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金刚宝像,因年代远久而有些发黄,有的甚至掉漆隐没在光yīn中,徒留下一个朦胧的影子,惹人生思。
房中四角伫立着四根红漆大柱子,恰到好处地支撑着那个「卐」字的四角,看去颇有鬼斧神工的味道,而柱子帷幕下,各倒悬着一盏长明灯,油盘上灯油充足,灯芯跳动中不时有细微的轻响传来。
这样一间朴素整洁的禅房,林辰并不陌生,显然他正身处梵音寺之中,记忆中的一幕幕,一点一点地浮现翻涌,他微微苦笑一声,那rì琼华宫的洛前辈来到后,他便再也压抑不住体内伤患昏了过去,不过看到自己此刻身在此地,他心中却是松了几分,显然大家也平安回到梵音寺里,没有了那巫法大阵的运转,想必妖cháo也已经退去了,这场浩劫,到此为止了么?
他静静想着,心中却始终隐藏着一份yīn霾,也不知是因为印在胸前的那股纯正浑厚的佛门力量,还是因为巫帝临走前深深看他的那一眼。
“咚…咚…咚…咚…”
仿佛是回荡在天边的低沉钟声,悠悠传来,将他从出神中惊醒,晨钟悠扬,由远及近,缓缓的敲入了他的心底,他侧耳倾听着,直到那荡然之声逐渐隐没,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慢慢下床,走到那张矮桌前,清冷的茶水接触到他干裂的嘴唇,缓缓入喉,干枯的喉咙那火燎一般的痛楚,顿时缓和了几分,他咳嗽了几声,勉强走到半开半掩的门户前,用力推开了两扇木门。
随着吱呀低沉而吃力的声音,一丝白光慢慢放大,青天白rì,缓缓出现在他眼前。
一轮初升的太阳从东方慢慢探出了头,温暖的光芒洒向大地,天地万物似也渐渐醒来,白云飘飘,倦鸟初起,草木凝珠,就连吹过的微风里,也仿佛带着淡淡青草土地清新的味道,让人有种心旷神怡,想要伸个懒腰大口呼吸的感觉,尽管他胸口因走动依然剧痛着,但见到眼前阔然开朗的天地,心神也不禁为之一振。
林辰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走了进去
只见得眼前多是山林飞瀑,云蒸霞蔚,神光灵觉,一片天风元化之景,四周似有几座大山,寥寥坐落,隐在云雾之中,宛如立在天之上,万丈佛光琉于峰顶,一眼可数,而远处群山飘渺处,能远远的看见一片云雾之间立着一片片高大恢宏的殿宇,他一怔之下,有些微微惊异,远处那殿宇所在,他并不陌生,正是梵音寺的山门小须弥山,其中云头中那一栋古老巍然的大殿,自然便是大雄宝殿,然而他此刻身在之地,竟是梵音寺罗浮山脉后山主峰罗浮山!
罗浮山从不对外人开放,但天下间谁都知道,罗浮山便是梵音寺的立宗之地,也难怪此地有如此钟天地之灵的胜景,在他见过的人间洞天中,甚至连冰岚云阁也要逊sè几分,也只有蜀山和蓬莱能与之媲美。
远处小须弥山处传来了隐约人声梵音,似乎浩劫过后,梵音寺这玄门正宗佛门重地,香火依然,林辰默立了片刻,回首看去,朝阳之下,他背后那座禅房显得更加的朴实无华,但隐约中却无不透出一股超脱尘世的味道。
他默然转身,朝那几座大山方向随意走去,很快的,这里独有的寂静笼罩了过来,偌大的深山云海中,仿佛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响。
没想他才走的一阵,心中的震撼便越大,随着他前行,林辰这才看清,原来眼前那几座被云涛淹没看似大山的黑夜,那不是什么大山,而是几尊半埋在山崖巨丘间,雄伟和庄严到难以想象的大佛。
这几尊大佛,明显已经经历了无数不可知的岁月,然而却是顶天立地般的巍然,令人一睹之下惊心动魄,有忍不住顶礼膜拜之感,如此天神般的手笔,根本无法想象,只凭借人力,是怎么可能雕琢出这样庞大的巨佛出来。
林辰心神颤动下,却不禁有些熟悉的感觉,忽然心中一惊,眼前这熟悉的情景,跟当rì巫帝法身化身出现的那一刻,何其相像!
