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面色一僵,最终还是勉强笑道:“他找我做什么。”
玲珑没有发现我脸色不对,一边收拾一边道:“不知道,好像是因为小少爷吃饱了,就嚷嚷着要找小姐。少爷和孙先生在说话,觉得他烦得很。”
原来是想让我当保姆。我嘀咕了一声,道:“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待会子我去小睡一会。半个时辰之后你来叫我。我去陪小贝。让舅舅再忍一会吧。”
玲珑把东西端起来,奇道:“小姐怎么不找个屋子睡?睡在书房,仔细着凉。”
我摆摆手,道:“我自己知道的,你记得来叫我就是了。”
玲珑答应了一声,便去了。
结果我就在这书房里睡了一个下午,也没有人来叫我。期间几次冻醒,缩成一团,然后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朦胧中,我又梦到了安四。她还是那副样子,端庄大方,美丽无比。在梦里,她温柔地对我说话,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柳姿,带着我们姐儿俩一起去看烟火。人人都夸柳夫人好福气,有两个标致又乖巧的好女儿。
我多想时光就停在那一刻,如果是梦,那便永远也不要醒过来。
直到夜里,我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眼前已经漆黑一片。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盏幽暗的灯光直探进来。玲珑在前面掌灯,后面,跟着安小贝。
“小姐?”玲珑吓了一跳,“你怎么一直睡到现在?”
“嗯?”我坐起来,头疼的厉害,“不是让你过半个时辰来叫我的吗。”
玲珑道:“姑爷让我陪着小少爷,一时就忘了时辰。小姐,你快起来吧,别冻着了。”
我掀开薄被,打着哈欠下了床。玲珑问我饿不饿,我犹豫着点了点头。
小贝缠上来:“娘。”
因怕冷,我也不拒绝他这样抱着我,摸摸他的头,道:“怎么了小贝?”
他道:“爹说你很忙,让我不要来打扰你。可是你怎么在这里睡了一下午啊。早知道我就来跟你一起睡了。”
我失笑,牵着他的手坐在了小榻上:“好小贝,吃饭了没有?”
小贝点点头,道:“吃过了。”
你吃过了,我还饿的很。今天中午就只吃了一碗粥,又睡了一下午,肚子都快抽筋了。还好玲珑体贴,给我热了一笼饺子让我垫肚子。我吃了,却又觉得饱了,让她不要再忙活了。
牵着小贝带他回房间,哄他上了床睡觉。他拉着我的手道:“娘,你也上来好不好?”
我摇摇头,道:“不可以的,小贝。你是大人了,要一个人睡。”
小贝撅着嘴道:“可是娘明明就答应过我的。”
我道:“答应你的事情,娘自然会做到。但是不是现在。”
小贝委委屈屈地缩回了手,我给他掖了掖被角,又给他熄了烛火。玲珑挑灯在门口等着我,一路把我送回我自己的屋子。
她推开门,泄露了满室烛光。安玉宁在桌旁抬了头。
我垂下眼睛,对玲珑道了晚安,然后就转身进了门,自己动手关上了门。他在桌边看着我,我只当看不到。他也没有搭理我的意思。于是我便一个人走来走去,把该收拾的收拾了,然后很自觉地缩到已经收拾干净的小榻上去睡。
“……小韵。”
我支起身子:“嗯?舅舅?”
他意味莫名地看着我:“你这是做什么?”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懒,不想洗澡。舅舅怕脏,所以我就睡这里好了。舅舅不用管我的。”
他看了我一会,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吹了烛火站起来。我在小榻上重新躺好,缩成一团,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许是睡了一天的缘故。隐约听到他悉悉索索来到床边,伸了一双手进来,把我从被子抱了出去。
我吓了一跳:“舅舅?”
他低声道:“不要任性。”
我一愣,然后默默无言地挨在他怀里。我哪里是任性来着,我只是有自知之明罢了。我怕招他讨厌,难道又有错吗。大不了我任他宰割好了,从今天开始做个听话的乖宝宝,也不再顶撞他了。总可以了吧。只要他以后不要再管我,那我一定可以在这个泥流一般的安府里,自己找出一条活路来。
别人我都不怕,包括柳姿。我只怕他。我在他手里,从来都没有赢过。
他把我塞进被子里,然后自己也钻了进来。我伸手摸了摸,我自己的被窝里暖洋洋的,已经放了手炉。*垂了垂眼睛,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小韵。”他叫了我一声。
我乖巧地抱着手炉回过头去:“舅舅?”
空气僵凝了一会,他又道:“没事,你睡吧。”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骂他神经病了。可是现在不会了。我只是“哦”了一声,然后自己缩进被子里,抱着那个小小的炉子,睁着眼睛。被冻得紧绷的肌肉,却也终于缓和下来。
于他不过是无意的一点点小小的好处,我却总是容易耿耿于怀。但是起码我现在知道了,这什么也不能说明。我只要搂着这些小好处,稍微温暖一下我自己就可以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早上又听着雨起来了。我坐起来,看了还在身边安睡的人一眼,忍不住伸手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有点烫,不过比起昨天,已经好了很多了。
“……嗯?”他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小韵?”
