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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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大传-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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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烫。
  “你在发冷?抖得这样厉害!”她叹了口气:“去喊湘儿来。”
  “是。”绣儿退出房门,说也奇怪,她身上不再发冷发抖,临出房门,她还听到楚玉夫人呓语似地在说:
  “应该训练一个预备的了,免得临时有个急事或病痛什么的,急死人却无人可用!”
  绣儿眼看着湘儿娇小的背影消失在楚玉夫人的卧室里,心上有点妒意。又是一个从前的自己!今后她会取自己而代之,还是和她分享这份宠爱?
  但她有着更多的欣慰,她先前在窗外阴暗处,看清了楚玉夫人在房中一切的举动,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她调毒酒要毒谁?看刚才她对她的态度,目标不像是对着她来,但到底她要毒谁?
  她又回忆到刚卖到吕不韦府中,总管交代她的那番话:
  “大户人家稀奇古怪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尽量少听少看。要是实在避免不掉,看到了或是听到了,就尽量忘掉,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样可以免祸。”
  她要尽量忘掉刚才所看的,尽管她晚上会做恶梦!
  又是三天休假省亲的日子,嬴政和成蟜向老人行礼告退后,前后追逐跑出别院,像两头脱离母虎视线的乳虎,戏弄打斗,将这个月才学到的拳技擒拿,全拿出来运用上了。他们不再有忌讳,尽情地吼叫大笑,犹带童音的笑闹声,传遍了整个东宫后花园。
  赵高早已在别院门口等候,在兄弟俩跑出来的时候,本来他要向他们禀报,楚玉夫人等着要见他们,并且今晚要召宴他们。可是嬴政一出别院门,就重重打了他一下头,一溜烟的跑掉了。他要去追成蟜,他们约好出城赛马,要是先见母亲,她啰哩啰嗦拉着不放,脱不了身,今天的马就赛不成了。所以他跑出很远才转身向赵高大喊说:
  “告诉我娘,晚上我会带弟弟回来晚餐!”
  他情愿晚上回来挨母亲的嘀咕,也不愿放弃一天的自由。
  赵高站在原地,小大人似的摇摇头,一脸的无奈。
  这个和嬴政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赵高,虽然只有十岁,但看上去似乎和同是十岁的嬴政和成蟜,乃是不同年龄的两代。
  他瘦削的脸成熟得不像孩子,突出的下巴显示出个性的顽强,淡淡的眉毛下面,长有一对小眼睛,不停地转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鹰勾鼻配着高颧骨,显得两腮更凹。
  他善于察言观色,脸上始终挂着谄媚的笑容,嬴政脸上有任何表情,他就猜透了他想要的是什么。他反应灵敏,说话却是慢条斯理,似乎每句话都是经过周详考虑才说出来的。
  嬴政在他八岁的时候就常骂他,说他不像八岁,却像是八十岁的老头子。
  子楚没有食言,回到秦国以后,他看待他就像嬴政和成蟜一样。他原本也要老人收入赵高,但老人见过赵高以后,表示两个已经够他累了,实在没有精力再教第三个。不过,在一次两人私下的谈话里,老人着重地告诉子楚,赵高这个孩子,智力远超过他的年龄,一脸阴沉之气,乃是心高气傲,不甘属于人下的人。他长得鹰鼻鼠眼,表示他刻薄寡恩,更多猜忌,为人上则凶残,为人下则犯上。
  老人还半真半假地说,假若让他跟着嬴政,将来一定妨主,不如早早杀掉,以绝后患。
  当然子楚不会听他的,他只认为老人喜欢俊秀的孩子,厌恶赵高长得丑罢了。其实他在心里也感到奇怪,赵升模样和他相似,虽然缺乏那股王孙公子天生雍容高贵的气质,却也算得上挺拨秀气,怎么会生出这样猥琐的儿子?
