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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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时行乐-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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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女人,好端端的,何必来招惹他?即使他的日子就这么过不去,不也挺好?
  “欸……”
  他咬住牙,侧耳细听她断续的呻吟,如果不是夜里一片寂静无声加上他失明,也不见得会听见她那微弱的低音。想起她之前连受了又深又长的刀伤,也不曾当著他的脸痛喊,就知道她隐藏情绪功夫有多好了。
  他迟疑了会儿,愈听眉头愈紧,最后摸索著移向床内侧,摸到她的肩,直觉要缩回,后来又移向她的脸,心里微惊。她的脸颊都是微湿,像是疼到流了一身汗。
  “你这女人搞什么你!既然不舒服,来闹我做什么?”
  “阮爷。”她笑:“我好失望哪,你真当我来闹你吗?打东方非来之后,你心情极差,我是亲眼看见他差人押著高进宝出府,那时你脸上表情又恨又恼,不是恨他、也不是恼他,而是恨你自个儿、恼你自个儿,在那时候你已经预见高进宝的下场了吧。欸,阮爷,我是宁愿你气我恼我,也好过自己闷在心头啊。”
  “你……真是油嘴滑舌,连来闹我也有理由!”他斥骂,语气却不怎么重。这女人啊……
  “本来我是想找你一块吃面的,至少看了你,我心里就乐得很。无味的面、无味的水都成了你的味道,那倒也挺快乐的。”
  他皱眉,忍住骂她言语大胆。
  “阮爷,我可不行了……”
  “什么叫不行了?”他骂。说话不知分寸!
  “我是说,我胃疼,没力气了,你这床可要借我睡一会了。”眼花花,再挨下去可要两眼一翻了。早知如此就不该空腹喝酒!原要陪他解闷的,她真是没用!
  “你……”他眯起眼。
  “阮爷。”她似笑非笑地低喊,在黑暗中摸到他的脸庞捧著,轻声道:“你爱气就气我吧,不要再气自己了,我老觉得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东方非是来逼你回去当官,我可先说好,你当官我也喜欢,不当官我也爱,只要你快乐就好,何必理他?欸,我本想来当解语花,结果落得这么惨的下场,我的眼真花了,阮爷,你要吃我豆腐可得趁现在啊。”三句脱不了轻浮,她挨不住,虚弱地闭上眼,手指一滑,阮卧秋立刻抓住她无力的手臂。
  他一向守礼,绝不会在夜里跟一名女子独处,上回能在楼外与她相处一夜已是极限,今天她侵入他的屋子、爬上他的床,已是他的极限之外,若不赶她出去,就只剩下一个结果——
  他咬咬牙,想起他老是看她不顺眼,偏她一有事,他又紧张个要命……
  “喜欢我吗?”他喃道:“是喜欢我哪儿?”在她眼里,他已是半个废墟,她是迷恋上他哪儿?有什么值得她迷恋的?她的迷恋绝非作假啊……
  这女人真是让他又气又恼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眼,她已睡著,眉头还是深锁著,真这么难受吗?既然难受,何必顾及他的情绪而彻夜在这里守著?
  “款……”
  他听见她吃痛的呻吟,不由得心里又恼起来了。
  他从未预设过自己的妻子该是何等模样,尤其失明之后,更不曾有过成亲的打算。现在,她出现了,完全不同于凤春、二郎在身边相伴的感觉。凤春、二郎敬他、怕他,站在他的身后,当他愿意分享他的喜怒哀乐时,他们才敢有所反应;她不一样,硬抢著他的喜怒哀乐,硬是坦承她的喜欢……他当官,她跟著走;不当官,她也要赖著吗?他连个承诺都不曾许下,她这么大胆放下感情不怕没有回报吗?
