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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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金瓶梅-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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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阳本自无心合,声气何从对面知。
  抱璞免投和氏壁,窃符如遇魏官姬。
  投珠按剑真堪笑,闺侠犹知国士谊。
  却说汴京西河桥严秀才,因前年在尼姑福清廉里读书,被邻家女子金桂调戏,夜雨私奔,幸得避在韦驮殿过了一夜。次日搬回家中,母子贫穷度日不过,只得求了一馆,教几个小学生读书。每年馆谷不过十五六金,明知不足养身,借此读书,三年苦攻,文学饱足,也是个决科的了。因见了开封府开科的告示,考期不远,常在寺里宿卧,读至三更方睡。那日睡到半夜,忽闻敲门,只道是和尚来取他的法器,忙起开门。只见一女子进来,唬得严秀才想起那年金桂淫奔的事,心里好不跳起来。只见那女子上前深深一拜道:“专非生人,乃王知县已故之女,寄框在此七年,久不还乡。知君是一正人,特来哀求,有一好事相报:今科题目我已尽知,还有关节可通,俱在此纸。君系阴德君子,功名必大,但求将妄灵柩送至山西闻喜县。我家君现任曹州,可以相报。专为怜才,原非邪鬼,君子谨言!”即将一条白纸送在案上,一闪而去。严秀才惊醒,却是一梦,果然窗案上边一小封白帖,写得策论题目、关节分明,好不惊异。天明起来,梳洗己毕,整了衣冠,忙向廊下寻里,果有一杉木柩,上写“闻喜县小女王氏兰娘之框”。严秀才一见悲感,上前焚香四拜,默祝不敢有忘。即时向书店中把策论文章俱照题查来,念熟,改了三次,成一全壁,把关节秘藏不题。愯?/font却说王不骄是—好酒混鬼,眉了一宿,回家看看底衣襟内封的题目,不知落在那里去了。回来廊下和表子家找寻,全无踪影,大主考说的话儿好像做梦一般。自说原无此念,只当作做梦罢了。到了八月中秋大比之期,也随着科举进场,胡胡突突进完了三场,就去吃酒,接小娘顽耍去了。这严秀才果然到了场里就是那个题目,依他所说关节做得妥贴,锦绣一般,经过改的文字自然不同。到揭晓之日,中了解元。
  那主考也大喜,自谓得人,又不负老师所托,可作终身知己。
  到了拆号填榜、插花赴宴,却不是王公子,是一个姓严的一一河南府洛阳县严正,府学顺膳生员,习书经,唬了一惊道:“王公子定是卖了关节与人,自己不来进场的。”心中疑惑。
  次日众门生谢宴,即拜大座师,送些公礼,主考待了茶,只留严解元说话。引至后轩,以酒相待,细问中间有几件异事,因说起:“某篇某句某字似乎有心,中间必有缘故,不妨明教。今日师生如父子,且不可讳。”严解元乃至诚君子,将从梦中得来始末说了一遍,主考大惊,乃信暗中有鬼神,功名各有天命,是人力不可强为的。主考自去入京不题。
  严解元赴宴回来,先拜天地、祖宗、老母、业师。次日绝早到净寺廊下,备下猪羊酒果,金纸银钱,朝上行九拜师生之礼,又做了七昼夜功德。次日即差新投门下的家人,往山东曹州太爷王知州处下了旧治门下晚生的书一封,备了一分大礼,金帛杯盘。书内详写梦中见兰娘,手授科场题目一事,以求送柩还乡,目下已备人夫车马,但不得王宅亲人,不敢私动灵榇,伏祈差的当亲人来京,同送至山西贵茔安葬,愿执门弟子之札,以成世好。王知州见书大惊,痛哭不绝,因差族侄同家人张大连夜赴汴京,也回了严解元一分贺礼,择日起行。严解元换了素服,亲自随行。不一日,到了闻喜县王宅祖节,早有族人传闻此事,阖县亲友送殡、设祭者甚多。
