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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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大传-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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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太子丹事先以重金买通了秦王政宠臣蒙嘉,中庶子蒙嘉虽然官位不高,但亦为名将蒙骜之后,所以和蒙武儿子蒙毅常侍在秦王政左右,非常受到宠爱。他向秦王政说:
  “燕王实在是震慑于大王的神威,所以不敢以军事和大王对抗,因而请求臣服,比照诸侯之位,献纳朝贡如同秦的郡县,只要能奉守先王的宗庙就心满意足了。但不敢自己来说,所以斩了樊于期的头,连同督亢地图,特派使节团送来。”
  秦王政本来已等得不耐烦,听到燕使节团已到,当然大为高兴,于是要太史择定吉日,以最隆重的九宾仪式,会同各国驻秦使节和文武大臣,在咸阳宫接见燕国使节。而且命燕使节团带着奇珍异宝贡品,匣装的樊于期头颅和督亢地图绕行咸阳一周,再进朝殿。
  荆轲捧着装樊于期头颅的匣盒走在最前面,因为经过药水的泡制,头颅五官清晰,须发完整,两眼横睁,似乎死得并不甘心。
  秦舞阳则双手捧羊皮卷地图,亦步亦趋地跟在荆轲身后走。
  他们都未曾见过如此大的排场,数千名虎贲军由午朝门一直排到朝殿门口,个个精神抖擞,盔鲜甲明,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全像木雕泥塑的一样。
  殿门到陛下还有一大段距离,陛阶两边站着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节,殿前阶下则是戟战武士和佩剑郎中。
  上千人在朝殿却一片肃穆,连咳嗽的声音都听不见。陛阶上殿中,端坐着年轻英俊,顾盼不可一世的秦王政,他微笑着等待荆轲和秦舞阳缓慢地一步一步走向陛阶。
  荆轲仿佛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十三岁就杀人、没有人敢正视他目光的秦舞阳,这时却心虚起来。他双手发抖,似乎捧不起那堆沉重的羊皮卷;两腿发软,好像承受不其他高大身体的重量;脸色泛白,有点会随时晕倒的模样。
  看到他这副样子,殿下群臣和各国使节都暗暗奇怪起来,但是没有人敢出声发问。
  等他好不容易一步一发软地捱到了陛阶前,秦王政也注意到了,他关切地问荆轲说:
  “你那位副使怎样了?是否突然生病,怎么会全身打颤?”
  荆轲笑着回头看了秦舞阳一眼,上前行礼说:
  “北蕃边远地区的乡下人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如今突然看到大王如此森严壮伟的的场面,所以吓坏了,还期大王不要见怪,以好完成今天的献图仪式。”
  秦王政注视了一下荆轲,心中暗自一凛,这个使臣的眼神看似平和,其中却蕴藏一股杀气。当然,这是他的宫殿,警卫人员以千计,他还担心些什么!于是他微笑着对荆轲说:
  “你将秦舞阳带的地图拿上来。樊于期的首级交廷尉验收发落。”
  其实,秦王政很想亲自看看这名叛将的头颅,他恨死了他,他对他不恶,真想不到他胆敢留书骂他,他恨所有胆敢叛逆他的人。但是远远看到樊于期首级狰狞的样子,他决定不看为妙,省得夜里又做恶梦。
  荆轲双手捧着地图走上陛阶进入殿上,跪在秦王席案前将图呈上。
  秦王政一一打开羊皮卷地图细看,翻到最后一卷时,徐夫人匕首出现了,秦王还未来得及惊问,荆轲已右手抢着匕首,左手抓住了秦王政衣袖。陛下群臣及殿上近侍全都慌了手脚。
  依秦制,殿上群臣不得携带兵器,殿下执兵器的郎中和武士,未奉秦王政亲自下令不得上殿。如此一来,殿下群臣莫不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殿上近侍则胆小的走避,胆大的徒手上来搏斗。
  秦王政用力一扯,撕破了衣袖,摆脱了荆轲抓他的左手。他慌忙间拔剑,但剑身长期尺,高到腋下,怎么拔手都不够长,剑拔不出来。
  原来一般人佩剑是为了防身,但到了士大夫和大臣甚至王侯的佩剑,则成为象征身份的装饰,剑鞘镶的珠玉越名贵,剑身越长,象征地位越高。秦王政志在天下,剑身比所有各国国君的都要长大。
  近侍中有胆大上来护主的,全给荆轲一刀一个,见血立即抽搐而死,倒在殿上,就此没有人再敢上来。
  秦王只顾绕着大殿铜柱逃跑躲避,一直忘了召郎中上殿。幸亏殿上的御医夏无且带着一个皮革药囊,他不顾死活,在秦王最危急的时候,用药囊挡住荆轲的追击,让秦王政逃开喘一口气。
  三个人就这样在大殿中玩起捉迷藏来,一个执着匕首追,一个拖着拔不出的长剑逃,另一个挥动药囊上前阻挡一阵。
  这时候,群臣中有头脑清醒的开始大叫:
  “王将剑背到背上!王将剑转到背上!”
