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怔,皆是默然,同时心中又有几分释然。
洛雨菲看着慕容龙幽冷俊的侧脸,眼神闪烁,复杂难明,心中幽幽念道:“你又何尝不是呢?”
或许,这个世上没有人比青梅竹马的她,更了解这位自小惊才绝艳的昆仑骄子,他跟林辰,都是一样骄傲到骨子里的人,只是他表面所表现的出来的那份冷漠,不过是没有事情值得他动容罢。
眼看慕容龙幽与净尘,都退了回去,可是,让众人惊诧的是,那个白衣女子,依然站在少年身旁,一动不动。
风吹动她的衣襟,轻轻飞舞。
她缓缓抬头,面色苍白如霜,娟秀如月,深深呼吸一声,脸色也如少年那般平淡,平淡的让人心悸,仿佛又有一丝决然。
“蜀山神霄峰首座凰冰璃,愿以性命担保!恳请掌门师伯收回成命!”
这句看似平静的话语,众人却是一时间被震住了!
青云大殿上,安静无比,包括昆仑等人在内,一起都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位白衣少女,惊愕之极。
玄霄子真人脸色微变,凰冰璃乃不世奇才,冠绝古今,蜀山对这个弟子向来重视万分,而她也一直对师门师尊重有加,却是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如此违逆,不惜自己的新一脉首座的名义,甚至不惜性命!
沧月大师显然亦是没想到那个少年的事,会让自己这个最得意也最美丽的弟子,做到这个份上,怔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怒斥道:“冰璃!”
凰冰璃不敢看她,低垂着头,没有回答,一个字也没有说,她的嘴唇因为用力咬着而显得苍白,苍白的玉靥上,隐隐有着异样的红晕,那双消瘦的肩膀,轻轻发抖,第一次令人感觉她彷徨。
一直注视着她的云天风,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看向林辰的目光,复杂万分。
聂慕枫道人惊寐过来,看了一眼玄霄子真人难看的脸色,重重哼了一声,砰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怒道:“凰冰璃!你竟敢如此忤逆,置我蜀山的威严何在!”
凰冰璃身子轻颤一下,却是一声不吭。
“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这时,只听得一声叹息,自大殿上升起,林辰低下了头,轻声说道,凰冰璃怔了一下,抬头看去,林辰的眸光,在这有些昏暗的大殿中,竟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温柔。
深深凝望!
她的声音,此刻也不禁带着几分飘忽:“那日,你又为何救我护我……”
少年怔了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的大笑一声,带着三分旷达,七分苍凉,转身向殿外走去,背影是那么的卓尔不群——
众人惊疑不定,却听得他的巍峨高朗的声音传来:“你们的道,终究不是我要走的,这个蜀山弟子,不当也罢!”
众人色变!尤其是蜀山一众首座,更是同时都站了起来,正要怒喝,又听得少年的声音,竟若龙吟奔飞,回荡在天地穹苍之间——
“你们放心,我林辰大好男儿,顶天立地,是非黑白,分的清明,传道之恩,巍巍如山,这个刑罚,就当了一份恩情,我甘愿接受!”
殿外的万千弟子们,齐齐愕然万分。
“轰隆!”
一声惊雷,霍然炸起,仿佛震裂了整个长空,也震碎了所有人的心魄,片刻,雨势愈大,滂沱大雨,再一次在人世间倾下。
天地之间,一片蹉跎。
………【章一八五 天涯古道,路漫漫其修远兮】………
、蜀山乃乃天地间钟灵琉秀之所,故“天府”一带,山川密布,灵气浓郁,蜀山之名,引来了无数向往之人,其中当然亦有不少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散修之士,毕竟受到蜀山的影响,这里单是百里灵脉,便有数条之多,乃极好的修真福地,若出现在别处,早给其他门派争夺了,可蜀山千古盛名,威严远震四方,谁敢在其脚下占山立派?