  又听她吃痛的声音,他皱眉,摸索到她微启的唇办,很明白留下她过夜以及接下来要做的事,他所必须承担的责任。
  责任吗?他闭上眼,眼内的她还是躲在白雾之中,长相模糊不清,但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她始终带著皮皮的笑意。
  杜三衡啊……纵然只有模糊的影子,这三个字却已经烙在他的眼里了,不管有没有闭上,都很霸气地在他心里占地为王了。
  思及此,毫不犹豫地轻吻过她的唇。
  她的呻吟没了,像是一时之间不疼了。对她来说,他的嘴角真像良药吗?这女人,真是让他好气又好笑……再加上一点点的怜惜……
  她又叫痛,他直觉俯头再吻她一口,当真百试百灵,她又睡得安稳些。一晚上,他未眠,就这么断断续续,彼此气息交缠著。
  如果,能清楚地看上她一眼,只要一眼就够了,让他一辈子记得那样的长相就是杜三衡的,就算她生得奇丑无比,他也无所谓啊……
  以往东方非在阮府的日子里,他总抑郁难消,这一夜,却心思满满都是这个名叫杜三衡的女子。
  第七章
  “杜画师,少爷有吩咐,东方大人在的这段日子,请随意做客,不用作画。”
  “好啊。”她笑道。
  凤春目不转睛地盯著她纤美肤白的身子。杜三衡随意看了她一眼,也不甚介意地当著她的面换起肚兜,再拿过白衫穿上,一头长发拉出,如瀑布般的披散身后。
  “凤娘,你对我有兴趣吗?”
  “啊……”凤春像回过神一样,双颊胀红。
  那美眸微微往她瞧去,边换上及地的罗裙,遮住她修长美丽的双腿,衣襟凌乱,若隐若现地露出浑圆的曲线来。
  “我是说,你没成亲是因为喜欢女人吗?”杜三衡笑问。
  “不,当然不!”
  “那你直瞧著我裸身做什么?害我心里毛毛的,尤其我衣服穿到哪儿,你的视线就溜往裸露的地方,我真的很怕你像陈恩一样,扑上他的爷儿啊。”瞧凤春满脸通红的。她低头注视自己,拉好衣襟,确保自己该遮的地方都遮。纵然她性子较为开放,但也不会随意露在别的男人面前。
  啊啊,倘若阮卧秋能看,她倒也不介意展露,只是,大概会被他骂到老死为止吧。思及此,她心里又乐了。
  “陈恩扑上爷儿?他、他对少爷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吗?”凤春脱口。
  “我是玩笑话,你别当真。陈恩对阮爷的心思,当年收留他的你是最清楚不过。”见凤春一脸受惊,她又笑:“我说什么你都当是屁,放了就不见了。”
  “杜画师,你……是在试我吗?”
  “我没在试你,只是,从看见陈恩开始,我一直在想,这么小的小孩儿,怎么会对阮爷有异常的情感?说是私生子那也不可能,我怀疑阮爷他将来的妻子不主动点,只怕是连肢体碰触也少有,怎么可能会有私生子呢?”心中自动把“妾”那个字划掉。他并非是纵欲的人,不,根本是一个注重精神层面远胜于男欢女爱的人,偏偏她跟他不一样,若有了心爱的人,不管是哪一样,她都很贪心地想要得到。
  不自觉地舔了舔唇。昨晚好不容易才偷得两个吻就睡著了,好不甘心哪,又得开始过起回味的日子。瞧了凤春一眼,瞧她还在瞪著自己,杜三衡笑道:
  “凤娘,我常想,一个人不管曾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迟早会遭人遗忘,那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会将阮爷做过的事长惦在心头呢?”
  “杜画师……”她发现陈恩迷恋的原因了吗?
  杜三衡随意扎起长发,一脸笑容:“我只是随口说说,你随便听听而已,阮爷一听我说话,他就气,哪来听我这些话呢?”
  言下之意就是不会多嘴,凤春暗松了口气,见她长发还是五颜六色的,外放的形象实在不是跟少爷很配啊。
  正因不配,所以才会一开始将主意打在田家小姐身上,哪会想到近水楼台呢?
