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就在玉佩亮起幽光的一刻,九幽之下,一道似乎沉睡了千年的身影,慢慢,慢慢的,眼眸睁开了一丝缝隙。
她的身上,重重压着无数的符文,重逾千斤。
“孤狼…”
死寂的虚空,突然亮起了一声轻唤。那抹雪白色的身影仿若穿过了无数的光景,道道回廊,懵然仰天。然后,一句无比坚决的话语,似是以生命为代价,缓缓从口中道出。
“凝霜,来吧。”
“以我残魂燃烧的代价,破封…”
轰的一声,闷响声传来的片刻,一柄雪白色的剑,从那无数的符文内破封射出,直射天地。
这一剑,掠过虚空,虚空破碎。
“孤狼,这是今生,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来生,莫负我!”
整片虚空,悄然湿润。
在那柄剑离去的一刻,一句若有若无的轻叹,回荡在虚空内。那片悬浮着无数符文的破碎深渊上,一名老者的头颅流露出一丝复杂之色,喃喃道:“孽缘,孽缘呐!”
……
炎龙已经疯狂的咆哮声,响彻天地。他的身下,那些修士在他眼里,此时就连蝼蚁都算不上。
这一片天地,他就是主宰!
至高无上的主宰!
“愚蠢的人类,敢沾染神蛊,死罪!伤我真身!你们的元神,都得永堕九幽炼狱!哈哈哈…”炎龙殷红渗血的双眼,透着无比疯狂的嗜杀之意!
所有的修士都全身脱力,使不上力道。火海内的厉万空,路虎以及魅姨这些修为较高者,皆被一股天地之力束缚住,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整片天地中,只有炎龙的咆哮声,隆隆震荡于耳际。
所有的人,都被天空之上,那庞大炎龙身后那道遮蔽半边天的巨大火浪震慑而住。
远古洪荒巨兽的威势,这一刻尽数展现而出。
这一势,便是上古巨兽的通天神通!
神通之下,凡间强者都要退避三舍!
轰轰轰…
天空之上的巨大火浪缓缓压下,每移动一步,整片天空都颤栗!几欲破碎。阵阵雷光,从火浪内吱吱毕现,几乎是笼进了天地的雷光,万夫莫敌。
噗噗噗噗…
就在巨大火浪压下镇南山上空万丈时,所有的修士六孔都流出了鲜血,修为低的修士瞬间失去了意识,识海破碎。
火浪压下,镇南山下一刻仿佛都要被夷为平地。
墨如轩的凡人身躯,承受不住这天地之威。其肉体以可见的速度,从全身毛孔流出鲜血,一些地方更是血肉炸开,其内的骨头都露出了一丝,惨无人睹。
但他却毫无知觉,对这一切的发生,全无任何反应。
他的六识封闭,识海破碎成了一块块,原先修炼出来的神识已经尽皆消散。
灵识期修士,其修的就是神识,以神识贯通全身经脉,才能引天地灵气生机如体,淬炼身躯,凝化经脉,才可进入凝脉期。
可是,此刻的墨如轩神识消散,识海也是面目全非。
在修真之人看来,此刻的墨如轩,已经成了一个再也不能修炼的废人!
不能修炼,这对墨如轩的打击,将无比巨大。
他此时全无六识,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炎龙的滔天威势下,以往修炼的成果都付之东流,更是成了一名再也不能踏出修仙道路的废人!