这也造成了众多散修之士,长居于此,而天府一带民生淳朴,长久之下,愈见繁荣,他们身居其中,或倚山筑庐,潜心修行,倒是显得寻常百姓无异。
只是,因为这一带天地灵气充足滋润的缘由,不少山川密林深处,凶兽横行,不计其数,便是有神通广大的修士进入此地,也多有陨落者,久而久之,这些地方也成为生人勿近的绝地。
此刻蜀山千里之外,就有这么一处人烟罕至的山川灵脉。
无数参天古木,冲天矗立,极目而去,满山苍翠,层层叠叠,天地间风雨呼啸而过,林海起伏,哗啦作响,远远望去,就如大海上翻滚不绝的惊涛骇浪一般,让人心生畏惧,望而却步。
森林上空,云愁雨恨,迷迷茫茫间,依稀可见两个男子的身影,孑然飘逸,立于风雨之中,凭虚凌云,衣袂拂荡,出尘如仙,偶尔头顶有电闪雷鸣破云而出,也是面不改容,视之无物。
若此刻有修士经过这里的,必然惊骇得目瞪口呆,越是与天接近,便越是能感受那股人力不可违逆的天威,更何况眼下天地色变,万钧雷霆在上,堪比天劫降临,渺渺人世间,能直面这等天威而神色自若,无所畏惧者,能有多少人!
洛天衣看着一脸淡然的燕惊尘,对方同样在打量着他,沉默许久,他摇了摇头,又笑了笑,叹道:“三百年多年未见,连我也看不透你此刻的道行了,不愧是你。”
能让这个昆仑琼华宫宫主如此推崇的人,或许,当世间也只有眼前这个与之出身于同一个时代之中,同为修仙界至耀眼的传奇人物中的人了。
燕惊尘淡淡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学会了恭维。”
洛天衣怔了怔,笑了一声,道:“当年一战,你我未分胜负,如今看来,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燕惊尘默然,洛天衣如今的修为,他同样看不透,而且他修行至今,年少时期的轻狂倨傲,早已渗透到骨髓之中,再也看不见棱角,两人到了如今这个高度上,回首当年之事,也不过一场笑料罢。
“这次,为何而来。”
过了好一会儿,燕惊尘目光转向天边,淡淡说道。
洛天衣微微一笑,自顾道:“那个叫林辰的年轻人,真的是你弟子?”
燕惊尘神色一冷,看着他。
洛天衣看在眼中,神色自若,道:“你可知我昆仑紫翠宫宫主天药子真人,月前死在你弟子手下。”
沉默片刻,燕惊尘冷冷道:“区区死生,也值得你亲自来兴师问罪?”
洛天衣淡然道:“像蜀山、昆仑这样的玄门正宗巨擘,你应该知道这事可大可小,毕竟天下人都看着。”
燕惊尘冷哼一声,冷然道:“这等浮世虚名,你也会放在眼中?”
洛天衣摇了摇头,平静道:“大德者,出于大德之心而行事,大恶者,出于无度私欲而行事,但为名而行,无论善恶,皆是伪,我行我素,说之容易,行之却难,真能浑然不在意的,世间能有几人?天下熙熙,皆为名利而来,天下攘攘,皆为名利而往,尤其是声名显赫如昆仑、蜀山两大正宗,就更难了。”
说到着,他停了一下,看了燕惊尘一眼,又道:“你别忘了,修仙中人,也是凡人,渡劫仙人,如你我这般的,世间并没有多少个。”
燕惊尘的目光深邃,也不说话,头顶之上,墨云无声翻涌,身下树海颤动,风雨萧瑟,一片荒凉景色。
许久,他方抬起头,看着苍天,一脸淡然道:“身为我燕某人的弟子,就须有不按别人意愿而活的觉悟,这一点,他比谁都好。”
洛天衣默然片刻,忽的笑道:“这么说来,我倒是对这个能让你看重的少年好奇了。”
说到着,他顿了一下,又看了燕惊尘一眼,忽道:“我的弟子,你待如何?”