那个人,叶菩提,难不成当年便是在此地,参破天地造化,悟得无上佛道的么?
他立在地上,怔怔地看着,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林辰转头看去,不禁怔了一下,来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和尚,不正是当rì他随仙峤派一行人刚上梵音寺之时接待他们的净明是谁?
“啊,施主你醒了!我说怎么不见了你的人。”净明眼中颇有喜sè,又惊又喜地说了一句。
“小师父,是你啊……”林辰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但是才说了一个字,突然便觉得喉间极不好受,声音也顿时哑了下来。
“施主重伤未愈,不宜走动,还是多加休息。”净明看着林辰略显苍白的脸sè,不由得低声说了一句,这位当rì让他传达给净尘师兄一句话的男子身份,他如今自是清楚此人是谁,从那群回来的师兄师姐口中,他也听闻过一些在十万大山所发生的事,虽然不大详细,可这人在十万大山的事迹,却足以令任何一个人都闻之心惊敬佩,一剑灭群妖,力战巫帝,连冰岚云阁的怜星殿主也对他赞不绝口,甚至当rì在大雄宝殿中亲口扬言此人在冰岚云阁中的客卿之位,令昆仑、蜀山那一众前辈高人哑口无言。
他不是没有听过这位林辰施主离经叛道反出蜀山一事,但似乎那传言中沦入妖道的蜀山逆子,很难与眼前这个一身侠气的男子重合起来。
林辰笑了笑,嘶哑着声音道:“只怕我也休息了不少rì子?”
净明双手合十,轻声道:“施主已经昏迷了一月有余。”
林辰点了点头,抬头望着天边,目光闪烁,良久后叹了口气
浩劫在他没有知觉间已经过去了多rì,曾经风云变sè的战场,也渐渐宁静下来,所有争战的痕迹,都在人们收拾的过程中,悄悄的被抹去,那些死去罹难的人,也许再过一段rì子,也都会为所有人悄然淡忘,最后,便再也没有留下的丝毫痕迹了。
世间永远是世间,不会因少了谁而变化,林辰忽然觉得很幸运,也很知足,至少在这场浩劫中,他没有失去哪个朋友,他并不伟大,也自忖不是什么好人,更没有多少苍生大义盖世豪情,他只是不愿意看到自己不想发生的事发生而已,从入十万大山到巫帝拼死一战,他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努力能够让自己安然的活得多久,能抵挡住多少个毁灭的瞬间,但他必须也只能尽力去做,记得当rì萧遥前辈在那片万古冰崖上看尽沉浮独饮回忆,他便曾经对萧遥前辈说过,人在世间浑浑噩噩走了一趟,不留下半点遗憾,岂非白过了?
其实很多时候想来,相信前辈也知道那只是自己的安慰之言罢。
人生在世,还是无憾的好。
相信师父,也是这样想的。
※※※
这几天工作原因,几乎没多少时间码字,抱歉了,另第八个卷大纲修改了一下,卷名也有所变动,希望带给大家更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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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三三】………
只是经此一劫,梵音寺可谓是伤亡最重,整个小须弥山上下,看去气氛显得十分沉闷,人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悲痛之sè。
时隔月余,云海佛场上也少了许多人的身影,上至蜀山、昆仑、冰岚云阁等几大正宗,下至仙峤派、青城剑派这些一流大派,除了门中个别高人仍留守在梵音寺上观望,早已让门下弟子打道归故休养生息,偌大的云海佛场上,也大多都是梵音寺的弟子都在这里作rì常佛家修行,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平时最香火鼎盛的大雄宝殿,如今看去却是门庭冷落,除了某些修行高深的老一辈中人,几乎没有弟子敢靠近那里,这事还得自那群从十万大山披荆斩棘回来的人那天说起,那天过后,这座古老宝殿竟变得异常的yīn冷,被一股透骨寒气笼罩着,修行粗浅的人,才刚靠近大殿,被那寒气一冲,竟几乎连血液都为之冻僵,这等怪事,自是引起了无数人的侧目,只是梵音寺一众高僧,以及玄门那些前辈高人都对此语焉不详,只是吩咐门下弟子不得靠近此地。
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秘密,不知哪个知情的好事者披露出来,这大雄宝殿的怪异之处,竟源自于一件奇异法宝,这个消息一传开去,自有无数人心怀异心,对这件忽然出现的法宝觊觎不已,罗浮佛门正宗,源远流长,谁知道那是不是梵音寺什么上古法宝忽然出世?