  他受赵升的恩惠太大,没有赵升的李代桃僵,他早就死于赵王的盛怒之下,无论如何,他要善待赵高。
  老人既不肯收,子楚只得另外为他请老师,教他学书学剑,学诗、画、礼、乐、数、御,完全是以王孙公子的教育来培养。在受基础教育时,老师对子楚的反应是:赵高聪慧过人,真可说是能举一反三,闻一知十,思想之深刻与条理,不像个孩子。稍后在养成教育开始时,那位饱学老儒就自请辞职。子楚惊问原因,老儒的回答是赵高只喜刑名之学,对其他学问都不感兴趣,而刑名正为儒家之短,他教不下去了。
  子楚一想,老人说赵高天性忌刻凶残,刑名狱政也许正适合他,于是另聘了些法家之士专教他刑名、狱政、法令之学。
  老人对子楚说的这番话,日久也逐渐传到赵高耳中。因此他恨老人入骨,他常握紧拳头在心里骂:
  “你这个背后伤人的死老头,只要你活得够久,等老子长大掌权,看我怎么折磨你!”
  另方面,无论子楚待他怎么好,他对他最不感激,他的父亲替代他而死,这个恩怎么报都是报不完的。他只想到丧父给他带来的不便和心灵上的痛苦,却从未想过假若赵升不死,他赵高现在只不过是个家奴之子,生杀之权都操在主人手里,就像主人家母狗生的小狗一样。他父亲的死为他全家带来幸福,以及他个人可盼的辉煌前途。
  但这些他只存放在心里,从不表露于形色,更不说透露在言语之中。
  他对待子楚夫妇和嬴政兄弟,还是以恭敬戒慎的奴起态度。楚玉夫人最喜欢他,说他这样小就如此懂事;嬴政喜欢他,因为他能预先逢迎他的心思;只有成蟜不知为什么,他对他感到害怕,一看到他阴沉的脸上居然还能挂上微笑,他就心惊肉跳。
  晚餐设在宽敞豪华的起居室里,白天这里是三面有窗,明窗净几,晚间则是周围和天花板上都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灯和烛台,全部点亮,光明有如白昼。
  喜欢光亮,欣赏灯烛辉煌,以及其所衬托出的珠宝玉石的晶莹,是楚玉夫人在吕不韦府中就培养出的习惯。
  室内设有三个席位,楚玉夫人自己坐在正中上席,等候她两个儿子的到来。
  她的席位上摆有一把碧玉酒壶外加三个玉杯,这是另外两个席位上没有的。
  每个席有两名侍女侍候,站在楚玉夫人背后的是绣儿和湘儿。绣儿不敢看那把玉壶,却又忍不住用眼角偷偷地斜着看,但只要目光触及那把玉壶,她就不禁两腿发软。
  “湘儿,去看两位公子怎么还没到,沐浴更衣要这么久?”
  正说话间,门外已传来嬴政和成蟜的嬉笑声,他们手牵手正跨上门前的石阶。
  他俩穿着同样的黄色绣袍,头顶束发金冠,长长的余发散披在背后。
  楚玉夫人刚才还在犹豫,内心中天人交战激烈,但一见到成蟜像极了子楚的脸和走路神情,她的妒火上烧,掩盖了理智。
  她刚才还想到子楚回来后,看到成蟜已死,会是个什么表情,但一想到子楚此去是去长安祭齐姬的坟,她的决心更坚定了,放着活的不闻不问守活寡,却远巴巴的去悼念死人!她恨!她情愿死,只要嬴政通往王位的路不再有阻碍!
  嬴政兄弟跪下行过参拜之礼,分在左右席坐下。在用过一点菜肴以后,楚玉夫人坐着说:
  “你们兄弟都已十岁,嬴政已完成了基础教育,成蟜也有福跟着老人学习,希望你们兄弟能相亲相爱,他日更要互相扶持。今天为娘心情很好,十岁的男孩也可以尝尝酒的滋味了,为娘这里有一瓶华阳王后赐的葡萄酒,性质不烈,适于小孩喝,你们到跟前来,陪为娘喝一杯。”
  两兄弟跑到楚玉夫人席前。
  “绣儿倒酒!”楚玉夫人微笑着向绣儿说。
  “是!”绣儿小声答应,楚玉夫人的微笑,在她眼中有如利刃的闪光。
  她跪倒下来,拿啤酒壶,神色立即大变,颤抖的手将酒大半都倒在酒杯外面。
  嬴政诧异地看着她,楚玉夫人仍是带笑地说:
  “她昨晚病了,身体还未复元,你去休息吧。”
  “是!”绣儿答应了一声,很快退到屏风后面。楚玉夫人自己拿起玉壶,有意无意地旋转了一下壶盖,将自己和嬴政的酒杯倒满。
  成蟜对这些情形仍懵懂一无所知,可是全看在嬴政的眼里。就在夫人举杯说道:
  “祝你们兄弟学业进步!”
