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白凝的举动柳氏自然是看在眼里的,目光在白凝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微动了动,又遣人去厨房取了白醋和盐巴来,这边亦叫江梦去了后室将钟老爷那礼服取来,苏妈妈照着白凝说的,用白醋浸湿染上荔枝水的地方,待一刻钟后再用皂角沾着盐巴一起搓洗,那荔枝水渍竟果真如白凝说的那般消失,柳氏见后甚喜,大赞了苏妈妈几句,又多留意了白凝一番后才叫众人散了,该干嘛干嘛去,那李妈妈也因此捡了条命,却是再也不能在这府里头待了,直接被撵了出去,而她与李氏之间的那些事,自然只得日后找机会慢慢解决了。
出了柳氏的院子,苏妈妈冷着脸走在最前头,心里很不高兴白凝今日所为。白凝静静的和众人列着队跟在苏妈妈身后,心里直思量着方才的事,原来不管李氏多么的强势,在柳氏面前也不过是个低贱的妾室,低贱的奴婢,而苏妈妈,尽管体面,在柳氏面前也是不敢妄言的,就连柳氏遣了她举荐上去的李三,她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得,这样看来,要想尽快往上爬,还是得依靠柳氏,而方才,自己显然已经成功吸引住了柳氏的注意,借着苏妈妈的口将法子说出,替柳氏解了礼服之忧,即不会因嫉妒招来众矢,又成功向柳氏展示了自己的聪慧与低调,倒也是一石二鸟。念及此,白凝淡淡的笑着,虽然经了李妈妈这事白凝已知道呆在上头远比呆在南院凶险,可是高风险才会有高收益,一来待在上头见世面的机会多,平日里柳氏等人出府等都会带上贴身的丫头,她自来这里还没出去见识过什么,日后要是出去了她岂不是什么都不懂?二来上头的月钱多好几倍,平时也时常会有打赏什么的,她存钱便也容易许多,三来上头的丫头体面,在府里也有讲话的分,得用的像江梦君玉,有时比起李氏佟氏还要体面几分,下人们是从不敢在她们面前放肆的,比起带着南院,可强了不止百倍。白凝想着这些,往上爬的动力更强烈!
钟老爷大寿
苏妈妈领着众人去了平日里摆宴席的广场,至巳时正,钟府里头的大小事情都已忙开,丫头家丁们在管事妈妈的调度下忙上忙下,柳氏坐在房里把握大局,凡是哪里少了人手,哪里出了什么小叉子柳氏都一一斟酌,再让江梦君玉传话出去教底下人如何解决,李氏与佟氏自是无资格拿什么注意的,均只站在了柳氏身侧伺候着。
钟老爷穿着柳氏亲手缝制的礼服,领着钟霄钟离两个外加牛管家在外头迎着客,济南府里的大小官员,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纷纷前来贺寿,按说这四十不惑之岁本不是非得做酒席不可,只是钟老爷在这济南府里本就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加之钟大老爷又在朝廷里做官,又是当朝丞相的得意门生,这济南府里有心思的人个个都瞅着这个机会欲好好交结一番,钟老爷便也乐得得些好处,再加之总督大人那里他也需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商榷下,本来官场上的这种事情,叫人抬上一些珠宝,或是送上几幅名贵字画什么的事情便好解决,众人也都见惯不怪,奈何这总督大人却是自诩廉洁爱民,不受贿赂,平日里地方的大小官员送礼上门他都叫管家拦在了外头,只见人,不收礼,钟老爷也如此受了几番,无奈之下唱了今天这出戏。说是办寿宴,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所图,待得总督大人一到,钟老爷便辞了众人,嘱咐钟霄钟离两兄弟好好迎客,他便亲自将总督迎入后室,商讨大事去了。
这头白凝等人跟着苏妈妈在平日里摆酒席的大广场里摆桌子,擦凳子,置碗筷,说来今日的天气也是顶好,本来柳氏还担心这日头会灼人,谁知却是个阴云遮日凉风微拂的好天气,在这里头摆酒席倒比放在屋里还要凉爽几分。
众人忙乎了一两个时辰,终于到了中午开饭之时,因安排了专门上菜的丫头,白凝等人便纷纷站到了一边,不多时一管事的妈妈领着十几个粉衣丫头列队前来,每个丫头手上都端着鎏金托盘,托盘上是令白凝惊讶的各色菜肴,白凝暗叹,这些菜肴虽没有红楼梦里的讲究多,但放在真实生活中,着实让人瞠目。
钟老爷今儿个特高兴,待得菜肴上齐后,钟老爷起身举酒对着众人豪饮了一杯,又讲了翻场面话后方坐下来与总督大人等济南府其他几位极有脸面的大人乡绅共饮,分坐两边的是钟霄钟离兄弟,另钟云也坐在钟霄身边陪着客,众人听说是钟大老爷的公子,又各敬了钟云一杯,说了些钟云少年才俊,颇有钟大老爷风范之类的话,钟云自是知道不过是些奉承话,便只浅笑不答。
众人宴饮正盛,却不知怎的忽然从广场南头闯进来个要饭的,放了小串爆仗后便扯开了腰间的布袋求施舍,钟老爷见了大为不悦,却是碍于众人在场只得强忍着,对着身后候着的牛管家道:“去,赏他些果子跟银两,打发他去了。”
牛管家应声离去,到翠微亭那头去拿了些众人挑剩下的果子,又遣人去账房拿了两银子给了那人,那人接过果子和银子,道:“银子是好银子,足量了,果子却不是好果子!”