  严解元自备一祭,因作—篇祭文,奠酒焚帛,高声跪读,不觉悲啼落泪,曰:大金贞佑三年十月越朔五曰,门生严正谨具牲醇香糊,致祭于故兰娘大座师之灵日:维灵世心解质、玉莹金贞。岂幽冥之间隔,乃声气之潜通。宅神于玄漠之野,韬光于穹茫之庭。人神何由相接,文章安得折衷,沥乃流光耀采,凝神入梦。笑迷盲之肉眼,悬照昭之冰镜;彼鱼目而混珠,假穿宿以邪径。神之听之,俯绘而笑,收其功于渔人,不结网而能钓。岂洛浦之珠投,非冥渊之犀照。分题疏义、析奥合符,彼揣摩而不得,我契合以安如。非天上之班马,即鬼中之董狐。彼人浙妾,我鬼而师。既受知于国士,岂独于幽冤而我遗!千平执缮,絮酒炙熙,借以报素车白马之谊,尚值。
  祭毕痛哭,为之不已。自此与王知州家叙了世好。回至中途,忽夜梦一秀士来谢,说:“我世娘也,感君生死交情,已蒙超拔,转女成男。他日与君同朝,该在你门下中举,特来相谢。”问其姓名,不答而去。这是功名中一段公案,可见苟取徒劳。这严解元不通着兰娘,当日韦驮殿不淫女色,也是该也是该中的。鬼神相助,不过顺水推船,助他一篷风顺。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木瓜郎语小莫破 石女儿道大难容
  《金刚经》: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河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胎生、湿生、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忧涅梁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金刚经》一段专言无相二字,要知此相原从心生,还从心灭,相从心起,于何能无。这一回要从淫女心中灭度色中形相,到了无相,自然无心,即潘金莲可以立地成佛。当下指点,借此笑林化为禅棒。
  却说那黎寡妇见金桂姐魂不附体,终日里见神见鬼,又弄成一件血症奇疾,正然愁恼,不料女婿刘瘸子开封府告下状来,门首炒闹,到晚去了。黎寡妇请了医生诊脉,说是血虚邪想,取了一贴定神丸来服了,母子相守,连夜不敢吹灯。
  日里还哼哼的叫半日才醒,直到天明才得合眼。如此半月,金桂略吃些饭,梳的头,才下得床了。只有血症不止,终日浸淫淋漓的,浑身不净,流的个美人面如黄蜡—般。又长出—件奇怪的病来,从此再不消想那“红豆琢残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你道是件甚么病?
  高突出一层横骨,紧束住几朵花心。丸泥封面,秦兵难进函谷关;石壁坚深,巨灵谁辟蚕丛路?我待价者也,反成韫犊而藏。吾何畏彼哉,自此终夜不察。人莫不由斯户,舍正路而不由,哀哉!天之将丧斯文,欲博施而济众,能乎?前以三帅,后以五鼎,则茅塞之类。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求在外者也,管氏亦树塞门。是可忍也,孰不可忍!桓缠其如予何?反而求之,不得吾心。
  城门之轨,马不进也。吾岂苞瓜也哉!洪水横流,病莫能兴,犹缘木而求鱼也。量然后知长短,其间不能以寸,请尝试之。民犹以为小也。闭门而不纳,是皆已甚。与少乐乐,与众乐乐?宜若登天然。非之无举,刺之无刺,是犹弃井也。实不能容,于我心有戚戚焉。委而去之,当如后患何?
  这个病,是天地间女子固闭,血脉不通,以横骨塞其阴窍,止留—线走小水的路儿。人有此奇疾,遂致终身失偶,医家无药可治。俗名石姑,佛经中说是石女儿。随有西子的美貌,也是中看不中吃的。多是—种愚蠢幼女不曾经人道的,有了此疾,他不疼不痒,做了枯木死灰,到像绝欲参禅、忘情息念的一个得道的女僧。那金桂姐生来色根不断,欲念方新,如何捏捱这个玻如今弄的有了色心没了色相,好不难受。
  荒咽堋?
