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 第20部分

　　　　他俯视一切也远离一切，仿佛他的身边，只剩他的剑。

　　　　等到那一刹那，黑暗的天空突然被一道巨大的闪电划开，他一跃而起，将魔剑直指向苍穹，怒啸一声：“来吧”

　　　　……

　　　　这个怪梦，真实而荒诞，此刻回想，身上寒毛亦不禁竖起，心惊肉跳。

　　　　四下无声，周围一片漆黑，打开窗，已然是三更天，月光柔柔照来，和紫霄银月本身的剑芒向相相对映，散发出迷幻的玄色，林辰一时间看得痴了。

　　　　他盘起腿来，在黑暗中坐直身子，深深呼吸，闭上双眼，双手捏了个怪异的姿势，黑夜像一个温柔的女子，轻轻缠绕他的身体，一层淡淡的青光，若隐若现的从他身体散发出来，映着那淡淡的光芒，林辰的气机，仿佛和天地融合在一起，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似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层光芒才渐渐散去，林辰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从那玄奥无比的状态中醒过来，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每到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想念蓬莱之上的老头子来。

　　　　他再也没有睡意，走到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旁边几个房间都是漆黑一片，想必林煊他们都睡着了。

　　　　仙剑苑的设计独特，东西南北每个院子都是独特的存在，相隔甚远，其中连通着一条十字岔道，贯通着四个院子，林辰走出南宛，漫无目的的顺着这幽深的岔道走了下去，微风拂面，带来丝丝的清凉。

　　　　这时已是夜深，仰望苍穹，繁星满天，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夜风习习，隐约带着一丝芬芳。小径曲折幽深，通往前方不知名处。路旁，青草灌木，各色花朵，遍地开放。

　　　　林辰只觉一阵惘然之感，涌上心头，时光过得好快，蓬莱的记忆恍如隔日，却离他越来越远，还能有回去的一天么？

　　　　就在林辰对往事望眼欲穿之际，不远之处，蓦然的响起一阵悠远动人的琴音，打破了这个万籁俱寂的幽深之夜，琴声时而如泉水叮咚，余音袅袅，时而幽怨哀转，闻者落泪，时而欢快愉悦，不绝如缕，从中可见，抚琴之人，音律造诣之高。

　　　　林辰也算略懂音律之人，昔日在蓬莱之上，老头子也是好琴之人，他经常听林昊天所言：“琴者修心，闻者见性，琴因其清、和、淡、雅的音乐品格，寄寓了一种凌风傲骨、超凡脱俗的处世心态，这与修仙者无疑是心神相印，在凡世红尘之中，琴音在音乐、棋术、书法、绘画中，亦是居于首位。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辰抬头看了看北苑的方向，琴音便是从中所发，到底是谁人，在深夜弹奏出一曲绝响？

　　　　林辰心中好奇，定了定神，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极为阳光的微笑，大步向北苑走去。



………【章三十五　赤子琴心，弹尽世间痴情】………

　　　　琴音不绝，林辰放轻步伐，轻轻踏进仙剑客栈北苑之中——

　　　　这是一个和南苑相仿的花园，静谧清幽，花园苑门附近，一池水塘倒影着天上明月，水光闪动之下，偶尔见到几条鱼影穿过，池塘中间是一座精雕玉砌的山石，在月华的洗涤下，更加情趣盎然，如画一般。

　　　　转朱阁，穿过几间厢房的绮户，一个园中园跃然其中，在杳杳冥冥之中，林辰停止了脚步。

　　　　一拢蓝白纱衣，玄纹云袖，席地而坐，一个少女低垂着眼脸，仿佛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在精致脸上，形成了极为诱惑的弧度，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紧——在月光之下，她的侧脸，冰肌雪肤，细润如脂，清丽绝俗，恍如谪落凡尘的仙女一般。

　　　　只是她那双璨若繁星的明眸之中，仿佛偶尔间，有某种东西忽闪而逝，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与音与人，一同沉醉。