  这时候秦王政才被提醒,将剑推到背上,反手拔剑,总算将剑拔出来了。
  长剑在手,秦王政胆子大了,他主动攻击荆轲,第一剑就砍断了荆轲的左腿。荆轲倒坐在地,依靠铜柱,用力将匕首掷向秦王政,不中!击中一根铜柱,击出一阵火星和一声清脆却惊心动魄的响声。
  荆轲知道事情砸了,他倚柱盘腿而坐,神色自若地笑着对秦王政说:
  “算你的运气好,我要不是想活着劫持你,要你订定誓约,归还各国土地,你早就死定了!”
  秦王政一声令下,殿下带着兵器的郎中和武士纷纷上殿,抢着杀了荆轲,也逮捕了舞阳。
  秦王政是首次遭到追杀,闷闷不乐很久。
  事后检讨功过,分别赏罚,死者予以埋葬,从优抚恤家属。
  只有御医夏无且特别赏黄金五千两,秦王对群臣宣布说:
  “无且爱我胜过他自己的生命,所以他敢以药囊和荆轲缠斗!”
  至于荆轲,他恨他,但他又无族可灭,就和嫪毐一样,这些没有根的亡命之徒,真是防不胜防,什么事都敢做!虽然他已死,秦王政仍然决定,五马分他的尸,而且是当众执行。
  秦舞阳则在狱中绞杀。
  荆轲刺秦王的消息立即传遍咸阳,车裂示众的布告第二天也贴遍了咸阳城各城门口和市街各处。
  这是自嫪毐车裂以来首次车裂人——而且是刺秦王的人。
  虽然行刑是在午时三刻,但一清早通往北门刑场的街道就围满了人,有本城的,也有连夜由附近城市赶来的,他们都想来看这场热闹,但群众谈论的气氛和车裂嫪毐当时大为不同。
  当时群众痛恨嫪毐,尤其是咸阳民众,因为他的谋反,民众死伤逾万,半个咸阳化为废墟。
  但荆轲不一样,他胆敢一个人带着一把不到一尺的匕首,在成千的护卫、文武大臣和各国使节面前,公开地刺杀秦王,毫无一点恐惧。
  于是整个县城的人,这几天无人不谈荆轲。
  如今在等着围观的民众中有人说:
  “可惜你们没看见荆轲那副威风凛凛、有如天神般的模样,他身高一丈有余,头如笆斗,眼赛铜铃,一声大吼就吓破了秦王和群臣的胆,所以很久都没人敢动,后来还是御医夏无且在药囊里掏出药丸,每人塞下一粒,众人才恢复神智,所以夏无且的功劳最大,独得黄金五千两。”
  旁边有人反驳他说:
  “老兄你错了!荆轲生得英俊潇洒,乃是卫国有名的美男子,怎么会头如笆斗,眼赛铜铃?再说一吼就吓破人胆,这也是不可能的事!”
  先前那个人反骂他说:
  “你这个人才是没有头脑,也不想想,要不是身高丈余,哪有这大的胆子?众人当时不是吓破了胆,变成昏迷状态,怎么秦王不知道喊执兵器的郎中上殿,那么多大臣也没有一个人提醒他,就让他和荆轲在殿上玩了半天猫捉老鼠?”
