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好风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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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好风骚-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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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微澜轻轻侧了下脸,不着痕迹地闪避他有意无意的亲昵举动。现在的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想尽快养好身体,过去的事她也无力回天,但至少让她有力气去看看那个让她恨了那么多年的娘,她想知道没了她以后,那个女人是不是真能活得快乐一些……
  东伯男没有随着她的闪躲继续逼近,只是收起手里的扇子,抚着下巴沉思了片刻,才又靠近她的耳朵小声问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被我感动了?当时我下水救你的姿势很帅哦!”
  他亲自下水?她诧异的盯着他,眉头轻轻皱起。真是糟糕!又被他救了一次,不知他这次又想要怎么邀功了。
  “你若是要我报答你,那就快把要求说出来,不必在这里拐弯抹角。”
  只见他慢条所理的坐回桌边,一边帮她倒出鸡汤,一边哀怨地说:“微澜妹妹真是不理解我的心,我从没想过要你报答我什么,只不过是希望你能记住一句话而已。”
  “什么话?”
  “女人天生就是该被宠的。”说完,鸡汤已端在她的面前。
  段微澜看着鸡汤许久不开口。这种以各式滋补药材炖出的鸡汤是回春城特有的风味,因为当年名震天下的管回春相当爱惜自己的妻妾们,为了那个出身青楼,身体十分虚弱的四夫人,他特别研究出一道药膳,后来传遍了整个回春城。
  想不到离开这里十年后,喝到的第一碗鸡汤,居然是他端给她的。
  “你不喝吗?”东伯男一脸期待地问。
  她苦涩地叹息着。物是人非呀!当年那些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四夫人,已经和管家所有人一起消失在那场大火中,那个被称作阳光少女的管柔柔,也和欧阳墨林浪迹天涯去了。
  最后遗留下的人只剩她,一个声名狼借的失败者。
  “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她有些疲倦地躺下,故意背对着他。
  东伯男看了看鸡汤,眼中闪过些什么,迳自帮她吹凉,“你喝了它再睡吧。”
  她倏地翻身坐起,看着鸡汤半晌迟迟不肯接过,后来又像是决定了些什么,端过鸡汤一口气喝下,把空碗递给他后,随即躺下背对着他假装入睡。
  此时,身后传来东伯男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怎么了,想起什么往事吗?”
  段微澜默默流着泪,忽然很想说些什么,懊恼的话语便直接脱口而出,“当年我被欧阳落梅从妓院带走的前一天晚上,娘亲给我煮了一碗鸡汤,可惜……”这个男人似乎总是能触动她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当时的她为了自己能顺利逃出地狱而欣喜,看着娘浑浊的双眼,倨傲地打翻了鸡汤。
  “我现在是梅园的林二小姐,将来是梅园的女主人,你这个下贱的妓女,现在想讨好我已经没用了!”
  那日走得风光,更走得自信,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征服欧阳墨林,也一定可以征服梅园。
  她不再是妓女的贱种了,她是林二小姐,永远的林二小姐。
  而刚烈的她突然很想知道,当时的鸡汤是不是像现在一样的好喝。
  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背影,他沉默良久,然后轻轻走出房门,看着院子里的竹林静默不语,丝毫没注意到钱夫人早倚在长廊的栏杆边浅笑睇着他。
  “怎么了,觉得她很可怜?”
