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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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大传-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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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咸阳流传一首歌谣,说我也可以学道成仙,你认为怎样?”始皇反问她。
  “你想成仙就必须先戒杀,杀孽太重就成不了仙,不坠入地狱就算好的了。”皇后严肃地说。
  “我是天之骄子,又身为天下之王,不杀人怎么能治理国家?尤其天下初定,很多人还心存叛乱!”始皇不服平地反驳:当你开垦一处荒地时,毒蛇猛兽怎么能不杀?毒虫蚊蚋怎能不彻底消灭?“
  “嬴政,你引喻失义,强词夺理,”皇后微笑着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毒蛇猛兽也有它们生存的权利。所以古时大禹治水,为生民开辟立身之地,也只是将它们驱逐到深渊森林,并没有赶尽杀绝!何况六国不是蛮荒,人民也不是毒蛇猛兽。”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在生时,凡事都有我顶着,不知道心存叛乱的人,比毒虫蚊蚋还可怕烦人,防不胜防!”
  “不和你多说了!”皇后怫然不悦地说:“戒杀不戒杀在你,只是将来回不了天上星位,不要怪我没警告过你!”
  “唉,”始皇叹了一口气:“我全听你的,今后尽量不杀人,好了吧?你还没回答我能不能成仙,将来能不能和你在一起?”
  皇后沉思了半晌,方才回答说:
  “男女爱恋情欲,本来就不是仙家所应有的,念在你对我的痴情,我指点你一条明路,除了切记戒杀外,你可命卢生到渤海仙岛找我,我会要他带回一本修道秘笈给你。”
  “多谢玉姐。”始皇拱手道谢。
  “总算夫妻一场,我也该帮你做点事,”皇后叹了一口气,也是脸露不舍地说:“时辰已到,我该回洞府了。”
  “我成仙有望,大秦是否能万世传下去,玉姐也请明告!”始皇念念不忘这两个问题,只得到一个答复,他当然要抓紧这个机会问。
  “嬴政,你怎么还是如此痴妄,贪恋权势?鉴往可以知来,我还是这句话!”
  突然,始皇耳畔又响起那阵仙乐声,闻到一种较檀香更浓郁的香味,他看到皇后起身欲走,他上前想拉,却为席案所绊倒,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室内情景又恢复到行前一样。
  扮尸主的宫女仍然坐在白纱帐后面,垂首低眉,似乎从未动过。
  卢生坐在原地,口中念念有词,好像唱歌又好像念诗。
  始皇决定按照徐巿前例,派卢生往渤海神仙洞府,可是卢生拒绝带那么多船,他只要楼船两艘,童男童女各五十人。
  始皇并下令,今后腊月改称嘉平,每里赐米六石,羊一两只。
  在兰池皇后棺椁厝殿,始皇和以往每天一样,伫立棺椁前面,仰首凝望着皇后的画像。
  厝殿建筑得和寝宫一样,殿中间布置有如南书房,棺椁就停在皇后常坐的方向。中殿周围隔有数间厢房,有寝室、起居室和乐室、御膳室等等,设备装饰、宫女近侍、郎中、卫卒,编制齐全,只是人数较少,有如一座具体而微的行宫。
  但始皇每天来都有他专用的甬道,除非他召见有关人员,否则来去自如,谁都不知道。
  有时候,他也会在寝室小睡,为的是想皇后入梦,说也奇怪,他睡在这里,梦到皇后的机会的确多些。
  他仗着自己的武功,每次来只带了四名西域力士护卫,这些黑发碧眼、隆鼻虬髯的力士,一个个身高九尺,胸宽腰圆,混身肌肉隆起,佩着新月弯刀,一般几十个人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始皇自己有了荆轲事件的前车之鉴,他微服外出时都是一身劲装,腰佩龙泉宝剑。据专家考证,龙泉剑为天下第一剑,锋利得可以削断任何其他的宝剑。
  此刻四名力士正在殿门外等待及担任警戒。
  始皇凝视着皇后的画像,口中喃喃地说:
  “玉姐,昨晚去到咸阳宫,是耶?非耶?是真实?还是梦幻?”