　　　　她的身旁，环绕着点点绿光，原来是点点萤虫，似乎被她的琴音吸引住，如众星伴月的，围绕着她飞舞——而她，便是那最明亮的皓月，错愕之间，让人分不清，是萤虫之光照亮了她，还是她令萤虫之光，更加的闪亮。

　　　　是她！

　　　　林辰微微惊讶，这个让瑶琴发出绝美之声的女子，竟然是那个那个和他出口争论蓬莱之事的美丽少女。

　　　　愕然的，原本如细水长流的琴声，在一个音符终结之后，蓦然的变得哀怨婉转，仿佛一曲弹尽了人间痴情，深情，离情，正当林辰凝神把心神融入琴声之中细细品味——

　　　　琴音又是毫无预兆的一变，发出的第一声就如苍茫大地上的滚滚雷声，又如不断回响的十面埋伏，万人呐喊。低沉、苍劲、悲凉的琴音顷刻间铺满了群山，即使是悠长的颤音中也似埋藏着行将喷发的火山。

　　　　琴音又如暴风雨中的大海一般，惊涛巨浪，潜流奔涌。天际暗淡无比，云端如垂到浪峰上，水天相接之际，是无穷无尽的电闪雷鸣。

　　　　林辰只觉自己，犹如一只在这大海中无可依靠，随风摇曳的小舟，无法承受琴音中蕴藏的情感。它太复杂、太炽烈，变化得也太快，它更是太过厚重、过于宽广，仅仅的稍稍尝试和它接触，林辰的意识就几乎要被撑得裂开！但是那如海一般深沉的情感，也同样震慑了他的心！

　　　　他挣扎着想要退出来，却骇然发现为时已晚，心脏的跳动与琴音已浑然一体，随着旋律忽而直上云端，瞬间又深入海底，到最后甚至他自己都在怀疑，心胸会不会直接炸开！

　　　　在林辰将崩溃的边缘，琴音嘎然而止！

　　　　回过神来，却发现这个抚琴的少女，已俏然起立，冷冰冰地看着自己。

　　　　这个衣着湛蓝淡白的霓裳的年轻少女，站在那儿，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像是披着辰光月霞的精灵一般。

　　　　正当林辰困窘不知所措的时候，少女星眸流转，眼波若水一般在林辰身上打了个转，淡淡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呃，在下给姑娘的琴音吸引而来。”林辰如实回答。

　　　　“好听么？”

　　　　“嗯，好听，但最后让人生畏。”

　　　　“哦？怎么说？”

　　　　“姑娘的琴音，初时如泉水叮咚，细水长流，让人感觉，犹如一对初初相恋之人，如痴欲醉，随后哀怨悠长，弹尽了世间离愁，最后的情感，更是深如大海，那种宁可玉碎，不能瓦全的决断，世间无情，也不过如此！”

　　　　这个精灵一样的少女，听完林辰的话，却是明显的呆了一下，似是惊讶，不可置信。

　　　　“想不到，你这样一个俗人，倒是懂得音律，我这首曲，曲名‘痴情怨’，弹奏的便是一个人与妖相恋的悲伤故事——”

　　　　“人仙殊途，人仙殊途……”林辰默默念道，不自禁地想起夜重楼和慕容雨萱这对绎尽人间情愁的神人，低叹一声：“深情苦，一生苦，痴情只为无情苦，人也罢，妖也罢，仙也罢，众生皆苦。”

　　　　少女怔怔地看了林辰一眼，也跟着林辰念了一声，却是越念越觉一种说不出的哀愁涌上心底，不禁的愈发对这个出言顶撞的她的少年感到好奇：“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喂，晚间听你的语气，好像你笃信，这个世间，真的存在着蓬莱仙境这些杳无飘渺之事？”

　　　　林辰闻言苦恼，我便是从蓬莱出来的，难道存在与否，我还需向别人解释？只是，他的出身，连对燕惊尘都隐瞒着，又岂会对这个素未平生的女孩诉说？

　　　　“那你又为何笃信没有呢？”，林辰微觉烦躁，刚才的气氛一扫而过，没好气地应道。

　　　　少女看得林辰如此不耐烦，神色一冷：

　　　　“我说它不存在，它便不存在，没有什么为什么。”

