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妓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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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妓卷-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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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意豪迈,风格雄浑,见地深远,使满座高朋贵客不仅对诗称赞,还不由地对作诗的她肃然起敬。只看这首诗,谁又能想到它是出自一个风尘女子之手,其豪情远志决不亚于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
  在薛涛的有生之年,剑南节度使总共换过了十一位,而每一位都对她十分青睐和敬重,她的地位绝不是其他绝色红妓所能比的。之所以如此,除了她的才情美貌外。其实还更得益于她的见度和气节,从她的一首“雨后玩竹”诗中,我们可大略窥见其孤高的内心世界:南天春雨时,那堪霜雪枝;
  众类亦云茂,虚心能自持。
  夕留晋贤醉,早伴舜妃悲;
  晚岁君能赏,苍苍劲节奇。
  薛涛虽然日日周旋于华堂绮筵与灯红酒绿之中,但是谁又知道她内心深处的感受却与现实生活有天地之别。落寞与凄苦紧紧包围着她,她有她的情、她的爱,但都不能寄托在眼前围绕着她的达官贵人身上。薛涛把自己比作孤高的青竹,希望与竹林七贤共醉,与娥皇、女英同悲,把一腔幽怨寄托于苍茫的远古。
  薛涛毕竟是个有血有肉,更有着细腻情感的女人,她深切渴望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爱情;然而身世飘零,每日里迎张送魏,繁华的后面掩藏着她感情世界的空白。她甚至幻想着自己拥有一个牵肠挂心的情郎,只因战乱而天各一方,情郎出征未归,自己则独守空闺等待着他的蓦然归来,如“赠远”一诗写道:芙蓉新落蜀山秋,锦字开缄例是愁;
  闺阁不知戎马事,月高还上望夫接。
  袅嫋新蒲叶又齐,春深花落塞前溪;
  知君未转秦关骑,月照千门掩袖啼。
  她不但不能象一个普通女人那样守着一个体已知心的丈夫,甚至连做一个等待离夫归来的怨妇资格也没有;她只能用自己的情思和诗句,编织一个凄美的情梦,来麻醉自己。
  一直到薛涛四十二岁那年,她生命中才姗姗走来迟到的春天。
  三十一岁的监察御史元稹,于唐宪宗元和四年春天奉朝命出使蜀地,调查已故节度使严砺的违制擅权事件。虽然严砺已死,但倘若查出问题,辖下的七州刺史都脱不了干系,大家凑在一起想对策,对于这位不慕钱财的御史大人,只好施以“美人计”了。蜀中虽然美女如云,但俗媚女色恐怕很难打动元稹这位诗人才子的心。于是众刺史想到了已是半老徐娘的薛涛,除了央求她出马,似乎别人都无法当此重任。
  薛涛碍于与已故节度使严砺的交情答应了此事。薛涛比元稹整整大了十一岁,但由于她天生一副细腻白皙的容貌,再加上懂得恰到好处的化妆与修饰,仍然是一位风韵不减当年的美人儿。凭着薛涛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卓越的才情,一经交往,便使元稹这位京都清贵陷入了粉红色的温柔乡里。
  本是肩负着任务而来,不料对薛涛竟不由自主地动了真情。起初她不过是以职业性的心情与姿容来应付元稹,可就在他们第一次倾谈时,薛涛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激情,她暗暗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就是她梦寐以求的人!于是一切都顾不上了,满腔积郁已久的热情,一股脑地奔泄出来,两人同时融化在爱的热流中。
  薛涛虽为风尘女子,但她属于那种卖艺不卖身的高级诗妓,周旋于蜂蝶中,却一直洁身自好。而这次一切都不同了,与元稹见面的当天夜里,她就把自己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心爱的人;第二天清早起来,还真情所致地作了一首“池上双鸟”诗: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
  更忙将趋日,同心莲叶间。
