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把所有人的钱袋挑了起来,然后理所当然的倒进自己挂在腰间的秀气小荷包里,丝毫没有土匪行为的认知。
什么叫打鸟反被雁啄眼,这就是血淋淋的案例。
他收敛心神时,瞄到被吓趴在地上浑身虚软的客栈老板,一只手正慢慢探入口袋,似乎心怀不轨。
“段姑娘小心!”他马上丢开扇子扑上去欲来个英雄救美。
段微澜拿着收获丰盈的荷包正要离开,却听到背后的声音,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刚才懒得杀那个像孔雀一样的男人,想不到他不懂得感恩也就算了,还想要暗算!
可以感觉来者已经快碰到自己的衣角,于是她看也不看地旋身扬起一脚踢飞他,正要顺势出剑,却发现浑身虚软无力。
“你……”她一惊,连忙想撑起身体,手脚却瞬间麻痹得不像自己的,只能以仅存的意识瞪着那个男人。这一切肯定是他在搞鬼!
东伯男被踹得贴在墙上,身子的痛比不上自尊心的失落。他可是翩翩百恨公子啊,为什么会遭受和蟑螂同等的命运
伤心的站直身体,他带着悲愤的控诉转身,却在见到她虚弱的模样时,指责的表情马上换作惊愕。
“段姑娘,你怎么了?”看到她的瞪视,他马上撇清关系地指着老板,“不是我,我是救你的,暗算你的是他。”
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的老板呆在那里,正要开口,却被他一脚踹在地上。
“居然敢暗算我的亲亲微澜妹妹,不想活了!”顺便踹几脚昏倒在旁边的伙计。刚才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段微澜虚弱地倒在地上。这个男人不简单,能在瞬间让她变成这样,这绝对不是一般迷药可以做到的,而老板手里的药根本就还没出手,一旁的伙计早已吓昏,所以在场能下药的人,可想而知会是谁了。
“你……”即使身体麻痹,但一双水眸却闪着狂怒的火焰,她恨恨地盯着东伯男,不甘心自己连四肢都动弹不得。早知方才就不该存有怜悯之心,应该一起杀了他的。
他停下借机报仇的动作,状若欣喜的快步走向美人儿,“微澜妹妹,你在叫在下吗?”手里的扇子还狗腿的帮她扇着风。
段微澜说不出话,只能以眼神把这个装模作样的混蛋千刀万剐。
伸出修长的食指在她面前摇了两下,东伯男故作叹息地哄道:“微澜妹妹要小心啊!这种药好象越动气,药效会发作得越彻底,不过不怕,有东哥哥在,微澜妹妹会非常安全的。”说完还嘿嘿地笑了起来,满脸的暧昧与得意一看就知道这男人肚子装的是什么情色念头。
等我清醒了,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段微澜最后丢下凌厉的眼神,神智昏沉的陷入黑暗中。
伸手轻轻抚弄着她昏迷的小脸,东伯男维持那个帮她扇扇子的动作许久。
“好了。”他忽然抱着她慢慢起身,转身看向客栈老板和伙计的眼神,又变回那个忧郁多情的公子。
“在下就先带着舍妹离开,你们只要按照这个药方抓药给那些人敷上,之后就可以全部送到官府去。”接着又自言自语道:“应该能得些赏银吧!”
只见老板和伙计早已跳了起来,浑然不似刚才的胆怯模样。
伙计笑嘻嘻地叫着他给东伯男起的绰号,“冬瓜放心,风三的手下办事绝对牢靠,不过你怀里的小娘子打算怎么办?不去换银子了?”明明说好了抓住魔女分银子的,难道他想独吞?
他哼了一声,“风三还欠我二十万两呢,他敢说什么?你这个前太子也好意思跟我抢钱?”
随即又问那个恭敬垂手而立的老板,“你说你的主子敢说什么?”
