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皎皎-繁花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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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月皎皎-繁花落定-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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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顾不上他话中半带揣测的试探了,几乎是有些恨恨地道:“原来,你从一开始赎出吟容,就是有计划的了。你知道汉王对吟容有些意思,称心也看上了她,所以才赎出了吟容,故意对她好,骗得了她的真心,然后再把她安插到汉王身边,利用她对你的感情,劝她去挑拨汉王和太子的关系!多半你还在盘算着,怎样让称心在汉王府见到吟容,让他们两个争起来!”

苏勖有些狼狈道:“我没那么坏,只是太子这人,实在没资格当皇帝。我做的一切,都是想着怎样让天下有个好皇帝而已!等汉王和称心之事一了,我便会接她回来,正式给她一个名份,作为她辛苦一场的报酬。这事我也早跟她说了,她也同意了。可今天一早她便不见了,我便想着,只怕她还是有些不甘心,找你做说客来了。”

我依旧感到恶心,却有些可怜起眼前这个男人来,终于只是叹道:“美人计啊,你用的这是美人计!可你以为,你会成功么?”他所忠于的魏王后来并没有当皇帝,这是我早已确定的。那么,苏勖的努力,吟容的牺牲,岂不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勖蓦地挺直身子,道:“我不试,怎知成不成功?”

我脱口道:“可我告诉你,你不会成功。不论太子够不够格当皇帝,魏王是当不了皇帝的。”

苏勖冷笑道:“书儿,我倒不知你竟会这般了解官场之事。那么请教容姑娘,魏王当不了皇帝,谁能当皇帝?”
第二十七章 狭路
我一滞,要从苏勖和朝中所有大臣目前的角度看来,未来的皇帝之选,只可能在嫡长子李承乾,和最受宠爱的魏王李泰中产生,绝不可能有意外。

可历史中的意外,原是太多了。我许久才能虚弱地回答:“晋王李治,吴王李恪,不都是皇子中的人才么?”》

苏勖扬眉道:“如果这是清遥教给你的观点,那么证明清遥也不具备识人之明。晋王虽是嫡子,可庸懦无能,慈软有余而威凛不足,在朝中毫无威信,谁会支持于他?吴王李恪,我承认他是个有才的。可惜他的母亲是杨妃娘娘。”

我低声道:“杨妃娘娘是皇上最宠的妃子,爱屋及乌,皇上对吴王的感情,必非寻常。”我虽如此说,其实已料到苏勖下面要说什么了。李世民轶事看得多了,谁不知杨妃是隋朝的亡国公主? 

果然,苏勖道:“杨妃娘娘的娘家身世,便注定了吴王不可能胜出。除非臣子们疯了,才会同意皇上立隋朝的皇家血脉为太子。”

我无法再说什么。

苏勖的头脑正和所有被功利之心蒙住双眼的人一样,正在疯狂的火热着。

我是历史的过客,从来不想去改变历史。

那么,就让历史,还按它的轨迹,该怎样运行,就怎样运行吧。

只是突然之间有些好奇。

如果我没有出现过,如今的吟容,当日的泣红,在那日的酒楼里会有怎样的遭遇?那时的苏勖,还会订下一个什么样的计策来?

我有些迷茫,终于也只是叹息一声,也不告辞,便拂一拂衣袖,起身离去。

我已劝过了,就够了。吟容的命运,就让她跟着命运之神走吧,我只是一个流落大唐的游魂,何必期望那许多事?

苏勖,苏勖!我心里慢慢念叨着,鼻子微微酸着。

清遥便够了,再和一个古人有些莫名其妙的牵扯,着实有些过分了。

我慢慢走出竹林,墨绿的枝叶,翻涌得如同波浪一般,深深浅浅,晃得人头晕。我秋香色的素裳给风吹起,飘飞在小小的石径上,多半也有几分落寞冷清吧。

因此,当苏勖的眼光突然如烈火般灼热起来,灼烫我的后背时,我居然能感觉出,感觉出他如星子的眼中,那分明的无奈和伤痛,还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我的身形顿了一顿,继续稳稳地走我的路。

石径的尽头,身着沉重锦裳和头饰的吟容,紧紧抓揉着她的袖角,正不安地踱来踱去。她的袖角已给揉出许多凌乱的褶皱来,与别处整齐软滑的质地很不般配。

我不想看她充满焦虑和希冀的目光,淡淡道了一声:“我已经尽力了!”

