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正是他睁眼由二十岁重醒十五岁那日!
这次天机有变,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这一世的大业可成,龙椅可坐?
这样的肃穆的大殿风让庄六终觉得一言一行都在人的盯梢下一样,十分不自然。
听的小道士这么说,知道自家祖母等人不会白来一趟之后,庄六就急忙拉着玉七去下一殿参拜了。
玉七再深深看了一眼坐在云椅上的三清天尊,随着庄六身后迈出大殿。
三人拜了大殿拜侧殿。
出了紫霞观,又在这后山转了一圈,后山风景秀丽,各种奇树异石,还有不少题了名字的亭榭,风景绝佳,是个胜地。
与刚才的庄严肃穆截然不同。
三人在一凉亭轩榭中坐了会儿,小厮煮茶摆糕点和瓜果。
而后饮了茶,吃了几块糕点,又两两对弈了几盘棋子,谢三做了几首酸诗,三人也就离开后山,在别院歇下了。
晌午过后的季家庄子里也忙碌非常。
顾嬷嬷见天色渐黑,季老夫人定然不会在月黑风高的半夜来上路,于是应了季云流的兴致,与她在厨房弄起了炉子,烤鸭!
这菜全凭炉墙热力烘烤鸭子,就是用炉内炭火和烧热的炉壁焖烤而成。
中间不能开炉门,也不能移动鸭子,一次放入,一次取出,颇费功夫。
季云流本着技多不压身、多门手艺饿不死的原则,在忙碌的顾嬷嬷身边鞍前马后。
顾嬷嬷看她虽偶有性子脱跳的时候,但到底平时举动都是见机就知晓的敏捷。
想她毕竟才十三的年纪,年轻不懂事难免,慢慢引导,终会有所成的。于是与季云流坐在一旁等待烤鸭成熟时,顾嬷嬷又慈眉和目的提了一句:“六姑娘,恕嬷嬷多嘴再说一句,姑娘嫁到到了张府后,定要把这脱跳的性子再收一收,张二少爷乃张家长子嫡孙,又是个沉稳之人,您嫁去之后,日后就是当家主母,可得沉稳持重才能帮张二少爷处理府中事宜,让他无后顾之忧。”
季云流坐在厨房八仙桌旁,转首看壁炉正闷着的烤鸭,又转回来,朝着顾嬷嬷微微含笑,柔声道:“好,嬷嬷话我记下了。”
顾嬷嬷连笑点头,眼泪潸潸。
半月前的风寒来势汹汹,让六姑娘一卧不起,而后日渐康复之后,性格也变得讨喜了许多。
这半个月来,每次都能听见去自己的劝告了。
日后再把这性子改一改,定能与张家二郎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季云流一笑过后,伸出右手,桌子上随意的摊开手掌来。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前主,手细柔而莹白,整个手掌都犹如上等美玉。
而那掌中的细纹也清晰可见。
那道姻缘纹理自上而下却错了几折。
桌下的左手掌被季云流慢慢屈拢,拇指在食指、中指、无名指各个关节上一一屈算过去。
配合五行与年月,一直算到‘留连’这个节上停下。
留连的占语为:卒未归时,五行属水,有暗昧不明、拖延、漫长之含义,更须防口舌。
想嫁张家?
怕是有许多的磨难。
她穿过来这个身体时,在镜中也打量过自己,桃花杏眼,眼窝处有颗微小的泪痣,正是婚姻多折的面相。
又或许,多磨之后,与张家这桩美事还是不成的。
不过这主人掌中的人纹下还有个宝线文,倒也是个富裕终身的贵格命相。
季云流缓缓收起手,再次抬首看向壁炉。
只要够混吃等死,嫁与不嫁什么的……凉拌吧!
