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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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大传-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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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兄的意思,”李斯心中狂喜,但脸上不露一点痕迹:
  “非兄的意思……”
  “找点鸩酒给我,让我一了百了,”韩非坚决地说:“人称秦国虎狼之国,秦王个个凶残成性,翻脸成仇,所以我袖中一直藏有鸩药备不时之需,可惜被送到这里时,全被他们搜走了。”
  李斯一听,这正是他想逼他走的路,而且鹤顶红也为他准备好了。但表面他仍装得诚惶诚恐地说:
  “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事情还有挽回余地。非兄稍安勿躁,我去找典狱交代几句就带非兄去见秦王,拚死也要为非兄解脱。”
  他慌慌张张地站起,匆匆忙忙的走向门外,装作不留意,袖口里一小包鹤顶红掉在囚内室门内。
  韩非却注意到他掉下来的东西,捡起来一看,正是他想要的鹤顶红,欣喜之下,也无余暇去想事情为什么这样巧了。
  他将发髻打散,又重新梳好卷起,将衣服整理了一下,然后用朱笔在一块绢上留下几个字给李斯——
  “以君之位,用弟之学,死而无憾!”
  他掷笔长叹,然后向东方韩国的方向跪下,嘴里喃喃说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更不可让父母赐予的清白身体受虎狼之吏凌辱。”
  最后,他高呼一声:“士可杀不可辱!”然后用茶水将一包鹤顶红全送入口中。
  等到李斯带着典狱回来时,发觉他早已断气,身体都在逐渐僵硬。
  看到韩非直瞪着的眼睛,以及他脸上不甘心的表情,李斯不免有点愧疚,兴起惺惺相惜、兔死狐悲的哀伤,忍不住真的掉了几滴眼泪。
  看了写在绢上的遗嘱后,他默默向着尸体祝祷:
  “非兄,安心的走吧!弟一定会将你的学说在秦国实行,日后推广天下。”
  他轻抚尸体的眼睛,说也奇怪,真就这样合上了。
  正在此时,秦王持节来赦韩非的使者也已来到。
  李斯随同使者朝见秦王政,说明韩非畏罪自杀的经过,当然其中大部分是编造的谎言。他说:
  “臣见到韩先生时,他的情绪非常不稳,经臣解劝以后,似乎他已镇静下来,谁知臣出去交代典狱别的事情,待臣率同典狱再回囚室,他已自杀身死。臣有亏职守,愿陛下赐罪。说完话后,他跪伏地上,叩头如捣蒜。
  秦王政闻韩非死讯,先是震怒和惋惜,但看过他的遗书后,不怒反笑。他微笑着对李斯说:
  “你这位老同窗可谓是知你者,那你就禀承他的遗志,将秦国治理成标准的法治之邦。不过韩先生之死,总使人感到遗憾和悲伤。”
  李斯叩头谢恩,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他又禀奏说:
  “请赐韩先生厚葬,并派使者通知韩国。”
  “不,只薄殓,不要厚葬,韩先生的遗体要送回韩国去!”秦王政摇摇头说。
  “臣不太明白……”李斯抬头望着秦王政。
  “以后是丞相和将军的事,你廷尉的责任到此为止!”秦王政神秘地笑了笑。
  侍坐在一旁的王后却猜透了秦王政的心事,忍不住感伤地掉了眼泪。
  在李斯走后,秦王政惊讶地望着王后说:
  “女人家真是太容易伤感!”
  “你们男人才是用心残忍。”王后叹口气说。
  “你知道我要怎样做?”秦王政笑着摇头。
  “反宾为主,栽赃嫁祸!”王后摇摇头。
  “难怪老爹说你绝顶聪明,我看你是生的比干七窍心,闻一知十,一点就透。”秦王脸上充满震惊:“你要是男人,会是我的大敌!”
  “好在我是女人,而且是你的王后,”王后微笑着说:“还是你的玉姬,永远都不会与你为敌。”
  “不错,我是要反宾为主,栽赃嫁祸,我要兴兵责问韩国,为什么派个间谍使者来。”
  “证据呢?”
