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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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大传-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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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真人兮始皇帝,
  自泰清兮玄洲戏,
  奉天命兮下牧民,
  四海一兮庆太平。
  仙真人兮始皇帝,
  天诏兮吾之骄子,
  君宇内兮永怀德,
  秦万世兮不更替!
  御史吴石办完心城陨石妖言案后,取道洛阳经函谷关回咸阳,前后随从护卫也有百余车骑。
  那天在华阴平舒道野外宿营,从人为他张好临时帐幕,他上床后,思索着该如何回奏始皇的事,兴奋得无法入睡。
  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箫声,凄恻低回,如泣如诉,他不自觉地倾耳而听。
  箫刚开始吹出的是他没听过的一些曲子,但由曲调风格,他听得出是楚地之歌。过了一会儿,箫又吹出了新曲,原来竟是新近传今天下通唱的〈仙真人诗〉。
  箫声顺风飘来,他听不出远近,但从人护卫中谁会吹箫,而且吹得如此之好,他一时想不起来。
  莫非是另有其人?但在这样的荒郊野外,怎会有人?刚才要宿营时,找营地的人员报告,二十里方圆内没有人烟,莫非是……?近来闹神出鬼的事太多,吴石虽不全然相信,但也不敢认为全无其事,尤其是坑杀这样多不知是否有罪的人之后。
  他越听越感到毛发悚然,正想起来叫侍从问时,忽然闻到一股异香,人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脸上一阵清凉,人醒转过来,发现不是睡在帐幕里,而是跪伏在冰凉的青石板上。
  他摇摇头,擦擦眼睛,头仍然有点晕,就像宿醉刚醒一样,耳边听到有人大声吆喝:
  “吴石!你认得这是哪里吗?”
  吴石定神一看,只见自己似乎是置身一个庙里,但又像是一座朝殿,四周一漆黑黝黝,看不清楚,只有正中席案上点有两支蜡烛,一位穿红色锦绣官服,头戴高冠的人坐在中间,两旁站着十多名刑卒模样的人,全都手执长戟,腰带佩剑。
  那位官人浓眉深眼,满脸虬髯,相貌威猛,很像传说中的山神。旁立一位穿着绿袍的俊俏属官。
  “下官不知身在何地,还望贵官指点。”
  上首官人喝道:
  “吾乃华山山神是也,你奉诏审问陨石一案,为何残杀无辜?”
  “下官是奉诏行事,身不由己。”吴石有点不寒而栗。
  “推下去斩了!”山神大喝一声,有如雷鸣。
  “是!”左右兵卒一拥而上,将他五花大绑起来,就拖着往殿外走。
  吴石两腿发抖,全身都软了下来,一点都不听指挥,他根本就无法行走,一步步都要鬼卒往外拖,平日他判案杀人如麻,这时候才知道挨杀的滋味不好受。
  他一面挣扎抵抗,一面哀声高叫:
  “大神,冤枉!冤枉!你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将下官杀了!”
  “好,拖他回来,听听他还有什么遗言!”山神喝道。
  鬼卒又将吴石拖回神案前,将他推跪在地。
  “吴石,你还有什么话说?”
  无论怎样,下官也是始皇帝钦命御史,不能让下官死得不明不白。“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凭你一个山神怎么敢随便杀钦命御史,不怕触犯天条?可是口里不敢说出来。
  “吴石,本神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山神哈哈大笑,声震四壁。
  “下官不敢胡思乱想。”吴石赶快压制住心中那股想法。
  “你认为本神只管山魈和飞禽走兽,管不到你这位钦命御史,对吧?”
  “下官不敢这样想。”吴石被道破心意,吓得魂飞天外。
  “本神此次也是奉天帝之命行事,”山神抚摸着脸上的虬髯说:“因你残杀无辜太多,天帝命我在你路过此地时拘捕你,得以便宜行事!明白了吗?”