然而动心的人无数,但动手的人却几乎没有多少个,原因无他,自许多自负实力强横的人被梵音寺的高僧大师救出后,梵音寺索xìng关了大雄宝殿,并设下禁制,就没有多少人再动什么心思了,要知道,那些被救出人中,不乏有修行高深声明显赫的人,但令人无不骇然的是,那些人甚至连那法宝模样都看不清就被法宝那寒气所慑,若非燃难大师这样的高僧出手相救,只怕他们死了也不知什么回事,而且这毕竟是梵音寺,那些动心的人也得掂量自己的实力,但尽管如此,梵音寺这佛家庄严之地中竟有如此凶戾之物,也实令无数人揣测不已。
这一天天光初亮,云海佛场上忽然一阵耸动,无数弟子频频把目光投向了那座古老大殿跟前,那些平素在玄门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前辈高人竟忽然出现在那里,这也是时隔多rì后,众人第一次见到这些玄门高人汇聚一堂,像蜀山、昆仑这几大正宗的首座宫主,除了浩劫之时能见到他们的身影,其他时候何时能见得这些大人物?
难不成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不少人心下暗忖道。
一时之间,偌大的佛场上,竟一下子寂静下来。
燃苦大师看了沉默的诸正道高人一眼,单掌竖起,一手转动着念珠,默念一声佛号,缓缓走上前去,手掌印在紧闭的大门之上,但见一道金光从他掌间浮起,化做一朵莲花绽放形状,在白云间飘荡而上,笼罩着大殿的无形禁制,在梵音阵阵诸般庄严气象中迎刃而解。
只听得吱呀沉重而凄凉的声响,自门户上的转子响起,大雄宝殿的红木巨门缓缓打开。
那一瞬间,众人只觉一股凛厉寒风陡然从殿中冲了出来,首当其冲的诸如蜀山聂慕枫、凌枫道人这些人,被这股寒风一冲,以他们这等修行,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脸sè微微一变,这佛门肃穆大殿,竟仿佛是那九幽至寒之地一般。
“真不知那孽障的剑,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造化的。”聂慕枫冷哼一声,凌枫道人报以苦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倒是昆仑清微道人几人听到聂慕枫这话,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也不知想到什么,神sè一下子yīn沉下来。
便在这个时候,燃苦大师的声音从殿中传了出来,道:“诸位施主,进来!”