第九章 神机妙算
今晚又是星辰明亮夜,紫霞山的皇家别院中。
“七爷。”席善端了碗燕窝粥,推门进来,看见玉七又负手在临窗望月,垂下首来,把托盘放在桌上又打算轻声退出去。
自家的爷自从半月前醒来在房中独自坐了一天之后,就常常这样,每天夜晚望着明月繁星,魔怔了。
席善等待把脚跨出时,却听得玉七的声音:“昨夜带庄少容出季家庄子的人可是宁石?”
席善脚一顿,忙上前两步道:“是,是宁石。”
“他可有说,是否记得那时候季六姑娘的面上神情?”玉七接着问,不转身,那语气也透着许多的漫不经心,似乎只是随想一来,随口一问。
席善心中惊了惊,猜不准自家主子为何突然就对那季家六姑娘上心了,但到底没敢怠慢,也没有自作主张,只道:“小的也不慎清楚,不如让宁石来回话?”
“嗯。”
不一会儿,宁石就迈着沉稳步伐过来。
他是玉珩侍从,在玉七面前也可以手持武器,足见玉七对他的信任。
两人过来时候,玉七已经坐在书桌前,看见宁石,微微一愣,停了那掀燕窝粥瓷盖的手,静心问道:“你可有看清楚么?”
他虽然这么问,但是知道宁石肯定是看清楚了的。
习武之人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季六与那惊叫丫头的神情定没有一丝纰漏的全数收入在他眼中。
上一世,宁石在救他时候,被二皇子玉琳的人乱刀砍死。
那一刻光景,时隔五年,他依然惊心动魄的记得。
是的,上一世玉七在这一年没有随着贵家子弟来紫霞山参道,而是私下以出游松宁县为借口去寻一个‘举国闻名’的幕僚去了。
直到那里才知道,这原来根本就是二皇子所下的一个局。
那一日,四面围敌,宁石与席善还有那几十护卫为救他,统统死在那场二皇子布下的局中。
从那时起,他玉珩就发誓,势必要将这个人面兽心的二皇子连根铲除,连带他那个草包大哥太子殿下都要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推下来。
龙生九子都各有不同,更何况他们还不是一个妈生的!
宁石没有隐瞒什么更没有废话,直接把他说看见的全都说了:“昨夜季六姑娘面上镇定,没有惧怕之意,至少小的没有看出来她在害怕,一旁的那丫鬟却是眼睛直直的,确实是吓着了。”
“是这样么?”玉七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然后掀开瓷盖,用调羹自己勺出了一碗燕窝粥,慢慢‘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宁石不退出门外,他还有话要禀告。
他见玉七已经端起瓷碗慢慢食用燕窝粥,又垂首道:“七爷,之前派去松宁县的人已经传来消息,埋伏在那边的人已经全数被我们杀尽,共计三十一人。七爷真是神机妙算,把他们的位置都查的如此清楚,让我们的人不费吹灰之力。”
玉七握着调羹的手一顿,嘴里含着燕窝粥又轻轻‘嗯’了一声。
让二皇子死了三十一人,他自然很高兴。
神机妙算么?是用一世的代价换来的。
宁石把所有事情禀告完毕,这才退下。
玉七抬首望窗外明亮的月光,眼神沉匿,仿若冬日的黑夜。
他醒后的半个月一直在看窗外明月,就是每天都在算着他上辈子到达松宁县的日子,与当初刺杀他的那些死士人数。
上辈子,他的手下在松宁县被二皇子的人斩杀殆尽,只剩下个他,导致他后来在宫中举步艰难。
这辈子他重醒过来,掌握先机,知道了一切阴谋,怎么不会用个将计就计的方法,派人去把二皇子在那里埋伏的人全数都一窝端了呢?!
玉琳以为螳螂捕蝉,但他玉珩就要来个黄雀在后。
怎么说他也只是在这一日,如法炮制上辈子他二哥的计谋,全数奉还给他的好二哥而已。
玉七轻薄的勾起唇角,无声的吃完燕窝粥。
冤冤相报,定要死光了对方,这口气才能顺了心,这个仇才能算一了百了!
