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世界,在十年前的那一天坍塌了,而他,固执地将失了心神的她一步一步从地狱边缘拉了出来,重新为她撑起另一片不一样的蓝天。
景吾,对不起,我爱你。
只有这一天,请原谅我,想他。
缓缓闭上眼,浅月细数着他沉稳的心跳声,遗忘另一个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一直闭眼假寐的浅月感受到了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眉间,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俊美得令人窒息的脸,比起当年少了几分外露的张扬,更加沉稳内敛,也更加成熟霸气。
“吵醒你了?再多睡一会吧,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又没睡好?”因为刚睡醒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修长的手指怜惜地抚上她的眼角的青黑,深邃锐利的紫灰色桃花眼溢满心疼。
“……可能昨天和小睿玩得太累了,”浅月淡淡一笑,掩去眼中的黯然,纤细的手臂攀上劲瘦的腰身,将脸埋进他的怀中,不敢直视那双能洞穿人心的桃花眼,闷闷地道:“你等下不是要赶上午的飞机去法国吗,等下我做早餐给你吃,好不好?”
“呵呵……”看着像只小猫似的亲昵地依在自己怀中的人,愉悦的笑声溢出口,一手搂紧她,一手穿梭在她的发间,细细地梳理有些凌乱的紫发,迹部干脆也不起身,和她一起赖在床上,目光灼灼,调侃道:“啊嗯,本大爷的宝贝越来越像一个贤妻良母了。”
话音一落,想像以前一样来一个早安吻,却被她避开了,温热的唇落在了她的嘴角。
“……好了,快点起来,要不又该晚了。”浅月闭上眼,推了推他。
这个时候,她真的没有心情和他调情。
“怎么了?真的累了?那个臭小鬼,交给管家带就好了,就知道成天黏着你,真是太不华丽了。”迹部退开一些,细细地观察已经闭上眼的妻子,眼眸沉了沉。
又是像五年之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今天是?
是了,今天是那个人的生日,接连几天都忙着公事的他忘了。
“……小睿昨晚在你回来之前就被爷爷接走了,说是今天要带他去拜访几个老友。”浅月睁开眼,因为想到越老越像小孩子的迹部爷爷和整天调皮捣蛋的心爱的儿子,脸上露出一个暖暖的笑。
“嗯哼,”迹部不悦地眯起眼,有些吃味,看来还是儿子在她心里的份量更重,下巴抵在她光滑的额上摩挲,不满地道:“只许你在想我的时候才能这么笑,不许只想那个臭小鬼。”
啊啊,大爷他这一生做过的最不华丽的事,就是有那样一个恋母癖严重的儿子,看来再过几年该将他扔去和那个有同样癖好的毒舌小鬼做伴了。
自从有了小睿,他和月好久都没过过二人世界了啊,怨念。
“景吾,他是你儿子!”浅月无语,右手伸到他腰间,使劲拧了一下,无奈道:“快点起来,时间不早了。”
“……再睡一会?”迹部不满地捉住她捣乱的手,埋在她的颈间,细细地啃咬着,一边模含糊不清地道:“最近一直很忙,要不这次就让永山去法国洽谈好了,你也放下公事,我们找个无人的小岛过二人世界吧。”
今天,他容许她想另一个人,明天,他要她的整个世界依然只有他。
而且,也不放心就这样离开日本,她应该会很难过很难过的吧,应该早点想到的,就不将去法国的行程定在今天了。
“……景吾,你可是迹部财团的会长啊,怎么可以出尔反尔,我没事的,而且最近公司也有很多事要处理,等你从法国回来后再休假,好不好?”
浅月一边说,一边躲开他的亲热,天空色的眼闪过一丝愧疚,这一辈子,她终究是负了两个同样深爱着她的人。
他,发现她的异样了吧,才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她,是该好好考虑一下了。
已经十年了,这个从高傲张扬的少年长成了成熟内敛、有担当帝王般的男子,一直用他的爱时时刻刻温暖着她,不在乎她是否为了另一个人黯然伤神,为她撑起一片无风无雨的天空。
她怎么能够,再这样继续逃避下去?
虽然一直不肯相信修在那一场枪战中死了,可是,她已经嫁作□,而景吾,那么爱着她包容着她,十年来无微不至的关怀,她虽然什么也没说,却一直铭记在心。
她已经负了修了,不可以再辜负景吾的深情厚义,不可以了。
最后一次吧,今天,是最后一次。
以后,她会好好收拾起属于栖川浅月和伊藤修的所有回忆,埋进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不再想念。
“呐,景吾,等你从法国回来后,我们就任性一回,带上小睿,一起去环游世界好不好?”