  他很快将成蟜的酒换了过来,两人也举杯说道:
  “祝母亲身体安康!”
  成蟜将酒一口喝了下去,他却装着不小心将酒倒翻在桌几上。他看到母亲先是惊慌接着含怒的表情,他装着没见到。成蟜仍然不知眼前的情况。
  “三杯为满。”楚玉夫人仍然不动声色地要湘儿换来一只玉杯。她亲自将酒倒满,嬴政注意到这次她是先为自己和他倒酒,最后为成蟜倒酒的时候又转动了壶盖一下。他又想换酒,却为夫人用手挡住了,她依然脸带笑容说:
  “嬴政,不要调皮,刚才换酒打翻了酒杯,现在各喝各的。”
  成蟜端起面前的酒要喝,嬴政却一手打掉。
  “嬴政,怎么在为娘面前如此无礼!”楚玉夫人满脸涨红地怒喝,她再也无法保持那股雍容。
  “禀告母亲,孩儿刚才想起,师傅今天特别交代,我们正在练一种功夫,严禁饮酒,否则会闭气吐血而死。”
  “有这种功夫?”楚玉夫人装着怒气平息而转向成蟜问。好像是吧!
  “好在你只喝下一杯,尚无大碍,母亲,我们实在是不能喝酒。”
  不待吩咐,他就拉着成蟜回到各人的席位上,装着无事地吃喝起来,但他还是不时看着成蟜,看到他无事地大吃大喝,才完全放下心来。
  这场晚餐表面上非常愉快,成蟜是浑然无知,楚玉夫人母子也都装成什么都未发生一样。
  “师傅老爹,你说我该怎么办?”嬴政跪伏在地,伤心地说完三天前晚餐的事,请求老人设法。
  老人闭目良久,才沉吟地问:
  “你和成蟜都没喝,怎么知道那是杯毒酒?何况成蟜喝下一杯,不是没事么?”
  “母亲每次倒酒给她自己和我时,都会旋动一下壶盖。而且据侍女事后告诉我,那只我们从邯郸带回来的小黄狗,舔了一下酒溅过的桌上残骨,就全身抽搐而死!”
  “这么毒的药,不是牵机,就是鹤顶红!”老人自言自语地说。
  “什么是牵机?什么是鹤顶红?”嬴政好奇地问。
  “小孩子不要知道那么多。”老人装着生气。
  “您不是说随事都可发问,随时都有机会教育么?”
  “鹤顶红是用鹤顶那颗红丹提炼而成,因鹤喜食毒蛇,所有剧毒全逼聚在头顶红丹里,所以鹤顶红乃天下最毒的毒药。牵机药亦至毒。两者舌食以后,立即身亡,但不像一般毒药毒死会七孔流血那种惨状,只是心脏麻痹致死,外表看来就像急病身亡。只不过牵机中毒,人会抽筋,死后四肢卷缩在一起。”
  “小黄只抽搐,没有卷缩在一起,那一定是鹤顶红。”嬴政肯定地说。
  “也许,”老人仍闭着眼睛问:“小黄呢?”
  “侍女们偷偷埋掉了,她们一个个都吓得想哭。”嬴政想想好笑,竟笑出声来。
  “这样严重的事,你还笑得出来?”老人责备说。
  “是,老爹,请告诉我该怎么办?这三天,吃喝睡觉,甚至是上厕所更衣,我都跟着成蟜。我全是带他到街上买吃的,母亲送宵夜点心来,我都要侍女先尝过,然后我再和成蟜分着吃。”
  “这样防备不是办法,她一心想害成蟜的话,真是防不胜防!”
  “老爹,那我们该怎么办,禀告我父亲?”
  “嬴政,不要忘了,她是你的母亲!”
