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卿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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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卿狂-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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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她将十八年前那场灭门悲剧大致说了一遍。
  当时年纪尚幼,一切记忆都很模糊,只隐约记得一道道飞溅的鲜血,以及爹娘再无生息的冰冷身躯,夜夜,她在梦里哭着醒来,知道再也回不去从前,她也不再有撒娇任性的权利──
  听完后,云求悔早已倒在她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流落莫家,娘交代过我,只要一息尚存,就一定要找到你,这是十八年来,唯一支撑着我活过来的信念,直到遇见──”声音止住,她悲沈地吸了口气,不再说下去。
  云求悔抬眼,悄悄打量她迷离带愁的面容。
  遇见什么呢?为何不说了?是太令她伤心了吗?
  凝思了会儿,她启唇,生涩而轻浅地喊了声。“姐──”
  风解忧微怔,而后笑了,流着泪水微笑,深深拥抱她。
  “守护我有很多种方式,娶我──实在不怎么理想。”她闷闷低哝。何止不理想,简直是糟糕透了。
  她无法不觉得自己闹了好大的笑话,这下她要怎么见人啊?居然嫁给自己的姐姐!天下事再荒谬也莫过于此了。
  “在当时,我别无选择,我必须救一个人,而莫冷霄手上有我要的东西,我不能不娶你。”
  “他威胁你娶我?”原来她以为的幸福婚姻是这样来的!
  “他以为你爱惨我了,非君不嫁。”早在那时,她就看透了,为了云求悔,他可以不择手段到什么地步。
  云求悔羞愧地蒙住脸,那时的她,确实对“向寒衣”有着梦幻式的倾慕,连她都错解了自己的情感,也难怪莫冷霄会这样想。
  “那时,我心里好乱,不敢言明真相,任何未知的变数,都会让我失去他,只好先救人再说。婚后,我无意间发现你身上那半片碎玉,那夜,我点了你的睡穴,亲眼证实了你身上的胎痕,这才肯定你的身分。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又深怕你受不住冲击,只好暂时将错就错,以这种身分守着你,一天拖过一天……”
  云求悔静静听着,好半晌才冒出一句。“那个你非救不可的人,是慕容恩吗?那张喜帖上的新郎?”
  风解忧轻震,抿紧了唇。她的神情已给了她答案。
  “你爱他,对吧?”
  “已经不重要了……”是的,不重要了,一切都过去了,他有他全新的生活,而她,有她的责任要完成……不会,也不可能再有交集。
  这是她的决定,不怨他负心。
  “什么不重要!他都要娶别人了,你还不去阻止!他的命是你救回来的,应该是你的人,怎么可以把他拱手让人?快去把他讨回来呀!”
  “人不是东西,怎么讨?”
  “讨讨看啊!如果他不给,你再回来,我们姐妹相互扶持一辈子。”
  风解忧摇头。“不,我承诺过莫冷霄,这辈子不会离开你……”
  “那你就更该去找慕容恩!为了他,你连自己的一生都卖了,他不可以辜负你,大哥那边,我去求他。”
  “你不怕莫冷霄了?”
  云求悔垂下头。“还是怕啊!”
  “为什么?他对你那么好,你想要的一切,他哪样不依你?包括我。我猜,你要他的命,他可能也会给。”
  云求悔吓到了。
  她要他的命做啥?吓都吓死了,她没他那么冷血残暴的……
  “姐,你不懂……”
  “不懂的是你吧?一个男人为女人做到这种程度,你以为还有什么可能性?”莫冷霄是她见过最痴的傻子,明明心底爱得发狂,却还忍痛将心爱的女人双手奉送,这世上,能够爱到深沈入骨,却又不求拥有的,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了,连她,对慕容恩都还有抛不去的奢念,见他娶妻,心底尚觉怨怼哪!
