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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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绿-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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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两眼冒火的某人,一手揪过我衣领,拳头已经招呼过来。
  “君子动口不……”话还没说完,有人已替我挡下了这一拳,“多铎,住手!”
  思维有瞬间的停摆,我甚至忘了面前这座活火山还在活动期,如果活火山是多铎,那么这,这,这个人岂不是以后的摄政王多尔衮!
  满洲的人这几日就到……还真是应上了,呆呆地看着这兄弟俩,酷似的眉目,相近的年纪我回过神来。不知是我幸还是衰,真叫我猜着了,撞上了,还结下梁子了。OTL,我欲哭无泪啊。
  到底是三岁看老,多尔衮这岁数,已气势沉稳,城府深造了。倒是多铎,颇像我初中时班里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说穿了是心里年龄和生理年龄符合,三字评价“嫩着呢”。
  “时辰不早了,咱们再不回去,怕是四哥得差人出来寻了。”多尔衮不理会我看西洋镜的眼神,却抓着多铎的手道,“够了。”
  “哥,我知道。不过……”
  “不过,”我一个激灵,打断他的话接过来,“不过这样子回去,却不方便。”说着,解下自己围在脖子上的白狐裘围子,三两下系到他手臂上,正好挡住那一片血迹。
  多铎看着我,只大眼瞪小眼,却哽着说不出话来,哎,就你那点心思我还看不出来,未来摄政王都说别纠缠了,小心眼!可惜了那条围子,我喜欢得紧呢。
  多尔衮眼中几乎是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笑意,看向我时却又是黑沉沉的,“今儿就揭过了,不过这支箭,我想我们还是带走的好。”说着,弯腰拾起箭插到自己的箭筒里,朝多铎扬扬首,便翻身上了马。
  “……”
  没法子人赃俱获,有个证物在手也不错,厉害,回头得了空好再来找我麻烦?管不了那么多,他现在不和我为难就OK了。
  这明日的忧留到明日去愁好了。怔仲间,几声儿马嘶,他们竟已去得远了,遥遥还见得到那团白狐裘围子像只毛绒绒的小兽,乖乖伏在多铎胳臂上,可转眼便消失在一片绿意中。
  我轻吁一口气,忍不住撩起袖子看看自己手腕,给他握出来的五个青紫印子。原来方才拔箭时却是这般的疼,换作我早大哭着喊爹叫娘了,这么一想心里倒生出点佩服的意思来……
  了结这一场祸事回家,先让乌雅和乌碧去打水来,收拾这斑斑血迹,顺便变装回去,省得惹来不必要的轩然大波,今天我可再招架不住了。
  坐到凳子上,随手摸过镜子来照照,这是——?
  墨黑墨黑的小脸上光光鲜鲜地露着块白巴掌。
  镜子从我手里滑到地上,翻了个个儿,终于仰面扑倒。
  “玉林!!!!”我绝望万分地爆发出喊声。
  小丫头苦着脸无限委屈道,“格格,刚才擦完了,奴婢几次都想提醒您,可是……”

4、总角之宴

  我无精打采地蜷在软椅上,让老虎皮把我整个包围起来。玉林正在帮我挑衣服首饰,完全无视我的抗拒态度,兴致勃勃地一件件拿给我过目。
  “哈——”我打个呵欠,上下眼皮正在相亲相爱……
  “格格!”
  “又怎么了?”嘴上虽问着,却没有任何睁开眼睛的趋势。
  “格格,晚上的宴席是缺不得的,您就卯起劲来吧。您给瞧瞧,这件怎么样?”