  有时候连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为什么他对她的爱恋,自从邯郸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冷却过。无论是她年轻貌美,或者是近年来已年老色衰;不管是长时间的别离,或者是从早到晚在一起,他对她的这股感情烈火始终没有熄灭,甚至是稍减过。
  他们的情爱早就超过男女相互吸引的范围和程度!
  正当他在棺木前面低回沉思时,突然屋梁上飘下来一个人。说他是飘下来的,乃是他落地无声像灵猫,又像是一片飘自树枝上的落叶。
  始皇还来不及出声示警和拔剑,一把牛耳尖刀已架在他的喉头上。
  始皇到底是始皇,稍一惊愕以后就镇定下来,他仔细打量来人,只见是一个满头蓬发,一脸虬髯的矮个子。他想起老人的话,一位君王死也要像个君王。他毫无惧色地徐徐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受何人所指派?”
  “我就是屠狗者,什么人够资格指派得动我!”屠狗者傲然地说。
  “屠狗者?”始皇心念很快一转,却想不出有可能行刺他的这号人物。
  “今后也许应改名屠龙者,如今我就要宰杀你这条孽龙!”屠狗者嘻然而笑。
  “你是六国中哪国的余孽?”
  “余孽?”屠狗者脸上仍挂着笑容:“我乃天下人,过问天下事,七国的那些昏君庸主还没有一个值得我卖命的!”
  “那你是为谁卖命?”
  “荆轲你该认识,他是被你所车裂的;高渐离击筑给你听,你却砍了他的头,这你也应该记得!”屠狗者带点调侃意味地说。
  “原来是帮他们报仇的,好吧,你动手吧!”始皇挺了挺胸,将头仰高。
  “看你这种视死如归的神情,不愧是天下之王,可见传言常常有误!”屠狗者赞叹地说。
  “传言说些什么?”始皇不禁好奇地问。
  “说你在荆轲追击你时,狼狈得有如狸猫爪下戏弄的小鼠;高渐离一击声不中,你吓得脸色变白,浑身颤抖。”屠狗者有意刺激他,看着他脸上神色的变化。
  始皇一开始的确是暴怒,气得满脸通红,但再一想,死都要死了,这点传言的侮辱算得了什么!很快神色又变得泰然。他威严地向屠狗者说:
  “动手吧,你还在等什么?”
  屠狗者皱了皱眉头,又摇摇头说:
  “其实我已跟踪观察你多日,知道你每天来这里探看妻子,而且在你们夫妻心灵交谈时,不会有人敢进来打扰你们。”
  “你真是有心人!”始皇深深叹了一口气。
  “皇后贤名天下皆知,有她在,你少做了不少暴虐之事,看在你对她痴情不变的份上,我也不忍心在她灵前杀你,走,到里面去!”屠狗者牛耳尖刀一紧,厉声地说。
  “将你的刀放下,朕自己会走!”始皇轻轻推开颈上的刀,领先跨着大步走向起居室,临行他还回顾了一下殿门口。
  “不要再等你那几个什么西域力士了,”屠狗者笑着说:在你和别人眼中,他们是四头猛狮,可是在我手上,他们还不如四只病猫。“
  “你将他们怎么了?”进到起居室,始皇第一句话就是如此问。始皇几年来到此,全是由四人随从护卫,爱屋及乌,对这四个忠心耿耿的西域人多少有份关爱。
  “没怎样,两个人膝盖脱臼,两个人手关节骨折,现在昏睡在殿门阴暗处,口中含着石头,屠狗者只喜欢屠狗,不喜欢杀人。”屠狗者笑嘻嘻地说。
  始皇整整衣冠,面向南坐在席案前面,神情萧索地叹了一口气说:
  “想不到朕身为天下之主,却死在一个屠狗者之手!”
  “看你这种死不暝目的样子,屠狗者也于心不忍,好吧,让你死得像勇者。听说你跟中隐老人习得一手好剑法,可惜身为帝王,从来没有机会施展,今晚让你临死前显显身手。”
  屠狗者完全是一副狸猫玩老鼠的模样,不禁激起了始皇的豪气。他起立拔剑,当胸指天,左手握住剑诀,两指向地,好一招“指地问天”的起剑式。
  龙泉宝剑出鞘,一阵龙啸之声,在灯光下划出一道五彩长虹;静止不动时,清澈明亮,又如一泓秋水。
  “好剑!”屠狗者忍不住喝采:“是龙泉剑?”