  她做不到莫冷霄的情到深处无怨尤。
  “听我的,好好回头看他一眼,你会发现,错过了他,你这辈子都会遗憾。”
  “不……”云求悔环抱身躯,迷乱地摇着头。“我没有办法,我就是怕他……好怕、好怕……”
  “怕什么?他就是负了天下人,都不会负你,要不是碍于身分,这些话从很早以前我就想说了,你这种态度有多伤人,你知不知道?这世上若有谁为你付出最多,那么非他莫属,你为什么要怕他?你有什么理由怕他?”
  “因为他杀了爹!”云求悔不堪逼迫,冲动地吼了出来。
  是的,这就是真相,他杀了自己的亲爹!
  空气在一瞬间凝结,两人相顾无言,静默不动。
  “怎么可能!”风解忧怔然低喃,莫冷霄不像那种灭绝人性的禽兽啊!
  她不会看错的,莫冷霄为了恋儿,甚至可以牺牲生命,这样的人,怎会弑父?
  “谁告诉你的?有证据吗?”
  “是我亲眼所见。”她环住抖瑟的身躯,颤声道。“你知道,那对我的打击有多大吗?在我心中,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当天下人都遗弃我时,只有他,不离不弃的陪伴着我,我全心全意的依赖他、崇拜他,把他看得比天神更完美,可是……可是……他却是个连自己的父亲都下得了手杀害的恶魔……你知道吗?他一剑刺下去的时候,眼都没眨,连一丝一亮的迟疑都没有,血溅到他脸上,他完全没有表情……”
  娇荏身躯因强烈惊惧而颤抖着,想起那一夜的记忆,她到现在都还会由睡梦中惊醒,然后恍惚的以为这只是一场梦,养父还活着,而他仍是记忆中的好大哥……
  但事实上,她很清楚,这一切不是梦,他是真的做了天理不容的行径,那一夜,她惧骇得魂不附体,不敢发出声音,好怕被他发现,他会连她一并杀害……
  “你问过为什么吗?”
  “我不敢,他要是知道……我真的不敢想像,他会把我怎样……”她语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
  “别这样想!事出必有因,也许他是迫于无奈。”
  云求悔只是一迳的摇头。
  风解忧无奈。“你这样,我怎放得下心离去?”
  云求悔茫然抬眼。她又拖累人了吗?不可以的,这也许是姐姐今生唯一一次的幸福,她不能害她错失……
  “姐,我会坚强,会试着听你的话,你也去找慕容恩……”
  “恋儿,你在说谎。”这样善解人意的小妹,让她好心疼。
  “是真的,我答应你,会很用心去感受大哥的心情,也许、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他并不是真的那么坏,是人,都有人性温暖的一面,对不对?”
  风解忧不发一语。
  有她在,恋儿只会强烈依赖她,一辈子都不会看清莫冷霄为她做了多少。
  也许,她是该走开,给这两个人一个机会,就像雏鸟长大了,母鸟会将牠推出巢外,放牠闯出自己的美丽人生,她不能一辈子守护她的。
  何况,还有另一个人,比她更适合守护这只羽翼初成,绽放着美丽风华的小雏鸟。
  打死她都不相信,莫冷霄会让恋儿受到一丝伤害,她有这个自信!
  第三章
  沐浴过后,莫冷霄坐在床头,取了棉布,缓慢而仔细地擦拭手中长剑。
  敞开的房门并未关上,所以当外头一有人走动,他立刻就察觉,随意瞥上一眼,便定住目光不动。
  “宁儿?”她最近是怎么搞的?以前是打死不肯靠近他方圆十尺之内,现在是三天两头主动来找他。
  旋即想到什么,他蹙起眉。“你来做什么?”昏迷了三天,不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又到处乱晃,她是嫌命太长是不是?
  一见他难看的脸色,云求悔以为他厌烦看到她,急道:“我不进去,我把话说完就走……”
  入夜了,外头正冷着,再让她多站一会儿,他可以肯定她明儿个又下不了床了,她自己就那么没自知之明吗?
