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上，眼底闪过琉璃一般的冷光，淡淡的挑眉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像是涌动了无数的情绪，让孟非离根本没做好任何捕捉她此刻神情的准备。
斜阳原先在房中的抗拒冷漠，在这一刻变成了安静地凝望。非离以为斜阳不会理他，谁知斜阳竟是一直侧头盯着他看。她眨了眨眼睛，薄唇抿成一条线，还不等孟非离看清楚她的表情，车子已经飞快驶出孟宅。
她眼底的情绪，复杂深沉，连带着将孟非离的心也楸走了。
孟非离盯着汽车尾灯愣了愣，车子是他的没错，可乔叔开车什么时候这么猛了？先前在房间内他弄伤了斜阳的手腕，他还以为斜阳根本不会理他，她刚刚看他的眼神，着实有些怪异。
孟非离心底一寒，正要给乔叔拨电话过去，冷不丁，手腕被非烟紧紧攥住了。很少有女人的手这般有力，他甩了一下竟是没甩掉。
“孟三少，有个人想见你。”非烟鼓起勇气，将手中电话递到孟非离面前。眼神带着一分祈求，一分无奈。
电话正在接通，里面响起嘟嘟的声音。
“孟三少，这个人等你电话等很多年了，你听听吧。”非烟见非离态度冷淡，不觉将手机举得高高的，快要贴到孟非离耳朵上了。
孟非离一向讨厌陌生人的靠近和碰触，正想推开非烟的时候，冷不丁，听筒那边响起一声婉转之音。
“非烟？”
孟非离大脑在一瞬间停止了转动。
前一刻还想着给乔叔打电话问问斜阳的情况，因为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这一瞬间，什么都忘记了。
甚至有一瞬错觉，他连自己是谁都要忘了。
“非烟吗？你这孩子又闹什么别扭，为什么不说话？”婉转轻柔的女声，赋予了岁月磨砺而出的慈爱温和。
这一刻，孟非离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心也跟着剧烈的波动，持续猛烈的跳动着，可面上，却是可怕而麻木的平静！
非烟见此，小心翼翼从他手中抽走了电话，然后啪的一声合上。
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孟非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反应。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每一声都扎在他心底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
如果不是渗凉晚风丝丝吹过，他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一贯寒凉冷漠的神情，在此刻波涛汹涌。眼底流淌而出的有震惊，有痛苦，还有许久不曾漾开的脆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非烟。
电话那顿的声音他绝对不会听错的……绝对不会！
母亲不是死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来告诉他？究竟怎么回事？
怎么还有机会听到她的声音？
孟非离坚如寒冰的瞳仁，在这一刻，碎裂成无数片，像是打碎的水晶，一片片细碎龟裂在昏黄月光下，清脆的，落了一地。
“孟三少，这一次算是我自作主张。我带你去见她。她知道你现在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了，那个你喜欢的人一定就是当初救你的那个小女孩，你带着她一起去吧。去见见她。”
非烟小声说着，有眼泪在眼眶内打转，她看着孟非离，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他说。她多么希望看到一家团聚啊，不管有什么困难，大家一起面对！难道不好吗？
但是不见到母亲，她如何讲这些话说出口！这道坎，她一定要帮所有人迈过去！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孟非离回过神来，低低开口，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紧绷的面容，额头上隐隐跳动着青筋，一层薄汗渗透出来，被晚风一吹，冰冷透骨。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露出如此面容。苍白、震惊。一贯的冷静孤僻系数不见，像是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前后进退都不对。
哪里都不是自己的方向。
在他十岁那年就去世的母亲，怎么还会再听到她的声音？
十四年了，事隔这么久，但是母亲那温婉轻柔的声音他绝对不会听错！况且还带着软侬的家乡口音，他更不会听错。
“你见了她就全知道了。其实她一直都在暗中帮你照应着你。你也知道，孟锟的为人……一旦知道她还活着，绝对不会罢休的。
我前几天告诉她，你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她很想见一见，这次算是我背着她擅做主张了，我不想你们母子继续分离下去。你带着顾斜阳去见见她吧，也许她见了当初救你的小女孩，反倒会打消心中顾虑。我相信顾小姐的为人，也会是她喜欢的类型！
有些心结，你们母子一定能够解开的！”
非烟认真的看着孟非离。每一句话发自肺腑，泣血如歌。
前一刻她的心情还是复杂酸涩得，现在一切都说开了，反倒是无所顾忌了。除了自己的身份，她暂时不方便透露给他，她什么都能为他做。
孟非离眼神闪烁一下，忽然察觉身侧有一道身影出现，娇小单薄，带着怯怯的表情走近他，似乎还迟疑了好一会，才走到他身边来。
