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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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浪子-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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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别离又笑了:“但是我店里可以挂帐。”
  可以挂帐这四个字,对身上没钱的人来说,的确是种不可抗拒的诱惑。
  萧别离微笑道:“我只不过是在拉生意。”
  叶开叹道:“有时你的确像是生意人。”
  萧别离道:“我本来就是。”
  他微笑着,看着叶开,道:“现在你要请我到哪里喝酒去?”
  叶开眨着眼笑道:“在我说来,可以挂帐的地方,就是最便宜、最好的地方,我在这种
地方喝酒,总是最开心的。”
  萧别离道:“还帐的时候呢?”
  叶开道:“还帐的时候虽痛苦,但那已是以后的事了,我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是问题。

  他微笑着推开门。让萧别离走进去。
  但是他自己却没有走进去。
  因为就是这时,他看见了翠浓。
  翠浓正低着头,从格下匆勿地向这里走。
  昨天晚上她为什么会忽然失踪?
  到哪里去?
  从哪里回来的?
  叶开当然忍不住要问问她,但是她却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叶开。
  另一个人在瞪着叶开。
  傅红雪。
  傅红雪终于出现了。
  叶开的手刚刚伸出去,刚准备去拉住翠浓,就发现了他。
  他瞪着叶开的手,冷漠的眼睛似已充满了怒意,苍白的脸已发红。
  叶开的手慢慢地缩回,又推开门,让翠浓走进去。
  翠浓走进了门,才回过头来对他嫣然)笑,好像真到现在才看见他这个人。
  叶开却有点笑不出来。、因为傅红雪还在瞪着他,那眼色就好像一个嫉妒的丈夫在瞪着
他妻子的情人。
  叶开看着他,再看着翠浓,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种事原本就是每天晚上都可能
发生的。
  叶开笑了笑,道:“我正在找你。”
  傅红雪道:“哦?”
  叶开道:“你杀了公孙断?”
  傅红雪冷笑道:“我早就该杀了他的。”
  叶开道:“这是他的讣闻。”
  傅红雪道:“讣闻?”
  叶开微笑着,道:“你杀了他,他大祭的那天,万马堂却要请你去喝酒。你说是不是妙
得很?”
  傅红雪凝视着他递过来的讣闻,眼睛里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缓缓道:“妙得很,的确
妙得很。”叶开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当然一定会去的。”
  傅红雪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那天也一定热闹得很。”
  傅红雪忽然抬起头,盯着他道:“你好像对我的事很关心。”
  叶开又笑了笑,道:“那也许只因为我本就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
  傅红雪道:“你知不知道乐乐山怎么会死的?”
  叶开道:“不知道。”
  傅红雪冷冷道:“就因为他管的闲事太多了。”
  他再也不看叶开一眼,从叶开身旁慢慢地拖了过去,走上街心。
  街上还积着水。
  傅红雪左脚先迈出一步,右脚才跟着慢慢地拖过去。
  他走路的姿态奇特而可笑。
  平时他过街的时候,每个人都在盯着他的脚。
  但现在却不同。
  今天街上每个人都在盯着他的手,他千里的刀。
  这把杀了公孙断的刀。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带着种敌意。
  “现在大家都已知道你是万马堂的仇敌,绝不会再有一个人将你当做朋友了。”
  “为什么?”
  “因为这镇上的人,至少有一半是依靠万马堂为生的。”
  “所以你从此要特别小心,就连喝杯水都要特别小心。”
  这些都是沈三娘临走时说的话。
  他实在不懂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对他特别关心。
  他根本不认得这女人,只知道她是翠浓的朋友,也是马空群的女人。
  翠浓怎么会跟这种女人交朋友的?
  他也不懂。也不知为什么,他对这女人竟有种说不出的厌恶之意,只巴望她炔点走开。
  可是她却偏偏好像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在草原上转了很久,他只希望找个安静的地方,和翠浓两人安安静静地坐下来。
  无论谁都很难相信这是他第一次杀人,甚至连公孙断都不会相信。但他却的确是第一次
杀人。
  他将刀从公孙断胸膛上拔出来时,竟忍不住呕吐起来。
  无论谁都很难了解他这种心情,甚至连他自己都不了解。
  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手下变成尸体,决不是件愉快的事。
  他本不愿杀人的。
  但是他却非杀不可!
  没有雪,只有砂。
  红砂。
  鲜血跟着刀锋一起溅出来,染红了地上的黄砂。
  他跪在地上呕吐了很久,直到血已干这时,才能站起来。
  他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沈三娘一直在看着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色看着他,也不知是
同情,是轻蔑,还是怜悯?
