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座!”骆敬元偷眼观察,见几位团长的脸色均颇为难看,心道:“旅长肯定是发过脾气的。”
“骆团长,坐”李岳说着指了指凳子。骆敬元原本以为李岳会大发雷霆,但是从他的声音中,简直听不出愤怒的意思。李岳伸手从桌上拿过一份任命状,递给了骆团长,说道:“你看看这个吧。”
那是薛岳发给第七旅的一封电报,电报上薛岳说“同意第七旅的请求,将新兵团正式划入该旅,改番号为三三九团。其他事宜,旅部自行斟酌处理。”
骆团长拿着薛岳的一纸电报,手在不停的颤抖。他这个团,因为全是新兵,没有老兵做战斗骨干,没有哪支部队愿意要,大家都推来推去,没想到第七旅竟然收留了他们。
李岳手一挥示意大家离开,骆团长刚要走,李岳叫住了他。“骆团长,你留下。”李岳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递给骆团长,叹道:“你拿去看看!”说着眼睛竟然有些发潮。骆团长翻开本子,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有战士,有军官。
“旅座,这是……”骆敬元不解的问。
“这是第七旅所有阵亡将士的名字。”李岳表情很严肃,声音却有些颤抖,似乎眼前他要说的话,深深的牵动着他心里最脆弱的那根神经。“第七旅,没有一个战士是胆小鬼。这些人,曾经都是生龙活虎的战士,可是现在,那么多可爱的生命……”
“旅座。”骆敬元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李岳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的话。“你们三三九团配属给我们的第一天开始,就有人和我反应,说你们团懒散成性,在我们旅呆久了,会把我们的战士带坏。他们都建议我,向战区司令部请示,把你们调走。我申请了,但不是把你们调走,而是把你们留下。知道为什么吗?”
骆团长迷茫的摇摇头。
“我相信,你们团的这两千湖湘子弟,不是兵痞,他们是好兵。是能打鬼子的好兵。就算不是好兵,第七旅这里,有几千名不怕死的英勇战士,我李岳就不信,这么多有血性的中国人,还带不出你那一个团的人?娘子关,我们旅伤亡三千多,但是,全旅的弟兄们没有一个人投降,他们宁可选择和鬼子同归于尽,也不在死亡面前低头,老子就不信,第七旅的这股气势,改变不了你们团的臭习气!要是中国军人,都像第七旅一样宁死不屈,鬼子离完蛋还远吗?”
骆团长站的笔直,朝李岳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旅座,请放心,我们新兵团绝不辜负旅座的期望。”
“不!”李岳很严肃的对骆团长说:“不是新兵团,是第七旅,三三九团。”说着把手重重的在他肩上拍了两拍。
“是!旅座。”骆敬元很是感动。
李岳慢慢的说道:“明天出早操时,我会去你们团,回团部吧!”说完,脸色一如往常,冰冷如水,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看着骆团长走远了,参谋长高希希忧心忡忡的来到旅部。
“旅座,你真的要留下这个团?”
李岳无奈的点点头。
“旅座,你考虑没考虑过,这个团战斗力根本不行,简直就是咱们旅的累赘!”高希希据理力争,“我不同意!”
“高参谋长!”李岳猛的一吼,“这是上级的命令,我们必须执行!”
高希希争道:“但是,旅座,你也不是没看到,这个团能打仗吗?战士们对这些新兵意见很大。”
李岳冷冰冰的说,“做战士们的工作,是连长,团长的事情。和我无关,高参谋长,请你记住,你是军人,军人就要服从命令!”
高参谋长见李岳固执己见,无奈的走了。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李岳自言自语道“老高啊!也许将来,这个团的士兵,比另外两个团的士兵更有前途!”