  “杜画师,你的嘴唇是肿的……”又红又肿,让人很容易联想。
  “确实是肿的呢……”她皱眉,又耸肩笑:“无所谓,大概是被虫子叮了。”
  凤春暗讶,这么外放的一个女子,不知道她唇肿的原因吗?还是,真是自己误会了?明明一早到秋楼,看见她睡在少爷床上,而少爷托腮在桌边打盹……
  “杜画师,昨天晚上……少爷他……你……有没有……”
  “我跟阮爷还算清白,他也没主动碰我。凤娘,你可以安心了。”她笑,语气里充满惋惜。
  “可是,你们一夜共处一室……”那红肿的唇实在不像没有被碰过的样子啊。
  “不打紧的。”杜三衡食指放在微翘的红唇上,笑道:“你不说我不说,没什么事的,何况,上回我迷了路,不也是阮爷一夜陪我的吗?”
  那不一样啊!当初少爷不顾两人可能著凉的风险,就待在楼外的长椅上,一直到天亮才让二郎抱她进屋暂作休息,这一次是两人共处一个屋檐下啊!
  她在阮卧秋身边服侍多年,纵然无法与他谈心谈事,但多少知道他的固执,尤其他不爱近女色,若有女子在他的屋内待上一晚,那想必他心中已有了计较。
  原以为,少爷该配的是像田家小姐那般,两人可以过著与世无争、神仙眷侣的日子,也是少爷为老百姓付出这么多,而该有的福报才是,只是现在——
  杜三衡看向她,有点想笑。“凤娘,你的脸色好像在说‘该怎么办才好’?我喜欢阮爷是没错……”见凤春一脸打击,她又笑:“你想得还太多了,现在不是两情相悦,只是我一人单方面喜欢而已。对了,你方才不是说,还要回阮爷那边吗?”
  “是是。”一早到秋楼,就被吩咐陪著杜画师回来,再请大夫过诊。“现下杜画师没事,我还得回去告诉少爷,他今儿个有点怪,说要问我平常是怎么处理府里内外的事呢。”平常根本连理都下理的。
  杜三衡闻言,连眼里也带著笑了,语气放轻:“那不是怪,是有好事发生了。凤娘,你忙你的吧,我还得处理画呢。”
  等凤春离去后,她掀开画布。果如预期的,这张肖像愈来愈不像他了,她的画技远不如她爹,还好,画烧了再试一次,他也看不见,不会知道她是半吊子画家。
  取下高丽纸,她走到客房前的院子——原本,是想找个隐蔽的场所烧成灰烬,不过那东方非的随身武士太多,走到哪儿都容易撞见,不如在自家院子烧了省事。
  她蹲下,一点也不心疼,点火开始慢慢烧起这张画来。
  火焰吞噬著肖像,从蓝纹白底的衣袍开始,逐渐往上窜起——
  “宫中下令,民间画王杜三衡等三人即日进宫,受封为宫廷画师,让我想想……那一天我听温公公道,民间三王之一杜三衡因七十古稀,不克舟车劳顿,就算入了宫,怕也撑不了几年,故让他在民间养老送终。本爵爷在来阮府之前,曾听说杜三衡在此作画,我还在想,这里哪来的老人,搞了半天,众人嘴里的杜三衡是个姑娘家。杜姑娘,你说,到底是温公公有胆子欺骗圣上,还是,你是冒充的呢?”
  杜三衡闻言,脸色微恼,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转身瞧见一身华贵美服的男子优闲摇扇,一双细长的眼儿,正轻蔑地瞧著她。
  她拱手作揖,展颜笑道:“东方大人,你在朝中多年,应该明白朝中官员如同天下百姓一般,说穿了,不就是个人吗?”
  东方非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怔了会儿,才笑:“杜姑娘说得是。那个狗奴才天性胆小,为了保住性命,竟敢对圣上说起谎来,看本爵爷回去不重重治他罪!”
  “那可就不干我的事了。”她摊手笑道。摆明了对方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
  一双眸子不离她。“杜姑娘,你既是民间三王之一,抗旨入宫,可知有什么下场?”
