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莫说他高大英俊的相貌，光那身上散发出来的帝王霸气就足以把殿上的少年天子比下去。虽然燕亶登基已有六年，帝王气势也不弱，但毕竟年少，霸气不足。而穆国皇帝身上除了那种帝王气势还有一股肃杀之势，这与他多年来领兵打仗不无关系。
不过，文武百官更佩服的是穆国皇帝的勇气。要知道，一国之君公然在敌对国的国土内露面得冒多大风险。他等于把自己的命都交到燕国人手上。虽然在穆燕两国边境囤积了不下于三十万的穆国军队，但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若穆国皇帝真出了什么事，只怕发生战争也济于事。在这一点上，燕亶也不得不佩服他。
穆子游看见站在大殿上的燕亶果然如外边传闻，年少英武，貌若潘安。他不禁有些好奇这被燕国百姓传得跟天神一般的少年天子为何站在大殿上迎接他，而不是坐在皇帝宝座上。更让他奇怪的是，燕国皇帝眉眼间竟然跟碧落有几分相似。
莫非是也如碧落所说‘产生错觉’了？穆子游苦笑。
“欢迎来到燕国，穆国陛下。”燕亶见上前，面带微笑拱手道。
这一举动让穆子游非常诧异。
拱手是江湖中人惯用的手势，为何燕国皇帝却用来跟他打招呼？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原因。他与燕国皇帝均是一国之君，那些跪拜之礼显然不适合用在他们身上。或许用这种平等而又礼貌的方式打招呼正好。
想到这，穆子游也拱手朗声道：“燕国陛下果然如民间传闻年少英俊，气度不凡。”语气中明褒实贬，暗讽其年少。
燕亶心中冷笑一声，表面却不动声色地道：“过奖。穆国陛下方是勇猛过人，朕自愧不如。”
此言一出，百官皆惊。谁都知道这穆国皇帝登基前是一员大将。这样一说，不明摆着讽刺穆国皇帝蛮人一个，仅知用武力服众？
听到燕亶话中有话，穆子游一怔，然后哈哈大笑，心中却暗暗称奇：“这燕国皇帝倒也不笨，竟然听出我话中之意，而且他对自己似乎含有莫大的敌意。”
这一笑，却也除了殿中的紧张气势。
燕亶引着穆子游坐在最左边的紫檀木椅上，自己则坐在中间，然后又示意百官落座。
“上茶！”
一列宫女款款而来，为首两人手托盘子，盘中一杯香茗。她们走到穆子游与燕亶面前，分别跪下献茶。
穆子游接过宫女手中的茶杯，揭开盖子，看了看，闻了闻，又轻啜一小口，然后赞道：“好茶！清纯甘鲜，淡而有味。莫非这就是燕国名茶神山茗？”
神山茗，产于燕国南部神山，以清淡甘香闻名，产量不多，所以一般只作为御用贡茶，民间少有人见。
燕亶点头道：“陛下说对了，正是神山茗。”心中却也暗暗佩服他的胆识，竟然不怕茶里有毒。
穆子游又轻啜几口，道：“有幸品到燕国神山茗，倒也不枉此次燕国行。”
中有一大臣站起来问道：“穆国皇帝陛下，我听说穆国亦有一名茶唤‘浓香’，不知跟这神山茗相比如何？”
明眼人均可以看出那大臣是奉了燕国皇帝之命，想为难穆国皇帝。穆子游岂会不知？他淡淡一笑道：“燕国神山茗为淡香而闻名，这穆国‘浓香’嘛，顾名思义，则是以香气浓郁，酽韵醉人而闻名。两者实非同类，不可一同比较。”
三言两语更把话推回去：两种不同类的茶，哪能比较？
“这样说来，朕倒真想品品穆国的‘浓香’。”燕亶知道自己一方到底输了，便也淡淡一笑。
“若燕国皇帝陛下乐意，朕邀请陛下到穆国一游，也让陛下一品穆国名茶。”穆子游笑道。
这话明里邀请燕亶去穆国，实则试探他有没有勇气。
燕亶听出他话中意思，淡淡一笑道：“若要品穆国名茶，未必要去穆国。朕知道风城内就有不少穆国商人兜售名茶。”他加重了风城两字。
