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狂浪……这么讨厌她吗?
完颜满失落的别开眼,郁闷得呼吸都不顺畅,心有点酸。自幼没遭人如此轻贱过,为什么她要一直容忍他的恶劣对待?“本来……这些东西是要与你一起分享的,既然你对我这么差劲,我的好东西就不给你了,哼!”
赌气的瞪他一眼,她取出几本从书坊内顺手牵来的书册,放在桌面上。
那孩子气的口吻吸引了厉狂浪投去的注目,见她眉目哀怨,气呼呼的样子,就像个没糖果吃的小娃娃,又可怜、又可爱,他忽然心软了,一身冷硬之气不由得逐渐消融。
“你已经是个大姑娘,别总是像个孩子。”他忍不住说她。
她听不得教训,依旧冷哼,漠然的拿起一本书,挡住他的脸,自顾自的看,还炫耀道:“等我学会了这些,一样都不教你。”
厉狂浪望向她拿在手中的书,见到书名的瞬间,含在嘴里的酒险些喷出口。“你拿的这是什么?从哪来的?”他艰难的问。
“哼!知道它们的可贵了?”完颜满等他追究等很久了,现在总算能扬眉吐气的告诉他,“现在后悔太迟了,不给你!”
“你是从那家书坊里拿的?”厉狂浪直截了当的夺过书册,一本本看去,什么《×阴真经》、《×阳神功》、《如来神掌》、《玉女剑法》的,竟是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绝世秘笈?
“你强盗吗?居然用抢的,还我!”完颜满起身夺回宝贝。
厉狂浪按住她的手,没发现她被碰到的瞬间,不自在的露出一丝羞涩表情。
他兀自研究书本,看到书背的价格,眉头又皱了。“一本二两银子,还打七五折?”
“我留了钱了,是我的,不给你!”
“我劝你不要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省得走火入魔,气绝身亡。”他作势把书撕毁。“一看就知道不是真货。”
完颜满着急的跳到他身边,顾不得羞涩,也不管他多么排斥,她死命的抓着他的手不放。“不会是盗版的,这上头写着:版权所有,翻印必究!”
“我不是说盗版!这种秘笈若是在一般书坊卖的话,铁定是杜撰的,子虚乌有!”厉狂浪被她缠得烦了,终于意识到两人粘在一起的姿态十分惹人注意,急忙放手让她夺回廉价秘笈。
今夜的酒家人客稀少,因而他们这一闹,更加引人关注。
坐在附近的客人正在看他们吵闹,厉狂浪察觉了,只得沉默,不与完颜满再起争执。
“你说这些是假货?”她不相信,认真的阅读秘笈,“虽然书坊里有卖这东西是很特殊,但每个人的天赋不同,有人即使有秘笈,也学不会里面写的武功。”
“总而言之,你以为自己是找到宝了。”
“当然了,这是我头一回见到只在传说里出现过的秘笈啊!有了这些东西,我就不必看你的脸色,也毋需向你讨教,等你教我啦!哼~~”
她郑重其事、美梦成真、意气风发的神态,仿佛一条咸鱼——奇迹股的翻身了!破天荒的把厉狂浪给逗笑了。
“我的天,你这女人实在、实在是……”止不住哭笑不得的感慨,厉狂浪话没说完,唇角一扬,边摇头边笑出声来。
他有些压抑的低沉笑声仿佛深海内微微泛开的波澜,令人听不真切,又诧异于世间还有如此奇妙的存在。
完颜满登时傻了眼,没想到他会这么笑,不是轻蔑冷笑,不是宣战狂笑,而是对待熟人一般,无奈而又放松的笑着。
他冷硬的眉眼霎时变得柔和了。
她突然不在意手上的秘笈是真、是假,只是出神的凝望他。
那张英俊的脸不再冷硬狂傲,显得更加迷人,假如他愿意一直这样,不再摆脸色给她看,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喜爱上他,非他不嫁。
“你这种爱惹事、不安分、怕吃苦又不会照顾自己的人,这辈子最好藏在亲人的羽翼之下,才能保证你的安全。”他出人意料的说出感想,引开完颜满的注意力,调走她过于热切的注视。
她不满的收起一堆书反驳,“我不怕吃苦,只是……我明明带足了银两能尽情享受,何必非得吃苦跟你住到杳无人烟的地方?”