我乖巧地笑了笑:“舅舅。”
他不知道为什么,却一怔。随即却失笑,又躺了回去,道:“过来。”
我的睫毛颤了颤,最终还是乖乖地爬进了他的被窝里。他伸手搂住我,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没说话,也没有动。
他又摸索着找到我的嘴唇,伸出拇指摩挲。
我忍不住了,道:“舅舅,我昨晚,可没有洗澡。”
他的动作一顿,然后笑了一声,伸手拍拍我的腰身:“好孩子,难得你这么听话。”
我默默地靠在他怀里,不说话。
他却不是这么安分,手在我背上一直轻轻抚mo,虽然隔着一层衣服,可是我总觉得那层薄弱的衣衫根本什么也挡不住,我的背甚至能感觉到他手掌的纹路。
“……舅舅?”
他于是又不动了,稍微退开了一些,用额头把我抵开,轻声道:“小韵,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你不要再招惹我。不要再用这种令人意乱情迷的手段来作弄我。我是你侄女,我也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你这样若即若离,一时温柔一时冷漠,我承认我受不住。就当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请你放过我。
但是这些话,我一句也说不出来。他摸索着把手探进我衣服里,我一下回过神,然后吓了一跳,正要挣扎,他已经一下翻身压住我。
“……舅舅?”他眼底的狂热,令我心惊。我不是这么倒霉吧。他这才清心寡欲了一天,我就要成替死鬼了?
他用力扯开我的衣领,把我的脸别开,然后陡然一口咬在我肩头。我痛得倒抽一口冷气,在他胸前推拒的手也抓住了他的衣襟。
“我可以帮你。”他这么说。
我愣愣地抬头看他,然后伸手去想去摸刚刚被他咬过的地方。他一把握住我的手,我痛呼了一声:“舅舅!”
他不理,依然还这么用力地捏住我的手,虽然压在我身上,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只要你做到两件事,我就能帮你,至少能保你性命。”
我别开了脸。这一向是我们的游戏规则。比如我要他教我下棋,我就要答应他一个条件。这次,又要我拿什么跟他换?
“第一件,是你不许再跟我赌气,是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许再摆这一张死人脸来气我!”
我浑身一个哆嗦,没有料到隐藏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一点东西会就这样被他看穿。
“第二件,是从今天开始,只要我在家里,你就必须在我身边。像昨天那样的事情,不许再有。听见没有!”
我被他面对面吼得缩了起来。他抓着我的手把我拎出来。从小到大,他就没有对我这么凶过。虽然也经常捉弄我,但是从来都没有提出过这么莫名其妙的要求。只不过我一向看不懂他,只知道答应他能保住我的小命,而我也不用再费力地讨好他,却每次都适得其反。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我不想要费力地去讨好他。那样太累了,还不如把话说清楚。
第三十一章:想通了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翻身从我身上下来。我尤傻傻地躺着,看着床帐。他静静地呆了一会,然后就自己下了床。
我傻了一会,然后也默默地跟在他后面下了床,自己迷迷糊糊地穿上衣服。脖子山那个被他咬过的地方还在一阵一阵的疼。X的,八成是X求不满,所以我就成了替死鬼了。不过总好过真的被他那个那个了。被咬一口就被咬一口吧,大不了就当流年不利被狗咬了。
他的病还没好,今天也不打算出去。我就结结实实地在他身边呆了一天。他看书,我就在旁边发呆。他跟自己下棋,我还是发呆。他喝药吃饭,我就在旁边伺候着,自己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然后到了下午,他就教小贝《论语》,耐心又温和,一点都看不出他今天早上那副兽性大发的样子。不要脸,两面三刀。而我就继续在旁边发呆,自己也不想看书,就是想发呆。我的脑袋好像有点糨糊了,有很多事情一下子没拧过来。一般这种时候,我的脑子就会直接当机,总要一阵子才能调整过来。少则半天,多的时候好几天也有。
晚上睡觉,我老老实实地把自己洗刷刷干净,然后乖乖地钻进了暖烘烘的被窝里。他灭了烛火上了床,一夜安宁。
好在第二天他就好得差不多了,虽然也没有全好透,但是也不知道他在心急什么,就这么出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他走了之后,又一个人坐着发了会子呆,然后收拾了就打算出门。
结果前院的文君跑来了,说是要找安玉宁。
我皱着眉道:“相公出去了,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吧。”
文君看了我一眼,道:“其实同少奶奶说也是一样的。少爷的生辰快到了,既然少爷属意少奶奶来安排,姨娘也没有话说。只是少奶奶年轻,不适宜抛头露面。”
我淡道:“姨娘许是忘了,相公说过了,要在生辰宴把小贝的过继宴给我一起办了的。那么我抛头露面也是光明正大了。没什么好计较的。”
文君道:“正是这件事。姨娘说了,过继,和小少爷的寿宴,都是大事,应该分开来办。这少爷自然是不能委屈的,小少爷若是过继给少奶奶了,那便是嫡子,也不好委屈。不如就先把少爷的寿宴给办了吧。这个过继的事情,还望少奶奶掂量一些,晚些也无妨。”