眼下最惨痛的不止于此,那天空之上的巨大火浪,已然轰然压下。
连这里最强的修士都无法抵挡的神通,凡人之体的墨如轩更是万劫不复。
死,已经敲响了墨如轩的九幽之路。
……
“孤狼…莫怕…”
轻柔的缠语,毫无一丝力量一样。但是在这被火浪中无比刚烈强劲的气息弥漫的天际下,从地底深处,轻轻传了出来。
淡淡的语气,落在炎龙的耳里,却如万千雷声炸开。
灯笼大的龙眼越睁越大,一抹从未出现在它脸上的惊骇之色赫然浮现。
仿佛这声音,对他来说是一道能生生杀死他的催命符。
忽然,天空无数的火浪四下倒卷,天空之上的火海从中破开了一口巨洞。绚烂到极致的白光中,一柄如霜雪白的长剑,从那巨洞中,瞬间冲了上来。
刹那,火海尽退,所有的红芒被白光笼罩进去。
整片天空,乃至所有修士的眼中,仿佛只剩下那柄被万丈白光围绕的长剑。
质朴无华,一剑苍雪。
这一刻,离那柄长剑最近的路虎道长口干舌燥,耳际都是自己心跳声,在砰砰砰越跳越快。
那把剑,将他的心神俱都吸引!
“梦璃掌门,梦璃掌门的佩剑!”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九天雪山之上,那个似乎永远孤寂落寞的身影,傲雪,孤芳。
一时间,他只觉时间在那一刻静止…
所有的人,几乎拜倒在那充斥天地的剑意下,天地一颤,似乎连天地也膜拜。这超越凡间的仙家剑气,几欲破碎虚空而去,强悍令人胆寒。那把凝霜之剑此刻傲立苍穹之下,毁天灭地的剑气贯穿天地。
然后。
在凝霜剑下,墨如轩的身躯,轻轻飘了起来,缓缓飘到了那把绝世之剑身前。
数不清的乳白色光晕从凝霜剑散出,顺着一股吸引之力,尽皆进入墨如轩的体内。此刻,那些原本崩碎的神识,支离的识海,随着一阵清风拂过,恢复如初。
然后,墨如轩的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他奇异抬起了手,面无表情,五指落在凝霜剑的剑柄上,紧紧将之握住。睁开的双眸,两道白色光晕爆射而出,冰寒,没有温度,更没有气势。
可就是这样,此刻的墨如轩,竟是给人带来一种沧桑而不可近身的圣洁。
“凝霜,这是我梦璃,最后一次用你。百年未出鞘,你也孤寂了。”
“绽放吧,凝霜…”
他的口中,一句轻喃之声响起。
然后,天地崩塌。
除了凝霜剑的剑意,所有的气息尽皆静止,就连之前还威风八面的炎龙,面上的惊骇神色也凝固了起来。
整片天空,忽然被白雾笼罩,十丈之外,皆不可视!
所有人的眼中,只剩下在那白雾间,突然亮起的一道剑光,轻缓劈下。
一股经过岁月洗礼的悲呛,从那剑上,传入了每一个修士的心海内。就连他们,也似乎被这悲伤感染。
泪落,眼角湿润。
所有的泪水,仿若只为了这天地间,燃尽最后生机的绝世之剑!
下一刻,天地都安静了下来。
……
白雾尽退,剑意消散。
所有人都恢复了知觉,此刻放眼望去,这些修士都是一副能吞得下一个鸡蛋的表情,满脸充满了不可置信。
只见原本高耸而入云端的镇南山,已然成了一块平地,平整的比开荒过的平原还干净!并且,天空上的火海,此时哪里还寻觅的到痕迹。就连那只庞大无比的炎龙,此刻也已经消失,无影无踪。
相视之下,他们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惧的色彩。
这一剑,已经超越了天地之力,这绝对不是凡间的力量!
飞仙!
这是超越破虚期的仙家之力!
所有的人,心底都冒出这么一个字眼,浑身发颤。
仙家一剑,竟是强悍到了这般田地!