  “畏罪自杀就是证据!”
  “我真弄不懂你们男人,明明是李斯和赵高联手害死了韩先生,你不追究,反而责问受害的韩国?”王后语其中带着不满。
  “捧你绝顶聪明,仍然摆脱不了女人感情用事的通病。我问你,是一个死的韩非对我重要,还是两个活的李斯和赵高对我重要?”
  “对秦国和天下后世的利益,一百个、一千个李斯和赵高都比不上一个韩非,李斯和赵高这种奸幸佞臣,朝中俯拾皆是,像韩非这种大思想家,千百年见不到一个!”王后显得有些激动。
  “人已死,争无益。”秦王陪着笑脸想缓和王后的情绪:再说韩先生虽死,他的思想却已留下了下来,我正要用李斯实现他的理想,不正是让他借尸还魂吗?“
  “我说你才是绝顶的强辩饰非之才,将死人都说活了。”王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秦王政踱到南窗边,推开了窗户,他对王后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是韩先生自己说的,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强弱贫富全靠人自己努力,天和祖宗都是不管人间事的。你还记得他说的一些话吗?弱肉强食,乃是至高的自然法则,要想食人而不被食,就得使自己变强者。但强者分裂,内部力量冲突抵消,强者亦变弱;弱者团结,力量集中,弱者亦变强。这是以六国人才之多,物产之盛,财力之富,却敌不过一个处于贫瘠平地的秦国的最好说明。而力量集中,则需要有一个集中权力的君王,控制一个公平法治的政府,贤能在位,罢奸去恶,个人要为国家牺牲,这一代要为万世后代子孙牺牲。”
  说到这里,秦王政突然转身向王后说:
  “王后,不要难过,韩先生就像丝吐尽而死的蚕一样,人利用丝,不必悲伤蚕蛹之死。我们将韩先生的理想用在秦国及天下的利益上,韩先生的生死,就不再是件重要的事。我利用他的遗体谋求秦国和天下的利益,也是理所当然的。”
  王后摇头不以为然,却一时想不出驳他的理由。
  第二天,秦王政下令薄棺薄殓,并派使者将韩非送回韩都新郑。他指责韩王不友善,竟派韩非来秦做间谍,后经调查,韩非畏罪自杀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韩王安在秦军驻在境内的压力下,只有请降,自愿为臣。秦王政兵不血刃,就将韩变成了属国,名正言顺地在韩国屯军屯粮,以作攻楚的准备。
  第十五章 灭韩击赵
  就在蒙武偕美畅游渭水上,秦王政陶醉在胜利的微醺中时,平阳前方传来战败的消息。
  赵名将李牧以八万精兵在平阳附近的宜安大破秦军。他采取大胆的前进包围战术,以三万人利用地形列阵,吸引十万秦军攻击,另以两万步兵在侧翼攻击秦军,再以三万骑兵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击并席卷秦军后背,形成三面包围,只留下南方缺口。
  秦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历来作战都是采取速战速决的闪电战术,以局部绝对优势一举歼灭当前之敌,造成战场震撼,促使敌人丧失斗志。绝大部分敌人不是投降,就是溃退,所以秦军已养成轻敌的习惯,对侧翼之后方警戒不太注意,因为很少有敌人像李牧这样,敢以三万轻装骑兵深入秦军后方。