  “下官明白,不,小人明白,还请大神开恩!”吴石磕头如捣蒜。
  “山丞,你看怎样?”山神转向穿绿袍的俊俏属官问。
  那位潇洒山丞从袖袋里取出一编竹简,打开查阅后说道:
  “据查卷,吴石残杀众多无辜,该受具五刑之刑!……”
  山丞的话未说完,吴石叩头流血,口中狂喊:
  “冤枉!大神,冤枉!小人只是奉命行事,罪不至此!”
  山丞没有理他,继续徐徐说道:
  “不过,据查,吴石多年前尚为廷尉推事时,曾审理一件孝子为父报仇杀人案,吴石不惜得罪权贵,判孝子义愤杀人,只罚三年鬼薪,这是他唯一的阴德,应该减刑。”
  吴石这生判罪人无数,连他自己对这件事都已模糊,因为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要是他先前还有一点怀疑眼前这位山神是人扮的,现在这点怀疑也完全随着山丞这话散去。
  “求大神开恩!”吴石恳求。
  “不行具五刑之刑,腰斩可以吗?”山神又问山丞。
  “大神开恩!大神开恩!”吴石喊得声嘶力竭。
  “让他将功赎罪吧!”山丞恭敬地回答说。
  “如何赎法?”山神在烛光下炯炯发亮的环眼瞪得吴石心中发毛。
  “要他日后在廷尉多积功德,还有要他带样东西给镐池君。”山丞回答。
  “你不说,本神还忘记了,”山神向一位侍卫说:“将江神送来的那块璧拿来。”
  侍卫遵命从后面黑暗处拿出一个小锦箱,里面放的是一块上好的玉璧,晶莹润滑,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吴石官居廷尉左尉,当然识货。
  “这是江神托本神转送镐池君的,今由你带去长安镐池,沉璧于水,然后祝祷三遍:'祖龙明年会死!'”山神将璧交给他说。
  “祖龙是谁?”吴石忍不住问。
  “你不必管,只要照话做就行了!”山神吆喝。
  “是!是!”吴石连忙答应。
  “今后问案,得饶人处且饶人!”山神又说。
  “小人今后一定痛改前非!”吴石又再顿首。
  “回去罢!”山神一挥袖,几个鬼卒拥上来,吴石又昏迷过去。
  吴石清醒过来,已是红日当空,发现自己睡在荒山野外一道山沟里,浑身上下还在发痛,那是鬼卒捆绑拖拉所留下的,两手手腕也都浮显勒出的乌紫。
  他再打开锦盒,里面的玉璧还在,超出寻常的大,而且质地和手工之好,在民间很难找到,很像是宫中流出的。就是有人装神弄鬼,也不会将这样贵重的玉璧平白无故地交给他。
  因此他深信昨晚是遇到了山神。
  他费了全身力气,总算爬上山顶,原来他睡着的山沟离昨晚的宿营地并不远,站在山顶远远看得到他的黄色帐幕,还隐约看见人马在附近山沟及道路上乱转。他大声喊了几声,只有空谷传来阵阵回音,那些人仍然没有反应,他明白他们听不见。
  “望山跑死马!”他不得不拿这句秦地俗语来自我解嘲。
  他只有托着满身酸痛的身子,一个接一个山头翻过去。
  “毫无疑问的,昨晚我是碰到山神,人力不可能片刻之间就将我带这样远!”他对昨晚的遭遇已深信不疑。
  还好,在他翻过第三个山头时,他的属下终于发现到,连忙派了一名侍卫带着他的座起飞马来迎。
  侍卫扶他上马后,还诧异地问道:
  “大人兴致如此之好,一大早就来观望山景,害得小人们到处找。”
  “你们昨夜可曾听到箫声?”吴石问。
  “大人说笑了,这种方圆几十里没有人烟,鸟都不生蛋的地方,哪会有人吹箫?再说大伙白天行路劳累,吃完饭,洗个澡,一躺下来就睡着了!不说这些人中间没有人会吹箫,就是会吹,也吹不动啦!大人有什么发现?”侍卫也跟着上了马。
  “没有,本官只是问问而已,走吧!”吴石脸色苍白地扬鞭,一拉嚼环,白马急驰而去。
  大家都认为吴石是贪看风景迷了路,吴石也顺水推舟地承认。
  在再出发途中,吴石坐在骑马高车内,手执玉璧,心中却在考虑,应该遵照山神的话,将玉璧直接沉于镐池,传达祖龙明年将死的消息,还是将这件事先禀明始皇,还是两者都不要,另选第三条路——将玉璧收归己有。
  他一路上检视把玩着玉璧,越看越爱不释手。他是走赵高路线的人,各地包括西域和林胡献贡来的宝物,都要先经过赵高的手,而赵高总会要他去鉴赏,他很少看到这样质地和雕工都达到完美程度的大玉璧。
  祖龙又是谁?他的死与江神和镐池君又有什么关系?假若他将这样贵重的玉璧沉在镐池,是不是太可惜?