这时,他们忽然想起了什么,全都好奇的四下运起神识搜索。举目间,那握着凝霜剑的小孩此刻却再没了踪迹,仿佛从人间蒸发。
这些修士中,只有数人还回味在方才的天地之威下。
那一剑,已经深深刻在了他们的心头上。
路虎道长双眼早已湿润,那一剑对他而言,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无比激动的神情,在他脸上跃然浮现:“前任掌门没死!原来前任掌门没死!不行,我要告诉掌门师姐去,铸剑宗,又有一位仙家修士了!”话语间,他竟是全然没有发觉,此刻他的身后,魅姨深深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没有人比魅姨对之前的情景更加清楚,那一剑出现时,那个小孩就在他的身侧!
然而,就在那个小孩握住那一剑的时候。她竟然觉得,那小孩仿佛变了一个人。因为他的气势,竟连不远处的她也似乎在他脚下,仿若蝼蚁。
“这个小孩,到底是谁!”
但突然,魅姨恍然过来,声色剧急道:“糟了,他身上还有三生咒!”
……
数日之后,镇南山出现剑仙的消息,传遍了中原大陆。
无论修士,还是凡间平民,他们酒前饭后谈论的,全是众说纷纭的镇南山惊变异闻。
有人说,那剑仙是九天之上的玄仙,路过此地,看不惯炎龙的作态,投身一个小孩的身体里,出手救下了那些修士。但也有些知道内幕较多的人说,剑仙其实是一名小孩,他化作小孩模样,在危急之时,变成仙人出手,抬手灭杀九品炎龙,可歌可泣。
至于仙人为何出现在镇南山,各种版本皆是不一而同。
但大多数说法,都是跟那镇南山上的小孩有关。
一时之间,这小孩现今的去处,被整个中原的修士凡人津津乐道,百说不厌,更有人前去镇南山寻觅仙人的踪迹,期望有所奇遇。
但最终,依旧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孩到底去了哪里。
这事,一直成了中原的百年疑团。
……
中原极东的落难山,坐落着中原公认的第二门派,臧宗!
臧宗位居落难山山腰处,此处庭宇楼阁,花香草绿,全然不似佛家之人的净身之处。只有缕缕钟声以及僧人鸣颂的声音,飘荡在云雾间。
穿过众多庭阁美楼,臧宗最深处,有一处人迹罕至的去处。这里,七七四十九道高达百丈的巨大石杵围成了一个奇异的法阵,法阵内,道道玄机,给人一种极其危险的幻觉。这些七七四十九道石杵中间,一尊罗刹巨塔森然耸立,古朴沧桑。
巨塔内的最高层,净平和尚跪在蒲团上,神色肃然。他的前方,是一名始终没有转身的老者,对着供奉其上的金佛喃喃诵经。
许久,直到听到净平和尚说的一句旁人听不出的传音,这才停下诵经,整个人像死人一般跪坐。
半天,那和尚才凝声道:“跟那本半卷古书上,描述的一模一样?”
净平和尚不敢迟疑,道:“是,连最后提及的苍雪一剑,也出现了。”
“我已知晓,你先行退下吧。”又是良久,那老和尚开口说了句,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转身。
直到净平和尚退下,房间内又恢复了死寂的气息。
良久。
金佛下,枯灯前,却突然亮起了一句森然如鬼哭的声音。
“一千年,一千年了。天机,天机终于出现了。”
阴森可怕的笑声,震荡在整个封闭的房间内。
………【第二十八章 七年(求支持!)】………
岁月匆匆,最不饶人。
掐指一算,时隔镇南山惊变,一晃就过了七年。
这七年里,中原之上原先风风火火传的各色关于那小孩的版本,随着时间的推移,岁月的侵蚀,逐渐消磨,石沉海底。
如今中原大陆上,走在灯火小街上,已经极少听得到关于七年前的那件轰动中原的大事了。时隔变迁,现今人们口中传的饭后谈资,不过是些凡间亦或是修界的各色奇异传闻。什么哪家的子弟攀上了修真界掌门的亲事,一跃成龙,纳入核心弟子,天材地宝享之不尽;什么地方的修真家族一夜之间被隐士的高手灭门之类的。
总之,人们重复他们与生俱来的习性。喜欢说些近来的新鲜事,尤其是些奇闻异谈。对于寻觅不到谜底的往事,渐渐会淡出他们的视野。
中原腹地,有一处极为平坦的去处。那里郁郁葱葱,长满了树木,整片森林已然看不出岁月留在他身上的痕迹。
若是经历过七年前镇南山惊变的修士路经这里,定然会有所喟叹。七年前,这里原本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其名乃是赫赫有名的镇南山。
七年前的那一夜,在这里,他们曾经亲眼目睹了那一幕盖世神威。
那柄雪白的神剑,已经成了深烙在他们心底的记忆。
一剑,如苍雪!