穆子游听到风城两字果然一怔，因为他想到碧落。把杯子交给一旁的宫女，他又回头对燕亶道：“那倒也是。不过，朕今日前来是想一睹长公主英姿。不知能否让朕见上一面？”
绕了一个大圈子，如今才提出真正的目的，燕亶也不禁佩服他的耐心。
“穆国皇帝陛下，皇姐乃我燕国之宝。听说陛下此次携宝而来，能否先让我等一观穆国国宝？”燕亶道。
百官连声附和。
穆子游见状，知道不先拿出国宝，只怕见不到长公主，于是道：“既然陛下想一观国宝，朕怎能让陛下失望。”两手一拍，殿外走来一人，双手捧着一把剑缓缓走进来。
“这是我穆国宝物‘七星环月宝剑’。精美绝伦，斩铁如泥。”穆子游在一边介绍道。
燕亶看到光那花梨木做的剑鞘和剑柄上都镶嵌着几颗宝石，便知此剑非凡。他正要找人试试这剑，却听到门口太监喊道：“公主驾到！”
穆子游抬头，迎面走来一位袅袅娜娜的女子。只见她身穿深紫色宫装衣，打扮得花枝招展，粉白黛黑，尤如天仙下凡。他一时竟看呆了。这燕国公主果然像传说中的那样美貌，只是她冷冷的神色让人有些敬畏。不过，她的冷漠的表情更激起了他想征服她的欲望。
燕亶与湘姝看到穆子游的表情，不由地心中冷笑。
“见过穆国皇帝陛下。”湘姝走向前，对穆子游躬身行了一个礼。
穆子游笑道：“公主果然貌若天仙。”
“谢陛下夸奖。”湘姝不卑不亢地道，脸上仍然是淡淡地。
她果然不同！难怪能调教出碧落那样的侍女。穆子游暗道。
燕亶命湘姝坐下，然后道：“皇姐，你不是对穆国的国宝感兴趣么？如今穆国陛下已经把国宝带来了。皇姐请看——”他指了指宝剑。
湘姝站了起来，走到捧剑人面前，拿起宝剑，一拔，顿时寒光闪闪，一片耀眼。细看那剑身，刻有七星环月图案，纹饰巧致，果然精美。
“黑衣，拿我的宝剑过来。”湘姝吩咐道。
穆子游看到她身边的黑衣劲装女子拔出宝剑。这人就是那日跟碧落一起出现的黑衣女子。那碧落在哪里？穆子游四处张望，却没有看见碧落。莫非她没有回宫？
他的表情被燕亶收在眼里。
湘姝举起七星环月宝剑，对准黑衣手中的宝剑一挥，只听得“铮”的一声清响，然后黑衣手中的剑就断为两截，再看那七星环月宝剑，剑刃不卷，挺直如故。
“果然是把好剑！”燕亶赞道。
百官也随声附和。
穆子游又朗声道：“燕穆两国，向来交好，互通婚姻。今朕想娶长公主为妻，为表诚意，穆国愿送上国宝作为聘礼。不知燕国皇帝陛下意下如何？”
“朕说过，皇姐是燕国之宝，光一把剑如何能比得上皇姐？”燕亶淡淡地道。
湘姝却一言不发，把剑放回原处，然后坐下来。
穆子游以为燕亶嫌聘礼不够，正想开口，却听见燕亶又道：“皇姐屡立战功，朕答应过她不干涉她的婚事。若陛下真有意娶皇姐，还请陛下跟皇姐提出。”
穆子游一听，又怔住了。燕国女子的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做主，如今公主父母又亡，婚事自然该由皇上做主。为何燕国皇帝却让她自己做主？莫非，燕国国事，也是公主处理，这个燕国皇帝无法亲政？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穆子游心中暗道，只要娶了燕国公主，燕国就如探囊取物一般。
“哦？”穆子游故作惊讶，道，“真是这样？”
“确实。”燕亶道。
穆子游转向湘姝。道：“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湘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诚蒙陛下厚爱，湘姝惶恐，只怕不能如陛下所愿。湘姝已有心上人。陛下若想与燕国联姻，湘姝愿为陛下择燕国美女以公主之礼嫁到穆国。”