  自此病长成了横骨,那血症也止了,邪魅也不来缠了,依旧调脂抹粉,打扮的如帝天仙女一般。
  刘瘸子打探着桂姐好了,使张都监娘子过来面央,说:“他情愿进门招赘,做养老女婿,上鞋结帽子,尽自养的家。问众亲戚打个情,讨几贯钱来,买儿匹布绢来,完成他一生的事。也是儿女的命,定下的亲,谁不指望个好女婿?要不依从,到了当官,我当初提亲是实,谁敢不实说。”这黎寡妇因女儿大了,又感了一场恶疾,怕日久求亲不便,见都监娘子一面劝他,又一面说硬证的话,没奈何,只得应承了,道:“既是亲家来说好话,我也没奈何了,甚么大财大礼,指望来光彩我,看个好日子,买几匹布来,把他两口儿成了家,在这门口开个鞋铺,我娘女管着做鞋,他就管上底。到是好笑,这样一个女儿,招了个皮匠,也省了去求人。——他先销了这张状,进来不迟。”说毕,张都监娘子谢了又谢,回去过了二日,刘瘸子写张和息状子,勾消了了官司。把个宅基卖了,他却买了一抬礼——四个布绢、簪环首帕,也费有十两银子。进来见丈母同张都监娘子,磕了两个头。看定十一月初三日成婚,招赘进门。那金桂姐大病方好,看着刘瘸子满眼落泪。正是:好马却驼痴汉,拙夫偏遇佳人。世上多少不相配的事,说好苦命:今年春比去年春,北阮翻成南阮贫。
  淡色桃花偏遇雨,苦心梅子不成仁。
  红纳拭泪香犹剩,锦字裁书梦未真。
  书梦未真。
  自是名芳无主赏,随风片片付沟茵。
  金桂姐虽是女身未破,从与梅玉二人昼夜演习淫欲,插花弄蕊,久已知趣。又两经鬼魅采取元精,把那男女的乐处比久惯的还深一层。
  到了十一月初三日,刘瘸子上浴堂里沐浴了,穿了一套新布衣服,请过张都监娘子来,与金桂上头,完房。草草的治买了一付新被褥,添上些花粉首饰,随身衣服只做得一个红绸衫儿。那日都监娘子看着上了头裙,修脸提眉,送进房来,和刘朝坐着,也斟了一杯合卺酒。桂姐满眼是泪,哭不出声来,也不肯接。瘸子取了,一口吃荆留张都监娘子,也不好住下,拜了两拜回去了。
  却说这金桂姐,平日想起丈夫来常是眼里出火,一似妖精见了唐三藏,恨不得一口咽下肚去。今日见了刘瘸子,好似木偶人得了道的一般。那瘸子见桂姐回脸朝里,全不看他,他却自己取了一壶烧酒,将两碟咸菜一顿吃干,弄得醉醺醺的,要做新郎。这两条瘸腿,要步步巫山神女行云的路,上上那银汉牛郎渡鹊桥。将一条白布裤子脱了,一口吹灭灯,才跳了两跳,趴上床去。被金桂推了一交仰巴踏,好一似癞蛤蟆吃苍蝇——前合后仰,通趴不起来;挣扎了半日,起来向金桂肩上一搂,叫道:“姐姐睡了罢!”被桂姐劈脸又是一个巴掌,连身一推,好一似瘸整趴深缸——把头伸一伸,通上不来;滚过身子向金桂又一搂,被桂姐连脖子又是两拳,好一似热锅的白赌——把腰拳在一堆,再动不得了。只这三推三搂,瘸子的身子稀软的。 金桂姐又恼又笑,道:“可不 苛惨煞人罢了。”心里恨着,却使手去抹他那腰间的物,原来是有名无实的半瓶醋,二尾子,缩的好似一个蚕蛹儿模样,整嘴儿骨头着。原来瘸子搂了搂桂姐三搂,又被推打不过,不得上手,早已津津淫液倾囊出,汩汩元阳见面投。