  笑了下,东伯男走到她身旁,回头看着段微澜房间的窗口。
  “钱姐姐倒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如此青睐。”之前他也带过几个女人来过这个别院,但那些女人却连院门都进不来。
  钱夫人伸手轻点了下他的脸,凉凉地笑道:“还不是因为知道你的心全都向着她,我若是赶她走,只怕再也看不到你了。”
  他微微侧脸躲过她的手指,正要开口,却看见她失落地苦笑,“还是这样,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天下再也没有一个女人能碰你的脸。”
  自从她遇到东伯男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可以给女人安慰,却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入幕之宾。
  东伯男有些迷惑地摸了下自己的脸,因为连他都没发现自己有这个忌讳。
  钱夫人看他恍神的样子,幽幽惨笑地转身离去。
  长廊外,月隐星现。
  第六章
  “微澜妹妹,你看这水中的人是不是如鸳鸯一般?”东伯男指着水中两人的倒影,笑嘻嘻的询问。
  段微澜好没气地看了一眼,觉得他真是个疯子,而且还是很自恋的那种。
  他们住的地方是钱府的别院,临水是临水,可惜临的是悬崖下的水。院外三面都是一望无际的竹海,只有一面是靠近悬崖,悬崖下就是差点害段微澜香消玉殡的软江。
  前些日子,她养病无聊时,随手翻看一本诗集,看到里面形容情人如鸳鸯的美句,不禁想起欧阳墨林和管柔柔,心里微叹他俩才是真正的生死鸳鸯,只是不晓得他们现在如何了?
  偏巧这叹息刚好被东伯男看到,这下他不知从哪端来一个彩釉盆,盆底绘着鸳鸯戏水,他当献宝似的拿给她看,说是要营造出和书中一样的气氛。
  她不耐地把脸盆拨到一边,心情烦躁的下床走到窗边,踌躇了下才回首问道:“当日除了我,你们还有见到其他人吗?”
  那天船上有那么多人,即使他们不是她亲手所杀,但的确是因她而死,她不能不担心。
  他正掏出个月牙梳子对着彩釉盆慢慢梳理长发,听到她的问话,不免好奇地侧头看她,刘海下的双眸似乎闪着光芒,“你在不安吗?我以为你……”
  据说江湖第一魔女一向狠毒,即便他知道她并不是真正的十恶不赦,但印象中的她,也不是个会在乎他人性命的人。
  段微澜局促不安地坐下。他怎么会懂?即使她什么都不在意,但即将回到自己的故里,去看那些看着她长大的人,实在不希望自己的名声败坏得如此彻底,毕竟当年她可是带着一定要出人头地的决心离开。
  “罢了,反正我本来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她泄气地看向窗外,强烈的阳光透过窗外竹林洒落下来,显得温柔而安静,微风吹来,空气中充满竹叶的清冽和潮湿的味道。
  点点光亮中的段微澜,其实脆弱得如同当年那个八岁的孩子。
  同在阳光中的东伯男悠闲地梳着刘海,唇边却带着一丝微笑。她回到回春城之后,好像越来越像个孩子了。
  街道依旧是从前的样子,不过多了些青苔,少了点人烟。甚至当年差点淹死她的水缸,还是静静地搁在原来的位置,不过缸底却破了,再也不会有孩子困在里面挣扎呼喊。
  段微澜慢慢的走在街道上,脸上戴的依旧是东伯男帮她做的面具。本来他也想跟来的,但是她却警告他,要不换上平凡的衣服、做平凡的打扮,要不就老实的待在她的视线之外,否则别怪她立刻跑得无影无踪。
  纵使没了那些他宝贝的保养品,想不到这个失踪的威胁依然管用,在他考虑了下形象问题后,还是含泪决定不跟去了,宁可留在别院里从彩釉盆中欣赏他的绝代风华。
  松了口气,她当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打小是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即使她怀疑这个男人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无聊和简单,且自己的所有事情恐怕他都早已知晓,但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
  而且,当女人面对一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时,平常不怎么在意的形象,忽然间也都会变得突然重要起来。
  当时她为自己这样的心思惊讶许久,但看了半天东伯男对盆梳头的模样后,她得出一个结论——原来自己不过是个普通女人,一样会对受人爱慕感到虚荣,否则就不会差点对小人周群方动心,更不会因为东伯男孔雀般的夸张示爱,而出现短暂迷惑。
  这一切都是虚荣心作祟!
