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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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大传-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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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敝国并没有征服天下野心,尤其是凄楚均是强国,最多是三分天下,所以昔日期灭宋,秦国也未干预,希望相国亦有我国昭襄王的智慧,不要插手秦赵间的事,临淄就能长保如今的繁荣,相国自亦是为民兴利的太平宰相。”
  蒙武此时语中已带威胁。
  “请蒙先生给老夫一点时间考虑,”后胜的态度软化:“据消息,朝中主战派预定这几天发动一项弹劾老夫的行动,据说民间的一些士人也要街头请愿配合,够老夫头痛的了。”后胜摇摇头苦笑。
  “街头请愿?”这个名词对蒙武新鲜。
  “就是士人拉布条在街上游行,在秦国也许是大逆不道,但在齐国却是司空见惯,自古即有,亦为百姓表达心声的方式之一。”
  “在敝国,个人拦驾喊冤是有的,聚众街头闹事,倒是没听说过。”
  “……”后胜苦笑没有说话。
  “秦齐两国一向修好,两国当今主上交情也非浅,要是有人在朝中捣鬼,敝上一定是支持相国的,因为只要相国在位,秦齐就会维持和平。”
  “老夫要蒙先生等几天,也就是要看这波风潮会产生什么结果。”后胜说:“老夫本人是一向讲求和平的。”
  “在下从未到过临淄,乘此机会一游亦是好事。”蒙武顿了顿又说:“不过百姓有时候也不能过于宠坏了。”
  “老夫谨奉教!”后胜脸上又浮起那股圆滑微笑。
  蒙武告辞。
  次日,蒙武到齐虹家回拜。只见珠宝世家,气派果然与众不同,大宅深院,多进的房屋,亭台楼榭,花草树木,规模宏大不下秦宫,只是少了一些王室专用的图腾表记罢了。
  齐虹亲自在大门口迎接他,穿的却是一身男人袍带,头上的秀发往上盘拢成髻,作男子状,露出白皙的颈子,好一个风度翩翩的浊世公子。
  初一照面,蒙武大吃一惊,很久才定过神来,她着男装长袍比女性劲装俊俏多了。
  她带着他在家中庭院转了一趟,不将他带入客厅,反而又将他带出门外,指着一部带华盖的双驾马车向他说:
  “今天我们换一个谈话方式,一来可以让你逛逛临淄,二来我们谈话也比较方便些。”
  齐虹说着上了御者座,蒙武也只有坐上参乘座位,他们没带任何仆从。
  这是部雕刻精巧的小马车,车身还镶着金边嵌着珠玉,在阳光下显得金光闪闪,珠玉晶莹。两起林胡特产的小白种马,只有一般骡子大,但四条腿特别粗壮,尾毛浓多而特长,背后看去就像长着五条腿似的。这种马拉车,跑起来速度超过一般马,而平稳的程度更非任何马所能及。
  齐虹一拉丝绳,唿哨一声,双马走步,车缓缓地动起来。他们先是走在一些少人走动的长巷。
  “这是林胡始种马?”蒙武问。
  “你对马很内行?”齐虹惊异地看着他:“临淄这样大,只有这么一对。”
  “夫人不要忘了,将门子弟相马,跟夫人家相珠宝一样,靠此为生,也各有一套秘诀。蒙武笑着说。
  “夫人夫人的多难听,想不到嫁人不到三年,这辈子都得套上这个头衔!”齐虹有点不悦地说。
  “那蒙武该称夫人什么?”他在心里想——我总不能称你姑娘吧?