聂慕枫等人相视一眼,道袍一拂,大踏步走了进去。
大殿大门再一次发出吱呀的沉重巨响,重重合上。
整个天地,仿佛在那一刻也一并关在了门外。
云海道场上,突然之间在此热闹了起来,无数人议论纷纷,翻来覆去大都不外乎那几件众人热衷的事——
“不得了,你们有没感受到那股诡异寒风,吹到我身上的那一刹那,我背后的寒毛几乎都炸起了,就像被一只凶兽盯着一般,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那肯定是那件法宝的气息了,我还从来没见过有法宝会那般诡异,要知道,大雄宝殿历来是我宗香火鼎盛之地,那法宝散发的气息竟能把大殿冲天佛气覆盖过去,也不知是怎样的仙家至宝啊。”
“你们说师尊他们又在商议着什么大事?希望别又是什么灾祸才好。”
……
大雄宝殿中,燃苦大师的身影慢慢穿行在殿廊上,在他走过的地方,那股透骨寒意似乎也淡了下去,两侧伫立着的两行柱子上,那些熄灭的长明灯无声亮了起来。
燃苦大师口中轻轻念佛,身后跟着几位梵音寺的高僧,缓缓走到佛祖金像跟前,上香跪拜,经文声起。
背后跟着进来的一众人看着梵音寺这几位大师的背影,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肃穆而庄重起来,立在一旁静候着。
过了一会儿,燃苦大师几人参拜完毕,转过身来,燃苦大师微叹一声,看了众人一眼,缓缓道:“全耐各位施主领袖天下正道鼎力相助,苍生才有幸躲过一劫,善哉善哉。”
众人纷纷欠身回礼,聂慕枫第一个开口,单掌竖起,正sè道:“天下兴亡,一向都是我正道之责,更何况若无大师坐镇后方维持佛阵,只怕那些孽畜早就攻破我们的防线了,大师居功至伟啊。”
燃苦大师叹息一声,脸上掠过不忍表情,摇头叹道:“老衲能力有限,未能多救几人,实在惭愧,我已吩咐门下弟子rì以继夜超度亡魂,只求不让我正道牺牲的人成为一方孤魂浪荡世间,早rì脱离尘世苦海,阿弥陀佛!”
众人顿时肃然起敬,清微道人不禁点头大叹道:“大师考虑周全,容下我们也吩咐门下弟子为浩劫罹难之人尽最后一份力。”
蜀山聂慕枫几人也点头称是。
燃苦大师合十默诵一声,声音忽的一沉,道:“诸位道友,今天老衲叫大家来,不为别的,还是为了巫帝的事情。”
众人面sè凝重,却并没有多少人露出惊愕神sè,显然众人心中多半都已经猜到了。
昆仑的黄石道人沉声道:“大师言下之意我们也知,这场浩劫虽止,但那妖孽一rì不除,难保rì后会有卷土重来的一rì。”
沧月大师与蜀山几人对望一眼,点头道:“怜星殿主当rì说过,巫帝重伤败走,想必现在躲在什么地方休养着,除恶务尽的道理,我们谁都知道,只是天大地大,以那妖孽的能耐,一心要避,我们还真奈何不了他。”
众人沉默了下来,冰怜星虽然早已率众返回冰岚云阁,但当rì归来后所交代的话却是谁也不敢忽视,要说修行道行,那位星月神殿殿主,可是绝不在他们之下,更不要说她手上还有一把荒神古剑「冰魄龙皇」,可即便这样,依然远非那妖孽的对手,若非燕惊尘,如今局势会变成怎样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想起蜀山那位忘尘峰首座,众人心中更是一沉,脸上现出复杂之sè,显然他们虽然早知道燕惊尘惊才绝世,却也没想到他的修为竟在他们不觉中便高到那样的地步,要知道,在场大多都是名门大派中的老人,真论辈分而言,燕惊尘也不过是一后辈小子,放在六百多年前燕惊尘初上蜀山那时,见到他们这些人还要尊称一声前辈呢。
沧月大师亦不禁叹了一口气,眼前不禁又浮现出当rì燕惊尘归来时的情景。
当rì燕惊尘双鬓微白,一身风尘出现在他们眼前,可谓无人不为之侧目,什么时候看过那个不可一世的男子现出过那般的姿态?但燕惊尘那看似不起眼的惊人变化,却是更令他们震骇,要说以前的燕惊尘给人的感觉是高深莫测,那现在他们几乎更看不透这个男子了,那种藏锋于匣飘逸绝尘的气度,却是更令人心惊了。
只是想到那个时候的明月禅,沧月大师嘴边却露出了一丝淡淡笑容。
燕惊尘忽然现身人前,只招呼一声,牵起明月婵的手往草陌烟尘中迤逦而去。
当时落rì熔金,夕霞满天,巨大落rì辉影里,两人紧密相随,又被那流彩万里的彤sè霞光一染,他们便宛若那云襟霞袂的神仙眷侣一般。
当时落rì熔金,夕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