天黑了,李岳独自在屋里喝闷酒。
警卫员二胡报告道:“李团长要见旅座。”
“让他进来,你顺便把王大炮也给我找来,就说我请他们喝酒。”然后对着二胡耳语了几句,二胡领命办事去了。
李岳决定,把没有对高希希说的话,对这两位团长说,不是他信不过高希希,而是高希希不带兵,就算对他说了,他一个书生,未必会懂。
“旅座,我就不明白了。”王大炮一口喝干了一大碗酒,把酒碗重重顿在桌上。“那么一支狗屎部队,咱为什么要留下?咱们旅不缺人不缺枪,留下那帮熊包蛋能顶个鸟!”
“王大炮,你不能小点声?怕人听不见咱们在说什么?”李川毕竟读过书,还是知道些事情的轻重。
“怕他个鸟?”王大炮一瞪眼,“你们读书人,就是***胆小鬼。这也怕,那也怕。”
“唉!”李岳叹了一口气,两个团长都不再说话,他们知道,李岳要开腔了。“你们俩,一个是我弟弟,一个是我兄弟,咱们亲如手足,自是无话不说。我知道,这次留下新兵团,不只是底下的战士,连你们也不满意。”
“那是!”王金焕粗着嗓子答应了一声。
李岳正色问道:“但是,你们了解过这个团的底细没有?”
这个……两个团长面面相觑。虽然对新兵团很是不满,但是他们还真的没细致的走到那些邋遢兵中间,去了解他们的来历和底细。
“我们旅本来属于五战区,后来又被划到二战区,仗没少打,二战区待我们如何?娘子关前线我们下来,阎老西儿不闻不问的。他根本就是把老子们当后娘养的!”李岳说着倒了一碗酒,一口气喝干,他平时很少这么喝酒。酒很烈,呛的李岳直咳嗽。
过了一会,李岳缓过来,接着说道:“我这几天多少了解了一下他们,这个团里有很多学生兵,你们知道学生兵意味着什么吗?他们有文化,我们的部队里面最缺少的就是文化,当兵的斗大字不认识一箩筐,将来能担当什么大任?”
说着,李岳似有意似无意的扫了一眼王金焕,锋利如刀的目光吓的王金焕大气都不敢出,李岳收拢目光,说:“虽然眼下还没经历过大战的洗礼,但是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前途无量,你们这些人应该和他们并肩作战,甚至以他们为荣,但是你看看你们!”李岳越说越气,把酒碗重重的摔在地上,啪的一声,酒碗被摔的稀烂。“咱们旅到处打硬仗,我们内部再不团结,早晚得像这只酒碗一样,被鬼子打的粉碎!”
“旅座,可是眼下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王大炮一边擦冷汗一边问,他是个直肠子,哪能像李岳一样想的那么多,那么远。
李川也忿忿不平的说道:“哥啊,我也觉得再让他们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李岳走到地图前,说道:“你们自己看,这是我心中对咱们旅兵力部署的设想。”
王金焕看了一眼,双手连摇,说:“旅座,这可不行,你怎么把我们两个团都摆在一线了?”
李岳阴沉着脸道:“难道我让那些没打过仗的新兵去战场上送死吗?”
王金焕嘻嘻一笑,说:“旅座,那不是正好吗?”他心里可是巴不得那些新兵都送到鬼子手里,免得看到他们就心烦。
“胡说!”李岳一拍桌子,训斥道:“亏你说出这话来,我看你小子就头一个心术不正!”
王金焕不敢言语了。李川却比他精干的多,他听李岳已经开始在新墙河北岸部署兵力,准备构筑工事,便问道:“哥,鬼子真的要来了?”
