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无常故意轻咳了一声,止住红叶和慕容昊的追打,沈非君走到红叶身旁,望着女儿梳起的女人髻,笑着替她抚了抚耳际边刚追打慕容昊时弄散了的碎发,并不带责怪语气的斥道:“瞧你,现在都已经是人家娘子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也不怕你相公笑话?”
“娘……”红叶撒娇地看着一向温和的母亲。
楚留香也连忙道:“岳母大人,叶儿这样的率真爽朗的性情,小婿欢喜都来不及,又怎会笑话?”
沈非君含笑对着红叶身后的楚留香点点头,“我知道,以后红叶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让她幸福。”
“您放心,我发过誓,一定会好好待叶儿,给她幸福,楚留香至死不渝!”楚留香用未受伤的那只手,轻揽在红叶的腰旁,用眼神告诉了沈非君他的坚定。
沈非君满意地对着他轻轻一笑,“知道的!”自己的女儿是何等的福气,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修来的,今生能得这样出色男子的眷爱,江湖上关于楚留香风流韵事的传说很多,她也听闻过不少。
只是她是过来人,知道男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更何况看似越是多情的人,只怕他越是藏着痴情决绝的一面。倘若他是真心爱上了一个人,从此以后只会钟情于这一人,眼里再也看不进别的女子。
慕容无常看着楚留香将红叶手里的荷包取过,重新小心的单手放回怀里,面上的表情也不由柔和了一些,“这样,我们明天就可以放心的回红叶谷了。”
楚留香的真实面目
红叶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看老爹,又转向沈非君,快步走上前牵着她的手,望着沈非君温柔的脸庞,“娘,你们要回去了?为什么这么快?”
慕容无常看她一眼,一向无波的表情里竟也流露出了对女儿的不舍,“一直都习惯了红叶谷与世无争的生活,出来了就总想回去。”
“那我呢?娘,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回去。”红叶急忙对着娘道,好不容易才相聚了几日,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和亲人分开。本来爹娘和三个哥哥这次出来是为了接自己一起回红叶谷,谁想到会阴差阳错地把自己嫁了出去。
沈非君故做瞪她一眼,“瞧你这傻孩子,这是说的什么傻话,你现在已经是人家的娘子了,当然要待在自己相公的身边,以后再不能说这种傻话了。”牵着红叶的手,走到楚留香面前,将红叶的手郑重地交到他的手中,笑望着楚留香。
楚留香会意地点点头,不需要再有任何言语的保证,只是伸出另一只手将红叶揽向自己的怀里。揽得很紧很紧!这一身都会这样护着她,为她遮风挡雨。
第二日清晨,在初晓的阳光中,楚留香陪着红叶在渡口不舍得送走了慕容爹娘和三位兄长。
接下来的日子里,楚留香体贴地带着红叶四处游玩,借以减轻红叶对亲人的离别之情,这一次的离别,不再似以前她的离家出走,而是她真真正正地嫁人了,为了人妇。以后从小生长的红叶谷,从家变成了娘家,她的家变成了红叶山庄。自己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家人,是那一生一世的不离不弃。
这段日子以来,红叶也终于发现,在外人面前的那个风度翩翩,好管闲事,什么事都喜欢要插一手的楚留香的真实面目,他真的很懒,而且还不是一般地懒。
结束了这段时间特意的陪她游山玩水之后,大部分时间他都窝在红叶山庄里,再很少到江湖上走动,江湖上发生的事,他根本就懒得过问,甚至有江湖朋友来请他去帮忙,他也是能避则避。
红叶都不禁怀疑,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楚留香?记得以前看到的小说里明明已经都快把他神话了,而这个跟自己生活在红叶山庄里的楚留香就只是一个红尘中的普通男人。
最令她不敢置信的事,现在的楚留香不但不像一个江湖侠客游走江湖,反而关在红叶山庄里看起了帐本。红叶不知道那些帐本是哪里的,也不知道是谁的,突然有一天它们就出现在了楚留香的书房里。
从成亲到现在,楚留香每天晚上就一直睡在书房,这天用过晚饭后,李管家将胡铁花托人送来给楚留香的便条交给正好碰上的红叶,红叶打开看了一眼,拿着它去找一般这个时候都在书房看账本的楚留香,那只死蝴蝶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在她和楚留香成亲的第二日就又自动消失得不见踪影,似是知道红叶对他的怨气不会就这么轻易消散。
进了房,刚好看见他正在书房里看着账本,书桌上还放着另外的好几本。
他坐在书桌旁,还在灯下一边看,一边用笔记着什么。看见红叶进来,立刻抬起头,放下笔满眼含笑地望着她,“叶儿,可是找我有事?”