  这俨然就是一个柔情万种的小妻子,在向丈夫诉说对生活的向往,奏响追求挚情的心曲。虽然曾有不少人得到过薛涛的粉红诗笺,但谁也没能象元稹这样真正享受到她内心深处的恋情。对此,多情公子元稹也尽能领略,深为薛涛那绮丽的情意而沉醉,这时他留下的一首诗就记载了这样的情事:诗篇调态人皆有,细腻风光我独知;月夜咏花怜暗淡,雨期题柳为歌欹。
  薛涛虽是受托与元稹交往,可俩人却结下了一段真情。然而毕竟是萍水相缘,在元稹完成了蜀地的任务,离开成都返回京都时,两人不得不挥泪分手。到这时为止,他们已在一起度过了一年如胶似漆的亲密时日。元稹回到长安后,即托人捎来一首七律给薛涛:锦江滑腻峨嵋秀,生出文君与薛涛;言语巧似鹦鹉舌,文章分得凤凰毛。
  纷纷辞客多停笔,个个公侯欲梦刀;别后相思隔烟水,葛蒲花发五云高。
  元稹对薛涛的才情念念不忘,暗自称奇,同时也直抒相思心意,可见他对成都那一年缠绵岁月还是颇寄真情的。
  当时与薛涛交往的名流才子甚多,如白居易、牛僧儒、令狐楚、辈庆、张籍、杜牧、刘禹锡、张祜等,都与薛涛有诗文酬唱,但牵动她内心深情的却只有元稹一个。元稹离开蜀中后,薛涛朝思暮想,就象一个丈夫远出的空闺女子一样,等出满怀的幽怨与渴盼,汇成了流传后世的名诗——“锦江春望词”四首:其一: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
  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其二:
  揽革结同心,将以遗知音;
  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
  其三: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
  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其四:
  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
  玉簪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起初还是没心的相思和期盼,期望情人重续旧欢的时日;可是春去春归,音信渐渺,薛涛越盼越失望,她甚至望着天上的云彩、江畔的垂柳、院中的春花,都幻化成元稹的形象,与它们诉说离情之苦。她的一首“咏牡丹”,就是以牡丹拟人,在夜深露重中与盛开的花儿细诉衷情。诗云:去年零落暮春时,泪湿红笺怨别离;
  常恐便同巫峡散,因何重有武陵期。
  传情每问馨香得,不语还应彼此知;
  只欲栏边安枕席,夜深同花说相思。
  说着“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的元稹实际也是一个负心汉,薛涛在锦江畔刻骨铭心地思念情郎;元稹却又到浙西与年轻貌美的刘采春热恋得如火如荼。风尘才女薛涛毕竟只是他生命中的一支小插曲,他又何曾想过与她相伴终身呢!
  流年如水,把对情人的期盼渐渐从薛涛心头带走,她知道不应该再等待什么,经历了这番冷热波折,她的心似乎关闭得更紧了。除了参加一些推脱不掉的应酬外,她尽量闭门居家,借诗词遣怀。薛涛的宅第滨临风光秀美的浣花溪,闲来无事,她常用乐山特产的胭脂木来浸泡捣拌成浆,加上云母粉,渗入玉津井的水,制成粉红色的特殊纸张。纸面上呈现出不规则的松花纹路,煞是清雅别致,她便用这种纸来誊写自己作的诗,有时也送些诗笺给友人,人们把这种纸笺称为“松花笺”或“薛涛笺”。唐人喜用彩笺题诗或书写小简,其实都是学了薛涛的样。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尤其是象薛涛这样的名“交际花”,昔日交际场上的风光逐渐随着芳颜风韵的流逝而流逝。已近暮年的薛涛,索性在远郊筑起吟诗楼,自己穿戴起女道士的装束,隐居在楼中,远远离开了繁华如梦的交际场所。
  唐文宗太和五年,隐居的薛涛永远闭上了她寂寞的眼睛,享年六十五岁。当时的剑南节度使段文昌为她亲手题写了墓志铭,并在她的墓碑上刻上“西川女校书薛涛洪度之墓”,至此,“女校书”真正成了薛涛的别名。
  后人为了纪念风尘才女薛涛,在万里桥畔的锦江边筑有望江楼,楼下不远处有著名的“薛涛井”。据说,清代光绪年间,蜀中大旱,清江断流,当地人向薛涛故居边干涸的古井顶礼膜拜,古井中忽然涌出清泉,不一会儿,又是大雨滂沱,大大解救了旱灾。人们为了感激薛涛神灵的恩泽,特将这口井命名'薛涛井“,并刻石立碑具载其事。站在望江楼上,不但能眺望锦江两岸清幽的风景,也能清楚地看到”薛涛井“,因而人们常到楼上怀古思旧,缅怀薛涛,赵熙集白居易诗题薛涛清婉宝小像:独坐黄昏谁作伴?