  “不错,不错,还是这位老兄说得合理。”旁边很多人附和。
  也有人指着乌云密盖的天空说:
  “这种大事发生,事先都是会有征兆的。你们记不记得荆轲刺秦王的那天,天空晴朗,万里无云,突然靠太阳处出现了道彩虹,直贯太阳中心。”
  “老兄,说话要有点常识吧!”旁边有人不赞成他的话:
  “不下雨,没有水汽,哪来的彩虹?”
  “你才是少见多怪,异兆,就是异于常情的一些兆头嘛!那天我和很多人看见,还会是假的吗?”刚才那个人争论。
  “不错,不错,那天我们也都看见了!”很多旁边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说。
  “这还不算奇怪,在乡下还有人看到母马生下带角的小驹,那才奇怪!”又有人说。
  “前几天在渭水地方,天还下着黍雨,那才叫怪呢!”还有人如此说。
  正在大家七嘴八舌说着闲话时,忽然听到号角和锣鼓声,数十七城卒正过来清道,将路中间的行人纷纷赶到路两旁。
  “荆轲要来了!”群众中有人喊。他这一喊又造成万人轰动,伸头望着街那头。
  果然前面有百多名城卒骑在马上带路,后面是一部敞篷板车,荆轲的尸首直挺挺的躺在上面,欲断的左腿也放在大腿的位置接上。
  他乱草似的头发盖住了整个脸,浑身上下的衣服沾满血迹。
  “人死了都一样,也看不出什么美丑了!”路边楼上有些女人在为他叹息。
  敞篷车后面,又有一百多名城卒骑兵押队,再后面跟着数万人潮,而且每过一处街道,街两旁的人就加入了这股人潮,因此越走人越多,人潮汇集得更汹涌。
  人潮中间,各行各业男女老幼都有,特别多的是那些平日就在街上游荡玩耍、半大不小的孩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由什么带头,突然出现了股众多童音汇集而成的歌声——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生死聚散兮弹指间,
  壮志未酬兮身先捐!
  歌调高亢,激越感人,歌词简单,容易上口,因此跟在后面的群众不自觉地跟着唱了起来。
  他们一遍一遍地反复唱,连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以及在楼上窥视路上行人、谈笑着评头论足的大家闺秀,也全都停止调笑跟着唱起来。
  于是,这股跟在车后看热闹的人潮,忽然变成了浩大的送葬行列。
  在车裂嫪毐的同一地方,搭好了同样的三座看台。
  秦王政坐在居中的看台上,眉头一直紧皱着,荆轲也许真的将他吓破了胆,这几天他始终觉得昏昏沉沉,天天晚上做恶梦。
  他恨荆轲,不只是为他想刺杀他。站在不同的立场做不同的事,他对荆轲不动声色的勇气,潜意识中有着敬佩。他恨他的是让他在群臣面前丢脸,使得他像一只被大猫追逐的小鼠,而不像一个应该遇事雍容镇定的君王。
  嫪毐进攻王城之乱,他亲征成蟜反叛之后,以及李牧大败桓齮,他亲率大军增援,历次所表现的沉着从容,连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将都感到心折,但现在十几年所建立的形象,却被荆轲这个匹夫用一把匕首全部摧毁!
  “我恨他,虽然他死了,我还活着;虽然他现在像条死狗那样躺在地上等候车裂,我依然是秦王,在众臣的前呼后拥下来看他受刑,但在众人的口中,在这些围观着的脸上,明白地显示出他是英雄,我是懦夫!”秦王政在心中想。
  “为什么当时我会吓得连剑都拔不出?连召郎中上殿都忘记了?”现在他不断反复在心中问自己这个问题——这几天他不停地在问这个问题,似乎没有心情再处理别的事。
  午时正响起号角,表示行刑的时候快到了。因为荆轲已经是个死人,不会走动,监斩官廷尉李斯只得亲自到场中验明正身。
  他下得看台,骑上一漆黑马,由刽子手牵着马缰来到刑场中央,他没下马,只由刽子手拉着荆轲的头发,让他看了看脸。
  “不错,”李斯点了点头,沉声说:“准备行刑!”
