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村”的酒家,便道:“就这家怎么样?看起来还干净。”苏樱却摇摇头:“大哥,我知道你最爱喝女儿红,可这些天都没好生喝过了,我知道这城中有个八仙楼,那里的女儿红是最好的,我们就去那里好了。”
白玉堂道:“八仙楼?名字倒有趣儿,你去过么?”苏樱道:“昔年爷爷带我去过。”白玉堂道:“女儿红,你说起来,我还真有点馋了,不过我们究竟有事在身,还是不要太招摇的好,酒就免了吧,这里一样吃。”苏樱道:“可是,那里也可以投宿,条件也好一点,你一向什么都讲究,吃了这么几天的苦,眼前又没有什么危险,何不放松一下呢?何况——何况——”说到这儿,脸忽然红了。
白玉堂瞧着她,有点奇怪:苏樱虽然弱不禁风,但绝不是个娇气的女孩,这些天在路上,不管什么环境都没叫过苦,这会儿是怎么了?于是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方便么?”苏樱半晌方道:“也许是妹子不懂事,可是,我们这随身的衣物,总该——换洗一下吧。”最后一句说得简直弱不可闻,脸红得更厉害了。白玉堂何等灵透,一下就解过了她的意思,这些天虽说过得简陋,但两人的衣服还是换洗过,并不是多么狼狈,苏樱的意思,怕不是换衣,而是想好好沐浴一下,但这话却怎么说得出口。果然是女孩子,什么都能忍,就是忍不了不干净。
想到这儿白玉堂不由笑了,他自己也是爱干净的人,天虽不热,但好几天没有洗过澡也还真难受,当下道:“还是妹子想得周到,那我们就去八仙楼吧。”苏樱脸上的红这时才慢慢退去,低了头道:“大哥这边走。”说把就在前带路,白玉堂跟着她边走边道:“妹子的记性真好,这么久了还对这里这么熟。”苏樱道:“我也只对这一条路记得清,因为八仙楼是这里最好的酒楼,所以印象深刻。”
她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已来到了一座酒楼前,果然气势不凡,金碧辉煌。匾额上“八仙楼”三字遒劲有力,店里高朋满座,热闹非常。两人走进去,小二忙迎了过来,见两人虽然风尘仆仆,但白玉堂衣衫华美,气质不凡,料着定是有钱人,立即堆了笑脸:“两位客官,快里面请——”说着便往里带路,酒楼里坐着的大多是男人,一见到苏樱这般清秀美貌的姑娘,都不由多看几眼,有几个还有点蠢蠢欲动,但都在收到白玉堂凌厉的眼风后退缩了。
当下两人拣了个临窗的干净座头坐了,小二先沏来一壶好茶为二人斟上,殷勤地道:“两位用点什么?住店么?”白玉堂道:“不拘什么,拣你们拿手的上就是了,最要紧的是要有活鲤鱼,配上笋尖去烧,还有,来坛最好的女儿红——住店自然是住的,我要最好的上房,两间,记住了?”说着拿出个银锭子递了过去:“这是饭钱,剩的你拿着。”小二一迭连声地应着是,喜笑颜开地去后面吩咐了。
苏樱道:“大哥何必这么破费?”白玉堂道:“店大欺客,我们现在不能太张扬,多花点银子买个清静顺畅罢了。”两人说话,不妨从楼上下来了几个人,为首的一身锦衣,头戴一顶武生巾,满面戾气,瞧见刚才的一幕,不由站住了,苏樱正好面向楼梯而坐,正被他看个仔细,那人瞧了苏樱的容貌,低声对身边人道:“那小妞儿怎么样?”身边人忙道:“够劲儿,爷,让她做您第八房怎样?”那人闻言笑了起来:“好,就是第八房。”
说着便带人向白玉堂和苏樱走了过来,苏樱瞧见几人不怀好意的样子,有点惊慌,忙低了头道:“大哥,后面——”白玉堂一转头,正与几人打了个照面,见了几人的样子,心里就不由厌烦,却见领头那人道:“兄台刚才出手好大方啊。”白玉堂道:“那又怎样?碍了阁下的事?”那人一怔:“哟呵,说话还挺不客气啊。不怎么样。”白玉堂道:“那阁下找在下说话是为了什么?”那人道:“我也不是找你,我是找这位小娘子。”白玉堂眉头一皱,霍地站起身来。
苏樱身子一震,略带惊慌地看着白玉堂,只见对她一向很温和的白玉堂,这会儿面对那锦衣汉子却像换了个人,一身的煞气,面沉似水,冷冷道:“你说什么?”锦衣汉子仗着人多,提高声音道:“听不懂爷的话么?爷说要找这小娘子。”白玉堂看看他挑衅的眼神,慢慢捏紧了拳头,不动声色:“所为何事?”锦衣汉子道:“看你一脸聪明相,谁知傻得可以啊,爷看上她了,要她跟爷回去玩玩——”话还没说完,白玉堂已打断了他:“说话干净些,比较不会吃亏!”说着抬手一拳,正中那人面门,当下将他打得朝后仰到,身后几人忙伸手扶住,一边忙乱地叫:“堂主,堂主你没事吧。”