原本想出手擒住段微澜邀功,却被东伯男横插一脚破坏,客栈老板不是很情愿地拱手道:“风少说了,一切由公子作主。”
风三是东伯男和伙计的生死之交,也是和朝廷对立的反叛军首领。此次他们设下圈套抓段微澜也是为风三筹措买粮草的钱。不过现下看来,这笔银子要为朝廷省下来了。
东伯男垂下眼睑,仔细看着昏迷中显得安详且楚楚可怜的小脸,有些漫不经心的说:“找个人易容成段微澜的样子,然后带去领赏,在他们发现是假的之前,先行劫走那二十万两银子,至于劫不劫得下就和我无关了。”
话语一落,他便抱着怀中人儿微微欠身,算是和好友告别,“我要去和微澜妹妹增进感情,先告辞了。”说完,就抱着她上了那辆招摇的马车,慢慢消失在依旧酷热的艳阳中。
看着马车的背影,表情奇怪的伙计蓦然大笑,“冬瓜有你的,到底是风三那只狐狸的朋友。”看来风三朋友中最忠厚的,就是自己这个老实人了。
“殿、殿小二公子,”老板迟疑的问:“这样妥当吗?东公子会不会有危险?”
没错,这个伙计名字就叫殿小二,不过大部份的人都直接叫他伙计,但出于对他原本身份的尊敬,老板还是很恭敬的在心里把称呼做了区分。
殿小二微微一笑,“你忘记他是谁了?如果他会有危险,天下就没有一个人能活下去了。”
因为那个外表如孔雀般浮夸的人,实际上一点也不简单。
第二章
窄小的屋子一直都是阴暗的,一名瘦弱的小女孩瑟缩在角落,眼前正叉着腰的娘,拿着蘸水的鞭子狠狠瞪视她。
“小婊子,现在别给我装圣女!你才多大就会勾搭人了,是不是想抢我的位置?你这个野种!到底是娼门出生的,一辈子都是做娼的命!”
说完又是一个鞭子结实地打在她的肩上。火辣辣的疼痛不断蔓延全身,但是她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
这个不停用鞭子抽自己的人是她的亲娘,一个曾经艳冠群芳的妓女。据说她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就是生下了她,本以为那个男人会看在她腹中骨肉的份上而赎她出去从良,可是没人能证明这个孩子的身份,因为她是妓女,妓女是没有贞操的,所以她生下的孩子注定成为野种。
身材走样又攀不上富贵,她的娘亲从此只能自己开个小妓户接客,可是一旦有不如意,她就成了一切罪恶的根源,打骂还是小事,最可怕的是那些客人们的贪婪眼神。虽然她只有七岁,却已长得颇为标致,已经有不少客人在预定采摘这颗青涩的嫩果。
鞭子不停地抽打,她习惯性用左肩挡着,因为那里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痛楚。忽然,鞭子的抽打停止了,她睁开眼睛,看到娘亲正一脸贪婪地看向窗外。
“啧啧,你看那个婊子带个野种下嫁还能过这样的好日子。那个小野种也七岁了吧,为什么她的命能这么好?”
看来管家的四夫人又带着女儿坐马车经过了,据说那个四夫人也是娼门出身,下嫁的时候腹中已有了孩子,但她却格外倍受宠爱。
马车顿时停住,门外传来小孩子的稚嫩言语,“娘亲,那个姨姨为什么要看着我们?”
一个温柔的女音随之响起,“姨姨是看柔柔长得可爱所以才会一直看的。”
“真的吗?那我比娘亲还可爱吗?”细声细气的童音甚是欣喜地问。
一道少年的声音传来,“柔柔真不害臊,你哪有四娘好看,好了,别赖着不走,马车挡住人家的道了。”
马车行驶的声音又将响起,门内的小小身影忽然萌生一股怨恨,为什么同样才七岁,同样是妓女的孩子,待遇却是如此不同。
她瞧见娘亲涣散的眼神看了过来,心中知道接下来又是一顿迁怒的抽打。真好笑,娘嫉妒着那个管家的四夫人,而她则妒忌着那个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管柔柔。
“救我啊!”忽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奋力冲出门去。
霍然乍现的阳光让她头晕了下,浑身遍布的鞭痕让行人都不由得抽了口冷气,可是身后娘亲的鞭子也马上追出来。
“死丫头,你想跑哪儿去”毒辣的鞭子又开始狠狠往她身上抽。
疼痛瞬间在左肩蔓延开来,迅速传向四肢百骸。可是奇怪,为什么这次不再麻木了?为什么她可以感觉到痛苦?