“非离，你要去见谁？”张素淼握紧了手机，小心试探的看着孟非离，然后又看看非烟。
她总觉得非烟似曾相识，应该是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非烟看到张素淼，不觉警惕的眯起眼睛，眼神变得凌然冷淡，一瞬间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中性风格。
张素淼和非烟第一眼便彼此有种看不顺眼的感觉。
非烟眼神太过犀利飒然，尤其是在面对张素淼这种类型的女孩子时，总是不齿她们故作姿态。
而张素淼也不喜欢非烟太过犀利傲然的眼神。
张素淼眼神阴阴的看了非烟一眼，一旁孟非离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上车。”张素淼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孟非离拽着上了非烟停在那里的黑色车子。
非烟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幕，不觉细细打量张素淼。非离怎么跟她搅和在一起了？
难道是她？不可能吧！
张素淼是张绣的侄女！非烟对这个张素淼的印象一般，曾经是张家那个不可一世的二小姐，后来张家倒台了，一直跟着张绣住。
难道她才是……
不会的！那顾斜阳呢？非烟记得非离小时候说过，如果他以后娶老婆，就要娶四岁的小可爱，虽然那时候非离眼疾未愈，一直都未能看清楚小可爱的模样，但是非离绝对是非小可爱不娶的。
现在又是顾斜阳，又是张素淼的！非离到底搞什么？
他到底要哪一个？难道她对顾斜阳是假的？“素淼便是小时候在海边救我的小女孩，我已经证实过了。你现在开车！我要马上见到她！”孟非离简短解释，见非烟一脸震惊，面色不由一冷。
母亲相见的人是小时候救过他的小女孩，自然是要将素淼带给她见一见。虽然他现在想牵的是斜阳的手！
左边是责任，右边是真爱！他知道感情上面没有平衡这一说，但是此时此刻，他矛盾的心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他带素淼过去，只是为了见母亲！
而斜阳，是他认定的挚爱！不会改变！斜阳……斜阳……孟非离心底默默念着她的名字，该如何宠着她护着她，才能让她敞开心扉，不再孤勇决绝的面对一切？
非烟也不继续追问了，只能咬牙开车，心底却疑云丛生。
不知怎么回事，她一点也不喜欢张素淼！可为什么偏偏她是曾经救过非离的小女孩？这太不可思议！她一直以为是顾斜阳的！
一路上，孟非离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刚上车的时候，他就松开了张素淼的手。
张素淼好几次若有似无的想靠在他怀中，孟非离都没有任何回应给她。
张素淼眼睛红红的看着他，带着埋怨和斯斯艾艾的眼神，但是孟非离依旧是面色冰冷，眼底隐隐还带着一丝莫可名状的焦灼。
这个神情很少在他眼中见到。他大多时候是一副冷脸面对任何人，即使天塌了，也不会紧张和焦虑。只会冷眼看着别人无助痛苦。而他，心，不动分毫。
车子在一处隐蔽的海边别墅停下，非烟下车后，孟非离嘱咐张素淼先留在车上，他稍后出来接她。
他需要时间单独跟母亲相处一下！
这一举动正好顺了张素淼的心，她急忙点点头，还嘱咐孟非离小心点。
等孟非离修长身影急匆匆的消失在暗夜之中，张素淼迫不及待的打通了电话给张鹤轩。
“哥！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顾斜阳弄死没有？！她要是没死，这次就是我死了！如果孟非离知道顾斜阳是在孟家被人动了手脚弄走的话，一调查起来，我就跑步了了！”张素淼紧张的开口，眼底不觉闪过阴厉的狠光。
电话那端张鹤轩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阴沉冰冷。
“不会让你损失什么的！现在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再有五分钟你这辈子都见不到顾斜阳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秘密了！对了，你现在在哪？”张鹤轩压低了声音问着张素淼。
“你还说呢！我刚才在房间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没办法我就到门口看看动静，谁知道还没站稳呢，被孟非离拽上了一个女人的车子，这女人看着面熟，但我叫不上名字，孟非离似乎很信任这个女人，还告诉她我就是小时候救过他的小女孩。哥……”
“什么？！你现在在孟非离的车上？！谁让你出去的？！你不知道现在情况有多危急吗？”张鹤轩冰冷的声音蓦然添了一份狠戾。
张素淼不觉打了个寒战，小声埋怨的说道，“我有什么办法啊？是他强行带我来的！你也知道孟非离的性子，一贯是不管别人想法的。他们现在进了海边的别墅，让我先等在外面！哥，我怎么办？他那边可千万不要出乱子啊！”
张素淼有些慌了，总觉得今晚会出事！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隐隐有海浪声哗啦响起。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现在立刻挂了电话等在哪里！孟非离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你就打给我！在他面前尽量不要多说话！”张鹤轩说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电话那头，他阴沉的面容闪过狠辣的杀气。