红叶没有先回答他的问话,而是看着他桌上的那些账册,“楚留香,你最近怎么对账册这么感兴趣了?”
他轻轻一笑,摸着自己的鼻子,带着揶揄的口气道:“自家的账册不感兴趣,怎么养得起小媳妇?”
“自己家的?你是说这些账册上的生意竟然都是你的?楚留香什么时候开始做起生意来了的?”红叶好笑地看着楚留香,怎么也不能把江湖上人人尊敬的大侠和唯利势图的商人联系在一起。
“不是我家的,是我们家的生意。”楚留香认真地纠正着她的错词。
红叶斜瞪他一眼,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本帐册翻了起来,“这是杭州兴隆绸缎庄?是你的?”兴隆绸缎庄可以说是杭州城内最大也最有名气的一家绸缎铺,很多人都慕名远道而来购买。
楚留香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仍是纠正她“我们的。”
红叶索性拿起桌上的所有账册,一本本的翻看着,客栈酒家,医铺药行,瓷器字画,包括刚刚最先看到的绸缎庄,但凡正规能赚钱的生意,好像都有了,红叶有点咂舌地看着他,“没想到楚留香竟然还是个腰缠万贯的土财主。”在京城的时候曾听沈云娘说过,他们的产业不只是云来客栈一家,只是没想到会有钱到这种地步。
以前红袖也说过,楚留香虽然是人称盗帅,可是他劫富只是为了济贫,劫来的银子他从来没有一文钱是用在自己身上。如果他自己没有产业,加上他的豪爽性格和大手大脚,早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只是,他以前不是懒于自己亲自打理产业的,现在是什么原因让他开始亲力亲为了。
楚留香却是身子隔着书桌向她前倾了下,笑着看着她:“叶儿还没说找我有什么事?”
“呃……对了,是这个。”红叶经楚留香提醒,这才想起了现在专门来找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将手里一直拿着的胡铁花托人送给楚留香的字条递给他。
楚留香奇怪地看她一眼,伸手接过字条展开,扫了一眼,忍不住笑得咳了起来,上面的字他认得,是醉猫的烂字,“老臭虫,不知你家小媳妇的气消完了没?一直不敢回红叶山庄,如果没事了,差人到天升客栈告知一声。”
没想到堂堂的花蝴蝶胡铁花居然怕她到这个地步,只是他一定没想到这张字条最后还是被红叶先看到了,楚留香满眼笑意地望着红叶,“那你的意思是?”
红叶极没有闺秀风范地坐上书桌的一角,拿起桌上的一张空白纸筏,移到他面前,带着无害地甜笑,“告诉他没事了,已经风平浪静,要他今天晚上就可以回红叶山庄了。”
楚留香看着隐匿在她甜美笑容下的咬牙切齿,只有在心里同情胡铁花了,红叶连明天早上都等不了,要他今天晚上就回来送死,醉猫,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提起笔,笑着按红叶的意思写好信筏。
红叶满意地笑着将楚留香写的信筏折好,不再看楚留香一眼,径自去找李管家给醉猫送催命信去了。楚留香只能笑着摇头,已经可以想见胡铁花开开心心回来,却发现真相以后呆傻的表情。
夜渐深,整个红叶山庄却是灯火通明,胡铁花两手各拎着二坛好酒心情愉快地踏进了山庄大门,走向大厅的一路上,总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进来的时候大门是开的,李管家就在门口候着,通往大厅的院子里也沿路点上了风灯,给他一路照明,这么晚,庄里的下人还都在一路为他夹道欢迎。
这么隆重的接待仪式,照道理应该是觉得风光无比了,为什么自己总有点暗暗毛骨悚然的感觉?