我皱了眉。这我手头都安排好了,现在来跟我说这个,不是故意刁难是什么。而且消息都已经传出去了,人家都知道安少奶奶要收养安府唯一的小少爷。如果到时候这件事被不了了之,岂不是一个大笑话给别人看。晚一点,晚到什么时候?过了这个村,她还会给我这个店吗?而且我准备在安玉宁的寿辰之后就让银楼重新开门。到时候小贝过继的事情一挤,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总不能再拖的。
我抬了抬眼皮,道:“就听姨娘的好了。小贝过继的事情,我会再考虑的。”
我也没有办法。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她要刁难我,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我忤逆她的时候已经多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试探了。我若是再忤逆,只怕会尸骨无存。看看她用来对付我的那两个毒药,那些子手段,我就心有余悸。
文君似乎松了一口气,道:“如是,奴婢便先告退了。”
我点了点头,让玲珑去送她。
驱车到了银楼,我的心情好了一些。施工已经停止了,有拂衣帮手,里里外外都干净整齐了不少。门外也有很多观望的百姓,我和善地对他们笑了笑。虽然不如柳姿,但是安四遗传给这副身躯的美貌和气度也是上等。我很高兴现在这些东西能派得上用场。
这次我没有急着去找孙思文,而是先见了王大腹。几天不见,他似乎变得恭谨了很多,原本红堂堂的脸也白了一些。我客气地请他坐了,让人给他奉茶。
“王掌柜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王大腹擦了擦亮堂堂的额头,道:“哪里,哪里。能为少奶奶分忧,也是小的的荣幸。”
我笑了,道:“掌柜的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也不是没有良心的人,谁办事办事的怎么样,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对了掌柜的,那件案子,怎么样了?”
王大腹的脸色变了变,然后皱着眉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使诈,这件案子一直结不了。原先查出是外面来的人杀人劫财,但是就是结不了,总是有人想把脏水往我们身上泼。”
我淡道:“那,这个案子,就想个法子,让它结了吧。掌柜的毕竟经验丰富,不如就交给掌柜的去打点。”
王大腹大喜,道:“能早日结案也是再好不过。小的一定会尽心的。”
我含笑点了点头,又坐了一会,然后到后面去找孙思文。
轰动一时的银楼藏尸案,终于在几天后水落石出。经官府查出,这是一起普通的杀人越货的案子。安家出钱,请了镇子里最有名的刘大师来,为苦主一家在镇子外觅了一处风水宝地,好生安葬了。
王大腹遭了殃,被刘姨娘给收拾了。他彻底失了宠。
楼外的百姓皆津津乐道,说起这一件事,都觉得大快人心。我和孙思文隔着帘子听了一会,不由得相视失笑。
孙思文道:“这下,你可是得偿所愿了。”
我道:“这可怪不得我。谁都知道姨娘不想结这个案子,就是要拖死我。偏偏这个大肚子心虚的很,我让他去把案子结了,他就真的上下去打点。这下还给我造了声势,刘姨娘能不恼吗。”
孙思文含笑道:“其实这个案子早就可以结。你又何必拖到现在?”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的确是早就可以结。只不过,拖得越久,却也是好事。”一方面,拖得久了,当初产生的那些负面影响也就拖没了。这个时候把案子一结,剩下的可就只剩下正面影响了。岂不是快哉。
这个时候,我和孙思文一起坐在茶楼里喝茶,当然,还带着一个安小贝。听了一个下午,我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茶楼是消息最流通的地方,基本上可以说明这整个镇子的舆论大概。效果甚至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安家作为一家大户,肯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拖这么久,费这么多心思,的确是让人刮目相看。银楼的声誉,自然也就上去了。
孙思文道:“你怎么知道,他会心虚?”
我摇头失笑:“我的意思,不是他是凶手。但是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王大腹这个人,常年守着一个烂尾楼,已经变得怕事的很。他不指望能立功,只要不出事,他就安心了。那么日子也就能让他一日再混一日。这次出了事,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收拾。”人人都说王大腹得宠,我偏不信。我就赌刘牌坊不会把内情全都知会给他,我就赌他不知情。结果证明了,我赌对了。
小贝道:“娘,你好像很高兴。”
我摸摸他的头,笑道:“还好。好小贝,你想要什么?”
我是已经想明白了。我不能再被安玉宁影响了。他是花丛老手,手段高明,游戏人间。先前他是宠我的,现在也依然一样。这只不过是他的习惯罢了,习惯去宠女人。曾经我以为什么都还一样,可是做了他的妻子,自然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