除了某些人,没有人知道,那一道神剑出自何处。
此刻,就在这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前,一抹高大的身影默然伫立在那条大河边,目光幽深,不见深底。他的身边,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雪貂,正四下跳跃,毛绒的前肢想要抓住眼前一只不断在它眼前晃动的蝴蝶。
半响,那只雪貂停止了捉弄蝴蝶的动作,怔怔将目光投向身侧的那抹身影上,嘴里发出吱吱声。
微风习习,吹动那人的披肩长发,咧咧轻舞。
那抹身影一动,轻叹说道:“雪,我们有好些年没到这里了吧。”声音中,淡淡透出一股追忆的情绪。
那只被叫做雪的雪貂,吱吱几声,似是回答了那人的问话。撇过了头,也跟着向那森林望去,吧眨着眼睛,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我们走吧。”那人忽然轻声道。
衣襟轻轻飘动,那人一步都不回头,低着头朝森林外一侧小路走去。身后的雪貂眼见那人离去,吱吱数声,似乎表示内心不满情绪,拔起腿快步跟在他身后。
半天的行路,也不知走了多远。渐渐的,前方出现了一处幽静的山谷,山谷内云雾缭绕,脱尘之意极甚。那人走到这里,也不抬头,下意识的迈开腿,走进了山谷内。
这里,对他来说已经熟悉到心坎里了。
绕过山谷内一处处充满生机的小树林,随着眼前景物的变化。一口山洞,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内。
山洞内没有什么值些银两的东西。一口蒲团,一座石台,几落石凳,以及摆在洞内深处一台表面平整的石床,就再无它物。
那些出现在外出苦行修士起居的事物,在这石洞内淋漓呈现。
那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几步走到蒲团前盘膝坐下。然后,从他的怀里,摸出了一本封面已经掉了色的蓝皮书卷,一页页翻了开来。
这本书,已经跟随了他多年,早已有些感情。他沾着手翻开书页,极为小心翼翼,生怕一时不小心,将书页给弄破了。这本书上,一页页文字下都刻画着栩栩如生的人体图像,其上被标注无数红点。每一点,都是人体的各处经脉,要穴。
那人片刻就沉浸在书内的世界里,连刚刚随他进洞的那只雪貂,也仿若无闻。
褪去了稚气,那张初现成年人应有的锋利轮廓的脸上,星目皓眼,剑眉入鬓,模样虽不说俊美异人,但刚毅的脸庞凸显的一股力道,使得他看起来格外耐看,稍微俊俏。
曾经那些知道,或是见过甚至熟悉他的人,就是将这人活生生放在他们面前,也不一定认得。
这具已经长得高伟的身躯,加上薄薄衣服下凹凸可见的幅度、块块肌肉,已将全没了当年的样子。
这人,便是中原上七年前人人口中传道的镇南山奇童。
墨如轩!
但岁月并没有带走他太多东西,有些东西,比如说心性,习惯,他依旧没变。
性子里格外醒目的坚毅,令他这七年来不断忍受着常人不可想象的历练。每一日,他都在与力量拼搏,当年云游道士留下的作业他一项都从未落下过,而且做的越加出色。
除此之外,他每日还温养体内的灵气。一遍遍以严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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