张素淼握着电话，等了好一会不见孟非离出来，越想越不对劲，正要下车看个究竟，冷不丁，车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拉开，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人粗暴的从车子里面拽了出去。
“唔”
不容她发出任何呼喊声，身子就被拖进了不知何时停靠在一旁的黑色轿车内。
四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戴着黑色墨镜的男人将她死死地摁在汽车后坐上，其中一个黑衣人粗暴地抢过她的手机，给孟非离拨过去电话。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接起来，那头响起孟非离低沉沙哑的声音。
“素淼，什么事？”
“孟三少要找的人在我们手上！不如先听听她的声音！”“啊，不要打我！痛死了！非离！快救我啊！呜呜！”张素淼脸上挨了黑衣人一巴掌，疼得嗷嗷直叫，苦着冲听筒喊着。
“素淼？！”
孟非离声音寒冽阴冷，不等他再说什么，黑衣人将另一部电话录下来的声音放给他挺。
“孟三少，还有一个人的声音，是半个小时前录的，你听仔细了！”
黑衣人话音刚刚落下，斜阳虚弱的求救声从听筒里面传来，一瞬间击中孟非离纷乱心扉。
但同时，他又如何能放弃素淼。
黑衣人冷冷一笑，不觉得意的开口。
“孟三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考虑！两个美人只能救一个！你说出一个人的名字。；另一个可就等于放弃了！就是死路一条！”
065 我要的始终是你
非烟看到孟非离眼底一瞬恢复一贯的苍凉冷漠。
她痛苦的闭了闭眼睛，不觉咬着唇，低低的开口，“对不起，我没想到她会躲着你……我还以为这就能见到她，我……”
“不用再说了！”
不等非烟说完，孟非离冷冷打断她。转身朝车子停靠的地方走去，那僵冷背影透着寒凉放弃，一脸痛苦悲戚的非烟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背影许久。
她跟孟非离在别墅外面敲了很长时间的门，奈何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门窗紧闭，也没有开灯。非烟猜测母亲是从那个没有声音的电话隐隐猜到了什么，所以才躲起来不见非离的。
非烟看到孟非离复杂失望的神情，一颗心狠狠地揪起来。
她禁不住埋怨母亲，有什么事情一家人不能坐下来说开了吗？有困难就要一家人一起面对，为什么独独非要把非离一个人扔在孟家？他们是一家人啊，为什么不能天天在一起？
孟非离眼中的失望和迷茫，难道母亲就不觉得内疚吗？这么多年了，还没想通吗？
非烟本想再给母亲打一个电话过去的，谁知，孟非离刚才接了一通电话后脸色大变，丢下刚才那句话后，就一个人走了。
非烟身子无力的靠在墙边，她有感觉，母亲就在屋内，也许她已经看到了非离，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心中的顾虑和担忧又怎么会是非烟能考虑周全的？
她已经失去儿子一次了，这一次，没有完全的把握，她如何能轻易现身？
孟非离回到下车的地方，车门大开，素淼已经不知去向。
手中电话再次响起，依旧是素淼的手机号。
电话里面响起男人得意的轻笑声，“孟三少！别来无恙啊！怎么样？考虑清楚了没有？是要新欢呢还是要旧爱？以前你不也给我二选一过吗？问我要左眼还是右眼！
现在轮到你选择了，不要耽误时间！”
孟非离握着电话的手蓦然冰冷，尽管心已经快要跳出来，可声音仍是沉静的可怕。
“我要再听一遍斜阳的声音。”他已经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了！
四年前，他在美国的仇家小日本织田信丰。被他刺瞎了一只眼睛，这么快就想卷土重来了？
织田信丰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听到斜阳的名字，嘴里面不觉发出啧啧的声音。
“看来孟三少已经有了选择！是要顾斜阳吗？”
“少废话！让斜阳说话！”孟非离声音陈冷异常，此刻的他，寒凉面容，第一次有了紧张惊慌之情。
他终是明白，斜阳从孟家出来的时候，那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的复杂神采所为什么了。原来，那时候她已经被挟持了，她眼神给他暗示，他本来觉察出了异样，想打电话给乔叔的，谁知道非烟突然出现了，因为听到母亲的声音，他的心一下乱了。
如果那时他能联系下乔叔的话……
现在一切都晚了！
织田信丰为人心狠手辣，四年前被他废了一条胳膊一只眼睛，现在竟有胆子来ｑ市，一定是找到了新的靠山！
“孟三少做事何时这么犹豫不决了？顾斜阳的声音你只能听一次，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你要活命的那个人名！剩下的，可就见阎王了！”
织田信丰说完，电话那头响起张素淼惊恐的嚎叫声。
“非离！非离！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啊啊！非离！呜呜！”
“放了她。”孟非离深呼吸，冷冷开口，一瞬，心底苍凉。
织田信丰迟疑的开口，“你说的她是谁？说出那个名字。”
孟非离握着电话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继而，对着听筒凉凉的吐出三个字。
这是他唯一能做出的选择。
还了该还的，选择他最终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