牛管家听了这话自是不高兴,给了他他却还嫌,便提着那人的破衣领将那人拽出了钟府。
又因这年头女人们都是无事不怎么出门的,这么大的宴席也不见一个外来的女眷,柳氏便也无需去陪客,带着钟瑶钟冉姐妹在内室另开了桌,李氏和佟氏分站身后亲自上着菜,江梦君玉及瑶冉姐妹的丫头各在身后端着茶水伺候着。
柳氏道:“今儿个是老爷寿辰,你们又为老爷添了离儿和瑶儿,便都坐了一道用膳吧。”
三姑娘钟瑶听了柳氏的话后笑望着佟氏,拉了拉身边的凳子示意佟氏坐到她身边去,柳氏见了面上不悦,却是没说什么,佟氏望了眼柳氏,道:“夫人是主子,我们充其量能抵半个主子,又怎么能和夫人同桌?”
李氏也接话说是,柳氏听了笑对着身旁的江梦说道:“我就说我这两个妹妹呀,知礼得很!”江梦笑着点头,柳氏便又对着二人笑道:“今儿个就不拘礼了,一道坐了吃吧!”
李氏佟氏方才坐了下来一道吃饭,李氏面色不是很好,佟氏捡了靠近柳氏左边的位子坐了,柳氏右边是四姑娘钟冉,钟冉过去便是钟瑶,佟氏刚好与钟瑶坐到了对角线上。
三姑娘钟瑶见李氏坐到了对面,面上的笑容淡去,望了眼柳氏,却是不敢说什么,只得瘪了瘪嘴盯着桌布失落着,柳氏自是瞧见了她的表情,心里也是不悦,这时八岁的钟冉忽然问道:“三姨娘怎么不坐到三姐姐身边去,三姐姐都邀请你了!”
钟冉这话问得佟氏一脸尴尬,望了眼柳氏,柳氏正冷着脸往碗里夹菜,一言不发,这时三姑娘钟瑶伸手掐了下钟冉,示意她不要乱问,钟冉却是不解其意,硬是眨巴着眼睛望着佟氏。钟瑶大钟冉三岁,懂的自然要多一点,知道自己方才此举给佟氏惹祸了,望了眼佟氏后便又将头埋了下去,心里甚是自责。
佟氏只得干笑两声,道:“四姑娘和三姑娘身份都娇贵,姨娘哪里敢和你们坐到一块儿去,也亏了夫人看得起姨娘,姨娘才敢往这餐桌旁一坐,却是不知哪里适合,便只得在夫人身旁,沾沾夫人的贵气了。”
柳氏听了这话也没说什么,只在嘴角抽出丝笑意,看不出是冷是热,李氏平日里只要不牵涉到她和钟离,她便是不随意和柳氏搭腔的,柳氏的嘴皮子她惹不起,也不想惹,这会子便也只笑着吃她的饭,唯独佟氏,坐在那里,极为不安。
片刻后柳氏又道:“瑶儿年岁也不小了,过几年就要找婆家,可是她这女红学的却还是不够好,这也怪我平时疏于管教,若是误了她的终身大事可就是我的罪过了,前几日我已经请示了老爷,遣人去了苏州吴县,联系了个苏绣大师傅,去的人回信说已经说妥当,只是那大师傅这段时间忙,想来是明年开春后才能北上。”
柳氏这话自然是说给佟氏听的,佟氏忙道:“夫人对三姑娘的好府里头的人都看在眼里,三姑娘虽说是我生,但生母不及养母大,夫人才算是三姑娘的母亲,如何教导三姑娘自然是夫人说的算!”