  “……”嬴政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老人意味深长地问。
  “也许是因为成蟜不是她生的,也许是因为齐姨的事。”
  “齐姨?齐姨是谁?”老人惊奇地问。
  “成蟜的生母啊,老爹你都不知道?”嬴政诧异地反问。
  “她不是死了,在齐国死了吗?”
  “她是死了,可是不是死在齐国。”嬴政摇摇头。
  “那死在哪里?”
  “死在长安,也就是父亲那天接成蟜来的地方。而且父亲在那里筑了一座坟,每个月忌辰他都会去,也带成蟜去过。”
  “你怎么知道的?你母亲怎么知道的?”老人说:“连我都不知道!”
  “母亲是自己打听出来的,而我是成蟜自己告诉我的。”嬴政语其中带着骄傲。
  “唉,”老人似感叹似欣慰地叹了口气,又问:“成蟜和你很好?”
  “当然,他是我的弟弟。”
  “你没想到有一天也许他会和你抢王位?”
  “抢王位?才不会呢!”嬴政笑了,天真又有点邪门:“我们对天发过誓,他绝不会想当国君,只是全心全力地辅助我。而我也答应他,不管当不当国君,这辈子我都会爱护他,不会欺侮他。”
  老人叹叹气又闭上眼睛,看来这件大人觉得复杂的事,小孩已经自己简单解决了。
  “说了半天,老爹,您还是没有告诉我,我母亲要害成蟜,我们要如何设法防止?”嬴政不满地说。
  “谁惹的事情还需要谁去解决,你们之间的事也需要你们去解决。”老人睁开眼睛,注视着嬴政,正色地说。
  “我们?”嬴政也注视着老人,不断地摇头。
  “再过几天就是望日了,是不是?”老人自顾自地问。
  “不错。”嬴政想了想回答。
  “按宗室成规,朔望,也就是每月初一和十五,国君和太子都要宿在正宫和东宫正室……”
  “为什么?老爹您又怎么知道的?”嬴政好奇地问。
  “小孩子不要知道这么多,听我把话说完?”老人当然明白,按照古老生理推算法,女人月信每月来一次,初一十五的怀孕机率最高,所以这个优先机会要让给正宫正室,但他无法向嬴政解释:“你明天去告诉你母亲,说是望日太子来时,我要去拜访,到时候我会有办法。还有,现在你附耳过来,我教你和成蟜那天该如何作法。”
  他们师徒之间开惯了玩笑,明明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老人有时也会故作神秘地要他附耳过去,但嬴政知道师傅今天不会开玩笑。
  他跪行到老人旁边,果然老人在他身边讲了很久的话,嬴政不时微笑,不时连连点头。
  招待老人的晚宴依然设在起居室里,这样显得更温馨,更像家庭团聚。
  老人坐在中间的客席上,子楚夫妇在西侧席位相陪。楚玉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同席,一边坐一个。在子楚面前,她总是表现得对成蟜特别的好,她为他整理头发,拉直压在身下的衣服,处处都像一位慈母。她不断为成蟜夹菜,剔骨去刺,将成蟜看成是个两、三岁的孩子。
  老人看在眼中,只是微笑不语。
  子楚看了却非常感动,她人真的不坏,这几年来自己的确委屈了她,她却毫无怨言,雍容大度。
  成蟜今晚也和她特别亲热,真的像两、三岁的孩子,有时还会依偎在她怀里撒娇。
  嬴政则是靠在母亲怀里,时而和成蟜小声低语或取笑,但每逢母亲夹菜给成蟜吃的时候,他总会抢去一半,似乎不愿让成蟜独享母亲的宠爱。
  看到这副景象,子楚又想起齐姬,不禁眼睛有点发热。他装着叱喝两个孩子坐好,十岁的孩子已是半个大人,应该学点餐饮仪节,实际上他是在按捺自己激动的情绪。
  “太子不必责怪他们,他们两个都是老朽教出来的,”老人笑着说:“要怪就怪我。”
  “太师傅,子楚怎么敢,我只是提醒他们一下。”子楚陪笑说。
  “其实,这是家宴,这两个孩子和老朽相处的时间,比和太子及夫人的时间来得长,不必将老朽看成是客,否则我也坐不下去了。两个孩子平日很少享受母爱,就让他们尽情享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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