看着妻子隆起的肚子,连连深吸几口气,才转过头,沈声下令:“把船开回去!”
船上的仆人,听见这声魄力十足的命令,竟也忘了这人只是客人,而不是主人,立刻咚咚咚的跑开,很快的各就各位,将画舫慢慢掉头,往岸边驶去。一旁的那艘黑船,也跟了上来。
所幸,身为主人的南宫远半点也不在意,任由齐严发号施令,始终保持着淡然的兴趣,在一旁作壁上观。
心有余悸的宝宝,仍握着丈夫的手,担忧的追问:“夫君,你的脸色还是好苍白。”
她声音柔柔,忘了他的凶、忘了他的骂,只忙着确认,他是否无恙。“你确定你还好吗?”
不好!
齐严没将话说出口,只是反手握紧她的小手,双眼仍盯着她的肚子。盯得愈久,他的脸色就愈苍白,—旁的银银表情就愈是期待。
瞧着丈夫的脸色,宝宝心头一紧。某个可怕的想法,闪过她的脑海,让她顿时全身发冷。
可能吗?
会是那样吗?
难道他——难道他——
终于,她鼓起勇气,红唇轻颤,悄声问道:“夫君,难道,你不希望我有孕吗?”
回答她的是一声咆哮。
“你在说什么废话?!”
他怎么可能不渴望她能为他生下孩子?但是,她上次怀孕,差点就丢了小命,让他至今回想起来,仍是心惊胆战。而经过数月的折腾,好不容易寻见逃妻,迎接着他的,竟是她再度怀孕的事实。
在齐严心里,对娇妻的疼爱,其实早已远远超过对继承人的期待。他苦忍那么久,不愿意跟她同床共枕,私下遍寻避孕的法子,却又舍不得她再喝苦药,才会一拖再拖,延宕了那么久。
怎么料想得到,一包春药就让他失去控制,而且还让宝宝再度有了身孕!
望着她隆起的肚子,他再度觉得一阵晕眩。
偏偏,齐严的怒吼以及接踵而来的沈默,让宝宝全想岔了去。
她眼圈儿泛红,眼里泪花乱转,小手捣住胸口,疼得难以呼吸,就像是齐严刚刚做的不只是回答她,而是拿了一把刀,狠狠戳进她的心口。
呜呜呜,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难怪他不肯跟她共享鱼水之欢;难怪缠绵过后他会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