  自从昨个儿在林子里失了手,回来又发现原形可能毕露之后,满洲的来访对我来说无异于一场噩梦——充斥着小P孩们的噩梦……
  今日中午满洲的大部队浩浩荡荡到了,接待是推不掉的,幸好两方人都极多,放眼过去,人头无数个,光光的戴帽的,根本看不出谁是谁。至于晚上这个“盛宴”,可就是高级人士才能参加的,齐尔雅真好歹也算个风云人物,加上最近发生的连锁事件,数量令人侧目,莽古思下令一定得出席。真是晕,齐尔雅真是科尔沁吉祥物么?何况这场宴席在我看来就整一个鸿门宴……
  “就那件……”我随手一指,玉林立马乐颠颠地去拿了过来,一件白玉色长袍,款式看着和大玉儿上回穿的有点像。不行,白色太显眼,我得低调点,爬下软椅,到床前把那些衣服逐个儿翻看了一遍。
  玉林对我忽然积极起来感到高兴,不停地在一边唠嗑着出主意,我最后昏头昏脑地选了个常见的粉红色,穿戴整齐了,又是丁丁当当好大一串儿。要套镯子时,她执着我的手腕,被那看起来比昨天还深的乌青吓了好大一跳。
  瞧,该来的一定会来,逃跑是行不通的。
  我磨蹭着进场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已落了座。茫茫然看着那一堆蒙古人和一堆与蒙古人差别不很显著的满族人,正不知道该往那边去,却瞧见大玉儿在向我招手。
  坐到她身边,先用放眼扫荡一圈儿,观察观察形势……等一等,那么巧?侧对面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也正往这里望过来,心口拎一拎,虽说是该来的,但这未免来得也太快。
  我可不打算和多铎来个什么火花四射,目光堪堪撞上,立马若无其事地转开去,一转却发现一桩叫我吃惊的事儿。
  多尔衮端着酒盅儿,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们这一席……那眼光,不知道算不算闷声色狼。我十分三八地掉转头,小心翼翼注意大玉儿的举动。她今天走的是端庄路线,海蓝的袍子上盘绣小朵小朵银白的绒花,主色调虽显深沉却很适度得衬出了高雅的气质,看着倒是比实际年龄大一点儿。不过,那眼角里甜蜜的笑意,毫无保留地吐露出这年纪的妩媚来。
  歌德说的有道理啊,哪个少男不善钟情,哪个少女不善怀春。
  可怜那一枚枚苦心专研、中年谢顶的清史学家们看到这春光灿烂,不知要吐几升血。
  所谓的盛宴看起来有点像篝火晚会,尤其是在进食完毕后一拨拨的人开始下场围着火堆跳舞之时,这感觉尤甚。现在不是挺流行亲近大自然么?登山、露营、烧烤,外加点娱乐,就是和那差不多,看看,人家少数民族多有情调。
  两顺儿沉沉的矮桌,软软的毛毡,坐上便陷下去一大截。面对面的开席,一顺儿是咱们科尔沁的人马,另一面自然就是满洲的诸位了,按着尊卑轮下来,等级越高的越往前头去。所以最前头的自然是我阿玛莽古思台吉和先行的四贝勒皇太极。
  清朝入关前那些个人物,我知之有限,不过电视常放的那些,再说那会儿各族联姻关系复杂得可以写天书,自家达尔罕旗的还没摸透彻,更遑论对面那一溜儿了。
  正暗自郁闷着,便听得一阵悠扬的曲子响起来,我尚不明就里,大玉儿已起了身。
  场中有熊熊燃着的火堆,她步履轻快,待走得近了,笑盈盈立定先团团行个礼,身还未动,掌声已如雷鸣,夹杂着……嗯,我确认是口哨声,忍不住四处环顾,可惜人太多,没辨出哨声的来路。
  在场的人估计除了我之外都对大玉儿的率先下场见怪不怪,一旦她动了步子,便和着打起了拍子,节奏明快,竟把马头琴的声音都给盖了下去。
  我给自己倒了杯奶子,倚着膝头边啜边留意美人献舞。但见火光摇曳中,她纤腰起伏,银白的袍带在夜空中旋出道道孤虹,玉肩微颤,额带上坠着的银片便随之叮呤作响,真叫“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也怪不得四周无数饥渴的星星眼,双双都闪出爱的光芒来,包括,我偷看对席,多尔衮正与多铎不知着说什么,可眼光却片刻都没离开过大玉儿,真真魂不守舍……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嘛,您那嘴角的偷笑也就甭装了。
  乐声渐趋渐缓,转承起调,已是另一支幽清绵长的曲子,身边的人逐个儿都下了场,随性而舞,倒也热闹得很。这时却忽有蒙古长调高入云霄,男人声儿唱道:
  月儿落了云梢下,
  美好的夜晚这样长,
  亲爱的额吉,
  你弹起琴来要我把歌儿唱。
  她有银色的眼眸,