燕惊尘皱了皱眉,沉吟片刻,道:“很好,若非冰月峰出了一个凰冰璃,蜀山中也就宁师兄的儿子勉强可比。”
洛天衣笑道:“比之你弟子又如何?”
“他不如他。”
燕惊尘负手而立,衣袂飘飘,神情虽冷,却仿佛也有着几分傲视世间的漠然。
洛天衣淡然一笑,目光有些意味深长,道:
“或许,我们当年所执着的,会从这代年轻人身上,能分出来。”
燕惊尘默默地望着他。
他们又是如此并肩而立许久,其后,燕惊尘终于淡淡地道:“无聊。”
话语落下,他的身影,渐渐风雨之中远去,没有回头。
天地穹苍,风雨萧索,他的身影虽显得有些渺茫,迈步间却自有股睥睨天下的气势,缓缓散发开去,远远看去,说不出的飘逸绝尘。
洛天衣却是怔了一下,忽然有些哑然失笑,随即摇头道:“天涯远,古道边,你我今日相见,他日不知何时再会,珍重了。”
雄浑之声,和着风雨,飘然回荡着寂寂荒野之中,仿佛也有些说不出的苍凉。
声音渐低,燕惊尘已是去得远了。
洛天衣深深看了故人远去的方向,在原地停了一会,忽然一挥袖袍,笑了笑,他的身影,亦渐渐消散在风雨之中。
※※※
青云大殿上,众人愕然看着林辰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走向大门,他的话,仿佛还在天地风雨之间回荡着,蜀山一众首座,便是宁远世、沧月大师等人的脸色,也不禁一片震怒,当着昆仑、罗浮梵音寺两大正宗正道之人面前,叛出蜀山,蜀山一向自诩正道巨擘,千古威严不容亵渎,这事情简直是无法无天,让蜀山颜面尽失!
昆仑一众弟子,早已忍不住一片哗然,而慕容龙幽等人,却是似乎为林辰的话所震惊,怔怔说不出话来。
“孽障!你踏出这个大门,我看你如何向你师父交代!我告诉你!你敢踏出这个大门,永生永世,蜀山再也跟你没丝毫关系!”
终于,聂慕枫道人回的神来,“砰!”的一声,惊怒而起,他身下的椅子竟四分五裂倒在地上,这一声怒喝,众人变色,青云大殿上,霎时间像死一般的寂静,再也没有人敢开口说上一句话。
昏昏暗暗之间,仿佛只剩下或高或低或焦急的喘息声。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若这个年轻人,踏出了这个的大门,即便他今日不死,即便他能熬过极刑,可修仙界正道之中,从此以后将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凰冰璃伫立在那里,望着林辰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一阵莫名的惘然。
那个身影,看上去,孤单得让人无法靠近,仿佛也着几分冰冷的萧索。
她默默看着,怔怔出神。
一颗芳心,就在这片寂静中,这么静静地、冷冷地,慢慢地,寒了下去。
众人眼中,少年身影,在聂慕枫的怒斥中,在将要踏出青云大殿大门的那一刹那,微微一顿,然后,慢慢踏出了最后一步。
他跨过了门槛,静静地立在殿檐之下,背对着众人,抬头看天,前方,一片风雨肃杀,苍天茫地。
若然左边是地狱,右边也是地狱,该如何抉择?
他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没有回头。
※※※
第五卷终
………【章一八六 离经叛道,风雨人有情】………
“众弟子听令!当即捉拿逆徒林辰,处以极刑,若有反抗,当场诛杀,以儆效尤!”
