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虽是意料之外,但他也是罪有应得——”
顿了顿,她接着道:“也许你要说今晚崖上丧命了不少无辜之人,其实不然,这些人都是徐青林和刘恒的亲信,平日哪一个没有做过欺男霸女的事?我杀了他们亦不为过。而且,我已经听了你的劝告,暂时放过了那个冒充我爹的县令,你说的对,他现在毕竟在官位上,那就让包大人赏他一口铡刀吧。”
白玉堂苦笑道:“谢谢你还肯听我的劝。不过,你的复仇计划,为什么会把我牵连在内呢?我不是怪你,只是想不通罢了。”云樱闻言歉然地低下了头:“这个一开始只是巧合罢了。爷爷与欧阳前辈通信中多次听他提到开封府与七侠五义,他当初本来有上开封告状之意,但又怕包大人不肯接案子,毕竟这已是十八年前的陈年旧事,无凭无据如何论断?于是就有意结交开封府的人,越是包大人亲信越好,然后设计让他陷入杀人案件,那时候,一方面可以转移官府的注意力,更利于我们报仇,另一方面,为了为亲信洗清嫌疑,包大人自会全力以赴查清此案,那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这陈年旧案终会慢慢浮出水面,云家与苏家就会沉冤得雪,我爹,也可以恢复身份了——”
说到这儿,她抬眼看看白玉堂:“可我们开始只是这么想一想罢了,要结交开封府的人哪会那么顺利呢?谁知那天我去洛阳办事,回来正遇上你教训方文俊,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就在晚上你约斗方文俊,他负气离开后,趁他落单杀了他,第二天你应约上了青要山时,其实我也刚刚回去不到两个时辰。至于爷爷倾尽全力教你机关却是真心的,因为他实在觉得对不住你,临走前,爷爷将他的功力全都传给了我,他自己也因此身体迅速衰弱。后来事情真的按我们的安排发展了,我却矛盾极了。因为我害怕真的会连累你——”
“但那时我已经身不由己了,爷爷时日无多,我不能让他失望。其实他为了我,也曾劝过我放手,但为人子女,如此大仇怎可说放就放?所以我还是坚持下来了。我过去的生命里,只有复仇,和你走来的这一路,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多想只有我们俩走到最后那一刻,可是邢傲天的出现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更糟的是他伤了你。我虽懂得解毒的方法,但是在内力上却没有足够的把握,因为我虽接受了爷爷传授的内力,但还没有和自己的很好融合,我怕会把握不好伤到你,所以,我只好请展大人帮忙,好在你终于安然无恙了,但也因为展大人的介入,我不得不提前离开了你。”
说到这儿,她慢慢抬起了双手,在月光下怔怔地瞧着:“我为了复仇,双手已沾满了血腥,虽然他们都是罪有应得,但终是有伤天和,尤其是,我利用了你,对不起,大哥——”白玉堂不知该说什么:“谈不上对不起,我,我佩服你复仇的决心,可是,这样做,总是太委屈自己了,你还这么年轻——”云樱凄然一笑:“大哥,谢谢你不记恨我,你不必为我可惜,其实从当年白牛峡惨案发生后我活下来的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能遇上你,已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和幸运,老天已经待我不薄了。”
转头望望刚才石三郎消失的方向,她接着道:“石三郎是我的师兄,因为爷爷帮过他们家,所以他爹就和爷爷认了干亲,爷爷见他伶俐,就收他为徒传他武艺,那时候我还小,他一直都甚为疼顾我,为了探清九宫门的底细,他设法进了方家做武师,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及时得到方家的消息让他去救你石桥脱困的原因。这次藏宝图的消息,也是他事先放出的,还有那些毒蛇,也是他帮我培养的,而且,他喂那些毒蛇一些特殊的草药,让它们咬人见血后即会僵直而亡,所以不会有什么后患,连我放出的防蛇烟幕,也是他帮我配制的,他是个好人,整个复仇计划他虽然一直在帮我,但却没有动手杀过一个人,所以,他并不能算是同犯。大哥,请你不要牵扯他到案好么?”