“疼,好疼啊……”段微澜不安的扭动身子,梦里梦外左肩似乎都同时在承受着椎心刺骨的疼痛。
“啊!”她蓦然坐起身,但呈现在眼前的竟是一片耀眼炫烂,而且斑斓的色彩还在动
这是哪儿?好象是一辆马车的内部。脑海里的空白只维持了一会儿,很快地她便想起那只“孔雀”是如何以卑鄙的手段迷昏自己。
“那个禽兽!”咬牙低咒一声畜生,段微澜伸手摸向腰间的剑,不料一抓成空,左肩的刺痛也更加抽疼起来。
“咳咳!”在她身后坐着的东伯男努力想吸引美女的注意,“段姑娘,其实我是以忧郁的眼神和绝代的风度……”所以不是什么禽兽之类的动物,这一点他很坚持。
拉拉杂杂的话还未说完,她回首看见那只“孔雀”就先劈出一掌,不料却被他轻松躲过,反而换她一脸茫然。
她的武功呢?段微澜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明明已用尽十成功力,怎么会如此的软弱无力
看出她的心思,东伯男热心的解释,“其实是这样的,你的左肩旧伤太深,于是我用了一种很奇特的伤药替你疗伤,可是一个不小心忘记你中的迷香其实不适合这种药,于是我就用了这个……嗯,还有这个……嗯,这个好象也用了吧……”
他掏出一堆奇奇怪怪的药瓶子,一边解释一边献宝般的展示着,在段微澜阴晴不定的神色中,最后叹息道:“辛苦死我了!最后呢,你所有用药不慎激出来的毒都被我解了,很开心吧?只是一个不小心,你的功力就这样没了,是不是很神奇?”
神奇是很神奇,神奇到想把他砍成肉泥!她咬牙看着自己微露出的香肩。这个混蛋不但毁了她的功力,还毁了她的清誉!
找不到武器,她伸手拔下头上的金钗,用力刺向东伯男,打定主意和他同归于尽,没想到却被他手中那把金灿灿的扇子给拦下,还顺手点了她的穴道。
“嗯嗯,看来左肩恢复得不错,只是带着这么重的旧伤,这些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拿扇子挑开她刚刚才遮住的肩头,审视着自己已处理好的伤口。“我也顺便帮你全身都上了除去疤痕的生肌水……别这么震惊!我不会找你要钱的。”
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他体贴地帮忽然喘得很厉害的俏佳人扇风。“不必太感动,我既然把你当成妹子,自然会做好一个大哥的本份来照顾你。”
段微澜只觉得呼吸不顺。她身上的旧疤痕甚多,其中有不少是在难以启齿的地方,这个男人难道……难道真的全部上药了?
他忽然一脸惊讶的望着她,“你这样看我是因为有话要对我说吗?如果是感激的话就免了,我这个人一向很低调。”
低调她勉强把愤怒的眼神从他身上移开,转而看向这个色彩刺眼得让人头晕的马车,以及眼前男人一身颇具温度和“疯度”的打扮,如果再加上他手里那把灿烂的扇子,实在很难看出到底哪里“低调”了。
闭上眼睛,她告诉自己千万别动气,毕竟磨练了那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如何应付这一类的登徒子吗?
当她再睁开双眼时,已是一脸和气。朱唇微启,双目盈盈看着他,宛如一副有事好商量的样子。
东伯男笑咪咪地看了她一会,忽然正色换上满是忧郁的神情,轻声地问:“微澜妹妹,你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啊?没关系,我给你准备好了。”
说完,他拿出一叠软纸塞到她的手中,然后就在她一脸愕然时,停下马车抱她下来。
路边是一条小溪,岸边树木葱葱,风景优美动人。他就把她放在小河边,河水中的倒影只见一对璧人,可是段微澜却警觉地看着他,不晓得这个男人究竟要做什么。
这时他十分关切的询问:“微澜妹妹,要不要我给你挖个坑呢?”