  “正是。”始皇一剑在手,神情不再像帝王,纯粹是位豪气干云的剑士。
  “看外表,你似乎得到中隐老人'隐者之剑”三成功力,但'隐者之剑'着重在潇洒飘逸,却不是你这个在位日久的帝王能练到十成火候的,进招!“
  始皇宝剑平举,一剑当胸刺去,这招“开门见山”看似平淡无奇,却将屠狗者硬生生地逼得后退一步。
  “好!果然不愧中隐老人的传人!”屠狗者口中发话,手上却一点没有怠慢,他又用出对付鲁勾践的那招绝招,牛耳尖刀顺着剑身上削,想逼始皇的宝剑脱手。
  但中隐老人的传人就是中隐老人的传人,虽然只练到三成功力!就在牛耳尖刀快触及剑锷时,始皇右手一转,姿势美妙的剑柄向下,轻敲牛耳刀身一下,发出铿然一声,震得屠狗者手臂一麻,他又喝了一声“好!”,口中说道:
  “'隐者之剑'就是'隐者之剑',三成火候也有这么大威力!只不过你要是练到五成,这招击中的不会是刀身而是刀柄,我想刀不脱手也很难,要是练到十成火候,剑柄所及的当是我手腕的穴道,这只手就算废了!”
  始皇不答话,专心闷攻,屠狗者游刃有余地见招拆招,口里说出始皇剑招的错误,似乎老师在教学生一样。这样交手了大约二十多招,屠狗者抓住一个破绽,又是牛耳尖刀顺着剑身上削,这下始皇来不及反应,宝剑哐嘟一声落地,牛耳尖刀又架在始皇脖子上。
  “要不要再试?”屠狗者笑着问。
  “试一次不行,多试也无益。”始皇自知差他太远,多次仗着神兵宝剑又占了长重的优势,但想削他的刀,就被他灵巧避过,而且看刚才的打法,他根本还未尽全力。
  始皇又面南而坐,这次不再说话。
  “甘心认输就死了?”屠狗者还是笑着问。
  始皇沉默地点点头,端肃脸容等死。
  谁知屠狗者并未割他的喉咙,而是抽回牛耳尖刀,和他面对面坐下来。
  “要杀就杀,士可杀不可辱,何况朕乃天下之主!”屠狗者此刻收拾起玩世不恭的嘻笑,正色地说:“但发现到你是老师的关门弟子,我有点下不了手。直到你杀了高渐离,我再下决心杀你,可是见到你对皇后的忠贞和一往情深,生前死后始终不渝,我又觉得你可爱,手更软了。”说到这里,他竟然叹口气问始皇:“我该把你怎么办?”
  “老师?你也是老爹的弟子?”始皇大吃一惊。
  “老师门人满天下,这没有什么稀奇。众人中他最钟爱的是你,你也最有成就,屠狗者说起来有辱师门。”
  “看你将一把不起眼的牛耳尖刀使得出神入化,应该是得到老爹的真传了。”始皇有点羡慕地说。
  “练到老人八成的功力,你看不出我使的也是'隐者之剑'剑法?”
  “看着有点像,又有点不像。”始皇有点困惑。
  “剑法并不是一成不变,而是随着使用兵器的特点加以变化,我用牛耳尖刀能像用剑一样刺、削吗?”屠狗者笑着说:但现在不是师兄弟论剑的时候,回答我,我该将你怎么办?“
  “一切由师兄作主,受制之人没有资格说话。”始皇长喟一声,心里想着——真是虎落平阳,连只狗都不如,平日他只要一发怒,就会流血千里,千万人头落地,如今受制,却像条狗在屠狗者脚下乞怜。
  “嬴政,你好大喜功,害得天下百姓久战之后不得休息,其罪一;你嗜血好杀,本来罪不及死的人你滥杀,其罪二;荆轩刺你,各有立场,即使该死,也不应死后分尸,其罪三;还有高渐离……”
  “师兄,凡事都要从两方面去看,”始皇笑着说:“建道路,兴水利,乃是为百姓作长远打算,同时我用的大多是昔日压榨百姓的六国旧贵族、统治阶级和罪犯,我无罪,其一;除恶务尽,天下初定,旧势力深植民间,时时蠢蠢思动,不彻底根除,天下战乱随时会起,我找借口除去这些人,我不认为有罪,其二;至于荆轲和高渐离,换了你是我,你要怎么办?”始皇侃侃而论,越说越兴奋。
  “看来你还有一项特长——能言善辩!”屠狗者笑着叹了口气:“我一时找不到话驳你,但记住过犹不及,凡事适可而止!”