白玉堂半晌才慢慢点点头,云樱欣慰地道:“想来那假冒的县令一定能伏法,我大仇得报,心愿已了,再无牵挂了,现在,请带我回开封府吧,该领的罪我领,该告的状,我告。”白玉堂闻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下意识的回身望向站在一旁的展昭。
展昭见状走上前来:“玉堂,事到如今,已真相大白,我们带她回开封吧,至于石三郎,如她所说,我们——不追究了。”话音刚落,却见石三郎又奔了回来,大声道:“不!两位大人,樱儿是为了保护我才一直尽量不让我牵连其中,她心地善良,又这么年轻,就请你们给她一次机会,放她走吧,我和你们回去,所有的罪责,我扛下来,她实在太可怜,求你们放了她——”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两人面前。
云樱闻言不禁泪流满面,过去搀起他道:“师兄,你这又何必?你明知道我和爷爷的心意,我们承你照顾了这么多年,已经很感激了,又怎么能让你为我顶罪?你马上就要定亲了,还有好多好日子等着你,怎么能为了我断送前途?师兄,若你真的想帮我,就赶快回去照顾爷爷,他老人家一定很寂寞。”石三郎听她这么说,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哽咽道:“樱儿,到现在了,我也不再瞒你,其实师父他,他已经去世了——”云樱登时呆住了,半晌才泣道:“你怎么会知道?是几时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石三郎道:“我也是刚才知道,是这两位大人说的。”云樱闻言扭头望向展昭和白玉堂,展昭点点头:“不错,前几日欧阳春传来消息,苏前辈他的确已经仙逝了,临终前他说若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不会将你带入仇恨的漩涡——”云樱听到这句话,浑身都颤抖起来,然后委顿在地,撕心裂肺的痛哭了出来,不知是在哭爷爷,哭命运还是哭她自己,石三郎将她揽入怀中,泪也止不住的落下来。展昭和白玉堂无言地站在一旁,山风猛烈地吹着,尖利的呼啸着掠过树梢,仿佛也在为他们鸣着不平……
一个月后,开封府。
大堂上正在审判严文是冒充云方严为官的案子。因为是十八年前的旧案,而且事涉重大,案情耸人听闻,仁宗深为震怒,特地派了庞太师和王丞相听审,大堂上一派肃静庄严,比往日气氛更多一份严肃。尤其那三口明晃晃的铡刀,让人尤为胆寒。堂下听审的百姓也聚了许多,严文是跪在堂下,见了这般阵势,不由面如土色,不用包拯多问就把当年的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他的身旁跪着师爷刘安江,也就是当年将云苏两家骗到白牛峡的道士,此刻也已颤栗起来。
等严文是交待完,包拯道:“将供词给他看,若是无误,让他画押。”公孙策走过去将供词给严文是看了,严文是哪里还有什么异议?颤抖着双手画过押就瘫软在了地上。包拯又将惊堂木一拍:“刘安江!现在你将当年如何诱骗云苏两家前往白牛峡杀害的事情照实讲来!”刘安江也不敢反驳,照实将前后经过都说了,然后依样画押。包拯看两人画过押,即将两人俱判了铡刀之刑,当场将人铡了。云樱在旁看到当年害了自己全家的罪魁祸首当场伏诛,不由泪流满面,心中默默道:“爹,娘,爷爷,我们的血海深仇终于报了,你们可以安息了。”
堂上衙役过来将两人尸首抬下,将铡口和地上的血迹擦末干净,再将铡刀抬回原处。堂下百姓议论纷纷,王丞相也不胜唏嘘。等大家情绪平静下来,包拯继续审理白玉堂被诬陷杀人一案,张龙赵虎去传了方之林韩忠云到案,两人此时已知无法再诬陷白玉堂,索性推了个干净,只说自己完全不知情者才误会了白玉堂,包拯一皱眉:“当真只是误会?那你们当初在青罗桥布下天罗地网私下擒拿白玉堂又是为什么?难道你们不知,私刑是触犯刑律的么?”
方之林道:“回大人,草民当初只是太心痛孩儿被害,一时情急就糊涂了,才作出这等事来,还望大人从轻发落。”韩忠云也道:“大人,此事是草民没算计才做出来的,与我家老爷无关,若要惩罚,就罚小的好了,不管怎样,大人帮方家找到了真凶,方家上下都感恩戴德,小的在此叩谢大人了!”说着痛哭流涕,将头在地上磕得山响。包拯冷眼瞧这两人,道:“传欧阳春!”听到这句话,防之林和韩忠云都是一震,心里紧张起来,偷眼看看庞太师。庞太师心中着急又无法可想,只得连连和两人使眼色。
欧阳春大步走上堂来,见过了包拯等候问话。包拯道:“你二人口口声声不是故意诬陷白玉堂,那么,你们私自绑架囚禁欧阳春又所为何来?讲!”方之林定定神:“那是因为——草民怕欧阳春会帮白玉堂逃走,一时糊涂——”包拯闻言将惊堂木一拍:“好一个一时糊涂,你左一个一时糊涂,右一个一时糊涂,难道对追查杀害自己儿子凶手的事你就这么不放在心上么?一味追查假凶而纵放真凶,你是真的糊涂还是另有隐情?还不从实招来!”
方之林支支吾吾,就是不肯吐露实情,包拯道:“展护卫,既然他不肯说,就将你所见所闻说给他听!”展昭应声是,即将当天自己夜探方家听到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此言一出,堂上诸人都吃了一惊,庞吉见势不好,先发难道:“展昭,你私入民宅,该当何罪?”展昭道:“展昭一时情急,为了探案不得已而为之,该领什么责罚大人自有公断,展昭无话可说。”白玉堂闻言急了:“大人,展昭是为了公事,不可一概论为私闯民宅!请大人三思!”