  但假若他献给始皇,告诉他这个怪异荒诞的故事,他会不会相信?要是不相信,又会产生什么可怕后果?这次他本身去办案,就以妖言处决了两百多人,他还要去背这个罪名?
  不过,他要是不去沉于镐池,将来山神找到他该怎么办?昨晚的恐怖情景,现在想起来背脊还发凉!山神敢交玉璧给他,一定有再制住他的方法。
  算了,到咸阳还有段时间,向始皇报告结案经过,还要经过一段时日,再到镐池的时间加起来,他玩赏这块玉的时间够长了。
  想到这里,忽然他又发现一个疑问想不通了——为什么山神千里之间顷刻可到,自己不送去,却偏要借这个凡人之手?“也许,沉璧要经过一道繁复的祭祷仪式,山神也是神,不愿向镐池君低头。”他只有这样来解答自己的疑问了。
  他向着窗帘透进来的阳光,察看玉的透明度,突地看到一行小字,原先不仔细看,还当是玉的纹理。他极尽目力辨识,才看出是:“大秦御府珍藏”
  他惊吓得两手一抖,差点将璧掉下来跌碎,他叹了口气想:
  “手上的锦盒很多人都看到了,将来追查脱离不了关系,看样子只有走向主上禀明这条路了!”
  在吴石醒来刚离去不久,山沟那边树林中,转出来十几个人,带头的赫然是张良和一位虬髯客。时隔七、八年,张良虽然俊秀依旧,可是气度举止成熟许多,他正是昨晚山神庙中装属官的人。他笑着对那位虬髯客说:
  “项伯兄,一切在预料中。”
  项伯身高八尺有余,不是别人,正是楚名将项燕的长子,也就是项梁的同胞兄长。他性喜闯荡江湖,四海游学,从小就在外面很少回家,前几年因杀人被通缉,逃到下邳,后来张良博浪沙一击始皇不中,也逃到下邳和项伯会合,同时合组了一个遍布各地的反秦组织。
  项伯笑着回答说:
  “良弟自遇黄石老人后,可说是一日千里,进步太多,不再是博浪沙山上的鲁莽少年,而变成神机妙算的半仙了。”
  张良闻言微笑不语。
  原来博浪沙一击不中,张良逃到下邳,在那里得到一项奇遇。黄石老人故意将脚上鞋子踢到杞桥下,要张良拾取,考验他是否有敬老尊贤的品德。张良从桥下捡皮鞋子后,老人更要他为他穿上,看他是否有忍辱负重的耐力。
  当时张良是真想狠揍他一顿,但看他年老,便忍气吞声为他穿上,老人满意地称赞他孺子可教。
  最后他约张良在桥上见面,故意提前到达,然后责怪张良与老人约会却迟到,这样接连三次,第四次张良干脆不睡觉,前一天晚上就在桥头等候,这次总算比老人先到一会儿,通过了测验。老人大喜,传授了他一套《太公兵法》,并且告诉他:
  “好好读这部书,学成即可为王者师矣,十年后,你会大展事业,十三年后,到济北来见我,谷城山下有块黄石,那就是我!”
  老人没说其它的话就走了,以后也未再见过面,但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封信给他。张良日夜研习揣摩,气质及才智都有了莫大的变化和进步。
  接着项伯又说:
  “良弟,你真是舍得,这样一块价值连城的玉璧就这样平白送人,假若吴石贪心一起,不呈交始皇,私下吞了,那岂不是白费这许多心思?”