浅月抬起头,对上他瞬间发亮的眸子,笑得幸福而甜蜜,微凉的手寻到他的大掌,十指相扣。
是啊,这一生,无论如何,和她执手一生的人,是他啊,是迹部景吾啊,那个曾经不管事实如何,都始终坚定地站在她身后维护她的人。
“啊嗯,还算华丽的计划,”紫灰色的桃花眼光华灼灼,心里似乎松了一口气,等了十年,她终于不在这一天将他拒之心门了,不过,“只有我们两个人。”
“嗯?”
“……本大爷不要电灯泡。”迹部躲开她的视线,不自在地道,反正,自家臭老头那么喜欢逗着曾孙子玩,交给他带就好。
他等了那么久,才不要带着一个几百万伏特的超大电灯泡去二度蜜月,小孩子实在是太不可爱了!
她的人和心都是他的,不许分给任何人,儿子也不行!
“……”浅月无语,这是做人父亲该说的话吗?
果然,虽然他比以前内敛了,霸道的性格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算了,现在争论也没用,到时先斩后奏好了,小睿才三岁而已,她绝对绝对不会和某人同流合污的!
磨磨蹭蹭了一个早上,才终于将越来越厚脸皮的某人送出家门。
目送车子绝尘远去后,浅月脸上的笑才垮了下来,打了一个电话去公司,告诉特助她今天不上班了,才走到厨房,挥退忙着收拾的佣人,取出材料,动手做起蛋糕来。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只有今天,她想要做回栖川浅月,也是,最后的一天。
将一个一个鸡蛋打入搅拌器内,就像打碎了尘封的记忆,全部蜂涌而至,淹没了她的全部思想。
十年前,栖川浅月十五岁的生日,盛大的Party,笑语喧哗的大厅,满屋子的来客,一张张带着祝福的脸。
晚宴的时间到了,开场舞的音乐响起,盛装打扮的她不顾众人的疑惑,始终不肯接受任何人的邀请,倚门伫足,等待着约定好了这一天会回来的人。
那天的她,是那么的任性,将所有的宾客交给父亲去周旋,那时的她,不是栖川家的大小姐,只是一个急切地等待将近半个月毫无音讯的爱人的普通女子。
派去的暗卫都没有消息传来,野比也在半个月前飞去美国了,堂本他们,都有志一同地,无论她怎么逼问,都不透露一个字,紧皱的眉,闪躲的目光,都给了她不好的预感,他们说,少爷没事,修少爷很忙,马上就能回日本了……
于是,她相信了,不是因为他们的话,而是,相信修。
修曾经在一个月前打过一通电话给她,笑着说一定会在她生日的时候赶回来的,还准备好了礼物,到时他会回来,亲自对她说一句很重要很重要的话。
所以,即使他毫无音讯,她也会在原地,笑着等他的归来,只是……
宾客散尽,月落日升,一直守在门外的她,始终没有等来他的身影。
金色的朝阳笼罩在她身上,却感觉那么冷,那么冷,冷到她的身子不由得打颤。
身边来来去去了那么多的人,他们在说着什么,为什么都那么焦急,看不到了,也听不到了。
好想告诉他们,不用担心的,修一定一定会回来的,他从来都不会对她说谎的。
是不是?修。
好不容易理清了感情,好不容易解开了两世的心结,好不容易想要和一个人牵手一生,白头到老。
修,不会让她失望的,是不是?
修,舍不得让她伤心的,是不是?
呐,大家,不要那么悲伤地看着她啊,修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昏眩袭来,她的世界,坍塌了。
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面容憔悴的父亲挥退了所有人,沉着脸的弦一郎,红肿着眼的雪薇,连夜从法国赶回来的小晨……
父亲最终还是告诉了她,原来,他们都在欺骗她,十天前,意大利,谈判回来后的修在路上遭了埋伏,在枪战中,中枪后跌落悬崖……
这些天,整个伊藤家的全部势力和栖川家能调动出去的暗卫,全部赶往意大利,连迹部景吾和美作玲都知晓,分别派了人去寻找。
他们都知道,只是瞒着她一个人,不让她看到或听到一丝消息,想着在她生日之前,找到他。
可是,这么久,还是没有找到,悬崖下是河流,几百个人潜下去寻找,只找到了一枚蓝宝石戒指,而其他沿着河流到处寻找的几千人,也没发现任何踪迹。
父亲颤抖着手,将那颗雕琢成樱花形状的戒指放在她的手心,告诉她,那是修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一直带在身上,只等着回来时就向她表明心迹后求婚的。
那天的她,只是静静地听着,一滴眼泪都没流。
为什么要哭呢,修还活着呢,他不会丢下她的,不是吗?
肯定是他们弄错了,她的心还在跳动着,修怎么可能会有事?
他一定是受伤了,行动不便,才会食言的。
她要去找他,她会找到他的!
父亲拗不过她,最终同意了。
谢绝了所有人的陪同,她一个人乘坐私人飞机来到了修出事的地点,站在悬崖边,目光空洞。
一眼望不到底,修摔下去一定很痛吧?