  “进来!”
  “我、可是……”
  “要说就进来,否则立刻给我回房!”
  也许是他口气太严厉,云求悔吓白了脸,战战兢兢,不敢违逆。
  她没有办法,只要一靠近他的气息范围内,她就心惊胆跳,无法遏止的惶恐,无边无际地揪紧了呼吸。
  看着他轻拭长剑,剑身银亮的寒光映照他脸容,她只感觉到令人胆寒的冰冷。
  就是那把剑!
  她不会忘的,就是那把剑夺去了养父的生命,而他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将剑带在身边多年,难道他夜里都不会作噩梦吗?
  天啊,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已经不敢想。
  留意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莫冷霄看了看手中长剑,不着痕迹地将之收起,不想造成她的压迫感。
  云求悔悄悄舒了口气。这样好多了,至少不会让她脑海时时刻刻浮现那震骇的一幕。
  “大哥──身体好多了吗?”如果还没好,她在这个时候来烦他,适当吗?
  莫冷霄奇怪地看她一眼。宁儿几时也会在意他的健康问题了?
  她目光定在桌上那碗药汁,无法移开。
  “生病──要喝药。”她低嚅。
  莫冷霄更意外了,他不以为她真有那么关心他,她到底想做什么?
  “宁儿,你有话可以直说。”反正药早凉了,几时喝都没差别。
  “大哥先喝药!”她难得的坚持,换来莫冷霄讶然的眼神。
  然而,他并没多说什么,捧起药汁饮尽。
  “说吧,什么事?”
  云求悔抿抿唇,低头扭绞着衣物,莫冷霄看穿她的不安,也没催促,耐心等她决定什么时候要开口。
  “是关于……向寒衣的事……大哥,你让他走好不好?”考虑了好久,她还是决定不说出真相,万一大哥咽不下被欺骗的怨恨,生气起来是会六亲不认的,她得护着姐姐。
  莫冷霄沈下脸。“他对你说了什么?”
  “大哥早该让我知道,我的婚姻是这样来的,那我就不会……不会沈溺在无知的幸福里……”闹了个荒唐的笑话。
  “该死的向寒衣!”他承诺过,一辈子不对宁儿说出真相的!而他也警告过他,敢让宁儿伤一点心,流一滴泪,他绝不会放过他,敢情向寒衣是将他的话当耳边风了?
  “不要怪他,强人所难本来就是我们不对……”
  “这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你别管!”
  “我要管!这是我的婚姻,就关我的事,我有权发表意见。”
  “你要他,不是吗?那我替你留下他,有何不好?”
  “当然不好,不是真心要留下来的人,我留了有什么用?”
  她今天很大胆,一直在反抗他。
  莫冷霄掩饰着心中的惊异,若无其事地回她。“他想救另一个人,而我能救,这是他甘心付出的代价,很公平。”
  “感情是不能这样议价的,她心里有好爱、好爱的人了,你知道吗?那个人对她很重要,所以她不惜代价去救他,那种爱到不顾一切的感情,大哥根本不懂!”
  “你说什么?”他不懂?她说他不懂?
  那么她以为,他十八年来不离不弃,几乎付出了生命的守护,又算什么?
  她要向寒衣,好,他给她;她不想看见他,好,他远远避到庄里最偏远的角落;为了护住她纯洁的人生,他甚至让自己背上万劫不复的罪业……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懂那种刻骨焚心、死而无怨的感觉了,今天却换来一句冷心无情的指控,他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悲哀呀你,莫冷霄!
  “呵、呵呵──是啊,我是不懂!”他低低地笑着,不为什么,就是想笑。
  大哥的表情好可怕!
  云求悔惊退几步,好怕他发起狂来,会像对待养父那样的对待她……
  说出那些话,不是不怕,而是为了争取姐姐的幸福,用尽了一生的勇气,事实上,她手心正冒着冷汗。
  “我知道自己是个累赘,所以大哥才会把我丢给别人,强迫寒衣接受,可是,这对他是不公平的,我不想再负累他人了,如果,大哥不让他走,那就我走,我不会再拖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
  “宁儿!”这就是她的想法,一个累赘?
