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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事系列之'《蔷薇劫》
六月的汴梁已经很热,尤其一连数日没下过一滴雨后,阳光更显得刺目。街上若有马匹车辆经过,就会扬起细尘来,飞舞在白热的光线中让人倍觉烦乱。道旁的树也给晒得没了精神,叶子都打着卷儿,蝉躲在上面声声叫得刺心。
这样的天气实在让人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若是无事,谁也不愿出门晒这太阳,连孩子们也不大出来撒欢了。
这天午后,揽月楼的伙计正无聊地坐在门前树荫下打着盹儿,蓦的,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得得而来,踏碎了沉闷而燠热的空气。伙计被这声音惊醒,抬眼望去,只见一匹白马正飞奔而来。
马儿通身雪白,一点杂色俱无,甚为神骏,跑动起来尤如流动的云彩。马上的人更是丰神俊朗,眉目如画,一袭轻纱薄绸的白衣飘然若仙。虽远道而来,天又暑热,偏生不见一丝狼狈。虽只是惊鸿一瞥,伙计也已认出,马上谪仙一般的人正是锦毛鼠白玉堂。
说起来,这白玉堂自从两年前大闹东京盗过三宝后,就经常逗留在开封城了,御猫巡街身边跟着锦毛鼠早成了开封一景。汴梁的百姓对他也就渐渐象展昭一样熟悉了。何况他也的确协助开封府破过好几次大案,锦毛鼠的名号更是响亮了许多。
揽月楼是他和展昭常去的地方,掌柜伙计对他们更是熟识。看着白玉堂飞马而过,伙计不由自语道:“白爷一回来,开封府可又要热闹了。”
白玉堂刚在开封府门前停下,门口当值的李贵娄青已瞧见了他,都笑道:“怎么这会回来了?也不拣个凉快时候,这毒日头底下一路晒了来,仔细中了暑气。”白玉堂翻身下马,笑道:“白爷又不是女娃儿,哪有那么娇嫩,连个暑气也经不起?哎?你们猫大人呢?”
李贵上前帮他牵了马,道:“展大人啊,今早皇上召他进宫当值去了。”白玉堂一皱眉:“又进宫去了?可知道何时回来?”李贵道:“只怕最早也得到酉时了。”白玉堂点点头,取下马背上两个包裹,将小一些那个顺手抛给娄青:“陷空岛的新鲜东西,给弟兄们尝个鲜吧。”
娄青接了,笑道:“谢五爷了。”白玉堂摆摆手,自入府去了。李贵牵了马也随了进去。白玉堂先去与包拯见了礼,叙谈片刻便告辞出来,径自回转展昭的小院。
刚进院门,就闻到一阵清幽的香气。眼光一扫,发现只十来天不见,东墙根下,自己亲手种的那一大丛蔷薇已开得热闹。粉的,白的,浅黄的,娇艳无比,有长得更好的已扯出藤蔓,攀援在了墙上,几只蜜蜂正闹嚷嚷地围在花旁。不由一笑,走过去随手摘下一朵花来。
却觉手指微微刺痛。定睛一看,原来花枝上的细刺扎破了手指。于是摇摇头,抹掉指上小小的血珠,自语道:“花儿虽好,奈何刺扎手。”眼前却浮起那猫儿温润的面容。那猫儿,有时也这般扎手呢。
直到戌时三刻,展昭才回到府中。四处已一片寂静,他不愿惊动别人,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推开院门,忽见窗上透着灯光,知道那人回来了,不由心中一暖,空了许久的心一下充实起来。
进了房,就见那人一身白衣胜雪,侧卧在自己床上,呼吸细细。仿佛已睡着了。于是轻轻走过去,俯身想瞧瞧他。却冷不防被那人翻身抱住,压在床上。瞧着那越欺越近的俊秀面庞,展昭无奈地笑道:“玉堂……”
白玉堂一手点点他鼻尖,不满地道:“李贵说你酉时便归,怎么迟了这么久?害白爷好等。实话说,干什么去了?”展昭仰躺着,放松了全身,舒适而疲倦地叹口气:“我能做什么?不过是当值罢了。酉时本已无事,偏巧赵翎撞了来,缠着我教她舞剑,也就耽搁到这会了。”
白玉堂闻言,一双美丽的凤目微微眯起:“原来是陪公主去了。月下舞剑,真是风雅之致。”展昭好笑地望着他,抬手将他滑落到前面的头发理好,笑道:“莫非翎儿的醋你也要吃?她可是我结拜的妹妹呢。”
白玉堂埋头在他颈侧,闷闷地道:“妹妹?叫得还真顺,有了妹妹,就将我这无趣的老鼠忘了。”展昭拍拍他:“何时会忘了你呢?只不知你今日回来啊……”话没说完已被那人在颈上轻轻一咬。麻痒的感觉一下散了开来,不由轻轻“嗯”了一声。耳边那人低低道:“你说,该怎么罚?”