  “天下之物各有其主,这块玉璧本来就是嬴政之物。上次他渡江水遇风浪,用来沉江祭祷江神之用,我在无意间得到,这块璧会给他心理上莫大震撼,'祖龙明年会死'的预言,他也就会深信不疑。至于吴石,就算不怕'山神'会再找他,见了'大秦御府珍藏'那几个字,谅他也不敢吞没!”张良分析事理,头头是道。
  “你认为嬴政相信了这个神话,就会急着立太子?”项伯仍然不解地问。
  “应该如此,”张良胸有成竹地说:“根据后宫传出的消息,嬴政政事劳累,再加上勤练房中术及大量服用丹药,已患上了严重的肝病,只是御医们都不敢说出来罢了。嬴政本身也有所警觉,所以不愿立太子的原因,乃是对徐巿的'青春之泉'还抱着希望。”
  “你认为嬴政这样聪明,再加上'装神弄鬼案'的打击,还会相信我们的鬼话吗?”
  “嬴政在别的事上聪明绝顶,但只要遇到和死去皇后有关的事,他就会变成八岁,要是谈长生不老,他就只有三岁了,”张良微笑着又加一句:“这是情和欲望害人之处!”
  “我再问一句,”项伯问话真有执着精神:“我们是想要他立扶苏,他相信了我们的鬼话和立扶苏又有什么关系?”
  “唉!”张良也许被他问累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说:
  “前因后果分析起来太复杂,我只能简单说明。嬴政深爱死去的皇后,所以这么多年都不扶正苏妃……”
  “这是众所皆知的事,那我们想借鬼话来促使他立扶苏,不是简直不可能吗?”项伯瞪大了环眼插口。
  “听我把话说完,”张良耐心地说:“你也说过嬴政聪明,但为情所使,他一心一意想立胡亥,却又明白胡亥愚騣任性,不可能做个好皇帝。只是他抱着希望,胡亥也许能改,同时再多等几年,让天下完全安定,胡亥能当个无为而治的太平天子,笨一点就没有关系……”
  “原来如此!”项伯有点懂了。
  “假若他相信我们的预言,他明年会死,他鉴于天下风潮四起,怕胡亥镇不住,就会立扶苏,这也是我们地下组织到处放话,制造民间混乱的道理。”
  “这我就更弄不懂了,我们以反秦复国为目的,立昏庸的胡亥,将来弄得天下大乱,不是正好?要是扶苏当国,以他这次代父巡狩的成绩来看,一定是天下大治,我们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项伯不以为然地说。
  “你不是说我进步了吗?”张良苦笑着说:“这就是我突破性的大进步。几年来和家师书信往返讨论的结果,家师判定几年内天下必乱,百姓又要受到战乱流离之苦。我们再次商议,想由我来做一点'人定胜天'的事,促成扶苏立位,以免天下又陷于过去几百年混战的痛苦。”
  “你不想复兴韩国了?”项伯诧异地问。
  “韩国的复兴和天下生民的痛苦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张良笑得有点凄凉。
  “我也有同样的想法,”项伯也叹口气说:“天下统一已成趋势,再打散重来过,又是打打杀杀,以前那种日子并不好过,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好皇帝。”
  “多谢项兄和我有同样的想法,”张良感激地说:“下一步是投向蒙毅,借他之力,促立扶苏,但项兄是否肯屈身事仇?”
  “从小游荡四海,早以天下人自居,眼界不会只限于一国一地!”
  项伯仰天哈哈大笑,豪迈的笑声吓得林鸟纷纷展翅而飞。
  始皇在咸阳宫便殿接见吴石,听取他报告办理陨石案经过,廷尉蒙毅侍坐。
  吴石报告此案株连到两百多人,而且是当地菁英分子时,蒙毅脸上流露出不忍之色。
  始皇转脸看了他一眼,又转过来对吴石也像是对他说:
  “办案固然要以少杀戮为原则,但有时除恶务尽也是应该的。”
  蒙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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