  走在昔日的小巷中,段微澜要自己不要想太多的加快脚步,孰不知她的嘴角已经微微扬起。
  她不自觉带着微笑来到当年的那个妓院,却在看到里头如废墟般的残破时,心脏猛然一窒。这里不像是有人住过,甚至像早已废弃多年。
  她怔愣地站在院门,身后小巷里传来笃笃的拐杖声,诧异的回身看去,小巷深处走来一个沧桑的老妇人,但那不是母亲。她母亲不该看起来这么老,她总是穿着艳红的衣衫,在客人的怀里回想着花魁时代的风光。
  等到老妇人走近时,她才认出这个老妇人居然是当年隔壁那位好心的大娘。
  她也是一个私娼,当年她落入水缸差点淹死的时候,是这个大娘救了她,她自昏迷中醒来之际,她的娘亲正不知坐在哪个客人大腿上。
  老妇人看到她十分吃惊,“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看起来就像好人家的姑娘,这个地方还是不要来的好。”
  看来她已经不记得她了……段微澜心中有丝小小的感叹,但却也为大娘的凄凉处境而震惊。“为什么?”
  她记得当年这里也算是城中要道,更是通往城外小山的必经之所,为什么现在不能来了?
  老妇人叹了口气,“姑娘是外地人吧!这里现在是花街,白天看来杳无人烟,一到晚上到处都是嫖客和妓女,那些男人看见女人是不管任何身分就抢的。”
  段微澜吃了一惊,虽然知道现在天下时局大乱,但想不到这里竟会乱成这样。
  她看了看废墟后又道:“那么你呢,还有这户人家呢?”
  老妇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惨澹的一笑,“我是个年华迟暮的妓女,只能帮人打杂,这户人家原本是我一个姐妹带着女儿住,后来女儿被好人家收养去,我的姐妹也在她女儿走的第二年发疯,有次从后面小土坡不小心跌入江水中淹死了。”
  她一脸震惊的看着故居废墟,“她死了,她死了?她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疯?我离开了,她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老妇人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仍旧继续说着,“可怜啊!当年她打女儿打得可厉害了,可有什么办法,不打得她离开,以后又是当妓女的命。娼门出婊子,千古都是这样,想从良,难啊!”
  “你说什么?”
  她不相信地看着老妇人,嗓音不自觉提高几度,“你说她打女儿是为了她女儿好?”
  “那是当然喽,明明心疼得要死,每次打完都偷偷躲起来哭,有次她女儿在水缸溺水,她拼了命地把孩子救上来后,却硬要我充当救命恩人……”
  段微澜颤巍巍的扶着石墙。她错了,她一直都是错的,原来自己并不是一无所有,她也曾经拥有过一份用心良苦的母爱。
  “娘!娘——”
  她忽然疯了似的冲进屋子,断垣残壁间,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没有。在潮虫和青苔之间,是一块块朽掉的木块和断砖,只要轻轻一推就倒,就像她心里倒塌的怨恨。
  往事一幕幕回溯,有个笨拙的母亲,用着另外一种方式努力爱着自己的孩子,最后却在孩子的怨恨中死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啊。
  她跪在当年罚跪挨打的地方,眼前一片模糊。
  老妇人看她失常的样子,不禁迟疑地问:“姑娘你是……”
  她慢慢撕下面具,泪眼蒙胧地看着老妇人,等待她认出自己。
  老妇人仔细看了看,倒吸一口冷气猛退一步,忽然丢开拐杖跟舱地边跑边喊,“魔女段微澜来了,快来人啊!二十万两银子……”
  声音越来越远,段微澜一脸惊愕,随即又释然了。十多年不见,谁会记得她?反倒是悬赏她的画像四处都是,有这样的反应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属于自己的拼命去争,属于自己的又没把握,这样的命运真是可悲可笑。她缓缓躺下来,闭上眼睛面对青天等待人来抓她。
  鼻息间窜入一片熟悉的味道,可是天是蓝的,心是无色的,一切都有了圆满。段微澜轻轻笑。人算果然不如天算,这样的结局应该算是最好的交代了。
  夏日的阳光忽然被一道阴影遮住,她嘲讽的苦笑了下。来得真快,二十万两银子的吸引力果然惊人。
  无所谓地睁开眼睛,却被眼前放大的俊脸给吓了一跳。
  完美无缺的面孔,斯文的束发,散发的气质忧郁中带着深情款款……等等,这样的形容词最近经常出现在某个人身上,她瞪着本来就很大的眼,心想眼前这个看起来相当高雅的男人是否真是东伯男?