苏樱骇得一下站了起来,拉住白玉堂的衣袖:“大哥——你别冲动。”白玉堂还没说话,挨打的那人已站直了身子,鼻梁和左眼都是一片淤青,气急败坏地指着白玉堂道:“你敢打我?”白玉堂的拳头并未放下,听到这话,淡淡扫他一眼道:“怎么?嫌打得轻么?我可以再赏你一下。”那人推开身边人扶他的手,朝地上使劲啐了一口:“呸——哪来的野小子,口气可不小,你知道我是谁么?得罪了我,你休想再出这淅州城!”
白玉堂微微一笑:“好大的口气。”说着伸手拍拍苏樱的肩膀,安抚一下她,皱眉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人,敏锐的眼光很快就发现在他们的衣领上,都绣着一条青龙的图案,不由想起一次查案时,展昭提起在淅州有一个帮派,名叫青龙帮的,想来这人应是这帮派的无疑了。于是抬手一抱拳:“白某眼拙,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青虫帮啊。”他动作看去带着恭敬,言语却是无比调侃,一下就激得对面几人火冒三丈。一个喽罗道:“堂主,他骂咱们是虫!”那堂主一巴掌拍在喽罗的脑袋上:“不说话会死?老子听到了,不用你提醒!”
说着继续指着白玉堂发狠:“你小子有种,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说着就合身扑了过来,手中精光一闪,一把短匕直刺白玉堂的面门。白玉堂将苏樱掩在身后,身子动也没动,只伸手在他腕上一划,那把短匕当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那堂主随即哎哟一声,捧住了手腕,原来已被白玉堂卸脱了臼。
他手下的几名喽罗见状,一起抄家伙向白玉堂扑来,白玉堂怕碰到苏樱,双臂一展,抓住两个喽罗的胳膊直接摔了出去,又顺势一腿将另一名喽罗扫倒在地,当下就磕掉了两颗牙,满嘴鲜血,躺在地上哼哼。那两人被他一摔,也站立不稳,!!!往后连退几大步,一个撞到楼梯扶手上,一个碰翻了旁边酒客的桌子,一时杯盘碎裂,酒水横飞,一片混乱。
这么大动静一出来,酒楼里的客人们都坐不住了,纷纷远远围观起来,连楼上的客人都探头望了下来。那堂主脸上可挂不住了,对一直扶着他的两名喽罗道:“你们是死的么?给我上!”两人应了一声,抽出刀来,却犹豫着不敢上前,刚才白玉堂的身手他们是看到的,不过轻描淡写的几下就放倒了包括堂主在内的四个人,绝对是高手,自己怎么也不是对手的。白玉堂见状笑道:“怎么,这样就害怕了?果然只是一群毛毛虫。”
说罢对众酒客一拱手:“惊到各位了,对不住,只是这几只苍蝇哼得人心烦,白某图个清静罢了。各位自便。”又冲苏樱一笑:“妹子没吓到吧,来,坐下,喝口热茶压压惊。”说着就扶局促不安的苏樱重新坐下了。他泰然自若,压根就将那几人当了空气。那堂主脸都气紫了,狠狠一脚踹到一名不敢上前的喽罗身上,那喽罗只得伸刀劈向白玉堂,苏樱大惊:“大哥小心!”白玉堂安稳的坐在那里,头都没回,抓起剑来循声望身后一挡,正挡开那人刀锋,他这一下也用了力气,将那人震得向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撞在同伴的刀上。
白玉堂好整以暇的将剑重新放好,端起茶来轻啜一口:“不错,上好的雨前。”苏樱看着他自如的神色,也放松下来,这时酒楼的掌柜已闻声赶了来,一见这场面,不由吃了一惊,忙吩咐跟过来的几名伙计:“你们快扶几位爷起来,看看伤着没。”又来到那堂主面前,躬身道:“胡爷,您没事儿吧。”那堂主恨恨地道:“老赵,你这酒楼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啊,这野小子哪来的?”掌柜为难地看了白玉堂一眼道:“胡爷,我是做买卖的,怎么能把上门的客人往外推呢,您二位这是起了什么误会?小的为您排解排解?”