展昭微笑起来,扳住他双肩,让他抬起头来,然后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这可算得赔礼么?”白玉堂不防他会主动吻了自己,一张脸竟红了起来。展昭趁他发呆,挣起身来,正瞧见桌上的精致酒肴,笑道:“这会子了,还真有点饿了。是什么好吃的?”说着走到桌边坐下。
白玉堂回过神来,也起身到桌边坐了道:“是岛上新摘的菱角,荸荠,鸡头,都是留的尖儿,想着你爱吃,特特给你带来的。还有揽月楼的水晶茯苓糕,拌茭白,三色鸡丝,专门买来喂你这猫儿的。”展昭说声多谢,也不客气,举箸便吃起来。白玉堂便斟了女儿红出来,在一边陪着他。窗外蔷薇的花香阵阵飘来,令人沉醉。
不觉已是子时,两人收拾了准备歇下。外面忽隐隐传来几声闷雷。展昭走到窗前,正看到一道闪电划过,风也大起来。眼看一场暴雨便要落下。便关了窗道:“旱了这么多日,也该落雨了。”白玉堂却在身后抱了他:“猫儿,老天都落雨降暑气了,咱们的暑气也该降降了吧。”
展昭面上一热,虽不说话,却任由那人拥着同入纱帐。缠绵呢喃的声音渐渐传出。起初还听得清,不久就被骤然响起的雨声淹没了。
次日清晨,白玉堂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清爽的雨气伴着花香从窗外散入,清新怡人。伸个懒腰,白玉堂满足地笑笑,转过身才发现身边早空了。无奈地摇摇头,起身穿衣。却忍不住回想起昨夜的旖旎风情,嘴角一弯,笑意又溢了出来。
刚结束停当,展昭的伴当张平刘清已前来伺候他梳洗了,刘清手上还捧着热乎乎的早餐。白玉堂梳洗过,随口问:“你们展爷呢?”张平道:“一大早地保来报讯,城东楚府出了命案,展大人和公孙先生都往现场去了。”
白玉堂眉头一皱:“楚府?就是那个人称‘楚善人’的楚云生家么?”张平点点头:“正是。”白玉堂又问:“可知死的是什么人?”张平道:“正是楚云生本人。”白玉堂闻言一挑眉,这案子怕是有些意思。当下取了剑就要出门。
刘清忙道:“五爷,吃了饭再走。这宋记的酥皮小烧饼是我们爷特意交待小的给您买的。”白玉堂心里一暖,笑问:“那猫儿吃了么?”刘清道:“他哪顾得上?”白玉堂拈起一个小烧饼,咬了一口道:“那我等他回来一起吃,先收着。”说罢,径自出门去了。
白玉堂来到楚府时,展昭和公孙策已经到了好一会了。仵作正在验尸。命案现场在楚府后院,院门上题着“蔷薇别院”四个篆字,笔体古雅。院中一幢二层的玲珑楼阁,阁旁不远是小小荷塘,水上点缀着朵朵洁白睡莲。
其余的空地上几乎全是一丛丛各色蔷薇,单瓣的,双瓣的,红的,粉的,黄的,花团锦簇,有一些已攀在精心搭好的花架上,形成一架浓荫。经过昨夜雨水的滋润,这花更是鲜妍明媚。阵阵香气中人欲醉。若在平时,真是个幽雅美丽的好去处。
可惜现在再美的景色也无人欣赏了,只因为地上的尸体。
楚云生的尸体就倒在离院门几步之遥的花径上。趴伏在地,一手抓在胸前。身下压倒了蔷薇数枝。身上衣衫尽湿,下摆和靴子上都沾满了泥泞。侧过来的半边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仿佛生前饱受苦楚。