  “你自称蒙武,为什么不喊我齐虹?”她嫣然一笑,自有一番风韵。
  蒙武丧偶几年,虽然府中也有多名俏婢,但他不像别的富贵主人喜欢跟下人混,他总觉得主人不管是威胁利诱,下人都是为势所逼的可怜虫,男女相处,有一方面是为形势所逼,就没有感情可言,也就没有意思。
  今天闻到阵阵由齐虹身上传来的衣香和肌肤香,他久旷之余,不禁有点醺然醉。
  “昨天我到后胜府中……”他想藉谈话消除这股绮念。
  “不必说了,”拉拉丝绳,将车放得更慢:“你跟他的谈话我都知道。”
  “什么?我们是在密室中谈话!”蒙武惊异得差点从马车上掉下来。
  “什么密室!”齐虹轻蔑地噘噘嘴,神情还像个小女孩:
  “在你们是密室,在我们听得比你们对面说话还清楚。”
  她格格地大笑起来,声音有如银铃般悦耳。
  “这是怎么回事?”蒙武心中疑团越来越大。
  “老实跟你说吧,”她还是有点忍不住笑:“后胜现在最宠的一位爱姬,正是我陪嫁的一名片女。自小我对她就很好,先夫死了以后,我将所有家仆婢女解散,还他们自由身,前几年我回邯郸,发现她竟然变成后胜的姬妾,为了任务,当然我主动接近她,后来也将她纳入组织,因此后胜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握之中。表面上,别人认为我是去府中推销珠宝的,当然也不会生疑。”
  “那密室又是怎么回事?”蒙武仍然好奇。
  “哦,后胜没有那位宠姬不欢,除了上朝和出外公干外,只要在府中就必须她相伴,因此讨论国家大事的密室就设在她起居室旁边,熟客都是要她奉茶添水,是炫耀,也是想常看到她。我们就在密室墙上做了手脚,装上了通音管,里外都用摆饰伪装得很好。”
  “对你们女人真是防不胜防!”蒙武叹口气说:“既然你全知道了,你有什么意见提供?”
  “只有等几天再说,正如后胜的话,看这次反秦浪潮有什么结果。怎么,临淄你从未来过,多玩几天不好么?”
  “可是王命在身,哪有心情玩!”
  “听说你祖先也是齐人。”她言外有意地问。
  “不错,原先世居即墨,先父这代才事秦昭襄王。”蒙武没有心机,照实回答。
  “那你不会因我为秦作间而轻视我了。”她笑着说。
  “夫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蒙武惊问。
  “小时候我对先父及上几代为秦作间的事一无所知,直到回邯郸后发现,其后又继承父业以后,一直以齐人为秦耿耿于怀,知道你的事后,我心里好过多了。”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蒙武注视她良久,心里在想——表面如此洒脱、英气逼人的美妇,内心竟是如此郁闷。他只有安慰她说:
  “天下本为一,何来秦国旗国?只是周室不振,造成诸侯割据而形成的局面罢了!为了消除战争,让百姓过长久太平日子,统一是必须的,所以你将起想成是为生民解除战祸痛苦而尽力,心上会好过些。”
  “多谢你的指教。”齐虹注视着他一笑,真是百媚俱生。
  “你们家是怎么被吸收进秦间组织的?”蒙武好奇地问。
  “一言难尽,有空再告诉你。”齐虹摇摇头幽幽地说。
  此时马车已转入临淄东大街,蒙武注意到,这里和邯郸同样繁华热闹,建筑式样也大同小异,但邯郸的不夜喧哗享乐,带有不知明天的狂欢气氛;这里却是一团懒散无知,为了无所事事而用享乐打发时间。
  蒙武在内心警惕:忧患太过,超出人所能负担的极限,固然会使人丧气颓废,但安乐日久,却会使人感到生活毫无意义和目的。
  他判断,将来吞并齐国比目前征服赵国要容易得多。
  东大街和南北大街的交叉十字路口,正有大群人围着,喧哗声高冲入云。蒙武正想问发生什么事情,只见齐虹吹了声尖锐口哨,那对小白林胡马突然加快脚步。她转脸笑着对他说:
  “让我带你开开眼界,这种景观你在秦国是绝对看不到的!”
  十字街口围满人群,连附近的茶楼酒肆楼上和屋顶都站满了人。卖糕点、炊饼和山楂糖葫芦的小贩,将货盘用绳子套在颈子上,穿梭在人群中推挤叫卖,吆喝声为人群的喧哗增加了另一种气氛。
  齐虹在离十字街口很远的地方停了车,因为各种车辆早已将东西南北四条大街都堵得死死的。
  齐虹带着蒙武在人堆中挤,走到正对十字路口的一家布庄,里面一个掌柜模样的老者迎了出来:
  “夫人也来看热闹?”