  这样一来,乃是李牧造成了战场震撼。十万秦军主力部队尚未攻下赵军壁垒,后方战败的消息已经传来,锐气一失,兵败如山倒,壁垒中赵军乘胜出击。秦军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真个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往西撤退的秦军遭到汾水阻挡,只有沿着汾水向南撤退,一直到曲沃才算稳往阵脚,廿万大军只剩下了八万人。
  李牧为了怕遭到上党方面王翦部队的夹击,在追击一段时间获致最大战果后,回守平阳、宜安之线。
  秦王政首次尝到战败的滋味,这时才明白,他父亲庄襄王为什么会在蒙敖兵败后突然患病,不久就身亡。
  这些日子里,秦王政根本无法睡觉,他以国尉、廷尉为首的有关大臣在议事殿组成战情处,十二个时辰轮值,处理战事情况,有重大情况变化,随时通知他。
  战败消息传来后,军中使者一天接连来好多次。
  先是要求王翦部队增援。
  再是要求补充兵员。
  接着是溃退的消息。
  最后来的消息是桓齮未奉命令撤退,残兵败将已到了曲沃。
  秦王政除了大部分时间留在战情处外,其余时间都是在南书房由王后陪着。她坚持在书房内设了张卧榻,在他实在疲倦时逼他上去躺一会,但他仍然是在书房内踱来踱去的时间居多。
  他如今正在考虑的问题只有一个:立即反攻,还是休息整顿一段时间?前次的胜败已定,用不着再去想它。
  立即反攻的分析是——
  “利”是可以雪耻复仇,恢复士气,维持秦军永不会战败的威名。
  “害”则桓齮残军士气低落,已缺乏克敌信心,不经整顿无法再战;若由王翦部队发起反攻,他部下只有十万人,要担任维持新称臣韩地的地方秩序,又要维护秦军的后方补给线。再说南方楚国虎视耽耽,也不能不作防备;而由国内派新部队反攻,百里争利,则三将军见擒,何况咸阳到平阳路途接近千里!再要战败,各国乘机围攻,后果可怕!
  休息整顿再作攻击的分析是——
  “利”是一切重新开始,集结了足够兵力,因一时挫败而丧失的信心已恢复,报仇雪恨的意志又起,可以一战。
  “害”是时间拖得越久,秦军士气也可能越消沉,李牧的英名越传越远;也可能因李牧打破了秦军无敌的神话,造成各国轻视秦国,再以赵国为合纵约长,围攻秦国!
  想到最后一点,秦王政不禁背脊流出冷汗,两者的结论都有秦遭围攻的可能!
  他也曾将这个议题交由御前会议讨论,虽然是群臣发言盈庭,但正反意见各半,仍然是由他来裁决。
  他现在才发现到统治者的孤独和寂寞,平日这多的人围着你,但等真正要衡量利害,下决心选择时,任何人都帮不了你的忙,你必须单独面对选择的后果。
  他是一场豪赌的赌徒,押大押小,开出来的结果会关系千万人的生命,甚至是秦国的存亡。
  除了极少的睡眠时间以及和群臣议事外,他都书房内转来转去,就像一头刚关进兽笼的猛虎,不停地转着找出口。
  这些日子,他很明显地消瘦下来,眼圈发黑,年轻、宽广、饱满的额头上也出现了细细的皱纹。
  王后看了好心痛,但在军国大事上,她插不了嘴,也不愿插嘴。
  最后一个凌晨,王后实在看不过去了,忍不住提醒他:
  “为什么不去问问老爹?”
  秦王政跪坐在中隐老人对面,很后悔在这天犹未破晓的时候,将老人硬从床上吵起来。
  老人更老了,由于辟谷,身体显得更瘦,唯一使秦王政放心的是——虽然刚从床上被拉起来,眼睛开阔之间,仍然是精光闪闪,这表示他的龙马精神,虽瘦却不弱。
  “老爹多日不见,看上去更瘦了,应该多加营养,不要辟谷伤了身子。”秦王政关切地说。
  “你也瘦得可怕,”老人细细打量着他,怜惜地说:“有什么重大事故发生?连眼睛都凹下去!”
  “平阳前线大败,桓齮退居曲沃,二十万大军只剩八万不到,还包括了伤残!”秦王政激动地说。
  “对方领军大将是谁?”老人闭上眼睛问。
  “李牧!”