  无论是什么,都是他不能忍受的。
  但他却可以忍受别人的愤恨和轻蔑。
  他己习惯。
  傅红雪挺直了腰,慢慢地穿过街心。
  现在他只想躺下去,躺下去等着翠浓。
  直走到镇外,沈三娘才跟他们分手。
  他并没有问她要到哪里去,他根本就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但她却拉着翠浓,又去嘀咕了很久。
  然后翠浓就说要回去了。
  “我回去收拾收拾,然后就去找你,我知道你住在哪里。”
  她当然应该知道”傅红雪当然想不到“她”并不是翠浓,而是他所厌恶的沈三娘。
  这秘密也许永不会有人知道。

第十七章 神秘的老太婆

  巷口还贴着张招租的红纸条。
  傅红雪走过去,就看到那白发苍苍的老太婆站在巷口,用一双狡黠而充满讨厌的眼瞪着
他。
  这老太婆看来也不是他的朋友。”
  傅红雪道:“请让让路。”
  老太婆道:“为什么要让路?”
  傅红雪道:“我要回去。”
  老太婆道:“听说你嫌这地方不好,已经搬家了,还回到哪里去?”
  傅红雪道:“谁说我已经搬家了?”
  老太婆道:“我说的。”
  傅红雪皱眉道:“谁说我嫌这地方不好?”
  老太婆道:“也不是你嫌这地方不好,是这地方嫌你不好。”
  傅红雪终于明白,所以他什么话都没有再说,也不必再说。
  老人婆道:“你的包袱我已送到隔壁的杂货店了,你随时都可去拿。”
  傅红雪点点头。
  老太婆道:“还有这锭银子,你还是留着给你自己买棺材吧。”
  她手里本已捏着锭银子,此刻忽然用力掷了出来。
  傅红雪只有伸手去接。
  他没有接住。
  银子刚从老太婆手里飞出来,突然又被一样东西打了回去。
  一锭银子突然变成了几十根银针。
  若不是半空中突然飞过来的一样东西将它打回去,傅红雪就算人不死,这条手臂也必定
废了。
  现在银针打的却是老太婆自己。
  这走路都要扶着墙的老太婆,身子竟然弹起,凌空一个翻身,已掠上屋脊。她行藏既露
,已准备溜了。
  谁知在屋脊上竟早已有个人在等着她。
  老太婆脸色变了,狡黠的眼睛里,也已露出惊惧之意。
  她眼睛并没有瞎,当然早已看出叶开不是好对付的人。
  叶开微笑道:“老太太,你怎么突然变得年轻起来了?”
  老太婆干笑两声,道:“不是年轻,是骨头轻,我看见你这样的小白脸,骨头就会变得
很轻。”
  叶开淡淡道:“听说老人家若是喝人血,年纪也会变轻的。”
  老太婆道:“你要我喝你的血?”
  叶开道:“你刚才岂非也喝过乐乐山的血?”

  老太婆狞笑道:“那糟老头子血里的酒大多,还是喝你的血好。”她的手一挥,衣袖中
又飞出两条银丝,毒蛇般向叶开脖子上缠了过去。
  她用的武器非但奇特,而且恶毒。
  但叶开却偏偏专门会对付各种恶毒的武器。
  他身子突然溜溜一转,好像从衣袖中摸出一样黑黝黝的东西,只听“叮”的一响,银丝
突然就不见了。
  老太婆一双鸟爪般的手似也突然僵硬。
  叶开又背负起双手,站在那里,微笑着道:“你还有什么宝贝,为什么不一起使出来,
也好让我见识见识。”
  老太婆盯着他,嘎声说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叶开道:“我姓叶,叫叶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只可惜我开心的时候,你就不会开心了。”
  老太婆什么都不说,突又凌空翻起,掠出去三四丈。
  谁知她身子刚落下,就发现叶开又在那里含笑看着她,笑得就像是条小狐狸。
  老太婆叹了口气,道:“好,好轻功。”
  她微笑道:“看来你骨头比我还轻。”
  一句活未说完,她鸟爪般的手突然向叶开攻出了四招。
  她的招式也同样奇特诡秘。
  但叶开却偏偏专门会对付各种诡秘的招式。
  他的出手既不奇怪,也不诡异,只不过很快,快得令人不可思议。
  老太婆的手刚击出,就觉得有样东西在她脉门上轻轻一划,然后她一双手就垂了下去,
再也抬不起来。
  叶开还是背负着双手,站在那里,笑得比刚才更开心了。
  只可惜他开心的时候,别人总是不太开心。
  老太婆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不认得你,你为什么要跟我作对?”
  叶开道:“谁说我要跟你作对。”
  老太婆道:“那么你想怎么样?”“叶开道:“只不过想请你喝杯酒而已。”
  老太婆一愕,道:“请我喝酒?”
  叶开道,“我一向难得请人喝酒的,这机会错过可惜。”
  老太婆咬了咬牙,道:“到哪里去喝?”
  叶开笑道,“当然是萧别离的店里,那地方可以挂帐。”
  傅红雪手里握着刀,握得很紧。
  他还是用刚才一样的姿势站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过。
  可是他苍白的脸,又已因激动而发红。
  老太婆从屋脊上跳下来,垂着头,傻傻的从他身旁走过去。“傅红雪没有看她,却突然
道:“等一等。”
  老太婆就停下来等,好像忽然变得听话得很。“傅红雪道:“我已杀过人。”
  老太婆听着。”
  傅红雪道:“我并不在乎多杀一个。”
  老太婆的手已在发抖。
  叶开也已赶过来,微笑道:“杀人就像喝酒一样,只有第一怀最难人口,你若能喝下第
一杯,再多喝几杯当然就不在乎了。只不过……”
  傅红雪道:“只不过怎么样?”