  “楼上有空地方没有?”
  “有,有。”老者一口气答应。
  他们走上二楼一间收拾整洁的客室,这里是专招待客户谈大批买卖的地方,今天正好便于他们欣赏。
  老者带了一个俏婢来伺侯,蒙武连忙说:
  “老丈不必客气,等车子能通行了我们就走!”
  “哦,那我得为两位准备午餐了。”老者笑笑说,语气相当幽默。
  蒙武两人忍不住跟着笑了。
  老者下楼,蒙武和齐虹并肩看着楼下人堆。只见街中央有两批人相对而坐,一边是一百多个儒衣儒冠的儒生,一个个盘坐、低头、垂眼,沉默不做一声。另一批人较多,大约有两三百个,他们或坐或立,有的人手上还拿着木棒和石头,口中不断叫骂,偶尔做出要冲过去揍人的样子,其他的人又拉住劝解:
  “在齐国每个人都有表达心意的言论自由。”
  这两批人都拉着很多白布条,儒生那方面的白布条大都写的是:
  “拥戴主上和后相国的和平政策!”
  “不与秦国和平相处就是死路一条!”
  “楚国不会为我们打仗!”
  “激怒强秦是惹火上身!”
  “要求主上及后相国维持三十年来的不变!”
  “……”等等。
  另一批拉着的白布条则是:
  “打倒后胜的缩头乌龟政策!”
  “不爱这块土地的人没资格说话!”
  “只有拼命才能保命!”
  “凄楚联合,天下无敌!”
  “秦是纸老虎,不足为惧!”
  “杀掉齐奸后胜!赶走所有'非齐人'!”……
  “'非齐人'是什么意思?他们要赶尽齐境内所有外地人?”蒙武不解地问齐虹。
  “非齐人是个专设名词,乃是指逃居齐国的鲁国人,”齐虹笑了笑说:“鲁灭于楚后,很多鲁国贵族和知识分子不愿受他们视为南蛮的楚国统治,纷纷逃到齐国定居,因为齐鲁到底是同血源,言语风俗也完全一样,楚人在这些方面,距离就很远了!静坐示威的儒生都是'非齐人'。”
  “那为什么又叫'非齐人'呢?既然什么都相同,移居齐后,同样为齐尽各种义务,应该算是齐人了!”
  “因为这些居齐鲁人念念不忘复国,虽然在朝中任官,或是在私家任教,或是经商致富,仍然以鲁人自居,所以也就遭到本地人的排斥,为他们取了似通非通的'非齐人'这个名字。”
  “这些'非齐人'占全齐人口多少?”
  “大约十分之一还多点,只是,散居各地的各阶层,影响力不小,尤其是齐军中的将领和职业基干,多全是这些'非齐人'。”
  “齐王也放心?”一听谈到军事,蒙武的兴趣就来了。
  “不是完全放心,但也无可奈何。齐国太平安乐几十年,稍微苦一点的事都找不到人做,何况军中这种平时劳累、战时期命的差事!”
  “那为什么'非齐人'又肯做呢?”
  “这些'非齐人'多半是贵族和将门之后,逃到齐国后,没有根,当然经济状况不会好,又放不下身段做市井的事,除了做官任教,到军中谋发展是唯一能走的路!”
  “这种情形对我们有利!”蒙武自言自语地说。
  正当他们谈论这些的时候,耳听楼下人声忽然大哗起来。他们再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批人马竟已混战起来。
  那些人先用石头攻击这些儒生,儒生们先是低头静坐不理会,以不抵抗政策表示轻视,更激怒了那些人。
  “×他奶奶的,让他们死!”有人叫骂。
  “打死这些'非齐猪'!”