穆子游这时真的愣住了。他没有想到燕国公主竟然一口回绝婚事。
“倘若朕定要公主呢？”穆子游温柔地笑道。他以为依他的相貌，世间只怕没有女子会拒绝。
“湘姝早已立下誓言，此生只嫁一心人。陛下已有三千妃嫔，非湘姝良人。倘若陛下愿为湘姝废除后宫，湘姝愿嫁陛下。”
她早就算准了他不会废除后宫。穆子游真的惊呆了。他想到碧落曾说过的话。难怪……
但是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道：“为了两国交好，公主请再考虑考虑。”他甚至拿两国的关系来威胁。
湘姝想了想，道：“我会再想想。过几日再答复你。”她也知道要让穆子游死心有些困难，为今之计，只好先拖他一拖。
“也好。”穆子游已经从湘姝的话中更加肯定碧落是她的侍女，于是他又问道：“朕听闻公主有两大侍女，一文一武。刚才朕见那黑衣姑娘拔剑之时显了武艺，想必她就是公主的武侍女。不知朕能否一见传说中聪明伶俐，神机妙算的文侍女？”
燕亶冷笑一声：“陛下竟然对一个侍女感兴趣？”
穆子游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不解其故。
“陛下传闻就是传闻，信不得真。我的侍女其实并没有传闻中那般神机妙算。既然陛下想见见——”湘姝回头，对身边的星儿道，“星儿，还不快见过穆国陛下。”
星儿上前，对穆子游躬身行了一个礼：“星儿见过陛下。”
“抬起头来。”穆子游道。
星儿缓缓抬头，正好看到穆子游眼中的失望神色。
“陛下觉得星儿如何？”湘姝知道他在找碧落，却不动声色。
“呃，姑娘相貌非凡，想必也是聪明之人。”穆子游淡淡地道，没有见到想见的人，他心中有些失落，暗自纳闷，碧落在哪里？
第三十七章 身份泄露
大殿上暗波汹涌，双方唇枪舌剑之时，碧落宫里还是一片安静。
“星儿。”
慵懒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小月匆匆推门走了进去。“公主，星儿陪秦姑娘去大殿了。”
“哦，我睡了很久了？为何不叫醒我？”碧落缓缓地起身。
“星儿说你昨晚一夜未眠，叫我不要叫醒你。”小月体贴地为她端了一盆水。
一番梳洗后，小月问道：“要传早膳吗？”
“不用了。还不饿。”碧落道，“我想去大殿上看看。”她已经得知穆子游今天会来。
“公主！”小月拦住了她，“皇上说，今日不要去大殿。”
“为何？我知道穆国皇帝要来，偷偷去看看也不行么？”
“反正皇上说不行说不行。”
“你这小丫头，是我的丫环还是皇上的丫环，竟然不听我的话？”碧落假装怒道。
可惜小月也素知她脾气，不理会她，就是拦着不让她出门。
“好吧，那我就远远地看看，行不行？不进殿，就在外面看。”碧落哀求道，“我们悄悄地去，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小月挪不过她，只得同意。
碧落宫离大殿其实也不远。碧落一边走一边想着事。“失落的王国——燕国”就像一根刺刺在碧落的心间，让她很痛苦。
如果不答应婚事，那两国关系很有可能恶化，倘若真如那日她梦见的，君国与穆国联合攻燕国，只怕燕国很有可能灭亡。即使不亡，遭此重创，也很难恢复过来。离灭国也不远了。
如果答应婚事，那么就有两种情况，一是湘姝嫁过去，二是找个真公主嫁过去。
湘姝嫁过去，凭着她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化解两国矛盾，让两国交好。但是这样一来，就拆散了湘姝与萨拿。而且可能会被穆子游发现，由此挑起矛盾，反而不利于两国。