胡堂主用那只好手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老赵,你最近可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可别忘了,你这酒楼是靠谁开起来的!赶快把这小子给我轰出去。”掌柜扎煞着两只手,满脸的无奈,却也不敢反驳。白玉堂见状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哎——我说,你一个堂主,欺负人家不会武功的老人干什么?这是酒楼,自然笑迎八方客,他又不傻,怎么会将财神往外赶呢?”胡堂主现在已怯了他几分,但架子却不想倒,松手放开赵掌柜,忍着手腕的疼痛道:“你最好识相点,赶快离开咱们淅州,若是不走,有你好看的。”
白玉堂一挑眉:“哦?你准备给我什么好看的?这些天正无聊,要有热闹瞧最好不过了。”胡堂主道:“这么说你是不走了?好,你可别后悔!”白玉堂道:“对,不走了。白某就在这儿随时恭候你的大驾,只是阁下再来可得带点像样的人,莫要再让白某失望了。”胡堂主道:“好好好,我就让你知道一下厉害!不过,爷从不杀无名小卒,先报上你的名来。”白玉堂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在他耳边轻轻道:“白玉堂。”
胡堂主闻言变了颜色,半晌才道:“你——真的是——”白玉堂道:“如假包换。白某还有事在身,最多到后天早上,你们若是不来,白某可就走了。”胡堂主后退了一步,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好,总不会让你失望就是了。”说罢对手下人一挥手:“走!”一伙人很快便撤出了酒楼。
看这群人走了,酒楼里的酒客们才坐了下来,望向白玉堂的眼神都是又惊又喜,掌柜的赶紧上前躬身道:“谢谢爷为小的解围。”白玉堂道:“好说。掌柜的,这些人可就是什么青龙帮的?你们为什么如此怕他们?”掌柜道:“正是,他们在本县也有个十几年了,开始还好,近来什么地痞混混都往里收,坏事是越做越多,但他们不犯大事,官府也拿他们没奈何,不过睁一眼闭一眼罢了,小老儿几年前失火烧了店面,告贷无门,是他们出钱帮忙修整的,之后就将这里当成了聚会处,三天两头来扰,也不知赔了多少酒钱去,小老儿也不敢得罪他们,苦得很哪。”
白玉堂皱眉道:“无赖宵小,正得好好教训。”掌柜道:“这位爷,看您就知道是个高手,可您是外地人,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依小的看就别跟他们较劲了,过了今晚就走吧,省得他们聚众找上门来,您是要吃亏的。”白玉堂一笑:“谢谢提醒,不过莫要担心,我自有分寸。”说罢又掏出锭银子:“掌柜的,适才的事都是因我们而起,店里损坏的东西就拿这个赔吧。”掌柜谦让了一番也就收下了,又让小二快去催菜,谨谨慎慎伺候两人吃了饭。
饭后苏樱有些倦怠,白玉堂便让小二引着两人往后面客房歇息。到了房间,白玉堂吩咐小二去准备洗澡水,苏樱闻言又红了脸。白玉堂见小二出去了,便道:“今天咱们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就陪你去祭奠你爷爷的故人,不知他葬在何处,我先去打听一下路径。”苏樱道:“不忙,爷爷以前带我去过,我认得路——大哥,刚才的事,我们会不会太招摇了?”