  “师兄不想杀我了?”
  “杀不泄恨,只是痛快一时,但你死了,秦国会乱,天下又会陷于混战,我只求你时时为百姓着想,”屠狗者摇摇头说:何况为你对皇后的真情所感动,实在手软!“
  “他们求仁得仁,无所谓仇不仇。”
  “那师兄今后作何打算?留下来帮我!”始皇恳求说:“北方胡人、南方蛮子受了原六国势力的煽动,现在有叛乱迹象,嬴政需要平乱的帮手!”
  “你这是打蛇顺棍上,我不杀你,你反而要我留下帮忙了,”屠狗者一古脑地摇头:“剑士和战将根本走的不是一样路线,这个你应该知道。”
  “但老爹门下……”
  “老爹门下出了不少名臣良将,是吧?他是因材施教,你是王者之材,所以他教你帝王学,而我是隐者资质,所以要我专心练'隐者之剑'。好了,记住我的话,好自为之!我走了。”
  “走”字刚出,只见席案烛光一摇,屠狗者跳出窗户,转眼就没有了影子。
  始皇喊出轮值郎中,在殿门阴暗处找到了四名力士,情形果如屠狗者所说。
  他为了敷衍事情,下令关中大索十日。
  第二十一章 南征北讨
  秦始皇帝三十二年。
  始皇感到人生无常,生离死别只在瞬息难料之间,再加那一首嘉平歌谣和似真似幻的皇后出现,他决心修道成仙,以兴皇后登录仙籍,万世双修,不再有分离隔世之苦。
  除了先前派往东海仙岛求“青春之泉”的徐巿,好几年都没有消息传回以外,他派往渤海仙山洞府取秘笈的卢生也是消息全无,但他没有就此灰心,而是加派韩终、侯公、石生等人,分赴天下名山去求取长生不死之药。
  但他想修仙,国事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北方的云中、九原等郡纷纷传来匈奴寇边的消息。
  他和李斯、蒙恬等人商量的结果,所得到的结论是:非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不可。
  始皇决定自己带领李斯和蒙恬巡视北边,朝中由右丞相冯劫和蒙毅留守。
  此时丞相王绾已告老归休,李斯升国左丞相,廷尉一职则交由蒙毅担任。
  蒙恬也因战功官拜内史郡守,领咸阳政事。
  蒙恬、蒙毅兄弟,如今人已成熟,又经过经历磨练,分别显示出在文治武功方面的才华。
  由于对蒙武的特别感情,始皇对蒙恬兄弟也是另眼看待,以前他有什么心底难决的事都会找蒙武倾吐商量,这种信任和依赖现在完全转移到蒙恬兄弟身上。
  尤其是蒙毅,他外表酷似父亲蒙武年轻时候,举止谈吐,全有大臣之风,更得到始皇对任何人都未曾有过的宠爱,出则参乘,入则侍坐,几乎一刻都少不了他。
  由于蒙毅家世与众不同,诸将相虽心存嫉妒,但也不能不服,都知道无法和蒙恬兄弟争宠。
  唯一使始皇感到有点不舒服的是,兄弟两人都和他的长子扶苏感情很好,而跟他的幼子胡亥格格不入。
  始皇这次巡狩北方边境,和每次一样带了大批人马。
  他沿着德水直道北上,一直到达九原郡治。
  首先他召集了一次会议,除了随他来的李斯、蒙恬诸将相和郡守参加外,另外还请了当地专门研究匈奴的学者列席,由带头的学者韩广报告匈奴的渊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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