  不等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太阳晒晕了,眼前的俊脸已兴奋开口,“微澜妹妹,我终于找到你了……”
  泫然欲泣的埋怨语调终于让她肯定,这个虚有其表的家伙就是那只孔雀没错。她没好气的推开他想蹭过来的脑袋,迅速的坐起身,打量四周的一片安静,不禁有些恼怒他打乱了自己的情绪。
  现在别说自暴自弃,连自杀她都没心情了。
  倏地站起来向巷外走去,段微澜忿忿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舍不得换装吗?”
  东伯男连忙狗腿的摇着扇子帮她解暑,嘴里委屈的说:“哪有舍不得,我是去换衣服了,不过这头发老是梳不好,所以才耽搁到现在。”
  头发?她忽然停住脚步,不顾他差点撞到回身的自己,仔细地打量着他。
  月牙白的长衫,里面没再神经的穿上艳色中衣,也没在身上乱写些奇怪字眼,原本乱得很有个性的一把长发,如今都规矩的束在一起,连簪子都是很朴素的柳木质地,手中稀奇古怪的扇子则被一把普通的白色折扇取代。
  他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但若被认识他的人看到,反而会觉得天将变色,因为东伯男怎么可能和朴素搭上关系!可不认识他的人看到他也会觉得不正常,因为他实在太俊美了,至少光就这个外表,便有一半以上的女人会想入非非。
  她发觉自己也有点想入非非,于是恼羞成怒的转过身继续向前走,跟在后头的东伯男本来傻笑着帮她扇凉,这下也急忙跟上,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她生气了。
  “微澜妹妹,等等我,微澜妹妹……”
  声音渐远,当他们消失在小巷尽头时,一群人正好从另一头涌入,浩浩荡荡的来到那问废墟大声叫嚣。
  “魔女快出来!”
  “你爷爷我在等你!”
  正在叫嚷,忽然某处传来墙倒塌的声音,吓得一堆人立刻从原路抱头鼠窜,嘴里则尖叫着,“魔女杀人了,魔女杀人了……”
  而方才那个老妇人怔怔的站在一处倒塌的矮墙后,抓着一个饭勺喃喃自语着,“我不过想拿这个回家用而已……”只是不小心推倒一处矮墙,他们有必要吓成这样吗?
  “微澜妹妹,你走这边不对吧?”东伯男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
  “那我该走哪儿?!”她没好气地问。
  “比如其他故地啊……”
  段微澜猛地定住,幽幽地说:“我八岁之前都是在这个小巷生活,后来就长住梅园。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有什么好看?”
  他一脸诧异地问:“你不是说你去过什么管什么的家里吗?”
  她一愣,然后释然一笑,“那不过是为了找人顺路去的,去的时候本以为可以见到故人,不过我到的时候已经是一片焦土,急忙地找人,没想到……”没想到却看见欧阳墨林和管柔柔在一起。
  本来聒噪的男人瞬间安静下来,低声喃喃道:“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什么?”她皱眉问他。
  东伯男马上换上嘻皮笑脸的样子,凑上前说:“不知道我有多爱慕微澜妹妹你啊!”
  “……”他又再装疯卖傻了。
  段微澜翻了个白眼继续快步向前走着,直至来到城外的小山坡上。
  回春城临水而居,浩荡的江水和连绵的群山将回春城小心地包围起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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