如果找个真公主……二皇妹肯定不行，她已经许了人家；三皇妹自小就胆小怕事，身体又弱，也不能嫁过去；四皇妹又太小……
想来想去，似乎都没有一个完好的解决办法。
如果她嫁过去……
想到这里，她停下脚步。
如果她嫁过去，会牺牲自己的自由，幸福。如果穆子游拿她牵制燕亶燕国，也许会更遭。再说她也不敢保证自己能说服穆子游不进攻燕国。
如此一来，那她回来还是不能改变燕国灭亡的命运？
说来也巧，穆子游由太监领着，侍卫们护着正要出宫。刚出大殿，他随意一扫，就看见远处那袭淡素的身影。碧落！
几番寻觅都不见，如今见了，穆子游岂不欣喜欲狂？他不顾燕国侍卫的阻拦，竟用轻功飞向她。几个飞跃，就到了碧落的跟着。
抓住碧落的手，穆子游惊喜地道：“碧落，真的是你吗？”
碧落正想着心事，完全没有注意外界的事，穆子游的出现吓了她一跳。看清来人后，她吓得脸色发白，语不连贯：“你，你，怎么在这里？”
旁边的小月则急了：“大胆狂徒，竟敢对公主不敬！还不快快放手！”
“公主？？”穆子游一听，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燕国侍卫已经追上来了，有人也认得公主，曲膝行礼，口呼：“公主。”
“你骗我！”穆子游怒道。碧落竟然是公主！“那刚才大殿上的人是谁？”
碧落倒也很快就镇定下来，她甩开他的手，道：“她是我的姐姐。而且你开始还不是也在骗我？”
晨与夜也跟了上来，听到这个消息也太吃一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碧落竟然会是公主！
大批侍卫蜂拥而来，领头的人道：“穆国陛下，我等奉皇上之命护送陛下出宫，还请陛下速速离去。”
穆子游不理他们，直盯着碧落道：“我要你的解释！那晚的刺客是不是燕国派来的？”
碧落自知不能脱身，便对众侍卫道：“你们在此候着，我与穆国陛下有事相商。”说完对穆子游道，“跟我来。”
小月急了，“公主！”
“都在这里候着。不许任何人过来打扰，听到没有？”碧落道。
她领着穆子游到了一座小亭中。
“你要什么解释？那晚的刺客不是燕国派去的。上次是我偷偷出宫，并没有人跟我一起。也没有人知道你就是穆国皇帝。”碧落道，“那上次我搬师回朝的时候遇到的那些刺客你又如何解释？”
语气咄咄逼人，把穆子游都震住了。
“没错，那次确实是朕派人去刺杀你。没想到你竟然不在轿中。”
“哼。”碧落冷笑，即使她在轿中，他们也不会得手，因为湘姝早就料到有人会刺杀她，所以都做好了安排。
“如今你来燕国，到底是何目的？想把我除去？”碧落又问道。想到他骗了自己，她就觉得气愤。
“我想娶燕国公主。”穆子游看着她，道，“如今你是公主，我要娶你。”
他直言不讳，却小心地观察她的表情。
碧落咬着唇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才道：“我可以嫁给你，但是你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穆子游知道她可能会提出很让人为难的条件，但他还是想听一听她到底会说什么。
“第一，你要保证在位期间不攻打燕国，而且燕国遭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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