青云道场之上,有聂慕枫道人震怒声,自青云大殿中传出,远远地在整个云烟风雨之间,荡了开去。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弟子,都震住了,几乎不敢相信此刻耳中所听到的话,皆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说不出话来。
先前少年那直冲云霄的不羁之声,已经让他们愕然万分,此刻又听得那位素来威严无人敢违逆的焚阎峰首座暴跳如雷的话,更是让他们有种猝不及防的无措之感,心中无比惊惑——
今日这昆仑、罗浮梵音寺突如其来,眼下大试第一人忽然变成“逆徒”,这落差,也未免太不可理喻了吧?
这青云大殿上,究竟发生何事了?
直到老大一会儿,众人方从浑浑噩噩中反应过来,目光不由自主地齐齐落到青云大殿的大门方向——
那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恰好跨过门槛,从殿内走了出来,没有早一步,亦没有晚一步。
然后,停住了。
众人怔怔地望着他,心头忽的泛起一阵莫名的怅惘,那一个步伐啊!看上去竟是那么的沉重,仿佛跨过了无数沧桑一般,那个人默默地站在那气势雄伟的飞檐之下,面朝苍天,不动如山,这个刹那,众人心中竟忽的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眼前所站着的,并非那个所熟悉的同门师兄,而是一个看透了人情世故的大修行人,他的身上,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缓缓散发着,看上去,竟与那些他们向来所尊敬的师尊长辈无异。
青云大殿中,一片肃杀,看到林辰踏出那最后的一步,背对着他们,昆仑众人眼中神色皆是复杂不定,一片默言,便是清微道人和幽玄道人,也不禁相视一眼,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事到如今,显然也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他们皆是人老成精之人,自是看出了这个少年惊才绝艳,更是那个人唯一的弟子,为年轻一代的翘楚,蜀山对其的重视,不容置疑,可眼下出了这等状况,修仙界中,稍有名望的修仙者,多是爱惜羽毛之人,更何况声名显赫千古的蜀山正宗?
眼下这个弟子当着昆仑、罗浮梵音寺两大正宗面前,叛出蜀山,让蜀山颜面尽失,不管这个少年其后命运如何,恐怕蜀山在怎么大度,亦会对着昆仑心怀芥蒂吧!
不由自主的,他们下意识地往那位高高在上的掌门真人看去,却看得玄霄子真人,沉默着,面无表情地凝望着少年的背影,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影子一般。
只有那仿佛在微微颤抖的手掌,才能看出他此时所压抑着的怒火。
忽然的,大殿之上,有老人那温厚中仿佛也带着几分苍凉的话语响起——
“门中又出了这么一位不肖弟子,老道实在愧对列祖列宗,也罢!也罢!”
蜀山以外的众人俱是一怔,心中凛然,虽有疑惑,却没有人敢说话。
蜀山一众首座们,听得掌门师兄的话,却是沉默了下来。
那位蜀山掌门真人,千年来正道中至高无上的巨擘,在众人眼中,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大殿外走去,一股不怒自威,高若名山大川,深如无边巨渊的气势,仿佛刹那间掩盖了这片天地一般,他简朴的道袍无风飞扬,可是,那本该巍峨伟岸的背影,此刻看上去,却仿佛有着一丝深深的难以言喻的疲惫。
一步,一步,玄霄子真人一声不吭地向着少年静立的身影走去,那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却仿佛踏在每个人心中深处一般,便是燃苦大师,此刻亦不禁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众人面面相觑,难不成这位真人想亲自出手清理门户,把那位少年当众击毙?
凰冰璃霍然抬头,目光凄然,脸色如雪,嘴唇下意识地动了动,终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只是,那紧握着神剑的手,却是因用力过度而发白,轻轻颤抖,淡淡的神光,自「太初」上缓缓散发出来,仿佛这柄通灵至宝,也隐隐知晓主人的心意,在期待着什么。
然而,令众人惊愕的是,玄霄子真人一脸漠色,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青云大殿,只有与少年背影擦肩而过的一刹那,顿了一下,似乎说了什么,门外弟子见得掌门出来,齐齐躬身,老人却是置之不理,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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