　　　　林辰一怔，似是生平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此荒谬之事，反而觉得好笑：“我观你也是修仙者，那你说，盘古三皇五帝之神仙，是否存在？”

　　　　少女想了一会，应道：“修仙者，但求长生，得到成仙，自是信奉盘古三皇五帝神仙之流。”

　　　　“那你的宗门信仰，供奉的是哪个神灵？”

　　　　少女闻得此言，微微警惕，看了林辰一眼，眼看少年目光纯净明亮，不疑有丝毫的做作之色，方才应道：

　　　　“东皇太一”

　　　　林辰微微惊讶，东皇太一乃三皇之一，传说中的造兽主，因其所造之兽，修炼有成，变成人类口中的异类“妖”，是以东皇太一亦有妖皇太一之称，人间所信奉的宗门甚少，不过，亦非无人信奉，是以林辰也没朝更深的一层想去。

　　　　“那你自是认为东皇是确实存在的过了，你可想过，当此繁荣昌盛之世，上古之事早已佚不可考，所谓神仙之流，当今也不过留下寥寥数笔的记述，然而，你还是选择去相信，既然如此，蓬莱又为何不可能真的存在过呢？”

　　　　少女被林辰的诡辩绕了一圈，方才回过神来，怔得片刻，片刻之后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下，当真便如百花盛放一般清丽无双，群芳难逐，仿佛，许久以前的天真，在今晚又活了过来。

　　　　林辰不知何时，看得痴了。

　　　　“没想到你这般有趣，故意绕了一个圈说服我，好罢，那我便相信蓬莱传说真的存在吧。”

　　　　林辰脸上一红，呐呐说不出话来，心中暗暗想道：“总有一天，我会让蓬莱的身影，传遍修仙界，那个时候，你便知道，这个世间还有许多你不知道事情。”

　　　　那少女笑了一阵，发现林辰正盯着她看时，嘿了一声，居然也无一般女儿家脸红的样子，反而径直道：“我好看么？”

　　　　林辰却被她吓了一跳，像是做贼被人捉住一般，大感窘迫，自己何时，和女子这样对话过，即便在蜀山上，和最熟悉的明筱倩也只是小打小闹，但在那少女如水一般柔和眼波之下，竟有无处可逃的感觉：“呃，你，好看！”

　　　　话一出口，林辰自己先呆了一下，心头浮起一股说不清的奇异滋味，那少女却似乎并不在意，面上有淡淡笑容，道：“我想也是，从小到大，谁不说我漂亮，你们男子啊，都是一个样。”



………【章三十六　知音难寻，谁叹似水繁华】………

　　　　听她说话语气，明明与自己相差不大的年纪，倒似乎历经沧桑一般。林辰微微皱眉，正要反驳，但不经意间看去，却见她星眸皓齿，独立在月华之中，如琼枝一树，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尽得天地之精华，此情此景，隐隐竟有几分熟悉。他登时想起了那日青云大殿之上，凰冰璃那冰冷的质问，那一刻之间，他忽然意兴阑珊，再也提不起精神来，又看了少女一眼，低低叹了口气：

　　　　“打扰姑娘了，就此告别。”

　　　　“喂，”才走了几步，却听到身后传来叫声，林辰停住了脚步，微微侧过头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她这般地问，眼波明净清澈，倒影着他的影子。

　　　　林辰只觉那种说不出的滋味，又涌上了心头，他回避了那柔和的眼光，强忍心中的旖旎，平静说了一句：“林辰。”

　　　　然后快步向后走去，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样子。

　　　　少女依然站在原处，看着林辰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一双灵动的明眸之中，让人猜不透她此刻想的是什么。

　　　　随即的，她轻抚摸着琴身，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玉指开始在瑶琴上波动，十分流畅。伴随着古琴，婉转而哀愁的歌声缓缓流出，再一次在这仿佛永恒的黑暗之中响起……