“你得习惯,公主。未来往长白山的路,将是愈来愈荒芜。”
他第一次称呼她为公主,是表示尊敬或讽刺她娇贵?无论是什么,完颜满都不喜欢!
她只希望他能直唤她的名,像家人一样。
厉狂浪目光一闪,眺望远方,发现酒家外的街道上有眼熟的人经过。“我们走。”他留了酒钱,立刻要完颜满离开。
她听他说话声和缓了,态度也和气了,要走、要留都不忘带上自己,一个理所当然的小事,竟令她心情愉快起来。
或许厉狂浪不是那么讨厌她吧?
酒家外,顺着城中走去,华灯璀璨的街道,人潮拥挤。
完颜满跟着厉狂浪,四下环顾,身边闹烘烘的,不知他去哪?
“小狂。”她怕一不留神失去他的踪影,伸出手去想拉住他,又担心挨打,手到了他的袖子边,始终没敢揪住。
“别乱叫。”
“我……能牵着你走吗?”
她忐忑的疑问飘过他的耳畔,霎时周围的响声在瞬间淡化了。
“你见过两个大男人牵在一起走路的吗?”
完颜满哑然,平时和别人出游,混在人海里,再拥挤,她也不会烦乱;可是跟厉狂浪在一起,她变得不像自己,前怕狼、后怕虎的愈来愈拘束。
她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表哥。”倏地,一道人影跑来。
完颜满与厉狂浪顿了顿,有默契的收回纠结在半空的视线,望向那人。
“你怎么也出来了?”见到乔装成少年的晴丝,厉狂浪急速将她拉到街道旁,在人潮略显稀少的角落与她交谈。
完颜满跟了上去,听晴丝担忧道:“听说你们被追捕!”
她随口接着,“是啊!连马车都被查获,缴走了。”
语毕,完颜满发觉旁边又有两、三人挤了过来,她暗自惊疑;直到看到对方向厉狂浪颔首致意,不似仇敌,紧张的心才慢慢平静。
“厉兄,总算寻到你了。”瞧见暗号的人赶紧带着厉狂浪到一家客栈,边走边告诉他离城的办法。
完颜满和晴丝走在后头,听他们交谈,避开了名讳、地点,小心谨慎的口气像是在提防她一样。
她觉得不舒服也无可奈何……她是外人,望着前方不曾回头看她的厉狂浪,她又有些心酸与不甘了。
一伙人走到客栈门口,就见一群商队正欲离开,车马排列在外,着实显眼。
“你们混入商队里,随他们一起出城吧!”晴丝对完颜满说道。
“过来。”厉狂浪随即叫完颜满到身边,提醒她注意今后的重要事直。
他的友人不着痕迹的瞧了完颜满一眼,走开片刻,再回来时,手上已牵着两匹马。“路途遥远,这两匹马,你们带走。”
完颜满转头一看,见那人朝她友善一笑,立刻回以爽朗的笑容,亲切道:“真漂亮,它们有名字吗?”
“公的叫劳思,母的叫莱丝。”对方打量她清澈的目光,寻不到半点邪气,稍微放心。
“好名字啊!劳思~~莱丝。”完颜满心无杂念,领着马儿走进商队,见人就套交情,一派不拘小节的豪爽模样。
厉狂浪盯着她,同时心不在焉的交代挚友照顾晴丝。
“别担心晴丝了,倒是你,得小心些。”友人说着,多看了走远的完颜满一眼,“虽然她看起来不是个危险人物。”
厉狂浪不假思索的点头。
友人纳闷,“你已信任她了?”