展昭和公孙策正和仵作蹲在旁边验看尸体。白玉堂凑过去问道:“怎么样?猫儿,看出什么来了么?”展昭回头看见他,也不意外,站起身道:“初步看起来象是醉酒后在雨中跌倒导致心疾突发而死。”白玉堂有点泄气:“这么简单?那不是可以结案了?”公孙策闻言抬起头道:“未必,你们看。”说着一指楚云生的双手。
展昭和白玉堂蹲下细看,发现他的手上有很多红色的点状伤痕,公孙策再指指楚云生侧着的脸,那里也有很多同样的痕迹。展昭问道:“这是什么所伤?”公孙策道:“怕是蔷薇的花刺扎伤的。”
白玉堂心里一动,举起自己的手来,昨日被花刺扎伤的手指上果然留有同样的伤痕,不由道:“先生说的是。”展昭点点头:“先生莫不是认为这花刺上有什么古怪?”公孙策皱皱眉:“不好说。这样吧,你们留在这再仔细查探一番,我先回府检查一下这蔷薇,若这花刺上真有古怪,迟了就不好查出了。”
说着,取了剪刀剪下尸体附近的几枝蔷薇,站起身来。展昭闻言道:“也好,先生请回,这里就交给我和玉堂吧。”
目送公孙策离去,白玉堂道:“猫儿,你觉得先生会有收获么?”展昭还没说话,在一边哭了很久的一个老人忽然大声道:“公孙先生一定会查出线索的,我家老爷死得不明白啊!”两人不防,吓了一跳。
白玉堂问:“你是何人?”展昭道:“你是楚府的老管家吧?我记得,地保说这案子就是你报的?”那老人拭了拭泪道:“展爷说的没错,小人叫楚福,正是楚府管家,求展大人为我家老爷申冤。”
展昭道:“你说楚云生是冤死的?可是我们刚刚检验过尸体,的确是心疾发作而亡。”说着看了看仵作。仵作忙道:“没错,死者的确死于心疾,除此别无端倪。”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白玉堂道:“楚福,既然你认定楚云生的死不单纯,就把你的想法说一说吧。”
楚福平静了一下,擦擦泪道:“老奴七八岁上就跟着老太爷了,在这家里也待了快六十年了,楚家上上下下从没有作恶的人,从来只有行善的,可惜人丁不旺,三代都是单传,本指望着老爷能多得几个子嗣,谁料五年前夫人头胎就难产去了,天可怜见,留下了一位小少爷”
白玉堂听他说得罗唆,不耐地皱起眉头。展昭倒是办惯了案的,只认真听着。楚福伤心片刻又道:“老爷自夫人去后,一直无心续弦,直到三年前遇上现在的夫人,才又动了心,可哪知把命都送在她手上了啊!”说着止不住又哭起来。展昭温言道:“老人家,你先莫悲伤,你是说楚云生的死和你家夫人有关?”楚福连连点头。
白玉堂道:“这位新夫人是哪家小姐?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她害死了楚云生?”楚福道:“哪是什么小姐?她闺名舒袖,原是山东泰安的人,好象也没什么亲人,因家里遭了灾活不下去才跟着母亲出来讨活路,可巧走到咱们汴梁,她娘染病去世了,她卖身葬母,正遇上我家老爷,老爷看她可怜就帮了她一把,原没想要她入府为奴的,但她就此不走了,甘愿做牛做马报答老爷,老爷是个心肠软的,禁不起她几声哭,也就带了她回府。后来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她,没多久就娶为夫人,虽没大办,也不曾委屈了她。”
白玉堂忽道:“这位夫人可是美得紧?”楚福道:“人人都说她美,老奴却瞧她不若先前的夫人端庄。”展昭与白玉堂了然地对视一眼,再问:“那他二人感情如何?”