她那华丽的衣袖,无力地垂到了地上。

我没有回头,一步一步继续迈着我的步伐。

但心头,忽然明白了,现代医生在挽救垂危病人没有成功时,说着那句“我们已经尽力”时,那种有心无力的悲哀。

吟容还是按着礼数,慢慢跟在我的身后,将我送上了马车。

上车的一刹,我回眸一瞥,分明见她眼角的泪滴,晶晶莹莹闪着光泽。

又一阵风吹过,沙尘扬起,我的眼前有些模糊,忙逃也似钻入了车厢。

马车缓缓行着,车轱儿吱呀呀响着,伴着不紧不慢的马蹄声,晃晃悠悠,叫我头晕得很。

来时还没晕车,回去时反晕起车来了。

我苦笑,又将车帘子打开,让沙尘夹着干涩的风,和街道行人的嘈杂声,一起窜入车厢。

我压住心头的烦乱,尽力把注意力放到街头的景物人情上。多了解些唐朝的风情,回到了二十一世纪,我可就是个真正的唐代史学专家了。我心里这样自我解嘲着。

这时两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忽然飘入眼角,一个面有刀疤,一个身形肥胖,正是从纥干承基处逃出那夜遇到的那两个恶人。

想到那日受到的凌辱,一股恨怒,蛇一样从我心底蓦地钻了出来。

我挪到车厢外,一拍车夫的肩膀,道:“跟着那两个人,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和那个胖子。”

车夫原是东方家的侍仆,犹豫一下道:“三小姐,天色已经不早,只怕公子已经回去了,我们久不回家,公子会悬心的。”

我怒道:“我叫你们跟着就跟着,哪里来的这许多话?”

我的身份,却是东方家未来的女主人,而且清遥对我的宠爱,下人自是早知道的。见我发怒,那车夫犹豫片刻,到底听了我的话,掉转车头,不前不后远远跟在二人之后。

那二人再没想到会有人跟踪,正一路说话,一路转入一个小巷子,很是狭窄,看来两侧俱是平民聚居地。

车夫道:“三小姐,这个小巷子,马车进去不大方便啊。”

我远远看着那二人,正迟疑际,却见二人进了一个院子。

我默默记认住这个地方,道:“那么,我们就回去吧。”

车夫长长松了口气,怕我后悔似的急急拨了马头,飞快往来路赶去。

我闭起眼睛,靠在软软的锦垫上,盘算着怎样让清遥找人帮我出气。想来清遥虽是怕事,但我受了欺负,却也不会轻易就算了的。

正瞑想之际,忽觉脖颈间一股热气正喷过来,睁眼一瞧,惊得差点跳起来。

竟是纥干承基,穿了一身素白的袍子,横抱着剑,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到了身畔,冲着我笑,闲闲的,却有着说不出的嘲讽之意。

“你,你怎么进来的?”我震惊得有些口吃了。

纥干承基有些得意的笑:“我是剑客,你不是早知道了么?别说小小马车,便是皇宫深院,也是来去由我!”

我头痛无语。

外面车夫听得车厢中突然有人讲话,忙忙问道:“三小姐,什么事?”

纥干承基撩开车帘,微笑道:“我是你们三小姐的朋友,来叙叙旧。”

车夫大惊,忙看向我道:“三小姐,他,他……”

我无奈道:“你赶你的车吧,我没事。”

纥干承基继续挂着可恶的微笑:“车夫,方向错了,往东拐!”

车夫道:“我们家,在南面!”

纥干承基道:“可我要把你家小姐约出去叙叙旧啊!”

车夫和我同时惊叫。

我道:“纥干承基,我想不出有什么旧可以与你叙的。”

纥干承基道:“只要我觉得有旧可叙就行啊!”