他愣了,迟钝的意识到……不该这么快就信任完颜满。
友人见状,改口道:“也许她比我想的危险。”
第四章
庞大的商队顺利离开城门,置身其中的完颜满难得安分,默默的跟随着不动声色的厉狂浪,与他蒙混过关小心翼翼的样子如同情人私奔,令她忐忑紧张却又异常兴奋。
脑子里,不由自主的萌发出形形色色的遐想,期待着今后海阔天空,一路只有自己与他,会发生什么新鲜而美好的情事?
一行人出城之后,天色也愈来愈暗了。
完颜满像刚睡醒似的,安分没多久,又不甘寂寞的策马赶到厉狂浪身前问:“先前你与朋友在谈些什么,谈了那么久,舍不得分别呀?”
他淡淡的瞥她一眼,不答腔。
“为什么不理我?”完颜满不满了,缠着他左右摇晃,追问声绵密如网。
厉狂浪皱眉,隐忍脾气,冷冷的回道:“他们叫我别管你,派手下陪你去长白山即可。”
完颜满一惊,失色道:“这怎么行?你还得教我剑法呢!”
“那无关紧要,重点是,你想得到的东西,除了我,寻常人绝对找不到。”而他,曾经费尽心血寻到目标,奈何能力不足,取不到那珍贵的宝物。
完颜满听厉狂浪的口吻,知道他不会改变心意,但仍因他说过的话,感到快快下快。“你朋友是否担心我伤了你?”
周围有商队的人在交谈,她的声音又压得低,他应该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偏偏他听到了,反而听不见别的声响。
“他们若不放心,大可派足人马一路护送你。”她赌气的说着。
“傻了才那么招摇,我们两人几乎无处藏身了,再多带人手,岂躲得过你父兄的眼线?”
“你不是无处藏身,你是不相信我,怕我泄漏你的贼窝,所以不会带我去你的地盘。”视她为奸细般提防着,她为他的戒心而感到难受。
“我的地方又不是贼窝,怕你做什么?”
“可你就是在防我!”完颜满一改卑微的语气,忽然增高声量。
同行的人们闻言,纷纷好奇的望向她。
她咬咬牙,若无其事的望向远方,依然昂首挺胸,心里再难受也不会当众流露出脆弱。
厉狂浪在她身后,不可避免的发现周围的人望着她的目光都不带善意……他的胸口一紧,察觉到有异状。
“别闹了。”他忽然抓住她的肩,悄声道:“跟紧我。”
她一副遭受不平等对待的委屈模样,看他无意澄清,默认了对她的戒备似的,她愈加烦闷了,索性扯动缰绳,让胯下的马儿甩开他。
“别任性!”厉狂浪赶紧拍着完颜满的手,制止她走远。
她手掌一痛,哀怨的目光射向他冷硬的俊颜。“你不喜欢我就算了,干嘛对我这么凶?”
颓丧之色把她的神采夺走,使她娇艳的容貌不复生机。
厉狂浪从未见过完颜满如此受伤的表情,一时怔住,潜伏在内心的某些情感如无数枚细针,轻轻刺疼了他。
他无意识的反省,自己待她很刻薄吗?“我们非亲非故,你要我怎么对你好?”思来想去,他不认为他有错。
完颜满瞠目结舌,呆了半晌,垂头丧气道:“是啊!你做得对、你说得好,你无可挑剔。”
错的是她,不该希望……他能待她温柔。
他的朋友讨厌她,她会失落;他对她凶或冷漠,她会失望;他若想离开,不陪她了,即使说说而已,她也会紧张得不知所措。
各种异常但真实的情绪,吓坏了完颜满,她怎么变得如此荒唐,为了这个粗暴的男人而心神大乱?
她有点气急败坏的策马拔腿从他身边奔跑开。
“你去哪?”厉狂浪瞧了周围的商队人马一眼,随即追上去,却在启动的瞬间被人拦下。
“厉庄主,请留步。”
这是一群汉家商队,许多人掩不住对完颜满的敌视。
厉狂浪猜测,友人必定告诉了商队完颜满是金国公主——是他们汉人的仇敌。
果然,商队人马见他俩分散开来,离城已远,行道上前后亦无杂人,时机正好,立刻一分为二,一部分包围住厉狂浪,另一部分追着完颜满去了。
完颜满察觉到形势不对劲,转头张望,发现自己和厉狂浪被人群分割开。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完颜满打量着商队人马,原本有几个对她还算友善的人,如今都板起脸,各个视她如仇敌。
轰隆——幽暗的天空陡然传来巨响,两声雷鸣过后,一阵细雨逐渐飘落。
完颜满不安了,像掉进陷阱里的猎物,寒毛直立,发出强烈的杀气;离厉狂浪太远,她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她不能安心!