包拯道:“白护卫稍安勿躁,本府自会秉公论断——庞太师,展昭是否触犯刑律,本府稍后定会论处,现在审的是白护卫的案子,请太师配合。”庞吉闻言只得作罢。包拯道:“方之林,展昭所言可是实情?”方之林到了这时,也无话可说,只得将头点了点,庞吉道:“方之林。你可要想清楚,你将老夫牵扯在内,可是涉嫌毁谤朝廷命官,罪责不轻啊!”方之林道:“太师,事到如今,您还要我如何隐瞒?”包拯道:“太师,是否毁谤,本府自有公断,请太师稍安勿躁。”
说罢又问方之林道:“你与庞太师有何瓜葛?为何要听命于他?”方之林道:“回大人,草民的妹妹嫁给了太师府的管家庞福为妻,是以草民听命于太师。”庞吉闻言立即道:“包大人,你可听到了,始作俑者是本府管家,与我无干。”包拯看他一眼:“传庞福。”不多时,庞福带到,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几分,在收到庞吉凌厉的眼神警告后,庞福道:“包大人,此事与太师无关。太师与大人有些嫌隙尽人皆知,当初方之林将白玉堂的消息传回来时太师恰巧不在,是小人为了帮太师出气才擅自作主,让方之林诬陷白玉堂。”
包拯道:“此话当真?庞福,本府提醒你,若你认了罪,可是难逃一死,你想清楚了么?”庞福额头沁出几点冷汗,犹豫片刻,咬咬牙道:“小人想清楚了,是小人的错。请大人治罪。”庞吉闻言暗暗松了口气,方之林面色焦急又不敢说什么。包拯虽心知肚明,但庞福铁了心死扛下罪责,也拿他没奈何。想了想,先判了庞福终身监禁,希望日后可以让他说出实话,又将方之林韩忠云刺配沧州,其余涉案人员也各有判罚,唯独云樱没有当堂定罪,暂且还押大牢。至此此案审结。
庞吉见包拯没有对自己穷追猛打,心里不由庆幸,也不再提展昭私入民宅之事,匆匆告辞回府。包拯着人将他送出,这边也自行退堂回后面去了。
展昭白玉堂公孙策等人也随了包拯来到书房。公孙策道:“大人今日为何没有定云樱的罪?”包拯道:“她身世堪怜,其罪虽不可恕,但其心可悯,我想明日奏请圣上将她一家恢复身份,之后再将她定罪,也算对她有个交待。”白玉堂闻言对包拯深施一礼:“属下替云樱谢过大人。”包拯点点头:“白护卫,你和云樱的事,展护卫都详细跟我说了,她终究难逃一死,你,去瞧瞧她吧。”
白玉堂谢过包拯,回头看了看展昭。展昭拍拍他的肩,低声道:“去吧。她喜欢吃什么,你带些给她。”白玉堂心里一阵酸楚,点点头快步走了。展昭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牢中,白玉堂与云樱对坐而饮。云樱举杯浅笑道:“大哥,谢谢你来看我,我敬你一杯。”白玉堂将手中酒一饮而尽,想说些劝慰的话,终于还是叹息道:“虽是大仇得报,但你——这又是何苦。”
云樱放下酒杯,仍是微笑着:“大哥不必为我叹息。知道我为何单名一个‘樱’字吗?其实这是我长大后自己取的,因为我希望自己就像樱花一样,开的时候轰轰烈烈,缤纷夺目,落的时候干干脆脆,毫不留恋。我已做过了自己该做的事,今生也就了无遗憾了,能在最美的时候凋谢,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所以大哥,你实在不必耿耿于怀了。”
望着她美丽的笑颜,白玉堂再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仁宗看过包拯奏折后,下令恢复了云方严身份,洗清了他所有的不白之冤,又特许云樱回青要山祭奠爷爷后再回来伏法。包拯谢恩后回府着展昭白玉堂带人一起押解云樱前往洛阳。
五日后,樱园。
云樱一身白衣跪在苏九的坟前,她没有哭,默默地行过大礼,焚化了纸马,摆好了供品,然后就一直在那里发愣。白玉堂和展昭远远站在她身后,尽量不去打扰她。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云樱身子开始摇晃,两人对视一眼,均觉有异,急忙抢上前去,云樱已倒在地上。白玉堂忙将她扶起,只见她脸色苍白,唇边挂着一缕鲜血。
展昭抓过她手腕一把脉,脸色顿时变了,喃喃道:“她——她自断心脉——”白玉堂痛心地道:“云姑娘,你何必——”云樱靠在他臂弯中,微笑道:“大哥——谢谢你,我会——永远——记得你。”白玉堂说不出话来,感觉她的身体一点点变冷,看到她的眼睛无力地闭上,心中忽然一阵疼痛。
这时只听石三郎的声音在后面传来:“樱儿——樱儿——”两人回过头去,只见石三郎气喘吁吁跑过来,一眼看到白玉堂怀中的云樱,他大惊失色,几步奔过来将云樱接过抱在怀中,悲痛的唤道:“樱儿,你为什么不等着我,为什么——”说着嚎啕痛哭起来。白玉堂和展昭站起身来,望着这一幕,心中亦是无限悲痛。
虽然早过了樱花的花期,但两人仿佛看到,樱园中,漫天飞舞着飘落的樱花,像一场花的雨,那么美丽,那么灿烂,却又那么急促……
——《樱花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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