柳氏笑道:“这话倒是在理,只是生母毕竟是生母,常言道血浓于水,可不要哪日血过多了,把水都挤出了脉管,可就出大事了!”柳氏说着轻瞟了眼三姑娘钟瑶,钟瑶自是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知道自己今日怕是惹母亲不高兴了,忙笑道:“瞧母亲说的,哪里就能出大事了,我听二哥哥以前的那个老先生说过,好像人身上水才是最多的,水才是最重要的,又哪里会有被血挤走之理?”
柳氏听了这话笑:“这媒婆都还没见过呢,哪里就学了媒婆的那套理,净捡好听的说了?不过母亲可是记住你今儿的话了!”
钟瑶笑着点头,佟氏见钟瑶将柳氏哄高兴了心里便也松了松,这时四姑娘钟冉又问道:“三姐姐说的老先生是不是那个从不喜欢留胡子的老先生?”
钟瑶说是。
钟冉又道:“我和二哥哥一道听了那先生几次课,真是个怪先生。”
钟瑶道:“四妹妹也这么觉得?偏二哥哥就觉那先生什么都好!”
柳氏听了微皱了眉,听人说过那老先生言谈举止怪异,却是未曾证实过,这会子怎么连这两个小丫头也说起来了,心想待那老先生三年孝满回来时定要仔细查探番。
云霄议时局
再说晴姑娘,柳氏在内室开席她本也是应该到场的,只因初来济南,她竟水土不服,不过几日脸上便长满了疹子,食欲也不大好,柳氏遣人请了妙手回春医馆的大夫来开了药,虽有好转效果却是不明显,她便不愿出来见人,每日里只待在住处看看书,弹弹琴之类的,好在钟瑶的房间就在隔壁,两个人便常找些事来消遣,倒也不觉得太闷。
柳氏想起钟晴的病便问君玉道:“晴丫头的病可大好了?这两日我忙,也没再去瞧她。”
君玉笑道:“大好说不上,不过那脸上的疹子倒是比先前少了些,胃口好像也好些了,大夫原是说过的,这水土不服,药石本无大用,还得看晴姑娘的身子争不争气,如今看来,倒是争气的,想来再过几日便可大好了。”
钟冉听了在对面插话道:“母亲没去瞧晴姐姐,我倒是去了好几次,晴姐姐虽不出门,可是在屋里也是不闷的,大哥给她找的几本书,她天天都拿在手里翻看,只我们去了她才放下跟我们聊聊话,偶尔还给我们弹几首曲子。”
柳氏点头,道:“你们去瞧瞧她也是好的,姊妹之间就该多往来,平时她在京里你们在这里,天遥地远的,想增进点感情都没这个机会,这下她们三个都回来了,倒是多聚在一起的好,只别惹事就是了。”
钟瑶钟冉姐妹听了均回是,李氏柳氏也都笑着说柳氏所言极是。
柳氏又问:“晴丫头的饭菜送过去了没?”
君玉笑道:“早遣了春香那丫头送过去了,还嘱咐她定要看着晴姑娘用完膳后再回来回话,夫人也好知道晴姑娘的情况如何,一顿饭到底能吃下多少了。”
春香是柳氏房里的小丫头,平时负责跑腿的那种,虽不甚体面,却比白凝等人强多了。
柳氏听了这话道:“你们做事我最是放心,这晴丫头可是大老爷的掌上明珠,现如今在我们这里惹了毛病,若是再不见好,我就不知道如何回大老爷了,前几日派人送了信去了京里,还不知道大老爷会不会编派我们的不是呢,你们这些日子可得好好的照料着!”