本来仍存疑惑的她,听到这句话便豁然明白这个混蛋在想什么,他以为自己想要大解!
顿时再也装不了和气的假相,怒火也高涨到极点,偏在此时东伯男解开了她的穴道。怒火中烧的她挥手以手刀砍向他的死穴,不料却被他游刃有余的化解掉,她这才想起自己的内力全失,而且才比划几个手势就开始气喘吁吁,当然绝大部分原因是被气的。
“微澜妹妹……”这只禽兽还在一旁关切的问着,彷佛不知道把她害成这样的人是谁。
段微澜恨得气血逆转,挣扎着就要掐上他的脖子。拚了,说什么都要杀了他!
东伯男一把抓住她有些无力的手,十分感动的表示,“微澜妹妹,你现在身体不好,用不着如此急切,一切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只要是你的表白我都会接受,况且以身相许也是需要力气的。”不过他的一脸淫笑却代表了实际想法。
这个混蛋王八蛋,她生平最恨男人言语轻薄,那会让她想起自己悲惨的出身,所以她才勤练武功,就是想在被男人轻薄的时候反击回去,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思及此,胸口便觉刺痛无比,忽然一阵气血翻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瞬间,他变回那个忧郁深沉的模样,彷佛刚才聒噪又好色的男人不复存在,并体贴地拿出绢丝手帕递给她,“你看,淤血吐出来不就好了吗?一口闷气在心口积了这么多年,不觉得痛苦吗?”
她怔怔的看着他递来的丝帕,并未伸手接过。难道他这般气她,只是为了逼她吐出淤血?
“别感动了,过几天以身相许就行了。”他一脸好心地替她擦去嘴角血迹。没想到却被她一把抢过,在瞪了他一眼后自转身面向小溪。
微澜妹妹生气的样子真是让人爱不忍释啊!东伯男对她的反应丝毫不恼,看看四周,选了一个最适合他忧郁形象的枯树做背景,然后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静静等待她的赞美。
微风吹拂着他略长的刘海,一手撑在枯树干上,一手轻轻扇着扇子,偶尔被风吹开发丝的俊脸上,露出一抹略带忧郁的笑容,隐在刘海下的目光急切望着佳人背影,但却始终等不到伊人一个转身。
段微澜以溪水清洗着身上的血迹,捧水漱口时,发现自己的左肩似乎较平常舒缓了些,回头探看了下那只正忙着摆出恶心姿势的孔雀,这才偷偷探入胸口捏了下左肩,不料这个登徒子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些年已经麻木的左肩,现在居然有了些许感觉,肌肉也软化不少,不过别指望她会心存感激!
暗自运功,却沮丧地发现,她的功力真的一滴也不剩了。唉!没了武功,现在的她岂不是寸步难行,心中顿时满是茫然。
等了半天,等不到佳人的回眸欣赏,东伯男终于忍不住甩开刘海露出眼睛,看到她正在发呆的样子,连忙上前柔声问道:“段姑娘还有什么不适吗?”
段微澜回首猛地一个用力,地利的优势让她轻而易举把他推入水中。激起无数的水花,更惊得林中飞鸟四散。
还好溪水尚浅,但他宽大的衣袍着实吸足了水份,也害他平白多喝了不少水,等他像个落汤鸡一样挣扎起身时,溪畔佳人早已消失不见。
他不急不恼的低头看向溪中倒影,忧郁的形象彻底毁于一旦,就连原本颇有个性的发型现在都滴着水,不过……穿这么多层衣服,就这么泡在水中,真的还满凉爽的。这个女人果然很适合消暑。
伸手一看,金光灿灿的扇子倒还稳稳握在手中,潇洒地把滴水刘海拨到一边,抬头看了看毒辣的烈日微微一笑。
“就让微澜妹妹稍微如愿一下吧!”
刷的一声甩开扇子,阳光下,刺眼的金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