  善良好像月儿一般亮,
  我的乌仁图娅,
  明日便要嫁往遥远的地方。
  西辽河水起波浪,
  美好的夜晚这样长,
  亲爱的额吉,
  你弹起琴来要我把歌儿唱。
  她有乌黑的秀发,
  温柔好像那河水一般长,
  我的乌仁图娅,
  明日便要嫁往遥远的地方。
  月光亮亮堂堂,
  水声咚咚作响,
  要我如何喝下这杯酒,
  告别我心爱的姑娘,
  她已穿起了火红的新装,
  我的乌仁图娅,
  你走后再也不会回到家乡。
  要我如何再把歌儿唱,
  送别我心爱的姑娘,
  她已牵起了远行的马缰,
  我的乌仁图娅,
  你走后再也不会回到家乡。
  ……
  风过,撩起鬓边几丝碎发,我呆呆听着,欢声震天中不知为何涌起一股悲哀来,眼前掠过一双鹿皮靴子,头顶上传来几声儿轻笑,“就你还坐这儿啦,快起来,咱们跳舞去!”我被她惊醒,还未答话,大玉儿的手已伸了过来,好大力气,一把便将我拖了起来。
  心下大喊一声死了,颇为哀怨地看向她的眉开眼笑,忍不住嘀咕,我不要跳舞,我要我的鸵鸟生活……
  无奈起身,视野倒是更清楚了,一回首看到阿玛投来的目光,慈爱中带点儿笑意,我方扯出个苦西西的笑来,便立刻冻结在另一双视线下,好,好凌厉的眼神!那个人……应该是皇太极不会错。
  正和这眼光较劲儿,四周传来哄哄然的拍手声,大玉儿拉过我的手便往人群中走,笑道,“怎么,连跳舞都给忘了?尽在那儿发愣,我记得以前那会儿,你可最爱这个!”我的天,这齐尔雅真以前到底是什么人物,怎这么多个兴趣爱好?我只知道现在站这儿的我可是拿唱歌跳舞一点辙儿也没,套我家老妈的话说,就是毫无音乐细胞。
  拖着脚步,我一步三回头,只希望她能善心大发,放我走人。
  “哎呀呀,倒和我给你气受似的……”大玉儿伸手戳了戳我面颊,咯咯笑道,“我教你,保你学成!”她倒也相信我是真不记得,在前头领着,有意放慢了动作,时不时地就指点一下。边跳边说与我知,这会儿跳的安代舞,最初是那些萨满们为病患祈求神灵的庇护而跳,后来就慢慢会的人多了,就成了如今的局面……果然,那还蹲席上的已寥寥无几,倒是挺全民健身的。
  托这超柔软的身体和我向来发达的体育细胞的福,跟着学着,心里头记下动作,一盏茶功夫,倒也象模象样起来。
  大玉儿见我逐渐熟练,放下了心,嘱咐几句,自往中间人堆里去了,中途还不忘回头朝我扮鬼脸,我只好再次苦笑,重色忘友真乃人类天性,那边儿有谁我早看到啦。
  少了活生生的绝佳教材,我遂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留意旁人的动作,小心翼翼照葫芦画瓢,状况已够层出不穷的了,暗自祈祷可别在这大庭广众下又成焦点,浑不觉这围着火堆的圈儿已慢慢转过了一半。
  “哧”,脚边忽有人笑出声来,我原打点着全副精力正没好气,听到这声儿顿时不爽,全然发泄地狠狠向下头瞪去。
  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已傻了眼,那嘲笑人的主儿不是别人,正是昨天那死小鬼多铎……
  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今天我真是充分领教了。心底虽有鬼,可这,这能怪我么?暗叫一声倒霉,但愿他没认出我来,急急转头只做不见。
  可惜天不从人愿,没跳几步远,身边就有人影一闪,直窜到我面前,吓得我脚下一个踉跄,也不知踩着了什么鬼东东,身子骤然失了重心,向前扑去,正掉进……那人怀里。
  “哈哈,呼伦贝尔格格,你这舞可跳得真不错啊。”我抬头,看到一脸轻狂的笑。
  “你……”骂人的话到了嘴边上,硬生生吞下去,“十五贝勒过奖了……”
  和智商低等的生物一般见识只会自掉身价,我从他身上爬起来,整整衣裳。那蒙古长调换作女声犹自唱下去,“……我要将这支歌儿唱,告别我心爱的情郎……我要你将这杯苦酒尝,忘怀分别时依依的悲伤,我的卓力格图,我会永远将你记在心上……”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十五贝勒,是首好歌儿不是?”我笑眯眯道,闪身绕过他往场外去,这TMD鬼地方,我真一秒也呆不下去了。好歹齐尔雅真也是个嫡出的格格,他小小年纪有什么军功,不过仗着幼子受宠才封了贝勒头衔,这段我书上有看过,呵,拽什么拽!科尔沁积弱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轮着他一小鬼来讽刺我么?