宁石出了玉七的门就被席善拉走,拉到一处院落,见四下无人,席善才轻声问道:“七爷问你季六姑娘的事情了?”
“嗯。”宁石应了一声。
“七爷听得季六姑娘的事情之后,面上神色如何?”
宁石看席善,看着他眼中的精光,瞬间明白他的小心思,坦荡荡道:“爷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能猜测的?咱们从小跟在七爷身边,帮七爷做好每件吩咐之事就好了,为何要去揣测主子的心思,被七爷知道了是要罚你的。”
说完,又是坦荡荡走了。
席善看着宁石的端正背影‘唉哟’一声,跟了上去。
他还没有问那季六姑娘长相如何呢?!
如果他们七爷真的看中季六姑娘,待他们爷过了十六,被皇上封王赐府邸,照季府三房这乱糟糟的做派,也能让人把季六姑娘抬进来,做个侧妃什么的。
就算做侧妃,这还是他们季家福气呢!
他们这些做皇家奴才的,不就应该把还未发生的方方面面全都考虑周的么!
季云流这日下午吃完整只烤鸭口足腹饱,在顾嬷嬷的督促下,也是早早就入屋就寝。
一夜无事,相安到天亮。
季家庄子里第二日中午时分迎来季老夫人一行人。
顾嬷嬷听得下人远远禀告过来的消息,只觉季云流判断如神,说老夫人第二日到就第二日到了。
季家庄子里头早在半月前就为季云流打点上山之物,这一刻听得门房那边传来季老夫人到了,倒了镇定许多,至少把老夫人来与不来的忐忑感给放下了。
季老夫人下了马车,季云流与一竿子的婆子丫鬟早已经等在门口处。
见人下车,整齐行了个万福礼。
季老夫人一环首看了看庄子,不动声色的拢了眉头。
这样的地方,长年居住确实太简陋了些,老三那个不管事被那个庶妻拿捏住的性子也定要改上一改。
如果三儿子对嫡出闺女还不闻不问,她的大儿子正哥儿可是要被御史给参上一本的,尚书府一府子的人能富贵靠得都是她的正哥儿呢!
第十章 三名少女
为了大儿子不受朝中御史弹劾纠察,是季老夫人到紫霞山特意路过这里,把季云流接回季府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季云流若是再在这里待下去,张家就要以季六姑娘不通庶务、无母教导缘由,把这亲事给退了!
老夫人虽然爱么子,对小儿子季文荣是从小就特别喜爱,百依百顺,后来把他溺爱成这样一事无成又游手好闲的模样,到底也知道整个尚书府的厉害荣辱关系。
如果季云流的婚事被张家给退了,那她们季府剩下那些还未出阁姑娘的亲事都要变黄花菜,凉掉了!
季老夫人再抬眼看站众人中间的季云流。
两年不见,见她容貌越发出众,那相貌就算在尚书府众姐妹之中也是出类拔萃,于是满意的向她伸出了手:“六丫头,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你。”
季云流抬起首,微微一笑,几步上前扶了上去:“祖母,孙女这几日盼您来看我盼得紧呢。”
她嘴角含笑,双眼如弦月,这般乖巧模样,让老夫人很受用,拍了拍她的手,慈爱道:“都瘦了,在这里让你受苦了,等过完紫霞山参道日,就与我们一道回季府。”
跟在季老夫人后头的是季家长媳,尚书夫人陈氏。
陈氏听得老夫人这么说,心道:老夫人你个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要还拎不清,你的孙子孙女们可都要跟着你的宝贝三儿子放任自流而去,完蛋了!