这叫作是见面礼——不曾进门,先投了一个领谢的帖子进去了;又叫作是隔墙醉一—不曾吃酒,但见了望竿就醉倒了。原来刘瘸子是经金兵砍伤了腿胯,把肾囊缩了,只一个卵子,又常肿的光光的,行不的人道。又见桂姐生的美貌,楼了—把,即时走泄,算完了一场洞房花烛了,岂不省了多少邪态。金桂见此光景,只得自己脱衣而睡。刘瘸情知内外本钱俱空,不来惹事,自己睡的鼾鼾打起瞌睡来,一头倒下,通不似人,两条瘸腿伸开。金桂起身细看一看,但见:身腰短促,好似八九岁婴孩,肾缩卵枯,又像七八旬老叟。垂囊如败枣经霜,裹顶似僵蚕在茧。土作泥人成体相,傀儡学舞少提梁。
  睡到半夜里,金桂姐想了想道:“如今这厮已是辞不得他,只好留着做个死桩,正好随便寻个得意人来,做些风流事儿,料这瘸子也捉不得奸,也管不得我。”寻思已定,到了天明,刘瘸子起身谢了丈母,自己门首收拾一间门面,开个皮匠铺,也买了几双旧鞋在门首做幌子。桂姐戴上髻,也就常来帘子前看街上的人。瘸子那敢问他一声,还恨不得找个好汉子奉承他。一口话不来就骂个死,又是待武大郎的旧样了。
  到了迎春时节,三教堂因今年科举大场,招了许多秀才在此会课读书,河南八府生员, 那没有盘费的贫生,多,多 有来三教堂做公所的。时常在金桂姐门首经过,也有来他家里缝鞋补靴的。金桂在帘子里也看上了三五个年少的书生、风流的秀士。自己的住房却与那书极相接,只隔了一块太湖石上的老梅枝,探过一半来在这院子里。这秀才们手里拿着本书,探头探脑的。金桂姐也半遮半掩,人不看他,他又要看人,哄的人看他,却口里胡骂——大凡淫妇多是如此。
  那时有一秀才,姓潘名芳,字子安,生的风流典雅,惯走青楼,搬了一个表子刘素素在三教堂书楼上宿,时常开放楼窗看着这院子里。见金桂姐打扮得俊俏,不似个良家。在楼上,刘素素望着桂姐说道:“借个针—来,与相公缝缝衣带子。”
  金桂道:“俺家里没人送去,你自己来龋”刘素素跑下楼去,到金桂房里说些话儿,吃了茶,才知是皮匠的老婆,好一个妙人儿。回去说与潘秀才——又是一个在行积年,惯钻狗洞的,只使了一两银子、两枝玉钗儿,托着刘素素送来道:“潘相公有心要会你会儿,又不使一个人知道。”这金桂姐正是久缺着这个衙门,要借个署印的松松腰儿,笑了笑,也不推辞。相约在半夜里越墙在楼上相会,金桂连声至肯,刘素素过那边去了。
  忽然天下起雨来,从午后下了一夜,把这佳期误了。天明却是宗师考这大罗遗才的日子,—群秀才们原是没有科举来考遗才的,连夜各将被褥送入城中去宿,五更预备进开封府考去了,刘素素也回了构栏。三教堂秀才一人不在,只有王魁宇,绰号王雷公,他原不科举,落下他看守书房,在楼下中间两条长凳上睡,把卧房门的钥匙也带得去了。
  也带得去了。
  那时天气炎热,王雷公吃烧酒灌得烂醉,脱的赤条条的,仰劈着两条黑毛粗腿,将他那话儿取出来,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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