  刽子手应了一声“是”,命手下将荆轲尸体的头和四肢紧绑在五部车后的吊索上。
  李斯快马回到监斩台,派传骑向秦王政报告:“行刑事宜已准备好。”
  秦王政看看围挤在刑场四周的民众,以及乌云密布的天空,他不免想起上次车裂嫪毐的场面。他敏感地发觉,围观的民众较上次更多,可是刚才进场的时候,百姓喊万岁的声音似乎没有上次响。
  午时一刻,第一通鼓擂起,按秦律,可容许死犯家人活祭死者,并作最后遗言。
  连秦王在内的所有人,全都认为已死的荆轲不会有家人故旧出现,但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一个年轻少女穿着一身素服,提着祭篮,从人丛里飞奔出来。
  “女人,又是女人!”秦王政在心中暗想:“上次嫪毐有女人,今天荆轲也有女人敢犯我的大忌!”
  他命近侍飞马去查,看是荆轲的什么人。
  这名素衣少女不理近侍的问话,含着眼泪点着香烛烧纸,她哭着对荆轲的尸体说:
  “荆哥,黄泉路上寂寞吗?田喜很快就来陪你!”
  这时候,突然从人堆里又跑出一个身材矮小、脸上虬髯横生的男人。他一上来就抚尸痛哭。
  “荆轲,你应该再等三天的!”
  骑在马上的近侍喝问:
  “你说什么?拿下!”
  几名刽子手要上来抓人,这个蓬头乱发的矮人哭着对田喜说:
  “你要陪他,你先走,后死责任重,我留着性命,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他转哭为笑,三转两转就摆脱要抓他的人,飞奔入人海里,一下子就见不到了身影。
  田喜没回他的话,只是流着眼泪为荆轲整理脸上的乱发。等这些人抓不到屠狗者,再要回来盘问她时,她突然由袖口中取出一把短剑,回手就刺进心口里,口中还在柔声地说:
  “荆哥,我来了!”
  秦王政远远看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再命一名近侍飞马查看。
  这时又擂起了第二通鼓,送别家人该离场了,众刽子手看着紧拥抱荆轲尸体的女尸,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等两名近侍飞马回来报告,秦王政突发狂怒,厉声高喊:
  “传廷尉行刑!”
  “启禀陛下,午时三刻犹未到。”侍立身后的赵高提醒他。
  “传廷尉行刑,听到没有?”秦王政对两名犹在马上的近侍怒吼。
  近侍脸色苍白地飞马传知李斯。李斯犹豫了一下,两名近侍同声说:
  “再不行刑,大王恐怕会杀掉你!”
  “行刑!”李斯丢下竹牌。
  刽子手应了一声,五部车上御者一齐鞭马,马奔向五个方向,将田喜的尸体也拖出很远。
  未到午时三刻行刑,秦王政又创下一个先例。
  秦王政未作停留,立刻起行,他的车队过处,只有前面几排人跪下,喊万岁的声音也没来时响亮。在他车经过后,忽然人群中响起歌声——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生死聚散兮弹指间,
  壮志未酬兮身先捐!
  一遍又一遍,声彻云霄。
  “他们在唱什么?”秦王政不解地问御车的赵高。
  “颂赞大王的歌,”赵高撒谎:“前些日子有人在街头教孩童唱,大家很快都学会了。”这句是真话。
  “难怪他们喊万岁声不大,原来要以歌声代替!”秦王政满意地闭上眼睛养神。
  第十八章 统一天下
  将军王翦、裨将辛胜和骑卒都尉李信带着数十名护卫,在一处高地上观察敌情。
  只见大约五万燕代联军背着易水列阵,黄色的是燕军,红色的是代军,倒也旗帜鲜丽,壁垒分明。
  王翦望着敌军的阵容皱皱眉头说:
  “敌军人数不多,但排的是背水阵,我军攻击时,敌人一定会拼命,这次战斗伤亡一定会很惨重。二位将军有什么看法?我们这次作战主要目标乃是要擒杀燕太子丹,主上为了荆轲行刺的事,恨死了他。”
  “依末将的判断,燕代联军的作战构想,不外乎是以少数兵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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