而后跟在一旁笑道:“是呢,我瞧着六姐儿精神头儿很不错,在这里养了两年越发水灵,可真要回季宅让她在老夫人身旁尽心伺候。”
亲母故去,大伯母为母,陈氏这么说自然也没有错。
季老夫人点头:“你大伯母说的没错,你日后回了宅子中也要多多孝敬你大伯母,听她教导与舒姐儿一道学学这府中庶务之事。”
舒姐儿是陈氏的二女,年十六,三年前定了安侯府的三子,今年的桂花飘香时节就要入轿当新娘子,因此这次的紫霞山参道之事没有带她出来。
说起来这个参悟道法、无为清静修道之日,于这些十几岁的未出阁小娘子来讲,又何尝不是在这里游玩踏青找寻如意郎君的大好时机。
每年的紫霞山参道日,可是各家小娘子抢破头要来的地方!
季云流看了陈氏一眼。
面白素雅脸圆,目似明星,眉长秀丽,口角菱形,是个贤惠玲珑剔透的人物,且旺夫旺子。
垂了眼眸,季云流含笑屈膝:“孙女必定孝敬祖母,跟大伯母好好学习府中庶务。”
乖巧话语让季老夫人越发满意。
在后面的二夫人王氏两步上来,看着季云流笑道:“六姐儿这么亭亭玉立,老夫人的孙女各个都是玉人儿,可真是羡煞旁人,张家二郎可是出了大福气得小娘子如此。”
季云流欠身,给王氏也行了个礼。
眼一瞥,就看清王氏面目。
面若春花,目如点漆,唇厚且宽,十指纤长,是个性情爽朗、脸不藏事的,但也是儿女孝敬的有福气之人。
老夫人看着二夫人笑道:“你呀,夸我孙女,连带把自己的女儿都夸上一遍,还真是……”
王氏笑嘻嘻拉住老夫人:“老夫人,自家的娃儿可不是越看越喜,我这么说也没错呢。”
说着,在心中冷笑一声,微微转首瞥了一眼后面马车下来的一个少女。
这庶女被提为嫡女,妾室被扶为正房,又把真正嫡女放到庄子上的,也就老三这房能做得出来了。
这老三从小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出。
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当真脑子中蠢到只剩下浆糊!
自己的两个女儿若是都已经出阁了也就罢了,可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十七,倒是已经嫁于礼部侍郎的次子,而另一个十四还尚未婚配,早知道三房这般糊涂,她当初就该早早把自家女儿找个良配,为啥还想着藏藏更金贵?
现在若真又出一件张家向季家退亲的事情,自家的女儿还不因此也要惹人非议,亲事受阻?!
怎么都不能让张家人给退亲了!
王氏做这般想着,眼一直看后面三房原本是庶女现变嫡女,季云妙。
她离得老夫人与尚书夫人又近,这眼狠狠剜着季云妙不放的举动也被两人瞧在了眼里。
就算看三房庶嫡女不顺眼,但二夫人终究是一个长辈,这样大庭广众就直愣愣在面上显示自己的不爽快,老夫人哪里会高兴!
正欲说上王氏两句,却见季云流手一扶,搀住了自己:“祖母,快进来坐呢,顾嬷嬷一早就让人煮了八宝红枣汤等着了,快些进来驱驱湿气暖暖胃。”
老夫人终是没有在孙辈面前发火做出让儿媳难看的事情来:“好,带祖母与你大伯母去瞧瞧里面是什么模样,看看这些丫鬟婆子有没有亏待了我的六丫头。”
季云流的这一声,让王氏也蓦然回首,一转回头,看见自己的大嫂陈氏正抿着嘴看着自己。
这举动她就知道自己这是又被老夫人抓住把柄了,撇撇嘴,跟随在后面进了庄子里头。
在随后就是三名一起下来的少女。
穿黄绿色衣裙的正是二夫人王氏所生的季四姑娘,季云薇。
跟在季云薇旁边的是先为三房妾室,后又被扶正的何氏女儿季七姑娘,季云妙。
最左边的一个是季老夫人所带过来的,嫡亲表姑娘,宋之画。
三个姑娘差不多都是同龄之人,来时坐的也是同一辆马车,此刻站在庄子前头见了这庄子的模样,表情也是全都不一。
季云薇端的是好奇。
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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