  “你……站住!”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喊声,我只当没听见,“来科尔沁之前,我就听说蒙满第一美人玉格格跳舞是出名的好,可玉格格有个年纪比她还小的姑姑,不仅能骑善射,安代舞也是个中高手。喂……”
  估计是没见得我有反应,他追上来扯住我衣袖,“我叫你呢!”
  “你叫我?”我睁大眼睛,满脸诧异,“真对不住了,我没听见。”
  “齐尔雅真,你……”
  我继续笑眯眯地摆出气死你不偿命的姿态,叫得出我名字,看来是今儿有备而来了?还好他说话重音不是落在“射”字上,我舒口气先,多谢你让我明白了为什么大玉儿来拉我下场,周围叫好的那么多,原来还是因为齐尔雅真格格是个长袖善舞的人,顿一顿道,“贝勒爷不知道么,齐尔雅真大病之后,前番诸事都不记得了,至于这安代舞,你是想与我‘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么?当然,我没什么意见……”
  但凡诗句,我说的叭叭响的都是汉话,原因很简单,翻成蒙语难度太高。也不知他听懂没,反正就皱着眉,直盯着我打量,半天憋出一句,“什么意思?”
  我失笑,怕被他看出什么来而拎着的心,重新落地,切,平时给人捧惯了,没受过打击?很好,学汉文去吧,让我解释,门也没有,想着就不由自主翻了个白眼。
  “有趣儿!”他嘴唇一咬,似笑非笑,忽的抓过我的手,“原来今天是头一回儿,这有什么难的,再学不就成了。这一路上呼伦贝尔格格的名头听多了,果然……不同常人。”
  动作有亲昵的嫌疑,他这时出手未免诡异,我想也不想便将手一抽,孰料他不过跟我一般大小,却着实有力,挣扎之下没见成效倒感到他掌心甚为温热,不禁朝他面上望了一眼。两点漆星灼灼生辉,鼻梁高挺唇线沁薄,骤看之下全是藏不住的神采飞扬,可是,那眼底似有似无的寒气莫不是我眼花?
  玩完,撇开这点,他还真长就了一副迷倒众生像,年纪再大些必是人间祸害。上次到底慌张,也没留意长相问题,只是那么薄的嘴唇,我摇头,君不见莱奥纳多珠玉在前,就是多情的象征。
  “我脸上有什么么?”某人忽然气势汹汹问。
  “没,没有。”我张口结舌,回过神,鄙视自己居然看小号帅哥看得没了魂。
  “那看什么看那么入神?”他不怀好意地凑过来。
  我大窘,只觉得遇到他就没好事,死心道,“看你帅!”
  他一愣,随后以手指我,哈哈笑起来,“没想到你跳起舞来笨手笨脚的,眼光倒不赖。”
  我汗,很汗,瀑布汗,成吉思汗……
  手还在他手里,七上八下如牵线木偶一般处处受他牵制,只是不得不承认,他真是跳得好极了……比我好……
  为着能叫他松开了手,我只得努力表现出那股好学的热情来,好容易得了空,脱开他的手,忙不迭要抽身,却被告知“咱们往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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