  很多人冲上去,石头棍棒齐飞,打在这些儒生头上,立刻有人倒下,血流满地。
  儒生看到不抵抗政策无效,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于是纷纷起立还击,原来他们臀部下面坐得有刀剑。儒家讲究习六艺,剑术亦是必修课程之一,这下对方人数虽多,却转为下风。
  “啊,'非齐猪'早有打架准备,×他奶奶的,大家上!”示威中有人在大叫。
  “齐人上来帮忙啊!不来帮忙就是齐奸!×他奶奶的!”有人怒吼。
  “'非齐猪'杀人了!齐人快来帮忙啦!”又有人在拉观众。这时部分观众冲入街心参加了战团,部分观众却突然四散,口中狂吼着,就像被人激怒的野兽。
  不知这些人哪来的武器及火种,突然刀矛棒棍和火把都出现了,他们疯狂攻击围观群众,抢劫附近的店铺,掀翻停在路边的车子,撵走拖车的马,将车子砸碎放火烧。
  原是嘻笑看热闹的群众,这下惊惶逃散,大的叫,小的哭,有人倒下也没人扶一下,就踏着他的身上而过。
  整整四条街响起一阵劈劈啪啪的上门板声音,店起纷纷关门,攻击者就用火烧,一时四处都是火光和浓烟。
  “怎么还不见城卒或卫兵来?临淄是首都!”蒙武惊奇地问。
  齐虹还未来得及答话,先前那位老者带着几个彪形大汉拿着兵器上来。老者对他们说:
  “你们负责保护夫人!”
  齐虹看看蒙武,转头对老者说:
  “有蒙先生保护我,不需要他们,带下去,不要防碍我和蒙先生谈话!”
  等老者和这些大汉去了以后,蒙武笑着对齐虹说:
  “向闻夫人武功深不可测,应该是你保护我。”
  “同舟共渡,谁保护谁都是一样。”齐虹小声地说。
  奇怪的是,说完话她脸上竟出现难得一见的羞涩,低下了头。
  蒙武心中一阵荡漾,赶快将头转向窗外去。
  “怎么卫卒还未到?”蒙武感到纳闷地说:“要是在秦国,刚发生打斗,人早就被抓走了,那会造成如此野火燎原之势。”
  齐虹闻声来看,似乎临淄全城都在暴动一样,连远处也发现了怒吼打门声和烧房子、烧车的火光。她叹口气说:
  “城卒平日包娼包赌,吃喝玩乐,有事还要到处找人,没有两个时辰集合不拢。每次逢到这种场面,他们都是姗姗来迟。有人问过卫尉大夫和城尉大夫,他们说是让双方面两败俱伤,残局比较好收拾,吃饱白米细面没事干,用打架来做消遣,那就让他们打个痛快。”
  正说话间,只听阵阵闷雷似的车轮滚动声,以及急如骤雨的马蹄声,由四城向市中心卷来。红色的骑兵部队,黄色的战车队,盔鲜甲明,旌旗在阳光下翻飞,看上去军容不错,但再仔细一看,用的兵器真如齐虹所说的三十多年前的旧家伙,居然铜兵器居多。
  这些部队上阵杀敌,战力如何,齐国已三十多年未经战争的考验,所以无法知道,但对街头镇暴的确有他们一套。
  他们先是用铁甲重旗兵并辔齐鞍地向前后行,不留一点空隙,两旁店门都已关上,暴乱群众两边没有逃路,见机早的由小巷溜走,练有武功的,翻墙爬屋逃走。一些反应迟钝或是打杀抢劫变得疯狂的暴徒,等发觉时已被逼到十字路中心点,然后战车上来丢下一卷卷的刺丝将这些暴众圈围起来,再向圈内丢下大批削尖的竹钉。
  暴众的棒棍石块对持着盾牌的重骑兵根本岂不了作用,在被包围后,更是无计可施,沾不上骑兵的边。
  但这些被包围的暴众开始不理不睬,仍然在圈内混战,根本分不出什么齐人、'非齐人'。等到头脑清醒后,他们又一致对外,辱骂那些骑兵。
  “乡亲们,自己人不抓自己人,去斗你们的'非齐猪'长官!”说这话的人摆明是'齐人'身份,立刻遭到圈内'非齐人'的攻击和辱骂,其他的'齐人'又围上来帮忙打'非齐人'。
  打累了又停止下来一致对外,辱骂骑兵和战车部队。又有人在辱骂的时候表明了'非齐人'的身份,于是遭到'齐人'的踢打,'非齐人'上来帮忙,又惹起一场混战。
  这种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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