再向前走了一步,手臂却被牢牢地抓住,她惊喜地回头,以为是修回来了,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张有着泪痣的脸。
迹部景吾。
她生日的那天,他也是这样,沉默着,一直陪在她身后,她等着修,他陪着她。
轻轻抽回手,她还是继续往前走,接着却被愤怒的他狠狠地扯了回去,他暴跳如雷,怒吼着,可是她却什么都听不见。
直升机在头顶轰鸣,她挣脱开他的束缚,上了直升机。
他以为她要跳下去吗?怎么会呢。
她会好好活下去,找到修。
后来,她带上食物和水,在悬崖底下,一直一直寻找着,不放过任何一个隐蔽的地方,沉默着,不和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人说一句话。
她找了一个月,终于心力交瘁,不支昏迷。
昏倒前,感受到了一双强有力的手将她带入熟悉的怀抱。
呐,修,是你吧?
醒来后,睁开眼,看到的依然是那张带着关心焦急,隐隐还夹杂着愤怒的有着泪痣的脸。
呵,不是修啊,怎么会不是修呢?明明是那么的熟悉。
之后,她一直那样浑浑噩噩地活着,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不知所谓。
栖川浅月的所有坚强和骄傲,在伊藤修失踪的那一刻,再也不复存在。
是的,失踪,连一夜苍老的伊藤伯伯都已经快要放弃希望了,她依然坚信着,修只是暂时失踪了而已,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她爱修啊,很爱很爱,用着三分之三满满的感情来爱着他。
在找到他之前,在证实他再也不会回来之前,她会好好活下去,笑着活下去。
修失踪后的三个月,派出去的人找到了东躲西藏的那个向修开枪的人,而她,拿起冰冷的枪,对准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的那个人的脑门,亲手射杀了她。
鲜红的血喷洒在她的手上,身上,她却抑制不住地疯狂地大笑出声,笑着笑着,终于泪流满面。
呐,修,我为你报仇了,快点回来好不好?
我真的真的快支撑不住了。
从那天起,她振作了起来,像以前一样,学校、公司、栖川家三头跑,将自己忙碌成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拼了命地一样工作。
从那天起,那枚戒指和手链就一直戴在她心口的位置,不曾取下过,而她,不再过自己的生日,只过修的生日。
两年后,苍老的伊藤伯伯送来了毁灭她整个世界的消息,伊藤家派出去的人,已经确认,修死了。
一个星期后,是他的葬礼。
哈哈,葬礼,葬礼!
他们好残忍,将DNA对比书摊开在不敢置信的她的面前,逼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
修,死了?!
那么,栖川浅月的世界,也不存在了……
最终,她没有寻死觅活,只是,孤单地活着,寂寞地活着,活在十一年的记忆里,偶尔在小晨回来时才会笑一笑。
十九岁那年,从东京大学经管系毕业,不顾父亲的反对,正式上任为栖川财团的会长。
半年后,栖川财团日本总部大楼的隔壁,建起了一座崭新的摩天大楼,迹部财团的总公司。
二十岁那年的夏天,她的心,已经不再时时刻刻隐隐作痛,因为,太痛,将所有记忆,尘封了。
五年的时间悄然流逝,她已经不再是英德学园那个高傲清冷、却会笑会闹的“月姬”殿下了,而是商界上可以与道明寺枫比肩的铁腕女强人。
曾经柔软的心,变成了石头。
雪薇在一年前嫁给了花泽类,同时结婚的,还有小滋和道明寺。
未绪也在半年前和取得四大满贯的手冢结婚了,北川、小早川也一一有了归宿。
只有她,整日与公事为伍,以公司顶楼的休息室为家,因为不敢回去,栖川家的每一角落,满满的,都是浅和修的记忆。
这些年,她在白天坚强着,笑着。寂寞游走的夜晚,只有胸口被焐热的手链和戒指陪着她。
那一年的九月,金融危机席卷了整个亚洲,栖川财团也不可避免地遭受到了轻微的波及,各大家族纷纷寻找合适的家族联姻,迹部家也不例外。
那一天晚上,像以前一样,迹部总是在下班后,等在公司顶楼她的房间里,谈公事,说私事,直到她入睡后,才会离去。
她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养成了依赖,每天,几乎都是伴着他的声音才能入睡。
爱情能够转移吗?不能的吧。
她清楚地知道,修一直在她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住着,不曾离开。
可是,三年前,当她的心死去的时候,有一个人向她伸出了手,不顾她的拒绝,牢牢地,紧紧地,握住了她没有一丝温度的手。
那个有着泪痣的少年说,以后,他会爱她,护她,一生一世,三生三世。
无论,她是否爱他。
那天,她没有再甩开他的手,因为,他的手太暖,而她的手,太冷。
这三年来,不对,五年,只是,前两年,她拒绝他的靠近,他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不曾离开。
他付出得太多,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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