李岳点点头,说:“眼下鬼子已经拿下了山西,可以顺利的沿津浦路和平汉路南下,九战区也没什么安生日子了。”
李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可是我总觉得那个三三九团不大靠得住。”
李岳忧心忡忡的说道:“我们现在在九战区,这是九战区,不是五战区!不是生咱养咱的地方,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啊!我就算不同意薛岳,不要这个团,一样还是要打硬仗,恶仗。只是,我希望两位,以后带好自己的兵,不要丢党国的人,也不要丢家乡百姓和全国父老的人!鬼子已经取得淞沪战场和太原战场的胜利,我估计他们很快就会进攻九战区,到时候咱们旅免不得又要面临一场恶战,你们可不许给我掉链子。”
“是,旅座放心。”两位团长齐声答道。
李岳略带一些疲惫的说道:“二位,我这里没事了,你们请回吧。”
两位团长走了。李岳叫他的警卫“二胡!”
没反应。
“二胡!给老子滚过来。”李岳大声吼道,吼,似乎是他的标志,很多第七旅的士兵都知道,听见大嗓门的吼声,不是旅长,就是王团长。
二胡慌慌张张的从隔壁跑过来,“旅座,什么事?”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李岳沉着脸问。
“这……”二胡支吾了一下,“我在和高参谋长下棋。”
李岳没有再往下问,径自回屋睡觉去了,他喝多了?还是……总之,有些事情他并没有察觉,比如二胡今天晚上的反常。或者,他故意没有察觉。
第二天早上,李岳很守信用的来到三三九团出操的地方。今天早上,三三九团起的特别的早,比另外两个团早了半个多小时,军装整齐,排成整齐的方阵,似乎在等待什么。从他们的眼神中,李岳看出了他想要的东西。
李岳占到一处高坡,对底下的士兵讲了一番话,他的讲话很短,却气吞山河。
“弟兄们,第七旅三三九团的弟兄们,作为第七旅的一员,你们,要给我牢牢记住,第七旅的官兵,全是英雄,你们现在是在一支英雄辈出的部队,同时,我也希望你们清楚,你们是为什么来到这里,扛着枪,随时准备上战场。有人说,你们团没有战斗力,我李岳不信,我不相信,我眼前的这两千湖湘子弟都是废物!鬼子可能很快就要打到这里了,你们有没有在战场上和鬼子一较高下的勇气?”
“有!”两千多人气壮山河的呐喊声,连风月都为之变色,这呐喊声震动着大地,震动着云霄,也震动着这个永远不会被打垮的民族的精神,也许不久之后,这个民族的脊梁,会因为他们而更加挺拔。
但是却没人知道,李岳是用的什么办法让这些士兵士气如此高涨,这个,只有他李岳自己知道。
正文 第六章 财帛难以动心间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1…1…3 14:23:31 本章字数:4409
不知道是李岳属于麻烦,还是麻烦总是纠缠着他,第七旅兵屯长沙,原本没什么恶战,但是战场之外的李岳也不消停,又捅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篓子。
南方的风土人情让李岳这个地道的北方将军开了一回眼界,总觉得眼睛不够用,恨不得后脑勺上都长双眼睛。
这天,他带着王金焕和李川以及几名警卫在大街上闲逛,王金焕是个沉不住气的人,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不停的问东问西。李岳知道和他胡搅蛮缠起来定是没完没了,也不怎么理他,他倒是自顾自的玩的挺开心。
李岳看着繁华的长沙,心中颇有几分感慨,对身边的人说道:“你们看,这些庞大的人流,像是一座即将面临大战的城市吗?”大街上却是如他所说一般,车如流水马如龙,人头攒动。
突然,几匹健马飞奔过来,人流霍然分开,马蹄踏的街道咔哒作响。李岳不由的叹道:“好马啊!”
马上几名汉子,除了为首的人穿着阔绰,其他人都是一身黑衣,腰中都带着家伙。李岳凭直觉断定,这些人不是军人。
几匹健马飞驰而过,李岳突然发现最后的那匹马上帮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口中塞着白布。白布露出外面一截,伴随着马蹄的起落在姑娘的脸前跳跃。看着马上那姑娘婀娜的背影,李岳心底升起一股无名业火。
这时,王金焕等人也发现了马背上绑着的姑娘,王金焕骂道:“他娘的,给老子站住!”只是他嗓门虽大,奈何几匹马已经奔的远了,马上之人并未听见。
李岳问路边一个卖水果的老者:“这几个人是谁?”