  怎教红粉不成灰。
  然而望江楼上的另一副楹联,不仅概括了薛涛繁华而寂寞的一生,而且把她的诗才与大诗人杜工部——杜甫相提并论,可算是对她寂寞孤魂的一点安慰,联如下:古井冷斜阳,问几树批把,何处是校书门巷?
  大江横曲槛,占一楼烟雨,要平分工部草堂。
  杜秋娘“花开堪折”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首“金缕衣”的诗,词句直白,富含人生哲理,因此久传不衰,至今还常为人吟诵和援用。可谁知道这首小诗竟改变了作者杜秋娘一生的命运,使她获取了一段绚烂多姿的“折花”岁月。
  杜秋娘原是间州人,也就是现在的江苏镇江。虽出身微贱,却独禀天地之灵秀,出落得美慧无双,不仅占尽了江南少女的秀媚,而且能歌善舞,甚至还会写诗填词作曲,作为歌妓曾风靡了江南一带。她十五岁时,艳名被镇海节度使李锜风闻,设法以重金买入府中充任歌舞姬。一般的歌舞姬都是学一些现成的歌舞,为主人表演取乐;人小心高的杜秋娘却不甘埋没在李府成群的歌舞姬中,暗自思量,自写自谱了一曲“金缕衣”,在一次李锜的家宴上,声情并茂地演唱了给李锜听。李锜此时已年过半百,却也雄心不减,当他听了杜秋娘唱的一曲“金缕衣”,心中的欲火不禁被煽动起来。在他看来,这小曲充满了挑逗,虽然他已不是“少年时”,但临近暮年,似乎更要抓住美好年华的尾巴,及时享受生命乐趣,这小女子简直太知他的心思了!
  顿时,李锜对杜秋娘大为欣赏,当时就决定把她收为侍妾。李锜与杜秋娘成了一对忘年夫妻,但因两人都热情如火,所以春花秋月中,这对老夫少妻,度过了许多甜蜜醉人的时光。
  这时唐德宗驾崩,李诵继位为顺宗,顺宗因病体不支,在位仅八个月就禅位给儿子李纯,是为唐宪宗。唐宪宗年轻气盛,一登基就决心扭转国内藩镇割踞的离散形势,因而采取强制手段,试图削减节度使的权利。身为节度使的李锜为之大为不满,依仗手中的兵力,举兵反叛朝廷,在朝廷大军的镇压下,叛乱很快平息,李锜也在战乱中被杀。杜秋娘作为罪臣家眷被送入后宫为奴,依据她的专长,让她仍旧充当歌舞姬。有心的秋娘趁着为唐宪宗表演的机会,再一次卖力地表演了“金缕衣”。唐宪宗李纯这时倒正是青春“少年时”,曲中那种热烈的情绪深深感染了他。再看那演唱的女子明艳而雅洁,气韵在众佳丽中独高一格,不禁为之心动;况且此曲还是由她亲自创作,才情也不一般。不久,杜秋娘被封为秋妃。
  作了秋妃的杜秋娘深受宪宗宠爱,她的一笑一言,一举一动,都别有风韵,令年轻的宪宗为之沉醉。春暖花开时,他们双双徜徉于山媚水涯;秋月皎洁时,又对对泛舟高歌于太液池中;午窗人寂时,共同调教鹦鹉学念宫诗;冷雨凄凄的夜晚,同坐灯下对奕直至夜半。期间情深意挚,颇似当年杨贵妃与唐玄宗的翻版。然而,比起纵情放荡的杨贵妃,杜秋娘又高一筹,她不仅与宪宗同享人间欢乐,而且还不著痕迹参与了一些军国大事,用她的慧心和才智,为皇夫分忧解劳。
  唐宪宗执政之初,由于锋芒凌利,对藩镇采取强压手段,引起藩镇纷纷的不满。后来番邦犬戎侵犯大唐边境,宪宗对藩镇施以宽柔政策,不但抵御了外侮,而且取得了本土的安定,使唐室得到中兴。宪宗之所以能及时转变态度,除了大臣的建议外,重要的还是靠秋娘枕边风的吹拂,她以一颗女性的柔爱之心,感化着锋芒毕露的唐宪宗。