“让开,你们别碰她!”厉狂浪果断的甩出马鞭,打开缝隙。
“厉庄主,请不要插手,我们只为捉拿这个蛮女,并无冒犯您的意思!”
“滚!”
完颜满听到他冷硬的回答,头一回为他不近人情的态度感到欢喜,不安的心绪立刻稳定!
她抽出兵器,迎视着逼向她的人,再无丝毫慌乱。
“完颜满,别动,等我过去!”厉狂浪怕她先出手激怒对方。
她正欲点头,却见一旁闪来数道人影,不由分说的朝她攻击,心乱的看了厉狂浪一眼,终究还是等不及他来解围,只好自己迎战。
“不要伤她!”见前方开战,厉狂浪不再犹豫,狠心击退围困住自己的人马。
“厉庄主,您快住手!”围困失败的人们劝阻无效,只好将逐渐靠近的两人包围在一起。
“你们退开,我保证你们的安全。”厉狂浪赶到完颜满身旁,向众人宣告。“这个女人,我必须带走她。”
商队众人不服,异口同声回道——
“若拿她当诱饵,可使许多金国人自投罗网啊!厉庄主。”
“要不然杀了她,也算是为我们汉家子弟报仇雪恨!”
“拿一个女人的生死,展现你们三十几个大男人的气概?”厉狂浪不屑的冷笑,懒得罗唆,拔剑一挥。“别找借口,给汉家子弟丢脸!”
登时,飞射出的剑气震得路道上尘土大起!
众人眼前一花,厉狂浪趁势带走完颜满,脱离商队。
雨下个不停,道路愈渐泥泞。
趁乱离开的两人纵马飞驰了数十里路,甩开了商队人马,厉狂浪选择走小路,马不停蹄的奔向前往长白山的路程。
一路上,完颜满仍是安静的没吭声;厉狂浪却有点介意她异常的沉默,频频回头打量她狼狈的模样。
天气愈来愈冷,风雨吹打,浸透了她的衣裳、发丝,她不停颤抖,他看着,恻隐之心又隐隐抽疼。
“前面有屋子,我们去那儿避雨。”发现路边树林内有矮小的木屋,厉狂浪马上领着完颜满进去。
将马一并带到潮湿的屋子里,见环境如此阴暗,他想到她包袱里有书,兀自取来点火取暖。
意外的没见她阻止……他仔细一看,她进屋后就躲到角落发颤,像是在忍受痛苦一般,死气沉沉的。
“你?”厉狂浪走向完颜满,俯身看去,她双手交握,两手间染开了刺目的血红。“你又受伤了?”
他讶然,拉起她拖到散发温热的火堆旁。
“痛!别拉,我走不动。”完颜满浑身难受,只想窝着休息。
“谁教你要和他们打。”
他不体贴的责怪,唤起了她的精神。
“我就是听了你的话,有所迟疑才会受伤的!”
举起她被刀划破的手腕,厉狂浪看得一阵心悸。“怎么不告诉我?”
“我们在逃亡,哪有功夫疗伤?我若是一喊苦,你又会说我是娇生惯养不能吃苦了。”有了上次的经验,她已为自己点穴止血,可策马奔跑,需动用腕力,几次扯动,血又会顺着不断使劲而裂开的伤口流溢出来。
“以后难受,记得告诉我,别一个人忍着,我们不是在逃亡!那些人,我还对付得了。”厉狂浪撕开一块布,拎在火堆旁,催动真气,烘干后,轻轻的将她的伤口擦拭干净。
“你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