他自始至终流露在脸上的闲闲笑容,分明有丝邪意涌动,我只想狠狠打一巴掌过去,终究却是不敢。

车夫却已立起身来,不管正行着的马,就要来揪纥干承基。

纥干承基没见如何做势,雪亮冰凉的剑刃懒散地搁在了我的脖子上,道:“不错 哦,挺忠实的嘛。”

车夫怔住。

给纥干承基的剑架住脖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料想纥干承基绝不会想杀我,倒是这车夫,绝不会是这天下数一数二的剑客的对手,惹毛了他无非枉送一条性命,忙道:“你听他的话,好好赶车。纥干公子,只是和我开开玩笑,不会伤我的。”

车夫慢慢坐下,果然听话将车往东赶去。估计他也不会信纥干承基是在开玩笑,但我既落在纥干承基手中,他找不出机会来救我,也只得乖乖从命了。

纥干承基的剑迅疾移去,他拍了拍我的肩,慢悠悠坐了下来,又把我拉在身畔坐下,奇道:“容书儿,你跟着那两个人做什么?”

他此时的口吻,却真的像是在问一个多年的知交好友。

我狠狠瞪他,道:“你呢?你又跟踪我多久了?”

纥干承基道:“我么,却是没空去跟踪你的。不过苏大人没事就派人到太子府门前逛悠,我自然也会常常到苏家门前去看看。看到容书儿姑娘,倒觉得很是稀奇,无论如何也要跟着来瞧瞧了。不想姑娘却做起捕头来,对两个小混混上了心。
第二十八章 剑客的情
我心里一动,道:“你认识他们?”

纥干承基懒懒笑道:“长安城里有些名号的混混,我都有些脸熟。”》

他抬头看我,道:“我倒是极少看见你这么认真地发怒。他们惹你了?”

我愤怒地冷冷道:“他们比你还恶心。”

纥干承基笑道:“我很恶心么?”

我也不知道他算不算得上一个很坏的人。他劫持我,羞辱我,强吻我,又和清遥苏勖一直作着对,但那夜最终却还是放了我。

要说叫我恶心的,还是那两个险些污辱了我的混蛋。

纥干承基留意看着我的表情,终于道:“莫非,你们曾欺负过你?”

我冷笑道:“还不是托你的福?那夜把我放了,却在半路上遇上这两个人。我一直在想着,他们是不是你特地找来羞辱我的。”

我当然知道这两人绝不是纥干承基派来的,但很乐意看到纥干承基给我冤枉一下的表情。

纥干承基的表情果然有趣,恨怒怜惜之色在瞬间幻了幻,便不见踪影,可还是迟迟疑疑道:“你后来没事吧!”

我一低头,道:“是李络络救了我。”

纥干承基想了想,道:“就是江夏王那小妮子?”

我道:“什么小妮子,你真的是野人,一点规矩都不懂么?络络是江夏王的女儿,早晚会受封郡主,你敢这么不客气?”

纥干承基淡然道:“除了太子,我犯不着对任何人客气。”

我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而纥干承基正指挥着车夫,从哪边往哪边行走。眼看着人烟越来越少,竟是出了城,到了城郊了。

我无奈道:“你究竟把我带哪里去?”

纥干承基笑道:“太子在前面有间别院,一向不去住,只有我们和太子几个朋友有时在那里歇宿。现在那里的早荷开得正好哩,我们便到那里歇息几天吧,正好赏花,清净得很哩。”

我实在不想理会这人,瞪着他不说话,也说不出话来了。

果然,不久便在一个精致的大院前停下,纥干承基伸手扶我下车,我忙甩开他,自己跳了下来。门口坚硬的石板路,硌得脚底疼。

纥干承基向那车夫摆摆手,道:“你去跟你家主子说,容书儿在我这里做客,等过得几时她玩得倦了,我再将她送回去。”

车夫极是焦灼,不安地看向我。

我料想他也是无法可施的,故作镇定地笑了笑,道:“你便这么跟公子说吧。就说我说的,脚在我自己脚上,我想回去自然就回去了,凭谁也拦不住。”