白玉堂这会儿也有点觉得不妥,毕竟他们现在可能仍在被追捕,这样做的确有点冒失,但刚刚那种场面,要他把气忍下来也是做不到的,他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欺男霸女的恶霸,如今事情已经出了,后悔也没用,便安慰苏樱道:“不碍事,这些人欺软怕硬,知道了我的厉害不会再轻易来挑衅,你别担心,咱们办完事尽快离开这里便是。”
苏樱闻言点点头:“说到底,还是我惹了麻烦,不如,以后我改了男装吧,这样比较不引人注意。”白玉堂道:“你若愿意,也好,明日再说吧。”正说着,小二已送了澡桶,热水和其它沐浴用品过来,白玉堂瞧着他们将东西收拾好离开,也道:“你自便吧。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不对就叫我。”
苏樱含羞点点头,瞧他出去,上前把门闩好,走到屏风后宽衣解带,将自己浸入了温香的水中,热水缓解了几天的疲惫,但她的心情却不曾放松,望着水面散出的嫋嫋蒸汽,她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仿佛沉入了久远的记忆,可忽然,她的眸光一盛,流露出无限怨恨,喃喃道:“爷爷,您放心,樱儿不会叫您失望的。”
当天过得很平静,吃过晚饭后,苏樱情绪好像有点低落,只说自己累了,很早就回了自己房间,白玉堂关照小二为她送去一壶热茶,自己要了水,在房里舒舒服服洗了个澡,也早早就上床休息了。却睡不着,躺在那里,听着前面酒楼里隐约传来的喧哗声,皱着眉头想事情。和青龙帮的梁子算是结下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上这帮人真是麻烦,如果苏樱祭奠的事能早点办完,那就一走了之好了,尽量先不和他们再起冲突,哪怕等着案子结了再回来了结此事呢。
翻了个身,又想起展昭,不知他现在在哪里,如果他真的到了洛阳,一定会去客栈,自己的包裹并未带走,里面有欧阳春的字条,根据这个线索,他相信那只猫会找到苏九并打听出他和苏樱的去向,若能遇上欧阳春那就更好了,自己已在沿途留下了一些小记号,虽然都不明显,但只要那猫儿看见了,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只是,不知他何时才能赶上自己。只要能与他会合,一切就都好办了。希望一切都顺利吧。
叹口气,白玉堂闭上双眼,强迫自己睡,一连数日他并未好好休息过,的确影响了体力。趁着还算平安,好好睡上一觉是正经,谁知到前头还有什么样险恶的情况等着呢。可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夜深人静,倒是听到隔壁苏樱房里不时有轻轻的脚步声和倒水声,想是她起床喝水吧,看来她睡得也不怎么安稳呢。就这样迷迷糊糊也就到了天亮,白玉堂干脆早早起来,梳洗过,让小二送了早饭在房里,又吩咐他去准备祭奠的东西,这才去叫苏樱吃饭。
敲敲门,白玉堂朗声叫道:“妹子,起来了么?过来吃早饭了。”谁知里面却悄无声息,白玉堂又叫了几声,仍是没有动静,心里不由一紧,苏樱一向睡得很轻,起得也早,不可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一念及此,也顾不得许多,双手一使劲,震断门闩,硬将门推了开来。
房中很安静,一眼看去,整整齐齐,睡床上罗帐低垂,将整张床遮得严严实实,白玉堂站住脚细听听,帐中传来细细的呼吸声,显然苏樱还在里面。这下,他走也不是,上前也不是,半晌才开口道:“妹子,你怎么了?”里面还是沉寂,好一会儿才听到苏樱的声音虚弱地传出来:“大哥——是你么?”
白玉堂忙道:“是我,怎么,你病了?”苏樱道:“可能是受了风寒——”接着就见帐子动了几下,然后撩开了一角,只见苏樱挣扎着要坐起身来,白玉堂连忙上前扶住她,隔着衣服也感觉得到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