进了大厅,意外地发现大厅里坐着的不光是楚留香,姬冰雁,张三,还有红叶这姑奶奶,此刻正一脸笑意地端坐在厅上等着自己。
又是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无害笑容,胡铁花的头皮条件反射地开始发起麻来,看看坐在一旁和姬冰雁,张三一起悠闲喝着茶的老臭虫,希望他能多少给点暗示,不是他亲自回的信说已经风平浪静了,叫他连夜回来的?
无奈楚大侠根本就不看他,非但是楚留香,连姬冰雁,张三也像是根本没看见他这大个活人走进来,一点反应都没有。
胡铁花悻悻地看看一脸灿烂笑容的红叶,再看看没把他当活人的楚留香,姬冰雁还有张三,把手里拎着的四坛酒放在厅内的八仙桌上,不大自在地笑道:“我只是来给你们送几坛好酒,没其他什么事,我先走了。”说完准备来个脚底抹油,遛之大吉。
“既然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走什么啊?大哥!”端坐在一边的红叶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脸上仍是挂着无害的笑容。只是最后的‘大哥’两字,却让人觉得是咬牙切齿着发出来的音。和她满脸灿烂的笑容极为不配。
“呵呵,小媳……红叶,我还有事,还是先走了。”已经嗅到了一丝丝不对劲,早走为妙。
红叶从椅子上起身,“大哥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事?有事也等到明天再说吧!”说着这话的时候,她的眼不禁又眯成了一条缝。
再不知道逃就真是傻子了,“我还是先走了。”胡铁花丢下一句就赶紧奔向厅外。生怕跑慢一步,这辈子就追悔莫急。
红叶没有追,她只是立在原地大叫一声,“楚留香!”
原本正悠闲喝着茶的楚留香一听见红叶唤自己的名字,立马丢下手中的茶杯,直接从椅子上腾起,只是霎那之间,他已一个翻身越过向外奔着的胡铁花,落在厅外,挡住了胡铁花的去路。
兄弟是用来做什么的?
被楚留香截住了去路的胡铁花眨眨圆睁着的大眼,一脸鄙视地看着楚留香,“老臭虫,你个没义气的,可别忘了,当初是谁帮你娶到小媳妇的。”
“啪。”胡铁花顺着身后的声音回头望去,那是红叶的手掌,重重击打在椅背上发出的声响,转头的那一瞬间,他能肯定自己绝对不是眼花的看见了她的咬牙切齿。
看见胡铁花被惊吓地回头望向自己,红叶极快地藏起不小心泄露的情绪,瞬时脸上又泛起了先前无害的笑容。只是在灯烛的映照下,看在胡铁花眼里,却觉得分外狰狞。
姬冰雁和张三就如同没看到大厅里的任何动静,俩人旁若四下无人的依旧喝着茶,“张兄,觉得此茶如何?”
一向不懂品茶,只会牛饮的张三居然学着斯文的两手端起茶杯,轻呡一口,叹道,“姬兄,此茶峰尖细秀,清香醇厚,的确是茶中极品。”
俩人呵呵有礼地笑道:“那同饮,同饮。”
胡铁花面皮抽动的看着这两个生怕沾染火星,明哲保身的好友。还茶中极品?
切!你把最上等的贡品茶和最劣制的杂茶拿给张三尝,他只怕都分不出谁好谁坏。还装做品茶?
“依我看,大哥还是安心的坐吧。”红叶甜笑着将身边椅子向前推出一步,示意他过来乖乖坐下,不要自讨苦吃。
胡铁花看看笑得灿若桃花的红叶,再望向一直守着大厅门口的楚留香,一脸地哀凄动容,“老臭虫,是朋友吗?”