  她绝对不会知道,对有些人来说,她是多么重要、更逾生命的宝贝!
  见她明明想夺门而出,却仍抖瑟着娇荏不堪的身躯,坚决为向寒衣要回自由,他满心的苦,几乎满溢出来,分不清是方才入喉的药味,还是其他。
  “你──真的很爱向寒衣,是吗?”爱到无怨无悔,成全他想要的快乐?
  当然!那是她唯一的亲人,怎能不爱?“求求你,大哥,等不到你点头,他是不会走的。我会很小心、很小心不让自己麻烦到你,真的!我不用人照顾,就算寒衣走了,你也不用为我的事费神……”
  “够了!”他低斥!一声声的麻烦,一句句的累赘,她就把自己的存在看得如此多余吗?
  云求悔惊退一步,瞪大了眼看他。
  莫冷霄深吸了口气,再度掌控好情绪,沈晦黑眸若有所思地望住她。“这,真的是你要的?”
  “嗯!”她连迟疑都不敢,用力点头。
  “那好,我会去跟向寒衣说。”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宁儿的性子是标准的外柔内刚,他若不允,她会言出必行,让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
  *  *  *
  风解忧走了,而云求悔又再度回到孤零零的一个人,掉入无边无际的寂寞。
  后来想想,她当初会那么轻率地将终身托付给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男人,是不是因为这些年来,她都是一个人,孤单怕了,只想找个伴,取代失去莫冷霄后,心中长年的空洞?
  所以,仅凭向寒衣救过她一回,又带给她无以名状的安全感,她便贸然的决定了终身,是这样的吧?
  她不知道大哥与姐姐究竟谈了些什么,大哥没有为难的让她走了,离开的那一天,她抱着姐姐哭哑了嗓子舍不得放手,而大哥只是冷眼旁观,没说什么。
  直到姐姐走远,她都还止不住哭泣,然后,大哥很轻地说了句。“要放手的是你,那就别哭。”
  “我、不哭,不哭了!”她慌忙地抹着泪,不敢再哭,怕他看了心烦。
  没多久,婢女送来一壶热茶,甘甘甜甜的,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喝了后,刺疼的喉咙好多了。
  少了风解忧,日子是寂寞的,而她也早习惯了,有时盯着天空,有时看着湖面,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偶尔由恍惚中回神,发现大哥在远处望着她,可是在察觉她受到惊吓后,又会无声无息地离去。
  这样的次数多了,她不再慌乱无措,心知他不会靠近,反而开始研究他沈思的黑眸深处,到底藏着些什么?
  因为太沈浸于自身的思绪,一不留神教裙襬给绊了下,扑跌地撞到桌角,她痛得倒吸了口气,还没来得及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一阵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传入耳中──
  按着发疼的腰腹往下看,旋即骇白了脸!
  这、这是大哥最喜爱的白玉观音啊!听说,大哥时时望着它发怔,心知是他喜爱的物品,她平日连多看一眼都不敢,如今却──
  她心慌意乱地蹲身捡拾,脑子已空白一片,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这回,大哥一定会好生气、好生气了吧?
  惊急地一片又一片的捡拾着碎块,嫩白柔皙的双手被划出好几道血口子,都浑然未觉。
  “宁儿,你在做什么?”
  “啊!”她一慌,另一块碎片划出深长的血痕,殷红鲜血迅速滴上莹白的碎玉上。
  莫冷霄变了脸色,火速奔向她。
  “啊!”她惊叫,挣扎着想脱离他的掌控。“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大哥别生气……”
  “别乱动!”莫冷霄皱眉,脸色很难看,她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会一掌劈死她──
  莫冷霄以袖口按住她渗血的伤口,另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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