江梦在身后笑道:“我们这里夫人大可以放心,晴姑娘就是没个什么小毛病,我们做下人的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的,大老爷那里夫人也可放心,大老爷官都做到京里了,难道还会是个不讲理的人不成,水土不服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只能怪天怪地,哪里就能扯到府里了?”
柳氏听了这话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几样菜又随便尝了几口后便将碗筷放下,李氏佟氏见状也纷纷放下碗筷只道吃饱了,江梦递上漱口茶水给柳氏用了,其他人也各自服侍自己的主子,一顿饭便算是用完了。
而外头,男人们宴饮到下午申时才慢慢离席,钟老爷又领着众人去了东面的园子听了会儿戏,待得戏唱完后又有柳氏早做打算的歌舞,一大群女子衣袂飘飘,翩跹而至,在戏台与宾客席之间的空地上舞了几曲,领舞的兰娇穿上白舞衣,果真比平日里好看上几倍,钟老爷坐在台下,瞟了眼总督,待得兰娇舞毕,谢礼下去后才笑问那总督觉这兰娇怎么样,那总督半起着身往前探着,眼睛只盯着兰娇的背影,嘴里直道好,钟老爷便笑说那兰娇仰慕总督大人清正廉洁,爱民如子,早已有心攀附,总督听了自是笑不拢嘴,至宴会散去,众人都离府后钟老爷便命人把兰娇带到了后门口,牛管家塞给了她些不贵不轻的东西后,又讲了番祝贺之类的话,兰娇这才明白事情的始末,方才那总督大人她也是看见的,那是过不了几年就要入黄土的人了,本以为能被哪个风流才俊给看上,却不想遭了这么个罪受,兰娇年轻,自然是不依,扯着钟老爷的袍子哭天抢地不肯去,可到现在哪里是她能做得了主的,几个小厮拽着她的胳膊便往平日里李氏出府烧香时坐的轿子里塞去,又挑了四个精壮机灵的家丁抬着从后门出去,直往总督大人府里赶,如此钟老爷的一大心事总算是了结了。
至第二日,白凝照旧去钟云房里送衣物,一路上听得众人纷纷在议论兰娇的事,无非是说兰娇姐妹素日就爱出风头,这会子可出对地方了之类的话,白凝轻轻的嘘了口气,若不是当日唱了出苦肉计,如今受罪的就是自己,白凝冷笑,原来自己的心也变得这般歹毒了!
至钟云房里时,钟云正在与钟霄讨论朝廷与高鲜的时局关系,而钟离则搬了根靠背椅,反坐了趴在靠背上,随意的玩弄着手上的折扇。
这高鲜是位于东北角的一个附属小国,近几年国内阶级矛盾激烈,农民起义不断,朝廷正打算趁机对其用兵。
钟霄道:“高鲜王朝,与我们素来是交好的,历代虽有交战之时,但总体情势以和平为主,至今时,高鲜虽有衰败之迹,但作为上国,我们不应在此时落井下石,派兵东进。”
钟云听了摇了摇折扇,道:“霄弟所言自有一番道理,只是天下势,终是统一为流,今日我不并他,他日难免他来并我,若如此,何不趁着我们占优势之际,将他给并了,(。wrbook。)难道还真等到他高鲜强盛后来侵扰我朝国土?”
这时原本一直未出声的钟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摇开了扇子故做了副风度翩翩状,道:“照我说,云哥说得有理,那高鲜可不是个安分的东西,有个什么都想跟我们抢,就拿即将过的中秋节来说,这分明就是咱们的传统,可不知道是哪只井底的蛤蟆,见识如此之少,偏说是他们的,他们也不知睁眼瞧瞧,究竟谁是谁的附属国,谁用谁的文字,他们拿在手里念的四书五经又到底是谁写的,这样不识好歹的东西,还是尽早除了的好!”
云霄二人听了这话均蹙了蹙眉,互视了一眼,钟霄问道:“二弟这话如何说起,有这等事吗?我们怎么不曾听说?”
钟离道:“我也是听之前的老先生说的,岂止是中秋节,就连端午节,印刷术等等都说成了是他们的了。”
此时白凝正好走到雕花窗外,猛然间听了这句话,整个人就像被施了魔咒般,呆滞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他们口中的高鲜,不是那个中原王朝一直没将其收入版图的附属国吗?从前白凝就一直矛盾,中国东方有两个小国,强势的中原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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