楚留香直盯着他的眼,郑重诚恳地回答他,“那是当然!多年好友,生死兄弟!”胡铁花双眼一亮,一扫先前的哀凄表情,眼神里充满了希翼,多年的生死至交又岂会真的有异性没人性。
他走上前一步,“那?”
楚留香立在原地,玉树临风的身形不动分毫,并没有一点要让开,放他一条生路的意思。“就因为我们是多年好友,生死兄弟。今晚既然我小媳妇开了口要你留下,我今天怎么着也不能放你走。”
说这话的人是相当地正气坦荡,掷地有声。丝毫没有一丝汗意,就如果一个多年未见的好友来家做客,作为主人热心的一定要留他下来做客,不留下他就对不起多年的兄弟之情。
“你……”你了半天,却你不出来。胡铁花只得皱着眉苦笑一声,满脸同情地望着立在厅口如门神的楚留香,“你以为这样你家小媳妇就会领你的情?你又有什么好处?”
依然保持着笑容的红叶眼神一闪,这死蝴蝶临死了还想挣扎?
“这倒是啊!叶儿,我有什好处?”楚留香笑容朗朗地摸摸鼻子,故做不明状的看向她,眼神里透露出来的迅息却是如果自己没好处,他就准备立马放人。
红叶强压下心头涌起的怒意,这楚留香现在居然真的开始商人本性了,不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
眼角余光不经意看到胡铁花脸上藏不住奸计得逞的笑容,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怒气又冲上心头,一时口不择言,“随你!”今晚好不容易才把胡铁花骗回来,现在又被楚留香困住,这次若是放过了他,下次只怕就再没这好的机会了!
“好!”听到红叶的回答,楚留香如电的眼神霎时闪向红叶,唇畔浮出了一抹温柔醉人的微笑,身形一闪,向胡铁花掠去。
看着楚留香刚刚眼底闪动的两簇幽幽小火苗,红叶这才惊觉到刚才自己随口而出的是‘随便’两字。这两个字好像很容易让某人误解。只是现在已顾不得再想其它,只是专心地看着厅内开始过起招的楚留香和胡铁花。
连刚才还在旁若无人装腔做势对着品茶的姬冰雁和张三也装不下去了。俩人都放下手中的茶盏,专心地看着楚留香为了小媳妇与胡铁花的窝里反!好戏!
红叶认真的数着,一招……十招……十五招……这可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俩人一较高下。楚留香和胡铁花都是少年时出名,到现在名动江湖,在武功排名上都是在前几位。
红叶现在已经替俩人数到了三百五十八招,看的人眼睛都快看花了,打的人却还是没分出高下。
等到红叶数到第四百八十六招的时候,姬冰雁和张三倒是看得兴味颇浓,红叶却已有点掐不住了,上半身趴在椅背上,手撑着下巴已是不耐的看着打斗着的楚留香和胡铁花,眼睛开始上下皮打架,再往下已记不清那两人到底是打到了多少招,只看到眼前俩个人影不停晃动。
楚留香趁出招的空闲好笑地瞅了眼像猫打盹的红叶,为了她的‘随便’决定速战速决。
他单掌直向胡铁花面门劈去,胡铁花下盘不动,上半身从腰际断开顺势往后仰去,楚留香紧接着又朝他支撑身体重量保持着身体平衡的下盘飞踢起一脚,胡铁花脚尖微使劲点地,高大的身形整个像后翻起,灵活的避开了楚留香踢来的这一脚。
楚留香这时却突然收住了攻势,朝着还未完全立稳身形背对着门口的胡铁花身后看去,满面笑容地打着招呼,“高姑娘这晚来访可是有要事?”
胡铁花慌忙回过头也向身后看去,身后空无一人,根本没有高亚男的影子,心里暗道不妙,连忙想转身再防备的面对楚留香,“老臭虫你……”
胡铁花却仍是慢了一步,还未待完全转过身来,他只觉腰际一麻,气息一滞,身子顿时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