老者诚惶诚恐的看看左右,低声说道:“听口音,几位是外乡人吧?”
李岳点点头,老者摇摇头,说道:“年轻人啊,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不言语了。李岳一行人穿的都是便装,老者以为他们只是路过这里,路见不平,好心的劝了他们几句。
哪知李岳不依不饶,“我们就算不管闲事,问问总还是成的吧?”
老者小声说道:“你听说过湖南青红帮的总瓢把子欧五爷吧?”
李岳点点头,对欧五爷他还是有所耳闻的,当下问道:“欧五爷这个人我听说过,但是他不是在衡阳吗?和刚才那些人又什么关系?”
老者说道:“刚才马上那个为首的汉子,是长沙欧六爷的儿子,也就是欧五爷的侄子。”
李岳气呼呼的说道:“这湖南是民国的湖南,哪来的那么多爷!”
老者连忙摆摆手,示意他说话小声些,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有所不知,这欧六爷不像他哥哥,向来胡作非为,他儿子更是仗着老子和伯伯的势力,连咱湖南省主席都不放在眼里。”说着,老者叹息道:“不知道谁家的闺女又遭殃了。”
李岳打听明白,给了老者两块大洋,这天上掉下的馅饼,让老者乐的嘴都合不上了。
欧六爷的儿子因为小时候从马上跌下来,跌断了腿,后来虽经多方医治,总是落下了个瘸腿的毛病,百姓私下里都叫他欧瘸子。
欧瘸子掠了一个漂亮的姑娘,乐颠颠的回到家,命人准备了一桌酒宴,然后打法走了下人,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斜睨着床上被五花大绑的姑娘。
他喝了几杯酒,一脸淫。荡的走到床边,搓着双手,色迷迷的说道:“这长沙城里还没有本少爷得不到的女人,你几天能得到本少爷的垂青,也算是你的福分。”
那姑娘嘴里被塞着白布,说不出话来,只是瞪大了眼睛,怒视着欧瘸子。
欧瘸子咧嘴笑笑,一嘴的酒气呛的那姑娘直发晕。他把脸朝那姑娘又凑近了些,闻着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幽香,似乎很陶醉一般的说道:“嗯,不错,”看着姑娘因发怒而圆睁的眼睛,欧瘸子觉得这个女人发怒的模样竟然愈发的漂亮。
过了片刻,他伸手去扯姑娘的衣服,突然门外传出了一阵嘈杂的声音,管家突然推门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到:“少爷,不好了。”
欧瘸子喝骂道:“***,什么事情这么大惊小怪的!没看见爷正忙着吗?”
管家脸色惨白,说道:“少爷,有不少官兵包围了咱家,眼看要闯进来了。”
欧瘸子没想到有当兵的敢到他家来造次,说道:“你个狗奴才,不会把他们打发了?”
管家答道:“他们人太多了,最起码上百人,少爷还是去看看吧。”
欧瘸子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个废物!带路,让本少爷去会会咱们的客人。”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不必了,我自己进来了。”正是李岳。
欧瘸子一愣,看见眼前这条穿着军装的大汉。当时国军的军装无论官兵,都清一色的是土黄色,乍一看根本分不出是官还是兵,更何况,欧瘸子每天欺男霸女、不学无术,又怎么知道看李岳的肩章。
李岳回到旅部,迅速调集了一个营的兵力,外加他的警卫连,直奔欧六爷的家宅。有些本地的士兵知道欧六爷的名头,惴惴不安的问李岳,“旅座,这欧六爷可不好惹啊,他本事大着呢!”
李岳冷笑一声,说道:“欧六爷?他在谁面前称爷?这天下全是爷了,难道让老子去当孙子!老子今天就看看他欧六爷长的是几个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