  “抗旨?”她故作无辜,讶问:“大人,从头到尾我从没接过圣旨啊。啊……一定是我长年流浪在外,圣旨到杜宅也是无人出面,想来这就是那温公公不得不编造谎言的原因吧。”
  东方非听她说得不徐不缓,仿佛真有其事,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跟阮卧秋的个性真是天差地远,他要是你,此刻必定据理力争,保住那姓温的性命。杜姑娘,听说昨晚你一夜未出秋楼,原来卧秋兄喜欢的是你这种女人啊,早知如此我从京师送你这样十个、八个女子任他挑选、他也不会孤家寡人到现在了。”
  款钦,不过逗留一夜却闹得人尽皆知,阮卧秋清白的名声算是被她毁了。心里不太高兴,杜三衡仍笑:
  “东方大人,既然你与阮爷是朋友,理当明白他的为人才是。”
  四两拨千斤吗?阮卧秋竟会看上这等女子!“杜姑娘,卧秋兄的性子我最是明了不过,会跟他共处一室、共度一夜的女子,他必会负起责任来。坦白说,原本我怕他孤老一生,还打算此次前来为他寻觅良缘呢。”
  她闻言,目不转睛地注视东方非,笑道:
  “东方大人,你对阮爷真是了解得透彻。”
  “杜姑娘,你话中有话吗?”东方非轻笑两声,一走近她,就见她退了一步。
  他垂下视线,瞧见有幅画在烧……他眯眼,瞧见了那还没有烧到的一角……
  “这是你的画?”纵然他是外行人,也能看出这有负画王之名。
  她暗恼自己该早点烧掉才是,却不动声色笑道:“正是杜某的失败之作。”
  “失败之作?”连说话也为自己预留后路吗?他哼笑两声:“杜姑娘,你不当宫廷画师太可惜了。你若是在宫中当差,你这张嘴,可保你不受小人陷害。”
  “多谢大人金口。”她扬眉,笑道:“可惜杜某对现在的生活满意极了,若真要入宫,只怕一个不小心,惹怒龙颜,杜某死不足惜,拖累了引我入宫之人,那我可就内疚了。”
  他先是眯眼,然后缓绽出笑:“杜姑娘,你的暗示够明显了,要本爵爷当作没看见你吗?为什么我听你说话挺耳熟的呢?”耳熟到几乎觉得天天听见这样的话。
  “杜某从未上过京师,也不曾见过大人啊。”
  “我也确定没有见过你。杜姑娘,我呢,最忌讳外人欺骗。通常敢欺我的下场,非死即伤,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啊。”薄唇掀笑,透著阴沈。
  杜三衡笑道:“大人,杜某不过是一介小女子,充其量挂著画师之名,平日为人作画聊以糊口,而大人您是尊贵之身,我哪来的机会欺骗你?纵然有此机会,依大人的聪明才智,怎会被我所骗?”
  狡猾之人他不是没见过,但此女是个中之最,他正要开口,忽然听见有脚步声往此地而来,杜三衡也听见,两人循声往拱门瞧去,后者讶异,随即笑道:
  “阮爷,早啊。”后头的陈腔烂调就免了。反正他听了也当是放屁……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也难怪啊,一早清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爬上他的床,让他不得不在椅上睡一晚,还毁了他清白的名誉。款,出师不利、出师不利。
  “杜画师,我不是要你马上来秋楼作画吗?”阮卧秋不悦道,身边的陈恩则狠狠地瞪著东方非。
  杜三衡面不改色笑道:“我正要过去呢。”向东方非揖礼,道:“大人,请恕杜某不陪了。”
  她见画已烧个精光,便走过东方非,停在阮卧秋的面前。他眼上已蒙上白布,无法看见他那漂亮的丹凤眼,好可惜啊……他仿佛察觉她放肆的注视,俊脸微露火气,走过她,巧妙地挡在前头。
  “东方大人也在此?”
  东方非收扇,哼笑:
  “卧秋兄,你现在才发现我,未免太过迟钝。”
  “阮某只是名瞎子,没有出声,我是不会知道的。”
  “你也知道你只是个瞎子吗?当你还是都察巡抚时,要在我面前保人已是难事,如今你只是一个瞎子,还是妄想在我面前保人吗?”东方非笑道,瞧见他身后的杜三衡微微眯起眼,心里匆地大乐。“卧秋兄,你这个画师真有趣,能得你欢喜,必有过人之处,你与她相处,可觉有何异样?”
  “异样?杜画师长才过人,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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