　　　　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仿佛出黑暗中走出来，突然出现在少女身旁。

　　　　少女似乎对黑影的出现，没有丝毫的意外，她先前深吸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但丝毫不失去那种韵味。手上行云流水，继续最后的弹奏。直到最后一个尾音结束，身心皆融入曲中，方才柔声道：“青鸾，你回来了。”

　　　　这个被少女换做青鸾的黑影，在月光下，亦渐渐显出真容，赫然便是先前晚饭时，坐在少女身旁的蒙面女子。只是此刻的她，身上换上了一件淡白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让这个夜里，更添一份幽清之色。

　　　　透过轻纱，青鸾一双明净幽静的眼眸，看着少女，面纱轻动，似是点了点头：“那几个人，是蜀山门下。”她的声音，如空谷幽兰，荡漾在花园之中，虽然轻柔，却带着几分的鬼魅。

　　　　“带头的是离戈峰一脉的林煊，其中一个，应该是三年前在昆仑盛会胜出的闻名玄门的，凰冰璃，还有她的师姐，陆雨晴，那个少年不曾见过，这几人都是蜀山的年轻一辈。最后的小女孩儿，好像是那少年的妹妹。”

　　　　青鸾说到这，迟延了一下，又道：

　　　　“那个小女孩儿，应该修炼了什么法门，把身上的气息隐匿了，但我还是感觉到一种淡淡的灵息，那应该不是人类所应有的，也可能是我的错觉，我也不敢肯定。”

　　　　少女微微惊讶，“哦？”了一声，旋即笑道：“我知道一个，刚刚过去的那人，叫做林辰，倒是看不出，原来以为这样的俗人，居然如此有趣，也懂音律。”

　　　　青鸾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

　　　　“这几人，应该是冲着潘阳所去，巴蛇那蠢货，为了那件仙宝，弄出不小动静，玄门都注意到了。”

　　　　少女神色闪过一丝决断，“鸿钧仙牒，我们势在必得，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巴蛇身上，正合我意。”

　　　　两人一时无话，过了好一会，青鸾轻轻叹道：

　　　　“汐瑶，许久没见你抚琴了，他会是你的知音人么。”

　　　　湛蓝淡白的衣裳，微微颤动，这个被称作汐瑶的少女，仿佛怔了一下，下一刻，她秀美脸庞上重新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容，道：“是啊，青鸾，好久了。”

　　　　说着，她把手中的瑶琴放平，轻轻抚动那七根琴弦，“宫商角徵羽”，手中随意地拨弄了几下，似是自言自语。

　　　　“谁知道呢？”

　　　　然后，在青鸾的注视中，少女含着笑，琴音却戛然而止，伴随着几根断开的琴弦……

　　　　——次日清晨。

　　　　蜀山四人起床，梳洗之后，林煊聚集几人，商议道：“离潘阳尚有两千里之远，路程不近，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林辰心疼的抱起睡眼惺忪的小晨曦，一晚没见到哥哥，这小小女孩，眼睛稍稍红肿，似乎没睡好，一看到哥哥，便嘟嚷着，张手要抱，林煊见几人并无异议，于是便结帐出发。

　　　　仙剑客栈的老板，果然对蜀山心存敬慕，原本昂贵的房钱居然打了个半折，几乎便与普通房钱一般。林辰看着林煊与那老板谈笑算帐，眼光却向四处瞄了一眼，但直到走时，他也没有再看到昨晚那个弹起一曲绝唱的少女。

　　　　他们四人御空而行，这两千里路程足足花去了八天，这一日终于到达了潘阳都城，众人方才落下云头，几人都不禁吃了一惊，潘阳都城的规模，比起遥州城，竟大了不止两三倍，人气之鼎盛，极度繁华，便是里面的建筑，亦不是遥州城可比。

　　　　潘阳都城，地理位置优越，贯通东西南北，往来商旅极多，经历多个朝代的发展，如今极端繁荣，里面的百姓，少说也有数百万之众，不知哪个朝代国君，更是定都在这里，从半空往下看，一座硕大的废弃皇城，位于潘阳中心，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