车夫犹犹豫豫,慢慢转了车头,往城中去了。

纥干承基很是欢喜的模样,拉住我手跑进了院子。

这座院落显然是新建的,没有太古老的树木,树龄大些的,可以一眼看出是从别处移栽而来。最招人眼的果然是荷花,白的红的,或素妍或娇媚。新开挖的池子极大,水亦极清,如大块透明柔软的琉璃,清晰地透出每支碧绿的叶径,和成群游荡的鱼儿。沿着池边小径走过,果然极是清爽怡人,东方家的书苑里的小小池子,却是万万不能比了——如果不是想到身旁跟着个满脸笑容的坏小子,我倒是乐意在这里好好盘桓一番。

可能李承乾的确很少在这里居住,大院里的婢仆并不多,一路竟没碰上几个人。

直到转到荷花深处的一处水榭,才有两个丫环迎出,一面恭恭敬敬叫着“纥干公子”,一面忙忙去备茶和点心。

在我面前一脸坏笑的纥干承基,在丫环们的笑容里却显得有些冷淡,冰冰凉凉看她们将茶和点心放好,很漠然地吩咐他们:“我有事,你们离远点。”

丫环们显然有些怕他,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纥干承基见人都走了,才又有些笑意,将水榭的纱窗开了,正对着满池的盈盈荷花;又将茶水和点心都移到临窗的几上,道:“容书儿,到这里来,正好可以看荷花哩。”

不知为什么,他似乎很喜欢连名带姓唤我,我却听得有些不自在。我皱眉道:“荷花么,我在东方家也能看到,犯不着给你关到这里来看。”

纥干承基怔了怔,道:“我没关你。”

我道:“难道是我自己愿意来的?”

纥干承基又显出了委屈,道:“我在苏府看到你,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就想着你一定喜欢荷花,特特把你带来,倒又成我欺负你一般。”

我气不打一处来,道:“硬把我劫到这里来,还说不是欺负我么?”

纥干承基怔了怔,道:“如果东方清遥在路上把你带回家,你也说他劫你么?”

我怒道:“你怎么跟他比?他带我回家,怎会是劫我?”

纥干承基道:“我跟他又有什么不同?你又没嫁他,凭什么他能带你回家,我不能带你回家?”

我给这个不知道是太聪明还是太愚蠢的男人,气得头都晕了,满池的荷花,看来倒像是满天的星斗,晃悠悠乱转。

纥干承基看我立不大住模样,忙来扶我。

我一把甩过他手,自己扶了头坐下。

纥干承基看我烦恼模样,居然沉默了许久,才道:“其实我就是想看看你,跟你说说话,真没想气你。”

 我哼了一声,道:“既然知道我不喜欢来,硬逼着我来了,还想着我会很高兴么?”

纥干承基嘿嘿一笑,道:“那就当我坏蛋好了。我想试试你心上人到底武艺够不够强,喜欢你够不够多,胆子够不够大,会不会来救你。”

“清遥自然会来救我。”我把点心抓了一个,揉碎,丢到窗下的池子里喂鱼。

那鱼并不惧人,争先恐后游来,很快聚集成一大群,在窗下吐着成串成串的水泡。

纥干承基把一只手搭上我肩膀,温暖结实的身子也靠了过来。

我忙退后,不让他碰我。

纥干承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道:“我又不会吃了你,干嘛见我像见了个鬼似的?”

我怒道:“你以为你比鬼好多少?尽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我才懒得理你!”

纥干承基笑容终于敛去,羞怒似的瞪着我,修长好看的指骨抠着茶杯,一用力,青瓷花纹的杯子立时裂开,滚烫的茶水全倾在他的手和衣袖上,细碎的瓷片刺入手中,竟有殷红的血冒了出来。

我见他面色不对,心里也害怕起来。对于纥干承基这个少年,我虽知他的剑法深不可测,人品也不是什么好的,可我毕竟救过他,他也曾放过我,又知他与于志宁的那段秘事,料他还不致是丧尽天良之徒,因此即便被他带来这里,也只是惊而非惧,大约就是笃定他不会拿我怎么样吧。

但此刻,他恼羞成怒的模样却着实有些可怕。想了一想,我慢慢走过去,不经意般道:“怎么把杯子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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