  叶开道:“杀人也像喝酒一样,喝多了慢慢就会上瘾的。”
  他看着傅红雪,微笑着接道:“这件事还是奠要上瘾的好。”
  傅红雪冷冷道:“我并不想杀你。”
  叶开道:“你想杀她?”
  傅红雪道:“我本来只杀两种人,现在却又多了一种。”
  叶开道:“哪一种?”
  傅红雪道:“想杀我的人。”
  叶开点点头,道:“她刚才想杀你,你现在想杀她,这倒也很公平。”
  傅红雪道:“你闪开。”
  叶开笑道:“为什么?”
  傅红雪道:“因为她想杀我。”
  叶开道:“她也没有真的杀了你。”
  傅红雪看着他,苍白的脸似已渐渐变得透明。
  过了很久,他才一字一字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人?嗯?”
  叶开笑道,“你们明明全知道我是什么人,为什么还要问我这句话?”
  傅红雪道:“我要问清楚些,只因为我欠你一样东西。”
  叶开道:“欠我什么?”
  傅红雪道:“欠你一条命。”
  他突然转身,慢慢地接着说:“这笔帐我迟早总会还你的,你也可以随时问我来要。”
  他左脚先迈出一步,右脚再跟着慢慢地拖过去,脚步看来更沉重。叶开忽然觉得他的背
影看来和萧别离的差不多,看来也同样是那么寂寞,那么孤独。
  也许他的情况更悲惨,因为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一条永不回头的路。
  桌上有酒。
  叶开为萧别离斟满一杯,又为老太婆斟满一杯,笑道:“这地方如何?”
  老太婆道:“不错。”
  叶开道:“酒呢?”
  老太婆道:“也不错。”
  叶开道:“那么你就该感激我,若不是我,你怎么能到这里来喝酒。”
  老太婆道:“为什么不能?”
  叶开笑了笑,然后说道:“这里是男人的天下,‘断肠针’杜婆婆虽然是名闻天下的武
林高手,但却是个女人。”
  老太婆眨了眨眼,道:“我是杜婆婆?”
  叶开道:“我看到乐乐山中的断肠针,就已想到是你。”
  老太婆叹了口气,道:“好眼力。”
  叶开又笑了笑,道:“可是我并没有替他报仇的意思。”
  老太婆道:“哦?”
  叶开道:“我只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替万马堂杀人?”
  老太婆道:“你认为我替万马堂杀了他?”
  叶开点了点头。
  老太婆道:“因为当时我在他身边,而且是个老太婆,所以你认定我就是杜婆婆?”
  叶开笑道:“这道理岂非原来就很简单。”
  老大婆道:“杜婆婆当然不会是个男人。”
  叶开道:“当然不是。”
  老太婆忽然笑了笑,笑得很奇怪。
  叶开道:“你怎么认为这件事很可笑?”
  老太婆道:“只有一点可笑。”
  叶开道:“哪一点?”
  老太婆道:“我不是杜婆婆。”
  叶开道:“你不是?”
  老太婆笑道,“做社婆婆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只可惜我是个男人。”
  叶开怔住。这老太婆竞真是个男人。
  她从脸上揭下个精巧的面具,解开了衣襟,挺直了腰。
  这老太婆就忽然变成了瘦小枯干的中年男人!无论谁都可以看得出他是个男人。
  叶开忽然发觉自己的眼力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高明。
  这人微笑着,悠然道:“你还要不要检查检查,我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叶开叹了口气,苦笑道:“不必了。”
  这人道:“杜婆婆当然不会是男人。”
  叶开道:“当然不是。”
  这人道:“那么我当然就不是杜婆婆。”
  叶开道:“你不是。”
  这人道:“乐乐山当然也不是被我杀了的。”
  叶开只有承认,无论谁都知道“断肠针”是社婆婆的独门暗器!
  这人道:“我也没有真的杀了傅红雪。”
  叶开也只有承认,傅红雪到现在还活着。
  这人长长吐出口气,举杯一饮而尽,笑道:“果然是好酒。”
  他喝完了这杯酒,就站起来转身走出去。
  萧别离眼中似又露出了一丝讥诮的笑意,微笑道:“下次请再来光顾。”
  这人也笑道:“我当然会来的,听说这地方可以挂帐,我那几间破屋子租不出去。”
  叶开忽然唤道:“西门春。”
  这人立刻回过头,他脸上本来还带着笑容,但一回过头,脸色就已变了。
  笑容已到了叶开脸上。
  他开心的时候,别人通常都不会太开心的。
  这人显然还想再笑一笑,只可惜脸上肌肉已几乎完全僵硬。
  叶开微笑道:“这酒既然不错,西门先生为何不多喝几杯再走?”
  这人站在那里,看着他,过了很久,才长长叹息了一声,苦笑道:“我现在当然也不必
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了。”
  叶开道:“的确已不必。”
  这人道:“但我,我却想问问你,你究竟是不是个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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