  国家太平后,手下有大臣劝谏唐宪宗用严刑厉法治理天下,以防再度动乱,这建议颇合宪宗的性格;但秋娘闻言则说:“王者之政,尚德不尚刑,岂可舍成康文景,而效秦始皇父子?”见识深远,入情入理,让唐宪宗不能不信服,也就依了她的意见,以德政治天下。
  秋娘在唐宪宗身边,似乎既是爱妃、玩伴,又是机要秘书,几乎占居了宪宗的整个身心,使宪宗对其他佳丽无以复顾。当国家逐渐平定昌盛之后,宰相李吉甫曾好意劝唐宪宗可再选天下美女充实后宫,他说:“天下已平,陛下宜为乐。”唐宪宗此时还不到三十岁,而宪宗则自得地说“我有一秋妃足矣!李元膺有‘十忆诗’,历述佳人的行、坐、饮、歌、书、博、颦、笑、眠、妆之美态,今在秋妃身上—一可见,我还求什么?”李元膺的“十忆诗”是这样的:其一:
  瘦损腰肢出洞房,花枝拂地领巾长;
  裙边遮定双鸳小,只有金莲步步香。
  其二:
  椅上藤花撩面平,绣裙斜罩茜罗轻;
  踏青姐妹频来唤,鸳履弓弓不易行。
  其三:
  绿蚁频摧未厌多,帕罗香软衬金荷;
  从教弄酒春衫涴,别有风流上眼波。
  其四:
  一串红牙碎玉敲,碧云无力驻凌霄;
  也知唱到关情处,缓按余声眼色招。
  其五:
  纤玉参差象管轻,蜀笺小研碧窗明;
  袖纱密掩嗔郎看,学写鸳鸯字未成。
  其六:
  小阁争筹画烛低,锦茵围坐玉相欹;
  娇羞惯被郎君戏,袖掩春葱出注迟。
  其七:
  漫注横波无语处,轻拢小板欲歌时;
  千愁万恨关心曲,却使眉尖学别离。
  其八:
  从来一笑值千金,无事夸多始见心;
  乍问客前犹掩敛,不知已觉两窝深。
  其九:
  怩娇成惘日初长,暂卸轻裙玉簟凉;
  漠漠帐烟笼玉枕,粉肌生汗白莲香。
  其十:
  宫样梳儿金缕犀,钗梁水玉刻蚊螭;
  眉间几许伤心事,不管萧郎只画眉。
  秋娘深得唐宪宗的专宠,从这里可见一斑。幸而秋妃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虽然拴住了宪宗的心,但并没使他沉溺于享乐而忘却国事,相反的倒是潜移默化地帮着他治国安邦。这种夫唱妇随,同心协力的日子,又岂是一般的“折花”之乐。
  不料,元和十五年新春刚过,唐宪宗就不明不白地驾崩于中和殿上,年仅四十三岁,正值年盛体强之时。有人说宪宗是服食长生不死金丹中毒而亡,也有人说是内常侍陈弘志蓄意谋弑,然而当时宦官在朝中势力庞大,也就无人胆敢往下追究了。二十四岁的太子李恒在宦官马潭等人拥戴下嗣位为唐穆宗,改元长庆。
  此时,进宫十二年,年已三十开外的杜秋娘,在宫廷中颇有声望,而且朝中重臣也对她相当敬服,所以皇帝的更迭,政治的风暴,并没有影响她的地位,在某些军国大事上,唐穆宗还经常要听取她的意见!
  后来,杜秋娘被派为穆宗之子李湊的保母,负责皇子的教养,杜秋娘自己没有孩子,便把一腔慈母之爱倾注到李湊身上。
  而唐穆宗李恒是个好色荒淫的皇帝,即位后,很快就沉迷于声色游乐之中,藩镇相继发生叛乱,河朔三镇再度失守,他都不闻不问。已做保母的杜秋娘则在一边冷眼旁观。
  长庆四年,不满三十岁的唐穆宗竟又莫名其妙地一命呜呼;年方十五的太子李湛继位为唐敬宗,改元宝历。这位小皇帝童心未泯,性躁贪玩,特别喜欢击毬的游戏和在深夜里捕猎狐狸,天天带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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