楚福道:“开始倒是极恩爱的。老爷对她千依百顺,她最爱蔷薇花,老爷就专门起了这座蔷薇别院,搜罗了天下各色蔷薇与她赏玩,她对老爷倒也尽心,也疼小少爷。可老爷到底大着她不少,生意又忙,后来有时未免稍冷落了她,她渐渐就有些不安份起来,一年前因生了病,找了郎中来看,谁知她竟与那郎中勾搭起来,病好了也常寻机会招他来家,有时她也偷偷去那医馆。定是他二人贪着老爷这份家业,才害了老爷啊。”
展昭道:“若你家夫人真与别人私通,你家老爷怎会一点不知?你既已发现,又为何不报与你家老爷?”楚福道:“老爷一心宠着她,怎么会想到这些?老奴怎么没说过,奈何老爷根本不信,还叫老奴不要多事。”
展昭点点头:“看来楚云生倒真是痴情之人。那郎中是哪家医馆的?”楚福还没说话,白玉堂已道:“何用问?全汴梁能迷倒他家夫人这样美人的郎中还会有别人?”展昭道:“你说的是叶吟秋?”白玉堂一哂:“不错。”楚福也连连点头:“是他,就是他。”
展昭沉吟一下道:“老人家,你说的我都知道了,只是,断案讲究的是证据,你可有证据证实你家夫人和那叶吟秋确有私情并害死了楚云生?”楚福道:“证据老奴没有,但我是亲眼看到他二人的不堪情状的,也偷偷跟过夫人去过医馆,老奴不知算不算得证据。”
展昭道:“如此你倒可为人证,但即便这样,还是不能断定是他二人害了楚云生啊。”楚福闻言又激动起来:“展大人!你要相信老奴啊!别的不讲,就说今日老爷死得这么惨,家下人等都悲伤不已,独她一滴泪都没掉啊,出来看了看就回屋去了,好歹她也和老爷做了三年夫妻,怎能如此铁石心肠啊。她若心里没鬼会这样么?”
展昭忙安抚他:“你别激动,我知道了,你放心,若你家老爷真是冤死的,包大人定会还他个公道,你家夫人现在何处?”楚福指指不远处的小楼:“就在楼上。”
展昭点点头:“好,你先带人将楚云生安置到灵堂吧,在公孙先生没回来前先不要给他梳洗换衣,这现场也别让人动。还有,叫人保护好小少爷,莫要再出什么事。”又对仵作道:“你一会再好好查查楚云生,看我们刚才可曾漏了什么。”
仵作连忙应声是,楚福听罢跪下给展昭磕了头,这才与仵作一起带人抬了楚云生走了。
等一众人都散开,白玉堂道:“你说这楚福的话能信几分?”展昭道:“他应该不会说谎,这种老家人,都是最忠心于主人的。”白玉堂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可楚云生怎么看都不象被人害死的啊。”
展昭若有所思地盯着楚云生倒下的地方出了会神,喃喃道:“未必。”说着指指地面道:“玉堂,你看”白玉堂随着他手势看去,只见地面上泥土尚湿,明显着两道人踩滑后滑出的印迹。不解地道:“怎么了?这定是昨夜落雨路滑,楚云生进来时滑倒留下的……”说到这忽住了口,转脸看看展昭:“还是你这猫儿心细,楚云生死得果然蹊跷。”
展昭微微一笑:“这滑痕太不自然,倒象被人从背后推了一下踉跄踩出的。当然你可以说绊倒的话也会留下这种痕迹,但这附近并没有可以绊倒人的东西,所以,我们可以假设”
话没说完已被白玉堂抢了去:“昨夜有人躲在这门后,待楚云生醉酒而归路过时从后将他推倒在花丛中,而花刺上可能早被做了手脚,我们先假设它是一种药,楚云生跌倒被扎伤中药后死去。那么这凶手自可脱得所有干系,你说对不对?”
展昭道:“但这也只是咱们的推测,楚云生并无中毒迹象,公孙先生那也还没结果。不过,若真如咱们所想,能这样害了他的定是他身边熟人。所以,这楚夫人咱们必得见见才成。”
白玉堂一笑:“好,我正对她好奇得紧,不管她是不是凶手,丈夫死了哭都不哭一声实在太奇怪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走,瞧瞧去。”说着与展昭向那小楼走去。
小楼的堂屋开着门,一个青衣小鬟将他们让进里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