  “李牧?”老人身体明显地颤动了一下。
  “老爹先前要我注意李牧,现在李牧真出现了,以八万劣势兵力击溃我二十万常胜军,严格说来,我军还是处在以逸待劳的状态。”
  “那你现在又有何为难之处呢?”老人仍然闭着眼睛平静地问。
  秦王政说出连日都不能解决的疑难。
  “你这样年富力强,再加上老爹我的倾囊相受,应该会自己解决问题。李牧曾在我门下受教,用兵天才和战场经验,在秦军中的确还找不到他的对手,”说到这里,老人沉吟很大一会,突然张大眼睛,以要秦王小时背书的口吻轻喝说:“还记得《孙武兵法》的〈九变〉七〈将危〉章吗?背给我听听。”
  “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
  “够了,”老人说:“你看李牧犯了这五危中的哪几危?”
  秦王政考虑了半晌才回答说:
  “据所得资料,李牧守边破胡,入侵燕国,不但丝毫不取,而且赵王有所赏赐,全转分部下及作为抚恤士卒遗孤之用,可说是家无恒产,身无余财。”
  “这是什么将危?”老人问。
  “犯了廉洁之危,可辱。”秦王政高兴地回答。
  “他还犯了什么危吗?”
  “据资料显示,历次作战,李牧部队不但秋毫无犯,而且处处以保民为重,这也许是他牧边所养成的习惯,爱民可烦,我明白了!”秦王政兴奋得跳起来。
  “到目前为止,秦军将领尚无李牧对手,和他正面硬拚,只有使他的英名越来越盛,最后可能造成你所害怕的后果,你知道该怎么办吗?”老人启发式地问。
  “躲开他!”
  “你不想反攻了?”
  “躲不过,设法调开他!”秦王政以拳击掌。
  “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就去做吧。”老人脸上有了微笑。
  “多谢老爹点破。”秦王叩首想告退。
  “慢着,”往常是老人撵他走,今天他想走,老人却又留住他:“秦国最大危机还不是遭遇到李牧,而是本身缺乏将才。”
  “老爹说得不错,嬴政也常为这点感到焦虑。”
  “自秦国杀白起以后,为将者人人自危,明哲保身的多不愿为将,你听过咸阳军中有一首歌谣吗?”老人转向问秦王政。
  “不知是什么歌谣?”秦王政惊问。
  “'立功不封侯,战败有余殃,试看为将者,少见死疆场。'你能解释其中的意思吗?”
  “……”
  “这是说秦历来对为将者太苛,”老人叹口气说:“水罐不离井边破,将军常在阵前亡,'少见死疆场',暗示多死在刑场上!”
  “老爹,嬴政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秦王政惶恐地说。
  “这是秦国缺乏优秀将领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缺乏对将才的培养,用得顺手就一直用,用到不能用为止,如白起,如蒙骜,如现在的桓齮莫不如此。不知将之相克如五行,金可以克木,遇火则销,火可以克金,遇水即灭,人都有性格上的弱点,也有用兵上的习惯。桓齮善于快攻而疏于防守,遇上扈辄可以斩首十万,但碰着敢于深入的李牧就要损兵折将了。”老人微笑着说。
  “嬴政懂了,秦不但平时就要发掘和培养将才,而且要多培养一些,才能因时、因地和因人而运用。”秦王政豁然贯通地说。
  “闻一知三,孺子可教也,去吧,你会有办法对付李牧的!”老人掀须而笑。
  秦王政召集丞相王绾、国尉尉缭、廷尉李斯在议事殿召开秘密会议,议决重要事项——
  限国尉在一月内召集十万军队,由秦王政亲自率领,御驾亲征,目的是激励士气。
  命桓齮就地防守整补,必要时可征韩地人从事军中杂役。
  由李斯发动一批赵国秦间大臣在赵王前造谣,密奏李牧在这次胜利中将虏获品收归私有。但又有部分事实是他占领平阳地区后,仍按照守边旧习惯,自得设卡收税,税收不缴国库,破坏税收体制。
  另发动邯郸及其阳地区百姓请愿,言李牧功大,应予行封,以及另一批朝中秦间大臣在内相和。
  散会前,秦王政笑着对三位大臣说:
  “说好说坏,赵王迁又愚蠢无知,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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